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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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不愛的理由有很多：忙、累、為你好……而愛的表現只有一個：就想和你在一起。
喬楚是在濃濃的豆汁兒香味中醒來的。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了一個變了形的臉正看着自己，鼻尖兒都快挨着鼻尖兒了。不禁吸了一口涼氣。眼睛聚焦，看清楚，是丁朗，還是笑眯眯的。就像夏日早晨的一縷陽光，毫無保留，很肆意、很燦爛。
雖然昨天丁朗喝的有些高，但是對于喬楚的家事他還是全部記在了心裏。雖然只比喬楚大八個多月，還是決定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好好的照顧這個“朋友”。
“朗哥，你怎麽起這麽早啊。你昨天喝多了，應該我照顧你的”喬楚說的是心裏話，看到桌上丁朗買來的早餐，雖然很簡單，兩碗豆汁兒，四個包子，四個茶葉蛋。還是覺得很難為情。于情于理都沒有讓師哥跑腿兒的道理。但喬楚一直以來都是寧可不吃早餐也不會早起的人，只要早起，就會覺得整個人生都黯淡了的那種人，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話沒有底氣。
“先給你說一件事，晚上一定要記得鎖門！要不然進來的就不一定是給你送早餐的了！！呵呵，我喜歡早起，正好出去跑跑步，順手的事兒，起來嗎？要是你現在起，咱倆就一起吃。”丁朗的自然配上那張無敵帥氣的臉讓人沒辦法拒絕。
“嗯，我馬上起”喬楚覺得不能辜負這麽好的時光。
兩個年輕人的笑容融化在夏日早晨暖暖的陽光中。
喬楚從來沒有憧憬過這樣的畫面，但是此時此刻她真的覺得很幸福、很感恩“幸好當初你的偶然出現，幸好當初你毫不避諱的眼神，毫不做作的笑，毫無遮掩的熾熱和誠懇”“謝謝你丁朗”在喬楚的內心深處說了無數遍。
……
因為丁朗和喬楚對于白蛇傳這出戲的進度不同，喬楚同喬韶麗老師已經學唱過，目前需要加強的整場的身段兒和動作；而丁朗沒有學習過這出戲，需要先和葉清玄老師學習戲文和唱腔。所以目前他們還不能進入合排，只是在各自的練功房跟着老師單溜兒。
喬韶麗是個典型的“不瘋魔不成活”的戲癡
“小楚，你知道你需要克服的最主要的問題是什麽嗎？”晚上喬老師已經在練功房開始對江映海加課了。“就是忘記自我，不要總想着我是喬楚，你要從心裏認定你就是白蛇，你的一舉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一生一死都是為了許仙。要帶入這個角色。”
“我，還找不到感覺”
“這樣吧，我給你畫上臉……”喬韶麗把喬楚帶到了化妝室，喬楚把頭發梳理幹淨，在頭頂紮了個緊緊的髻。喬老師開始把油彩暈開，畫臉、描紅、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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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師一筆筆勾描，一邊給喬楚灌輸着“扮上人物，你就不再是你了，你就是白蛇，為她喜為她悲，為她生為她死，這就是戲比天大……”
曲藝行當裏講究祖師爺賞飯吃，喬楚本身就是青衣班扮相最好的，畫完之後更是美若天仙。喬楚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也有些恍惚，那大大的眼、紅紅的唇、飛入兩鬓的細眉、白若凝脂的肌膚……這不是自己，這就是白素貞……
