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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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說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這根本不可能。可是一定有一個人,能讓我笑得最燦爛,哭得最透徹,記的最深刻。
在丁朗溫暖有力的擁抱下,喬楚慢慢心緒平靜下來。她慢慢的轉過身,閉着眼,靠在了丁朗的懷裏,她沒有擁抱丁朗,而是依偎在他的懷裏貪婪的享受着這個只屬于她的溫暖的瞬間。
剛才也許片刻她進入了角色,成了白蛇,而此刻,她知道自己是喬楚。雖然不知道丁朗為什麽會給自己這個擁抱,也許是安慰,也許是鼓勵。但當人被抽空的時候是最無力和空虛的,丁朗的擁抱無疑給了她溫暖。
喬楚在單親家庭長大,家庭條件一般,但是自小心中就有着不服輸的個性,不喜歡和人交流,不是很熱情都和她成長的環境和慢慢形成的個性有很大的關系,但是其實在喬楚孤傲高冷的外表下內心深處是非常無助和空虛的,她最需要的是保護和溫暖,不管是從哪裏獲得,她都會靠過去占為己有。
丁朗也慢慢恢複了平靜,不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唐突,但是喬楚轉過身來靠着他,讓他反倒有些錯愕,又不能把手放下來。他拍了拍喬楚的後背“小楚,你表演的真好。”
“朗哥,謝謝你”
“謝謝我給你搭戲嗎?這值得謝嗎?”丁朗扶着喬楚的雙肩,從自己的懷裏推開,第一次抱喬楚,他發覺喬楚真的好單薄呀,笑着繼續說“往後還不是要咱倆一塊演,今天正好證明了,你看着我不跳戲,我還怕你看到我演不出來呢?你真的很棒!”
喬楚其實想說,我謝謝你的擁抱,謝謝你的溫暖,但是她沒說出口。“哪有,沒有你的帶入,我根本找不着感覺的”。
“以前就知道青衣班的喬楚将來肯定是個角兒,換成誰,你都沒問題”丁朗誇贊道。
喬楚瞪大了眼睛“不,換成誰我都不唱,我只和你唱……”
丁朗和喬楚都愣了一下神兒,丁朗不知道喬楚為什麽這樣講,喬楚也不知道。
“傻樣兒”丁朗打破了尴尬“走吧,回去吧”
……
一個月以後,天氣已經入秋。精華戲校的秋很有味道,落葉總是不會及時打掃,随風鋪灑的還很均勻,增添了一抹悲涼和韻味。
學生們的日子還是一如往常。江映海和楊梓成的單溜兒已經接近尾聲,很快就要進入合排了。這個日子丁朗很期待,喬楚更加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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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時間的推移,丁朗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不再懷疑自己,也不會刻意的躲避喬楚。雖然喬楚孤傲、高冷,不喜歡親近人,但是人和人的個性就是有區別的,而且喬楚很美,美人總會有一些自己的标簽。其實丁朗對于這樣個性的女孩子一點也不反感,他自來就有很溫暖的特質。接觸的越多他越欣賞喬楚,也被喬楚的才華折服,因為更為了解喬楚的身世,他還有一種感覺是他特別想保護喬楚。對于之前腦海裏的胡思亂想……他覺得那也是因為他想要戀愛了,一個男人想一個女人很正常……
這段時間,丁朗就像一個大哥哥對喬楚關愛有加,他的笑臉、陽光時時洋溢在喬楚的周身。喬楚有點希望彙演能在往後再往後,讓這樣的日子再長一些再久一些甚至永遠。喬楚有點怕,怕再回到以前的日子,她沒有那麽大的适應能力再回到過去那沒有丁朗的笑容和擁抱的日子。
每每排練到深夜,無法入眠的時候,喬楚總是說“朗哥,我回不去了”
“回哪兒?”
“回到以前,我不想回去,也怕回去”
丁朗會開玩笑的說“你是舍不得白蛇還是舍不得許仙?”
“都舍不得”
“你是舍不得許仙還是舍不得我呀?哈哈哈哈”
“舍不得你……”
“我哪有那麽好啊?”
