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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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師傅,麻煩你拉我們到最近的醫院”丁朗近乎哀求的口吻
“人找到了?這是咋啦?”劉師傅也有點措手不及
“估計是發燒了,頭燙的厲害”丁朗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喬楚
“那晚上……”劉師傅啓動了車
“您送我們到醫院就行,然後您就回家吧,我會照顧她的”丁朗聽出劉師傅的顧慮。
“行啊,這小姑娘也太單薄了。”劉師傅打着岔,丁朗根本沒聽進去
……
距離火車站最近的就是SL醫院,劉師傅作為老司機輕車熟路,一會兒就停到了醫院門口。他幫着把喬楚放到丁朗的背上,看着丁朗跑進門診大樓。
“這小夥子,真不孬……”劉師傅開着車消失在夜色中
丁朗把喬楚放到急診室的床上,大夫一驚“這是怎麽了?”
“大夫,她燒的厲害”
“放床上,濕衣服脫下來”
丁朗實在是不方便,搓手跺腳,不知道如何是好。醫生看出來丁朗的尴尬,“出去等着吧”,接着三下五除二把喬楚的濕衣服脫了下來,都能擰出水呢,把練功鞋脫下來,腳底下好幾個血口子,腳底被水泡的都泛白起皺了。丁朗不自覺的偷瞄着,鼻子一陣發酸。
喬楚的肚子扁扁的,纖細的腰好像一把就可以握起來。丁朗晃晃頭,一瞬間覺得自己怎麽又開始犯渾了。醫生走過來,把體溫計放到喬楚的腋下。“先量體溫,你去辦手續吧,應該就是淋雨着涼發高燒了”。
到了醫院,丁朗就放心了,他跑出去,挂號辦手續。回到病房,喬楚還沒有清醒過來。其實喬楚沒有昏迷,是在身體極度虛弱發燒但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态下,看到丁朗突然這根弦兒繃斷了,所有的疲勞一下都湧了上來,再沒有力量支撐意識了而已。現在喬楚就像是睡過去了一樣,但眉頭緊鎖着,面容有些糾結。丁朗又給她掖了一下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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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溫39度8,高燒昏迷”醫生習慣性的邊說邊記,也像在給丁朗彙報。“病人家屬?”
“嗯……我……同學”丁朗有些吱唔
“女朋友吧?看你急成那樣子,呵呵”醫生看看焦躁的丁朗,就把語氣收了回來“別擔心,就是着涼發燒了,去開藥吧,挂上吊瓶,一晚上估計就沒事兒了”
丁朗擠出了一個笑容,出去買藥了。
看着喬楚挂上吊瓶,才松了一口氣,他坐在床邊,莫名就想拉一下喬楚的手,反正別人都說是男女朋友了,反正喬楚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他把手伸進被子,發現沒打針的那只手緊緊的攥着,丁朗仔細一看,是一張車票和一些零錢。鼻子又一陣酸。
握着喬楚涼涼的手,丁朗心緒難平“到底要怎麽樣給你溫暖,才能讓你快樂起來,我能讓你快樂起來嗎?”
醫生走進來,看看丁朗“這姑娘太虛弱了,找血管就找了半天,估計一直沒吃飯吧,她現在就是睡着了,你去給他買點吃的吧”
丁朗這才恍然大悟,看看喬楚,連鞋子都沒有,濕衣服估計一宿不會幹,幹了也沒法穿呀。看看表,8:20,如果沒有找到她,估計已經在火車上了,再來一宿不睡,這小身板就交代了,她家人還不夠照顧她呢。趁着還沒很晚,去夜市轉轉。
J市的夜市賣什麽的都有。丁朗挑了一條牛仔褲,一件長袖衛衣,一雙旅游鞋,又買了一件背心和一條內褲。買女孩的衣服他已經不好意思了,再被問到型號大小,他更加無地自容,胡亂挑了一件,付了錢趕緊溜走。雖然江映海和自己差不多高,丁朗又買了一些面包和火腿,他想這東西扛餓。然後他就往回走。丁朗也沒這樣照顧過別人,但是莫名就是很擔心喬楚,很牽挂,很在意。
丁朗隐隐覺得自己的心有些跑偏。喬楚的裸體,白皙的肌膚在他腦海裏跳躍。“我是因為這個才對她好的嗎?絕對不是,為什麽我會想這些?”丁朗覺得自己很惡心。拿着東西在急診室門口朝裏望着,沒有急着進去。
喬楚做夢了,她夢見自己在擠車,人好多啊,自己瘦弱的身子被形形□□的人擠來擠去,想上車,可是就是上不去,急,喊,可是沒有人理她,想抓,卻什麽都抓不住……她來回晃着頭掙紮着……
丁朗見狀,趕緊走進去。他放下手裏的東西,上了床。他用自己的身體壓住了被子邊兒,把喬楚的頭放到了自己的胳膊下面讓喬楚枕着,剛才那些想法都抛到了腦後“不管了,我就想對你好,沒辦法,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丁朗想起祥子在寝室說的話。
喬楚夢裏突然抓到了一雙有力的大手,使勁兒把她拉上了車。這下終于放心了……
喬楚完全醒來是第二天的六點多,頭還是很沉。中間換了兩次藥。丁朗幾乎一夜沒睡。這時他也是迷迷糊糊的,眼皮上似乎綁了兩塊兒大石頭,沉沉的擡不起來,丁朗不自覺的動了一下。
“怎麽了?”喬楚弱弱的問了一句
“左手被你枕的有點麻了,我換一只手。”丁朗說,同樣聲音很輕“蓋好被子,別着涼了。”順手給喬楚掖了掖被子
喬楚眼淚順着眼角毫無征兆的留下來。
丁朗有點慌“想什麽呢?”
