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事,”莺莺媚眼一轉,說道:“昨個兒,春紅跟我說你們幹粗活的兩個丫頭不把我放在眼裏,連雞湯都懶得弄。可到了晚上,怎麽還弄好了,而且味道很好,不是說時間不夠了嗎?”

陸青恬擡眼,看對方眼裏充滿探究意味,便把自己的方法老老實實交代了個清楚。

莺莺聽完,帕子捂住嘴吃吃笑起來,“原來是這樣,你這丫頭還真是個聰明伶俐的。要不你到我身邊伺候吧,總比你幹那些粗活好。”

“啊?”這話也太突然了。

陸青恬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莺莺又沖門外喊道:“要聽就進來聽吧,別躲在門後,跟個做賊似的。”

門外響動了一聲,春紅低頭赤紅着臉走進來,尴尬地笑笑,“姑······姑娘。”

莺莺沒有正眼看她,低頭喝了一口茶,問陸青恬:“我剛才說的你可想好了?”

陸青恬腦子飛速轉動,呆在莺莺身邊确實比洗碗洗衣服輕松,可是呆在廚房洗衣房那邊,讓她有一種不在妓院當丫環的感覺,心裏比較輕松,到底怎麽辦呢?

她好糾結ing······

“如果莺莺姑娘不嫌棄,我非常榮幸來伺候你。”陸青恬擡頭微笑。

反正她也沒準備長期當個丫環,等攢夠路費就跑,原計劃是去上海,呆在莺莺身邊可能拿的小費獎賞之類的比較多,貌似是個明智的選擇。

一旁的春紅急了,“姑娘,那我······”

“既然青恬伺候我了,你當然是去頂替青恬的活了,我會跟十三娘說的,”莺莺放下茶杯,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說,“愣在這裏幹嘛,還不快去幹活!”

春紅似是不相信一樣,回過神來後狠狠瞪了陸青恬一眼,眼裏飽含委屈憤恨的淚水,捂着臉跑掉了。

莺莺看她出去後嘆了口氣,轉身取來琵琶坐好,纖纖手指随意撥弄了下琴弦,清脆悅耳。

“這個愚不可及的丫頭,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嗎?每次客人給了賞錢,都要去和十三娘彙報,好讓她來搜刮我,我可煩死她了!花無百日紅,我也是要給自己留些養老錢的,再說了,我得的賞錢哪次不會給她些。人吶,太貪心了總歸是不好的。你說對不對啊,聰明的小丫頭?”

莺莺抱着琵琶,細細雙眼塗着妖嬈的眼影,從下往上瞟她一眼,精光乍現。

她說得很直,陸青恬就算是個傻子也該聽懂了,于是趕緊讪笑着表示自己的忠心,“是啊,做人确實不能太貪心。”

莺莺滿意一笑,低頭專心地撥弄起琴弦,纖細手指拂過之處,曼妙樂曲如流水般緩緩淌出,朱唇輕啓,一曲《望君醉》唱得人如癡如醉,讓陸青恬切切實實見識到了什麽叫做頭牌的風采。

從莺莺房間出來,陸青恬不禁有點郁悶,她和春紅的仇算是結上了,不過也不怕,春紅平時就喜歡找找麻煩,找找茬之類的,對她生活沒多大影響。

倒是莺莺看起來有點小頭腦,而且比丫環身份高,在怡紅院說話有分量,以後小心着點吧。

再想到翠兒要和春紅呆在一起幹活,陸青恬的同情心又泛濫了。

“唉,也沒辦法,我現在自身難保,只能等以後看看能不能把翠兒弄到別處去。”她低頭自言自語。

春光乍好,萬物複蘇。微風曼步輕移,拂過泥土,擁抱新葉,數過灰色城牆的一道道縫隙,最後攬過白雲柔嫩的肩膀,一齊走向了空曠的遠方。

太原城街道兩旁的小販叫賣聲又重新振作起來了,包子鋪炊煙袅袅,布莊披紅戴綠,酒樓挂起了高高的大紅燈籠,行人熙熙攘攘,一副好不熱鬧的景象。

陸青恬最近得了件粉色的春衣,雖然都是丫環服,但總比冬天那套灰不溜秋的好許多,至少看得出她是個女的。

正巧這天莺莺讓她去東城商業街的胭脂鋪子買東西,于是陸青恬換了新衣服,收拾好錢袋和心情,慢吞吞地在街上逛了起來。

穿越都三個月了,還沒好好看看這裏的民風民俗呢,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為自己的逃跑路線規劃規劃。

