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正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風不冷不熱地吹着，院中的松柏卓卓傲立，伴着池中金蓮還有許多不知名的珍貴花草，顯得分外安寧閑适。
“星兒，你可聽到了春日的風聲，聞到了陣陣花香？灌江口的金蓮開得甚好，倒不像璇玑宮的有幾分孤冷。日後，我們也多移栽些花草在宮中可好？”
潤玉對着懷中沉睡的雲星脈脈輕語，舒展的眉梢間露出了久違的溫和歡快。“看了這凡間的朝陽晚霞雲卷雲舒，才知你為何更喜歡凡間的日子。我們就這般手牽着手相攜到老，如你師兄一家也很好……”
此時，身後不遠處的回廊之間。
敖聽心遠遠行來，便見站在廊下發愣的敖寸心，不禁上前一拍，“喂，你看什麽呢！”
敖寸心被她吓了一跳，後怕地拍拍胸口，“聽心姐姐，你吓死我了！”
“誰讓你看得那麽入神。”敖聽心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嗔笑地搖了搖頭，“你都一把年紀了，怎的還羨慕起夜神與雲星的小女兒情态了？你就算不怕楊戬知道，難道也不怕衡兒那幾個小的知道了笑話你！”
“如今雲星元神入體，他們成天折騰着想讓她快點醒，哪有功夫理旁的。”寸心說着嘆了口氣，“還是年輕好啊，如夜神那般情深的，實屬難得了。”
聽心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你這話說得酸不酸，人家楊戬怎麽了？當年不只去西海搶婚，後來你被永禁西海，他還不是把你接出來了，這哪一件不是驚天動地的！”
“那不一樣嘛。”誰讓她嫁給了個心懷天下蒼生的神，雖說遁世之後，楊戬再不似從前那般冷冰冰的，但總有那麽幾分不解風情，而且……
她剛要張嘴，一下子就被聽心擋了回去，“你可別再說什麽擡頭望月和桂花酒的事了。嫦娥心裏只有後羿，我看人家楊戬也沒那個心，他原先可是司法天神，如今天天陪你莳花弄草的，你想幹什麽他可曾有不依的。再說了，這天下有情人哪有一樣的，你看我那傻弟弟和丁香，千辛萬苦得以相守，還不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就算慣常被揪耳朵打罵，那也是甘之如饴。”
“敖春也真是的，他那怕老婆的名聲就快六界皆知了，你們東海也不嫌丢人。”提起敖春這茬，敖寸心止不住地搖頭，仔細那麽一想，心裏多少也平衡了。“至少比楊婵強些，被那劉彥昌用塊沉香木就騙了去！”
聽心忍不住撲哧一笑，這話說得倒也在理。“你嫌楊戬不夠溫柔，也有如劉彥昌那般吟詩作賦柔情款款的酸秀才，我們都被他酸掉了牙，但是三聖母喜歡呀。”
想起總是不招楊戬待見的劉彥昌，敖寸心與敖聽心相視笑起來，卻倏爾聽到一道深沉清朗的男聲：“寸心，梅山送來了新茶，我們一道烹茶吧。”
“嗯，好。”寸心轉身迎上了走來的楊戬。
楊戬莫名地看看她，“你和聽心公主在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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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敖寸心我彎了彎嘴角，“聽心姐姐，你也來喝茶吧。”
敖聽心搖了搖頭，“我可沒有你們夫婦如此好的閑情逸致，明日四海要随水神上天，我要去準備，就先告辭了。”
敖寸心本想問她是個什麽情況，卻被楊戬拉住，“我師父與黃龍師伯一道去了昆侖山哭訴，想必明日天界會很熱鬧。”
……
九霄雲殿之上，衆仙齊列，火神甫一入殿，議論又起。
天帝的兩個兒子，向來是仙姿卓越各領風騷的，如今夜神形容憔悴面色蒼白大抵是因為痛失水神嫡女所致，這火神也是一臉病容，看來是在灌江口被昔日的司法天神傷得不輕。
“潤玉，你究竟想讓本座看什麽？”天帝看底下衆仙又議論起近日的諸多傳聞，不滿地問道。關于太湖龍魚族，他是半點也不願多提的。
“父帝明鑒，凡間常言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兒臣說的再多不過都是空話，是非曲直究竟如何，不妨請衆仙來評理。”他話音剛落，便抛出銅鏡，當日洞庭種種皆被投注在這九霄雲殿上。
洞庭湖畔，從雲星阻攔天後殺戮水族再到她被天後所殺，此番畫面連水神風神也是第一次看到。不僅天帝愕然，殿上衆仙更是嘩然一片。
天後竟是這般忌憚夜神，想要殺之而後快！
滅靈箭重現于世，天後着實心狠，想要夜神形神俱滅！