“反正我覺得好”
“那咱就不回去了,只要你是白蛇,我就是許仙,大不了跟你一起瘋”
“只要你是白蛇,我就是許仙”這句話深深的打動了喬楚,她心裏明白丁朗是不是許仙她不知道,但自己真的想成為白蛇,她多麽希望丁朗就是許仙啊。
……
十五年前的精華戲校除了院長辦公室和幾個領導的辦公室有電話之外,只有傳達室有電話,學生宿舍也沒有電話,那個年代學生幾乎沒有手機。學生和家裏的通訊基本就是靠傳達室的那部電話。
這幾天一直陰天,看來要下雨了。一層秋雨一層涼啊。本市的學生家長偶爾會來給學生送入秋的衣服和被子。
江蓠正從車裏接過江團長給捎過來的衣服還有一大包吃的往學校裏面走。她早就跟媽媽彙報了自己的情況,江團長還是沉得住氣,告誡她不要操之過急,王院長也說沒到最後都不作數,況且B角也不錯,A角難保不出問題,歷來備份兒大放異彩的比比皆是。江蓠怎麽說都是涉世未深,她也知道總有機會,所以也就沒有太明顯的處處與喬楚作對。
這時,傳達耿大爺叫住了江蓠“孩子,你是青衣班的吧?”
“啊,是啊,啥事呀?”
“找你們班的電話,我耳朵背聽不準成,你來接一下”
“好吧……”
江蓠大包小裹的不是很方便,所以有些不耐煩,把包裹放到地上,胳膊上挎着吃的,接過了耿大爺遞過來的話筒。
“喂?誰呀?”
“我是喬楚的二姨,”
江蓠一征,本想讓她等等,但是覺得對面說話的語氣很焦急,肯定是有啥急事兒,越是你喬楚的事兒,越想讓你着急,心裏這樣想着就繼續回答:
“我不是小楚,阿姨,我是小楚的同班同學,你有啥急事給我說吧,我給你轉達”
“太謝謝你啦,小楚的媽媽住院了,前邊懷疑是不太好的病,不敢給孩子們說,這做了檢查,是結石,膽總管結石,要做手術。他姐倆都不在身邊,我們想讓小楚回來一趟……”
“哦,我記下了,我一定給你轉達”江蓠放下電話,她擡頭望望天,覺得天怎麽一下晴了。 “動個手術少說也得半個月,正好合排,喬楚,天助我也,你不在只有我能頂上,還是我媽說的有道理,好事兒不怕晚呀。我可得怎麽謝謝你媽媽呢?”
喬楚來不及回寝室放東西,就直奔喬老師辦公室。
“你說什麽?讓小楚回家?”
“嗯,我聽得出來她家人都挺着急的,好像病的不輕,讓喬楚務必回去,可能是見他媽媽最後一面吧”江蓠添油加醋,覺得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這怎麽行啊,現在是排練的最關鍵時期,怎麽這麽不巧呢?不行,籬籬你千萬別告訴小楚,小楚沒有爸爸,這個消息她肯定接受不了,不管還能不能排練,都再等一等,我調查一下再說。聽見沒有?”喬韶麗很着急的走了出去。
江蓠心裏不滿,“還調查啥呀?怎麽這麽費勁呢?你不讓說我偏說,這是我江蓠唯一鸠占鵲巢的機會,這又不是編出來的,老天都幫我,誰也攔不住。”
江蓠回到寝室,寫了一個紙條“小楚你媽媽重病,要你回家,不信你問喬老師”攥着紙條跑向教室。
平時上課還是要正常上的,彙演排練一般都是晚上。此時喬楚正在教室聽戲文。江蓠示意喬楚出來。喬楚沒想什麽就走出了教室。
江蓠把紙條賽到喬楚手裏自己進了教室。
喬楚打開紙條,頭嗡的一聲,差點沒暈過去。媽媽,一直要強的媽媽,她要是再倒下了,他們家的天就塌了。喬楚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到了喬老師的辦公室,途中幾次都差點摔倒了,因為腳下就像是萬丈深淵,沒有支點。
“喬老師,我要回家!”喬楚幾乎脫口而出
“小楚,你知道了?”喬韶麗心裏怪着李岫岩,還是毛孩子,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讓她別說還是說了,她倒沒有往壞處想。
“老師……”喬楚聲音已經很飄忽了,已經有些喘不上來氣了“我媽媽沒人照顧,我和我姐姐都在外面,我想,我必須回家”
“小楚,你別着急,事情還沒調查明白,你別着急上火的自己先倒了,要是屬實,老師肯定讓你回去。”喬老師其實也很關心,她已經去院長辦公室彙報了,現在正在派人和喬楚的家人聯系。“你先回寝室吧”
喬楚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的寝室,她的腦海裏都是媽媽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場景,越想心越痛,如刀絞一般。想到當年爸爸去世,媽媽為了不讓別人看笑話,為了讓他們姐倆沒有生活上的落差,白天上班,晚上去擺地攤兒,趕夜市。曾經提着批發的小商品黑燈瞎火的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下來,臉炝破了,胳膊骨折。寧可找鄰居也不告訴他,就是怕喬楚着急。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媽媽一定不會告訴他的……
“媽媽,你一定要等我,一定等着我”
“我可怎麽辦?沒有你我可怎麽辦?”
