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馬車疾馳而去, 幾十個武夫迅速拔腿跟上。長安看了一眼塵土飛揚的街道, 扭頭喚了聲李嬷嬷。李嬷嬷立即會意,擡手敲了敲馬車車廂壁,示意車夫繼續前行。
公主府離得也不遠, 半個時辰就到了。
孫嬷嬷親自在府門前迎, 長公主一早就在盼着兩個孫女回府, 孫嬷嬷來了都有三四趟。一見長安下車, 立即就小跑着迎上來:“郡主。”
長安在府中頗受孫嬷嬷照顧, 對她很是親近, 很自在地便扶了她的手。
孫嬷嬷嘴角笑開,擡頭就看到姜怡寧從後面馬車出來。躬身行了一禮,姜怡寧客氣地扶了下孫嬷嬷, 擡腳便往府中去。孫嬷嬷注意到兩個主子之間的貓膩, 看了眼長安。見長安臉色如常,便又轉頭看向随侍一旁的李嬷嬷。
李嬷嬷沖她搖了搖頭,示意有事回去再說。
孫嬷嬷于是也沒問,見長安已經轉身往府中去,立即擡腿跟上。
進了府,長公主也早在等着。
見兩個孫女一前一後進來向她伸出了手,幾乎是一瞬間, 她先抓住長安的手。姜怡寧笑臉一僵,正準備縮手,長公主的另一只手也抓住她。姜怡寧有點愣神,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跟長安一起被長公主按在她的兩邊坐下了。
長安看着她, 姜怡寧瞪着長安,兩人對視一眼後互相理睬地別過頭。
長公主哪裏看不出兩個姑娘之間的貓膩,但她年紀大了,就想過得糊塗一點兒。姜家如今都沒人了,不管是怡寧還是長安,只要她老婆子一死,真的是孤苦伶仃。長公主是真心希望兩個姑娘能相親相愛,未來也能相互扶持。
不過她的想法是好的,就是長安跟姜怡寧不樂意配合。
長公主細細詢問兩人在宮裏的境況。
其實宮裏的情況長公主該知道的都清楚,但她知道歸知道,卻還是想聽長安他們親自說。武德妃的性子與做派,宮裏宮外都有所耳聞。長公主雖說不大願意與盛寵的宮妃沖突,但若長安怡寧在鹿鳴宮受了委屈,她也不會叫武德妃好過。
長安自然不會說受了什麽委屈,只含糊地交代了一些宮裏發生了什麽,便叫随侍之人将她帶回的東西呈上來。
一排下人捧着箱子上來,蓋子一打開,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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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妃賞的東西自然都是些好物,長公主眼睛這麽一瞥,臉色立即就好看了。這武德妃雖說不大會做人,做的事倒是叫人挑不出來錯來。罷了,那女人也是個沒什麽腦子的,怕是要壞也壞不到哪兒去。長安怡寧都是最乖巧不過的性子,定然不會惹事兒。
拍拍長安的手,長公主又看向另一邊的姜怡寧。
姜怡寧嬌笑着說了些宮裏的趣事兒,逗得長公主樂迷了眼。長公主這才一手握着一個孫女,讓他們下去歇息。
兩人便也沒多留,起身告退。
長安有些時候沒見着陸承禮,頗有些想念,從長公主這兒出去便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就見陸承禮正撅着屁股趴在蓮花池的欄杆上,嘟着嘴不高興。小七和常松都在身邊,一左一右地看着他。
長安走過去,輕輕拍了他一下背。這傻子扭頭動作太快,差點沒一骨碌撅進池子裏去。常松驚得一抖,伺候的下人眼疾手快地就抓住他的衣裳,七手八腳地把人掰回來。陸承禮這傻子也不知道怕,扭頭看到長安在,臉上立即就綻開了花。
“長安!!”經過下人長期耳提面命的教,陸承禮終于把稱呼給改了。
他看到長安,興高采烈地就撲過來。
長安由他撲進懷裏,擡手摸摸他的後腦勺,笑着就問他:“怎麽了?為何不高興?”
“長安你去哪兒了?承禮去找你,他們都說你不在,”陸承禮将臉埋在長安肩膀,憋着嘴就紅了眼睛,嗡嗡地就委屈了,“找不到你,很想你。”
長安聞言有些心疼,“這不是回來看你了?”
“嗯,”陸承禮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嘟囔道:“你好久才回來。”
長安不知道怎麽說,只無言地拍他後背。
兩人真在親近呢,不知何時仰坐在對面屋檐上的周和以,冷眼看着抱在一處哼哼唧唧的二愣子和大傻子,呵地一聲就笑了。這傻子不錯啊,人都活得稀裏糊塗的,居然還能将陳二花那愣子哄得一愣一愣的!王爺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邪火,直接從屋檐一躍而下。
公主府的守衛與長安等人就見一個鮮紅的身影,從蓮花池上方飛過,直奔廊下而來。
長安冷不丁感覺身後一股熟悉的香風,這香氣昨夜還聞過,她整個人就跟被威脅的貓似的炸毛了。一陣風過,周和以鬓角的碎發随風飄舞,他斜勾着嘴角垂眸凝視兩人,也跟只虎視眈眈的大貓似的,立在了長安的身後。
森然的眼神,居高臨下地就鎖定了長安。
長安頓時頭皮發麻:“又是你?!”