穿上練功用的水袖，喬楚慢起身、輕移步在找尋着角色的感覺，低着頭向樓上的練功房走去，丁朗已經完成了今天的練功，葉清玄老師孩子小，不會教的很晚，他自己加練了一會就想回去休息了，此時正滿頭大汗哼着戲文從樓上下來，迎面正遇見畫了臉的喬楚。
喬楚慢慢的擡起雙眼，含羞帶怯，一雙黑眸深情款款的看着丁朗，然後不經意間飄然下拜，輕啓朱唇，出口一聲韻白“官人……”
丁朗整個人呆在那裏，周身酥麻，心跳加速，兩耳嗡嗡作響。男孩喜歡漂亮女孩天經地義，當然丁朗平日裏也有自己喜歡的女歌星、女影星……晚上寝室裏大談美女，他即使不參與也有自己的理想型，也偷偷看過男孩子都喜歡的“愛情動作片”。但說真的，他從來沒有一時一刻對喬楚有非分自相，即使祥子他們開青衣班的玩笑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而今天在現實生活裏，在自己面前，此時此刻，喬楚這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美的離譜，美的讓自己這麽一個凡夫俗子，一個□□男子難以自持。
此時眼前的喬楚，簡直太美了，驚為天人，美得讓他窒息，讓他悸動，讓他忘掉了一貫的涵養，不知該如何自處。而且他分明感到自己那股男人看到女人，特別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之後産生的“羞恥的欲望”。想要占為己有卻又不敢亵渎把玩的複雜心情！
怎麽會，她是喬楚，沒錯兒，昨天我們才正式認識，即使在院長辦公室拉她的手都沒有這種龌蹉的想法呀，為什麽？
等丁朗回過神兒來，喬楚早就飄走了……
喬楚的臉，喬楚的眼神，喬楚的淺笑，還有那一聲柔柔的又帶些空靈的韻白……深深的鈎住了丁朗的七魂六魄，揮之不去……丁朗本想回寝室了，可是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的來到喬楚的練功房，透過門玻璃望着喬楚。
此時喬楚正深情款款的唱着：“許郎夫他待我百般恩愛，喜相親病相扶寂寞相陪。才知道人世間有這般滋味，也不枉到江南走這一回。”這段唱正是白蛇與許仙剛剛喜結良緣，新婚燕爾，喬楚在喬老師的□□下，正是脈脈含情，滿面春意。丁朗看着，莫名其妙的臉上開始發燒，不自覺的咽了一下口水，丁朗扭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真沒出息，我成了發情的公貓了……”想着不自覺的笑了。
晚上将近11點多，喬楚才回到招待所。丁朗已經躺在床上了。兩個房間正對着離的很近，喬楚以為丁朗已經睡着了，蹑手蹑腳的走進自己的房間，洗了臉、洗了腳就輕輕的爬到自己的床上。說實話，今天找到點排演的感覺，心裏還是有些興奮。她還沒有睡意，自己一個人，多少有些無聊，一翻身發現門開了一條縫，看到丁朗探進一個腦袋，忽閃着眼睛正看着他。那雙眼睛在黑暗的屋子裏閃着光。
“朗哥，你還沒睡？還是我回來把你吵醒了？”
“還沒睡”
“哦”
“小楚”
“什麽？”
“你畫上妝，真美”丁朗也不知道自己何出此言，就是癡癡的說了出來。
喬楚沒有說話，不知道說什麽，被一個男孩子這麽直白的誇贊還是第一次。喬楚望着丁朗，丁朗望着喬楚。兩個年輕人什麽都沒再說，就滿足于靜谧的夜裏的對望，也都不願意打破這般美好……
不知這樣看了多久，也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丁朗第一次做一個“春夢”：夢裏喬楚在一片波光裏沐浴，如雪的肌膚，光滑的後背映着湖光，丁朗躲在岸邊的柳樹後偷看。突然，喬楚轉過身子，和今天樓道裏遇見的一模一樣，美若天仙。她發現了躲在樹後的丁朗，沖着他擺擺手，丁朗傻笑着走到湖中……“你是誰？”“你真美”“你是喬楚嗎？”