“想你呢,真的”喬楚閉着眼,她知道剛才夢裏的那雙大手就是丁朗,那力道那溫暖她知道。
“傻不傻啊”丁朗摸摸喬楚的頭“以後不管什麽事兒,知會我一聲兒,我陪你,別自己硬撐。”
“我家的事兒,我怎麽好麻煩你呢”她的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淌下來。
“越說越來勁了,是不是?”丁朗不知道怎麽勸才好
“以前我曾經想,如果有一天我走丢了,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頭。會歇思底裏喊出誰的名字。會給誰打電話。他會着急的罵我:你這個笨蛋,你在哪兒?站在那兒別動,我馬上來。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個人,我想,我這輩子有他就知足了。”喬楚閉着眼幾乎哽咽的抽抽搭搭的說着。無比動情。
丁朗看着喬楚緊閉雙眼的臉,再也控制不住,閉着眼吻住了喬楚。但就是一瞬,就像蜻蜓點水一樣。丁朗趕緊睜開眼馬上抽離,呼吸越發急促。
喬楚感覺雙唇被觸碰了一下,但是時間太短,她不知是丁朗的唇還是手指,太短暫,她還來不及感受。于是睜開淚眼。
丁朗急忙說“別說了……你怎麽還這麽涼?”岔開了話題
“我還是很冷”
這時丁朗才想到喬楚□□的在被子裏,身體裏都是涼涼的藥液。于是他把買來的衣服褲子遞給了喬楚,“傻瓜,穿着練功鞋就跑出來了”
“你買的?朗哥”
想起買衣服時的尴尬,丁朗趕緊轉過身去守在門口。“快換上吧”
喬楚急忙往自己身上套着,還很合身。
“朗哥,昨天晚上……”喬楚欲言又止,想到自己赤身,就羞赧起來。
“怎麽?害羞啦?是醫生阿姨給你脫的,想啥好事呢!哈哈哈”丁朗調戲般開着玩笑緩解一下這樣壓抑的氣氛。
喬楚臉一下紅到脖子根兒,說不出話來“你……”喬楚更無地自容了
“快吃點吧,你還真能挺”丁朗拿出面包遞給喬楚
“我想吃雞腿”喬楚開始耍賴
“沒看出來,你還挺饞,哈哈哈哈”丁朗說着站起身“等着饞貓兒,我給你買去哈”
早上還真沒有賣雞腿的,丁朗找了好多地方,最後在一家超市買了兩個鹵味雞腿帶包裝的。
喬楚不發燒了還真的感覺有點餓,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也扔給丁朗一個“咱倆比翼雙飛,一人一個”喬楚開着玩笑“朗哥,發現了吧,我特笨特蠢還饞,我這樣的人是不是很難養活啊”
“沒事兒,沒人養得起我養你。”丁朗話一出口覺得不太對味兒,趕緊往回找“放在我家裏,沒事兒給我爸唱個小曲兒,解解悶兒”
醫生又來量了一次體溫,确實退燒了。囑咐回去吃點藥就行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這個孩子年紀輕輕有啥想不開的,下着大雨穿那麽少還往外跑,多虧你男朋友了”醫生邊說邊看着丁朗。喬楚也睜着大眼睛看着丁朗“我男朋友?”不過如果丁朗願意,自己好像也默認了一樣……