喬楚內心很脆弱,此時她已經六神無主了。回到寝室,喬楚終于憋不住了,嚎啕大哭出來“媽……我該怎麽辦”,因為同學們都在上課,喬楚自顧自的哭,越哭越慘。悲傷的情緒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此時下午的天色已經陰沉的接近晚上了,一聲悶雷,接着就是刺目的利閃,大雨似瓢潑傾瀉而下。喬楚再也按耐不住了,拿着僅有的兩百元錢,跑向了大雨中。
唯一一班公車站距離學校還有三站多地,還不能直達火車站,在那個年月那個地腳想打車還不如坐公車。
喬楚向公車站跑去,此時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家。瞬間就已經被大雨打濕了。到了公車站,江映海才感覺透心涼啊。原來他就穿着練功穿的短袖汗衫和跑褲,甚至更滑稽的是腳下是練功鞋,薄薄的鞋底兒踩在濕滑泥濘的路上咯的腳底生疼。平日大部分時間都在練功房,穿練功鞋習以為常了。“管不了那麽多了。再跑回去換,不僅耽誤時間,也許喬老師發現就不讓我走了”喬楚蜷着身子,自己抱着胳膊焦急地等待着公車。
雨大車少,再加上喬楚着急就覺得時間過得尤其慢。好不容易來了個74路,喬楚拿出錢才發現200元,根本沒帶零錢。
“對不起,師傅,我沒有零錢,我家有急事,我出來的着急……”喬楚解釋着。
司機看看喬楚,看着打扮就知道是戲校的學生,而且已經被大雨澆透了,衣服緊緊的貼在身上更看出這個孩子單薄得很。“行啦,上來吧,看你也不是故意的,下次再坐補上哈”
“謝謝”
喬楚坐在車上,大雨點噼噼啪啪的砸着車窗,根本什麽也看不見,硬硬的涼涼的座椅那濕冷的感覺從屁股鑽到渾身各處,喬楚一個寒顫接一個寒顫,心煩意亂,焦躁不安。
74路只能到市中心,還得倒一路車才能到火車站。喬楚還是個天生的路癡,要不是學校門口就是74路的終點站,估計她連朝哪個方向坐估計都不知道。是回家的意念支撐着自己。她一路問,打聽火車站怎麽走,該做多少路車。
到了市中心,車多起來。喬楚心急總是站在最前面等,結果過來一輛車激起路邊的積水全淋到喬楚的身上。不僅有水還有泥。喬楚內心的無助只有自己知道,越來越冷,可是頭卻像火燒一樣。
喬楚折騰了四個多小時才到了火車站。回自己老家F市的火車只有一趟,要晚上八點二十,還要等三個多小時。
江映海渾身濕透了,一直在滴水。她沒法在候車大廳,因為坐哪兒哪裏都濕一大片,她就在進站口的邊上蹲了下來。午飯就沒吃,現在眼看晚上了,她根本沒心思吃。沒人照顧,她就根本不會照顧自己。
此時,腳底板像火燒一樣疼,頭嗡嗡響,渾身冰冷。路過的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喬楚想:如果自己面前放個破碗,一定會有人給她投點零錢吧。
學校裏,李幹事找到了喬老師。
“喬楚家裏聯系上了,她媽媽确診是膽結石,不是很要緊的病,因為咱們這邊需要排練,所以已經聯系她姐姐回去了,她媽媽還特別囑咐別讓小楚知道,說這個孩子不頂事兒”
喬老師一聽,放了心。她一方面擔心真的喬楚不在,這戲得打折扣;另外她也知道喬楚的家事,也為喬楚的媽媽舒了一口氣。
“成,這就好,我去告訴小楚,這孩子心思重,下午就擔心的不得了”。
喬老師推開丁朗的房門,丁朗正和武子、祥子、大慶四個人打升級(一種四人撲克牌的玩法)。
“嗯?丁朗,喬楚呢?她不在自己的房間”
“喬老師,喬老師好”四個人都放下手中的撲克,武子趕忙把貼在臉上的紙條拽下來。
“你們這些渾小子,咋都湊這兒來了……別抽煙啊?”喬韶麗慣例嘿唬他們幾句。
“丁朗,小楚呢?這孩子下午受驚了”喬韶麗又問
“沒見啊?我下了課就來這兒了,一直沒見小楚,沒準兒回寝室了,這兩天天涼,她估計回去拿衣服了,我去喊她?”丁朗回答。