等丁朗從夢中醒來，出了一身透汗，而且感覺很累，下身自己叫着勁，倔強的挺立着。看看表，6:50；對面的喬楚應該睡得很熟吧。
“怎麽會做這麽下流的夢……”
“她不會也夢到我吧？”丁朗抓緊起床，用涼水洗了把臉，一路小跑去買早餐了。
回來之後發現喬楚還沒有起床。就留了一個字條貼在門上，把早餐挂在門上了“小楚，記得吃早餐”昨晚一夢，丁朗感覺都不好意思見喬楚了。只喝了碗豆汁兒，就出去跑步了。要趕緊把體內無處排解的荷爾蒙消耗掉。
……
一連一周，丁朗都是把早餐給喬楚買回來放在桌上。早上不見人，晚上回來已經關門睡了。喬楚感激的同時也只是單純的以為丁朗排練很辛苦。要不然就是去和師兄弟們打游戲、玩去了。其實這一周丁朗都有點刻意的躲避喬楚，因為喬楚那張扮上裝美若天仙的臉總是跳到他的眼前，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樣亵渎喬楚。他不知道這樣正常不正常。說白了，他想照顧喬楚、保護喬楚，他也很喜歡很欣賞喬楚高冷、孤傲的外表下火熱單純的心。如果單純的喜歡和欣賞，他覺得無所謂，可是自打那次之後他總有想抱住喬楚，在他說出“官人”的時候狠狠的吻她的想法，那個眼神，那張臉，那兩瓣唇都會在他的腦中放大放大……他覺得羞愧。
“朗哥”今天丁朗早上一開門正好喬楚也從房間裏走出來。
“你怎麽醒了？”丁朗看到喬楚，奇怪她今天怎麽醒這麽早
“好幾天了，一直都沒和你說句話呢” 喬楚傻傻的笑了笑“朗哥，你不用給我買早餐的，其實以前我也起不來，好容易爬起來就趕着去上課，不怎麽吃早餐的，你這樣怪辛苦的，我都不好意思啦” 喬楚有點撒嬌的口氣。
“不行，以後必須吃早餐，要不然對身體不好，沒事兒，這事兒交給我”丁朗又露出了招牌式的溫暖的笑容。
是啊，丁朗看着喬楚，心裏有個疑問“我一直是獨生子，就是喜歡有兄弟姐妹，喜歡照顧別人，自己對叔叔阿姨家的表姐表妹的也好的不得了，對待喬楚是不是也是這種感情呀。”這樣想着，心情也開朗了很多。
距離彙演還有一段時間，戲校幾乎全員參與。趕制戲服，分工排練，都在忙活着。
重頭戲基本都壓在喬韶麗和喬楚的身上。為了保險起見，往往都是兩個三個同學一起學，分AB角，這樣保證萬無一失。所以江蓠和吳桐偶爾晚上也會和喬楚一起練習。
喬韶麗一直覺得喬楚還是喬楚，不是白蛇。雖然這段時間進步很大，已經把基本的動作都能連下來了，但是形似神不似。江蓠只要有機會就會擠兌喬楚，讓喬娘娘知道喬楚能做的她也能做甚至做的更好。
今晚要排一段西皮快板的重頭戲“含悲忍淚托故交”，是端陽佳節誤飲雄黃酒，白蛇現原形，許仙被吓破膽，白蛇要去仙山盜草的一段唱。
三個孩子唱的都沒問題。喬老師還是覺得吳桐雖然聲音洪亮高亢，但不像程派，不婉轉，因為自己專攻程派所以還是有私心。吳桐也就是陪着江蓠而已，今晚江蓠可活躍了，因為這段裏有幾處大水袖的活，她比喬楚矮上一點兒，雖然動作不如喬楚舒展，但是顯得比較靈活，她一遍遍的做，其實明擺着就是做給喬韶麗看。
喬韶麗的心思，三個孩子都沒懂。她覺得他們沒有抓住神韻，此時的白蛇已經置生死于度外，既悲恸又愁腸百結，既放不下許仙又不得不冒死一搏。三個人都只做了皮毛，沒有從心底裏打動人。
喬韶麗不厭其煩的做着示範，她看看江蓠“籬籬啊，你舞出來感覺太靈活了，像刀馬旦，不夠沉穩”又看看喬楚“小楚，你的問題是不走心，你怎麽不悲傷呢？”
喬楚其實也很苦惱，本來就沒感覺，越來越沒感覺。喬韶麗還是出了名的戲瘋子，這樣下去可得到練啥時候呀。“喬老師，能不能給我們找個許仙搭一下戲，找一找感覺，對着空氣實在是演不出來”吳桐早就不耐煩了，本來就沒自己什麽事兒還得陪玩，所以她最先嗆聲。