這時喬韶麗和劉師傅走了進來“在這兒,小楚呀,擔心死我了。今早劉師傅到班上我才知道你倆昨天晚上沒回去,反倒來了醫院,我還以為劉師傅捎着你們呢,結果劉師傅說你生病了。”
“我沒事兒了,喬老師,多虧朗哥照顧我一晚上”看到老師們來喬楚很不好意思。
“丁朗,真多虧你了!小楚呀,你媽媽沒啥大事兒,她确診了是膽結石,不是什麽大手術,就是結石有點大,把膽管兒堵上了,當時沒辦法确診。現在你姐姐已經回家了,還有你姨他們照顧着。等回到學校,我讓你和姐姐、媽媽通個電話。聽話哈”喬老師攬過喬楚,既心疼又心酸。
“嗯,謝謝老師”喬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覺得自己又沖動又愚蠢。
幾個人坐着劉師傅的車回到學校。回到學校喬韶麗讓喬楚和家裏通了電話,情況屬實,喬楚也放心了不少。喬楚本身就沒病,打針吃藥及時,很快就沒事兒了。
這頓折騰下來,喬楚和丁朗的關系更加微妙了。喬楚對丁朗有了更多的期待,總是希望看到他,哪怕是背影,都會覺得安心。丁朗的超乎自己年齡的寬和,溫柔了時間也溫柔了空間,讓喬楚從來沒有過的享受,也從未有過的安心和幸福。
喬楚他們回到學校正是周五,接着就是周末。喬韶麗心疼喬楚,就特意讓他們周末休息,暫時不排了。因為入秋了,很多外地的孩子也要趁着休周末回家拿換季的衣服。
“朗哥,你周末回家嗎?”喬楚試探性的問丁朗。
“不回,我爸媽要過來看我”丁朗回答
“真好”喬楚淡淡的回答,不過也帶着一抹淡淡的憂傷。她自然不希望丁朗回家,那樣剩下自己,該是多麽空虛無聊啊,但是丁朗爸爸媽媽來,他們一家人肯定要聚在一起,自己還不是一樣的空虛無聊,還不如排練呢。不過喬楚已經想好了,自己可以利用這個周末加練。
周六一早,丁朗早早就出去了。去接他爸爸媽媽。
平日裏除了練功,丁朗總是衛衣、牛仔褲,運動鞋。根本不像是戲校的孩子,反倒像是體育健将。喬楚則是寬松的大毛衣,瘦瘦的鉛筆褲,當然就是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像是效仿的某個國際名牌,帶着濃郁的設計範兒,總是有些藝術和另類。
雨後幾天,空氣很清新,還有點升溫。喬楚想着百無聊賴的周末即将開始就有些犯懶。照着鏡子,開始犯花癡“鏡子鏡子告訴我,誰是這世界上最無聊的人”“是你”自己變聲,然後自嘲。
要不出門溜溜吧。喬楚洗了頭發,頭發有些長,要不去理個發?還得到市中心,去吧反正大把的時光不浪費也無事可做。把頭發紮起來,端詳了一下自己,“美”,橘黃色的大毛衣松松的挂在身上,露出長長的脖子,白色的鉛筆褲更顯得腿的修長。喬楚衣服不多,但都經過精心的搭配,總能夠賞心悅目,吸引眼球。“binggo 出發!”。
剛走到招待所門口,就見着丁朗打着口哨拿着一大包東西低着頭跑過來。
丁朗看到喬楚,眼睛裏頓時一亮,配合這個場景“噓”的打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美女,出去勾引誰呀”其實丁朗完全是玩笑。
“你怎麽回來了?沒去火車站接你爸媽嗎?”