周和以一甩廣袖,袖子空中獵獵作響。
他淡淡道:“放開他。”
長安沒動。
陸承禮微微擡起頭看向對面忽然出現的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長安:“……”
“放開他。”若周和以是野獸,估計此時眼睛已經是豎瞳,真實把喜怒無常這個詞表露得淋漓盡致。
抱着陸承禮的長安僵硬地站着,心理非常複雜。一方面覺得憑什麽她要聽他的?為什麽他說放就放?那不是顯得她太慫。另一方面,一想這是在古代并非現代,這般抱着陸承禮确實奇怪。
猶豫片刻,她放開了陸承禮。
陸承禮被周和以強勢的氣勢給攝住,縮着肩膀,默默躲到了長安的身後。
兩人面面相對着,四周下人們大氣不敢出,氣氛一時間很是緊繃。
“表兄……”
須臾,陸承禮嗫嚅地打破了沉默。
周和以特別顯眼的相貌叫素來不記人的陸承禮,見過一次就牢牢記在了心中。此時看着臉色不對的王爺,他既慫又好奇。清澈如山澗泉水的眼睛,在鬥雞眼似的對視的兩人之中轉來轉去,一把揪住了周和以的袖子:“表兄是來吃長安做的點心的?”
“嗯?”周和以一愣。
“長安做的奶糕啊!”陸承禮對周和以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盯着他的奶糕的眼神,“你不是很想吃麽?一直一直地盯着看?”
“本殿下什麽時候想吃了!”
“你就是想吃啊,”陸承禮說起吃的頓時就不怕了,“上次我吃的時候,你看了五,不對,十次!”他舉着兩只手,十分鄭重地強調,“你還一直用那種眼神看我,在問我好不好吃。”
周和以:“……”
“我告訴你可好吃了!你還不高興!”陸承禮像是要證明自己并沒有瞎說,抓着長安就很嚴肅地點頭,“長安,他還想喝我的杏仁奶茶。”
周和以:“……”
本還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就沒了。
長安看着周和以的眼神有些古怪,四周伺候的下人已經憋笑地低下頭去。一陣風襲來,吹得周和以的衣衫翩跹如火。他九尺的颀長身子立在那,莫名就沒了威懾力。
長安心裏還記恨這厮爬她榻的事兒,撇了下嘴譏諷道,“表哥這麽愛吃甜的啊?”
“本殿下不吃甜。”周和以特別想捏死陸承禮這傻子。
“怪不得上回巴巴來問我讨要,原來是這回事兒。”經過昨晚撓成一團,長安現如今在這人面前已經完全沒了裝模作樣的興致,本性暴露無遺,“表哥既然這麽喜歡甜食,早說啊!哪日長安給承禮做的時候,也給表哥你留出一份。”
“多謝表妹,本殿下并不嗜甜。”
“不知表哥這回前來所為何事?”長安斜斜勾着嘴角,火紅的衣裙跟對面周和以的紅衣站在一處,仿佛一對新人。然而她自己絲毫不覺,跟只鬥貓似的,整張臉上都是嚣張跋扈,“不知是否屋頂上的風光最好,表兄怎地又是從屋頂落下來?”
周和以垂眸凝視着長安,眉頭蹙得緊繃:“……”
“看來我府上往後屋頂要裝些倒刺,防些宵小在其次,攔住那等大半夜不睡滿屋頂亂跑的野貓才是首要!”
大野貓周和以:“……”
“本殿下今日前來,正是為了跟姑祖母商量野貓何時定下另一只野性難馴雄性十足的野貓之事。”王爺心頭那個火氣啊,狹長的眼睛裏都是明滅的幽光。
長安被他噎得喉嚨一塞,想說她才不是野貓!
但是對上周和以這幅樣子,她要是敢說,估計這厮就把敢自己爬床的事捅出來。長安頓時好特麽憋屈,明明半夜爬榻的人是他,憑什麽他就能這麽理直氣壯?
理不直氣也壯的王爺十分橫地哼了一聲,伸手一把抓過長安的胳膊,把人從陸承禮身前拖了過來:“本殿下不認得路,你帶我過去。”
長安想說不是有下人在,可以叫婆子引路,就被周和以拽着手托着走了。
公主府的下人便這般眼睜睜看着素來冷漠的十九皇子,堂而皇之地拽着自家郡主的手臂,一個個臉上都有些懵。
等反應過來,長安已經被周和以給拖着走出去好遠。長安有點弄不懂這個王爺,小說裏不是說溧陽王這個人最冷漠?最不解風情?最不喜女色?怎麽到她這兒,上手爬床要吃的,一樣不落?
假的吧這個人!
兩人拖拖拉拉地走到了景庭院,周和以才道貌岸然地放開了長安。
他理了理衣領,面上外露的情緒瞬間收斂了個幹幹淨淨,仿佛上一刻的惱火,只是長安的錯覺。他此時凝視着景庭院的牌匾,神情冷淡,又變成了那個高不可攀的十九皇子。
院裏走出一個人來迎,是長公主身邊的王嬷嬷。
王嬷嬷小碎步上前給周和以行了一禮,擡手打開道:“殿下,長公主有請。”
周和以冷淡地瞥了她一眼,看也不看長安,擡腿便進了院子。
長安有點适應不來這人的變臉速度。這人平日裏都這個樣子?做男人能不能別這麽人前人後一張臉?
心中複雜,長安突然不知說什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 湊不要臉的雙标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