喬韶麗一回頭看到後窗上的俊臉，好幾天了，她都瞟見丁朗在後門窗那兒看，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走都知道。喬韶麗覺得這孩子挺有心，以為他在看進度。這會就找個免費勞動力吧“丁朗進來”。其實他們的對話丁朗都聽到了，雖然今天練功房十分熱鬧，但他的注意力都在喬楚身上，他覺得即使是看喬楚排練，也絕對是個享受。
丁朗笑着走了進來“喬老師，您有啥吩咐？”
“老葉那邊教咋樣了？”
“葉老師家事多，每天走的早，現在剛把戲文教完”
“這個老滑頭，就知道圍着老婆孩子熱炕頭，哈哈哈哈”喬韶麗看看丁朗，她還是真喜歡這個孩子，眉清目秀的，一笑兩個酒窩很是讨人喜歡“當然了咱們市葉派小生，你老師是正宗，這個沒說的，你有他一半功夫，這個戲就可以了”。
“得咧，喬老師”
“丁朗，你今天給他們搭把手，很簡單，白蛇現原形，你來個反身倒地就行”
“沒說的”丁朗作為師兄，肯定是老師讓幹什麽就得乖乖幹什麽。
江蓠看到丁朗的第一感覺就是“為啥長這麽高”丁朗細腰乍背，扇子面身材，比江蓠高着很多多。
江蓠和吳桐本來就是陪練，喬老師雖然不滿意但是也沒怎麽刻意的指點。喬楚最後一個來，丁朗已經摔了兩次了，江蓠和吳桐看到大師兄這是實實在在的摔都咯咯咯笑個不停，丁朗起來也憨憨的笑笑。作為師兄，他知道對手的重要，也知道今天喬韶麗不滿意的地方，她不松口，喬楚他們就不能收工。
丁朗看着喬楚，喬楚看着丁朗，喬楚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好，也在等着“許仙”的口令和帶入。突然，丁朗做了一個揖，雙眼迷離，笑眯眯的念到“娘子”像極了生日那天，冷不防，瞪大眼，倒退幾步，向後倒地，動作一氣呵成，讓喬楚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征在那兒。
喬老師一看有戲，用嘴給喬楚打板兒“噠噠噠噠忒”
喬楚瞪大眼睛，提着氣，走到丁朗面前，丁朗緊閉雙眼，一動不動，喬楚看着丁朗躺在冷冰冰的地上，面部毫無表情也是冷冰冰的，她雙手開始顫抖，渾身開始顫抖，是真的心疼。
“含悲忍淚托故交。為姐仙山把草盜，你護住了官人莫辭勞。
為姐若是回來早，救得官人命一條。倘若為姐回不了，
你把官人遺體葬荒郊。墳頭種上同心草，墳邊栽起相思樹苗。
為姐化作杜鵑鳥，飛到墳前也要哭幾遭。”
“好”喬韶麗忘情的應和了一聲
喬楚一氣呵成，他沒有聽到喬老師的叫好，沒有看到江蓠嫌惡的目光，她喘着氣，劇烈的心跳讓她臉頰發熱。雙眼幹澀，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喬楚第一次有了進入角色的體驗。
喬老師滿意的看着喬楚，給了她一個滿滿的擁抱。
“喬老師我想自己待會”
“好”喬韶麗笑着走出了練功房。江蓠和吳桐也回寝室了。
回去的路上，吳桐說“今天小楚真入戲了哈”
江蓠滿腹抱怨“做什麽戲呀，唱不好，舞不好只能拿眼淚唬人。入戲？裝腔作勢罷了”。
“哈哈哈哈”吳桐配合着大笑，黑暗下她沒看到江蓠漲紅的臉，和沖着血絲的雙眼……
喬楚渾身無力，只有一分多鐘的唱她像用了全部的力氣。此時白蛇也許就在她的身體裏，她不想讓白蛇離開，雖然痛苦但很享受。喬楚慢慢閉上雙眼，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在挂滿油彩的臉上留下兩道淚痕。突然有雙有力的胳膊從後面抱住了他，是丁朗。喬楚知道是丁朗。
如此入戲的喬楚周身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讓丁朗不顧一切，他就是想抓住 “她”不管是喬楚還是在她身體裏的白蛇，他怕稍一猶疑，稍一松手她就溜走了。
清風明月難得，浪跡天涯難得，花前月下難得，卻都不及身邊的一個你最難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