夜神之母，真的是太湖龍魚族的公主！
接連的震驚之後，水神嫡女為夜神一劍刺向天後的景象反倒更顯情深意重與無可奈何的悲戚，感天動地又令人唏噓不已……想來夜神沒有自毀元神随未婚妻而去，便是為了今日能讨回個公道！
漫天的雨絲和元神四散之後，潤玉收回銅鏡，只留下一片靜默。
但對水神風神來說，親眼看見女兒被殺，與聽他人所述的感受卻截然不同，一時間滿腔的憤怒再無法抑制。
風神不禁斥道：“天後倒行逆施，濫殺無辜，就算她現在重傷躺在紫方雲宮，也難抵星兒一命！天帝，你今日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洛湘府和風神殿絕不善罷甘休！”
水神上前握住風神的手，冰冷刺骨地咬牙道：“陛下，我只問，天後如此下界為虐，你真的還要保她嗎！”
不知長子從哪裏弄到此等法器的天帝，此刻也是百感交集，“這鏡子裏的，竟都是真的嗎！”他震怒地一掌振在寶座上，端得副身受打擊的模樣。
而在場的旭鳳更是無言以對，母神她，居然真的要殺雲星和潤玉……這鏡子，他也見過，之前雲星還曾用它奚落過自己。
“父帝，兄長……旭鳳有罪，願代母神受過。請父帝念在母神重傷在身，從輕發落……”他頹然跪倒在殿上，胸口起伏之間，竟是咳出血來。
潤玉掃了眼旭鳳，亦是立時跪地，生生控訴：“兒臣生母是否有罪，理應父帝查問定奪，天後明知我已禀明父帝，卻不等天界诏谕私調鳥族兵将，此罪一。”
“洞庭水族浮屍千裏，不見一兵一甲，天後妄加定罪，枉動殺戮，此罪二。”
“盜取滅靈箭，意圖加害兒臣，卻殺水神之女，此罪三。”
“天後口口聲聲，數千年前傾覆龍魚族乃父帝授意，但父帝于兒臣不但有生養之恩，又有悉心教導的師生之誼，兒臣絕不相信天後所言，更不相信父帝明知兒臣與生母有難而不救！她假傳天旨，滅太湖龍魚一族，此罪四。”
“請父帝為兒臣的母族做主，為兒臣與雲星做主！”他言辭憤慨，在悉數天後之罪後，叩拜在大殿之上，引得衆仙更加群情激動。
天帝惱怒地怔在當場，已是騎虎難下。
他若重懲天後、問罪鳥族，算是徹底舍了這一方的支持，且亦算是認下自己失察昏庸之過，但若偏袒，那便是承認天後之言，坐實了他奪人之妻、負心薄幸、為保名聲絞殺龍魚一族的傳聞
此情此景，衆仙在列，竟無一人為他辯白！好一個洛湘府，好一個夜神，竟都在逼他！天帝握手成拳，焦灼陰寒瞪着他們——
倏爾一道朗聲：昆侖山玉虛宮元始天尊座下随侍三代弟子青晖，請見天帝陛下……
循聲望去，一白衣道袍清俊無匹、氣度不凡的年輕道士氣定神閑地走上九霄雲殿。
“陛下，師尊派我前來，詢問我教三代弟子雲星殒身之事，另有火神圍困灌江口之因。”青晖面色如常并無半點倨傲，只是他的平靜無波，反而讓天帝覺得心虛。
然則，青晖此時的心境卻是無奈又煩躁，想到黃龍和玉鼎兩位師叔那一把鼻涕一把淚，他要是這遭辦不成事，指不定他們要如何在昆侖山大鬧呢。盡管師尊已掐指推算出他們要來，并在昆侖山設下結界，到最後還不是被吵得讓他走這一趟！
想到此處，他斂眉看向上首，“陛下，師尊親口說，讓我代他向天界讨一個交代！”
“陛下，老臣請奏，”太上老君赫然出列，大聲道：“請陛下撥亂反正，以正天界法度！”
“請陛下撥亂反正，以正天界法度！”随後，衆仙跪地，請求之聲此起彼伏。
天帝的帝王心術制衡了天界萬于年，而今，他的威儀，土崩瓦解。
雷鳴般的天鼓轟然響起，天界傳下法旨：廢天後尊位，永生打入毗娑牢獄；罷鳥族一切所轄之權，圈于翼渺州，不得随意越界；鳥族公主穗禾受三十六道天雷之刑，貶下凡間受輪回之苦；雷公電母削神籍，面壁千年；火神削五方兵權，禁足。
天地之間，風雲變幻，一夕之間，六界依舊承平安泰，但，火神再不是高高在上的火神，而夜神，也再不是默默無聞的夜神。
水神攜風神從九霄雲殿走出，望着天邊彩雲，平淡卻有幾分含笑地彎了彎嘴角，“臨秀，因緣際會，天既然要變了，我們不如順勢而為吧。”
……
從被天後一掌燒化元神時，雲星即便再不舍，也不得不面對任務失敗将要離開六界的結局。然而當她再次恢複知覺，盡管不能動，但她卻能聽得到，感受得到外界的一切。
忽而有一天，當感覺到一股舒适的力量貫穿四肢百骸後，她慢慢睜開了眼——但眼前，不是灌江口，她看到的也不是她的潤玉，而是，翼魄！
……
作者有話要說： 大殿威武，不過小雲朵啊，你掉進了翼魄的手掌心，快點跑吧！PS:後面不虐，不要為大殿和胖雲擔心～（本周一直在腸胃炎，所以更新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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