“行啊,你跑一趟,有傘嗎?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了”
“我帶着呢,丁朗,給你”皮小子一般不會那麽仔細,而且也不出學校一般都不帶着傘,可今天大慶帶着一把,他們仨都是擠一個傘來的。
“拿我的,我在這兒等你,見不着小楚我不放心”喬韶麗把自己的傘遞給了丁朗。
丁朗拿着傘跑了出去,不大一會兒就回來了。
“沒有啊,江蓠說喬楚回家了”丁朗氣喘籲籲的說。
“啊?這孩子,這麽沉不去氣呀”
“到底咋啦?喬老師”丁朗摸不着所以然有點着急
“中午,籬籬接個電話,小楚家裏打來的,說小楚媽媽病重,讓他回家,我就想穩住小楚,怕她一時接受不了,誰知道她知道了。非要回去。下午院長派人打聽了一下,她媽媽需要動手術不假但是膽結石沒啥大事兒,而且已經通知她姐姐了。她不用再往家折騰了。這孩子一知半解就慌神兒了。”喬老師一股腦兒給丁朗講了一遍。
“我去找她……”丁朗拿過大慶的傘,就往外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啥這麽着急。她只知道喬楚一定特別無助,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媽媽,知道媽媽病重,她一定死的心都有。丁朗此時此刻只想找到喬楚,不管是去是留,她都想陪着他,想借喬楚一個肩膀,哪怕就是靠靠也好。
“丁朗,我找院長找個車去,你這樣到火車站,估計小楚都已經走了……”喬韶麗喊着,丁朗已經沖向了雨幕中。
……
“師傅快點……”丁朗催着劉師傅(院長的司機)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麽大的雨,咱圖快,再出點事,吃飯的家夥就都玩完了”劉師傅有點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丁朗是個學生,雖然喬韶麗給劉師傅交代好了,也沒辦法太催。他就盼着喬楚還沒走……
他們到達火車站已經七點多鐘了,火車站不允許車輛停靠,劉師傅說“小夥子,你下車跑過去找找,我在對面的賓館那兒等你”
丁朗飛也似的跑進售票大廳,挨個長龍搜尋,沒有。才想起來查查車次,問詢之後知道一下午就一趟去F市的車,是8:20,這麽大的雨估計還得晚點,那就說明喬楚還沒走。丁朗又跑到候車室,一排排得找,還是沒有。丁朗急了,覺得眼都花了。就大喊“喬楚……”人們都朝他看去,他也顧不得繼續大喊“江映海……”仿佛這個世界整個時空都在一起搜尋。丁朗心裏盤旋着“喬楚,你在哪兒?你這個傻瓜,你到底在哪兒?”
丁朗跑到車站廣播給播音員說了情況。車站播音員拿起話筒,職業性的廣播“喬楚同學,聽到廣播請到問訊處有人找,喬楚同學聽到廣播請到問訊處”丁朗一把奪過話筒聲嘶力竭的喊道“喬楚,你在哪兒?傻瓜,笨蛋,是我,我是丁朗,你在哪兒?站在那別動,我馬上來”……
此時喬楚又餓又冷,已經渾身發燒了。她在進站口的角落裏根本沒聽到丁朗的呼喊。廣播就沒間斷過,她此時耳鳴的厲害根本也聽不清。
當丁朗跑到進站口看到喬楚的時候,喬楚已經看不清丁朗的臉了。丁朗一把拽起喬楚,看着喬楚渾身裹着泥水,腳上還是練功鞋,胳膊冰涼冰涼的,臉色慘白,他把喬楚摟在懷裏,喬楚的頭滾燙發熱。“小楚,小楚”丁朗喚了幾聲。
喬楚看到丁朗,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就癱軟了,此時覺得腳疼、頭疼、心疼,渾身都疼。又冷又餓,一下倒在丁朗的身上,失去了意識。
丁朗心疼死了,這麽折騰,喬楚的小身板一定扛不住,外面還下着雨,如果抱着就沒法打傘,還得挨澆。于是她翻過身把喬楚背到後背上,朝着劉師傅的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