“他們開車過來的,不用去火車站,給我帶了衣服,對了小楚,你這要去哪兒?”丁朗問
“我……”穿着便裝,喬楚顯然不能說自己要去練功房“我沒事兒,就是出去走走,瞎溜溜”
“那正好,走咱們一起吃飯去,我爸媽來,咱們可以改善一頓了”
其實喬楚內心是拒絕的,主要是因為喬楚知道自己很不會說話,特別是這樣的場合,她更是拘謹和別扭。更何況自己以什麽身份見家長呢。但是面對丁朗,又盛情難卻,人家都沒多想什麽,自己這麽多心顯得太矯情了,而且已經說了自己沒事兒,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
随着丁朗走到校門口,一輛幹淨莊重的黑色奧迪停在樹蔭下,是那種典型的政府配車。因為周末,是丁朗爸爸自己開車過來的,丁朗就招呼喬楚和媽媽坐後面,爸爸開車,自己在副駕駛帶路。丁媽媽倒沒有見外的感覺,拉着喬楚的手做到了後面。
一路上,丁媽媽一直在問喬楚,多大了?家在哪兒?在學校苦不苦?練功累不累?喬楚像擠牙膏一樣問一句答一句。
不一會兒,在丁朗的指揮下,爸爸把車停在了小城故事。四個人笑着走了進去。很像一家人。
“怎麽不去我說的烤肉啊,你們平時吃不到好的”爸爸問
“小楚剛剛感冒,清淡一些呗”丁朗很自然的說,丁媽媽偷偷的和爸爸交換了一個眼神。
喬楚低着頭,都不好意思啦,自己一個大外人,被丁朗這樣寵着,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咋樣啦?小楚我聽成成說啦,你沒事兒了吧?你媽媽也沒事兒了吧?”丁媽媽關切的問
原來丁朗都已經報備過,難怪一路上都不會問及讓喬楚很擔心的事兒,“丁朗你為什麽會這麽好,你是祖師爺派來可憐我溫暖我的嗎?你一定要感動的我投懷送抱嗎?關鍵我投懷送抱不要緊,可是你也未必稀罕呀?”喬楚內心波濤洶湧。
“沒事兒了,謝謝阿姨”喬楚覺得人家都把自己當家人,那麽親切,可是自己一張嘴就顯得很見外。沒辦法,她就這樣了。
落座之後喬楚才好好的端詳了一下丁朗的父母,爸爸話不多,有點領導的派頭,但不嚴肅,滿臉微笑。丁朗還是更像媽媽。媽媽一看就是标準的美女,細眉大眼,也是笑咪咪的。一家人看着都這麽溫暖随和,這讓喬楚放松了不少。
“爸媽,你們知道嗎,小楚可不是一般人物,那是我們精華戲校的頂梁柱,這次彙演的大主演,肯定就是明日之星了,哈哈哈”丁朗毫不保留的誇着喬楚。
喬楚真想找到一個地縫兒鑽進去,丁朗哪壺不開提哪壺,喬楚本就不會在這樣應酬的場合說話,這下更沒話了,紅着臉,低着頭。
“早就聽說了,小楚要不是你推薦,我們家郎朗也沒這機會上臺”媽媽附和着丁朗。
本來随便的一頓飯,看來要變成答謝宴了。
“沒有,真的沒有,朗哥本身就是小生班最出色的,本來這出戲就需要小生,沒有我也還是一樣的”喬楚解釋着。
“那可不一樣,你不演白蛇,我這許仙誰配得上呀?哈哈哈”丁朗在父母面前果然是個大男孩,又誇起了自己。
“你就吹吧……”爸爸滿眼都是對兒子的寵溺
“怎麽是吹呢?你問問小楚,如果我不演許仙,她還演白蛇嗎?”丁朗有點叫板的語氣,其實就是不說不笑不熱鬧。
“不演……”喬楚像這樣回答,可是擋着大人的面就是說不出口。怯怯的笑了一下低下了頭。
沉默了片刻,大家又都大笑起來……
丁爸爸讓喬楚來一段兒,喬楚推脫不過,站起身來,輕輕地唱到“許郎夫他待我百般恩愛,喜相親病相扶寂寞相陪。”喬楚得喬韶麗悉心指點,程派唱腔非常純正,那低沉婉轉的腔調如醉如癡,似繞指柔又酥又麻。爸爸聽入了神,媽媽笑着拍手,丁朗打着節奏……
喬楚慢慢的融入到了這樣其樂融融的環境中,從一個溫暖的笑容到幾個溫暖的笑容,亦或是只對我才有這般溫暖嗎?這樣的溫暖不知今後誰會有幸擁有,那将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喬楚看着丁朗開心的面龐,自己也很開心,她隐約的覺得這就是“愛”,如果是,她不想回避,喬楚心裏篤定“我會默默的愛着,愛他專注的側臉;愛他溫文的性格;愛他一切一切。只願我們執着于自己的目标,一往無前。于是他選擇走在前面,遮風擋雨,護我一世周全。那麽如果我不能成為他的終點,至少幫他到夢想的彼岸吧。”
“許郎夫猶記只如初見,你的笑顏,溫暖了我千年的寂寞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