其實陸青恬還是很喜歡山西這個地方的,喬家大院很有名,刀削面很好吃嘛,只是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在山西割據的軍閥就有好幾個,還有遍布山野的盜匪,動不動就子彈刀子在頭頂亂飛。

她并不是一個熱血青年,而且二十年的生命都是在和平中渡過的,如今一下子被抛入槍炮不眨眼的年代,她真的有點手足無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或許等她強大了,會想參加革命什麽的,但現在人單力薄的自己,只想好好活下去。

陸青恬心裏百感交集,腳下突然咔嚓一聲,踩到了什麽東西。

她俯身撿起,竟然是一個鍍金的打火機,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上面還刻着幾個英文字母。

“小姐,能把它還給我嗎?”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

陸青恬轉頭望去,是個身着白色西裝的年輕男人,面容俊秀儒雅,身姿挺拔端立,兩手随意插在褲兜裏,站得像棵朝氣蓬勃的樹,與這裏洋溢的鄉土氣息顯得格格不入。

喬子程眼裏看到的景象是這樣的:噴薄而出的金色光線構成了巨大背景,周圍喧鬧的人群都變成了黑白默片,那位粉色衣衫的姑娘就靜靜站在那裏,兩條烏亮的辮子跳躍着點點亮光,褐色眼眸似倒映着清泉,攝人心魄,唇角勾起的淺弧恬靜而柔美!

而事實上,陸青恬咧嘴笑并且兩眼發光的原因是:這些金子是真的吧,剝下來應該可以換不少大洋!

所以當打火機的主人出現時,她有點失落,舉了舉手裏的東西,問:“是你的?”

“上面刻着1923,是生産的年份。”

陸青恬低頭一看,英文字母下方果然刻着年份的數字,只能悻悻把打火機遞給對面的人,順便問了句:“朋友送的?”

喬子驚訝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陸青恬指指他手中的打火機,說:“上面刻着呢,紀念友誼。”

“你懂英文?”喬子程來興趣了,面前的姑娘雖然很漂亮,但明顯是丫環的打扮,據他所知這地方落後閉塞,大戶小姐也不一定上過學堂,更何況是學習洋文。

陸青恬心中長期蹲在角落的小人一下子高大起來,她一個名牌大學英語系高材生可不是浪得虛名,專八雅思托福也不是随便考考就過的好嘛!只可惜穿越了,在這麽個地方英雄無用武之處啊!別想了別想了,再想她又會忍不住畫個圈圈詛咒時空隧道的!

她略一思索,扯了個謊,“懂一些,雖然我忘了以前的很多事情,但這些單詞還是記得的。我想,可能是我來這裏以前學過吧。看起來這個打火機對你很重要,我也算做了一件助人為樂的事啊。”

喬子程笑笑,抛了抛打火機,放進口袋,“一個洋人朋友送的,我得謝謝你撿到它了。這樣吧,我請你吃飯。不知道你現在有空嗎?”

陸青恬看看太陽,為難地說:“我出來很久了,現在必須得回去,否則要挨罵的。謝謝你的好意,下次再說吧,再見。”說着,吐了吐舌頭,朝他揮揮手就往東邊跑去。

“等一下,你告訴我你住在哪裏?”喬子程大聲喊,看着陸青恬的身影隐匿在人群中,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喪氣感。

作者有話要說: 一見鐘情?對,沒錯,就是一見鐘情!因為女主漂亮!哈哈哈!

☆、貴客到來

“少爺,我可找到你了,”侍從阿杜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說,“你這是去哪兒了?”

“随便逛逛。有什麽事情嗎?”

“剛才劉師長來我們驿館了,說知道您後天就回上海,想明天晚上請您聚聚。”

喬子程一皺眉,說:“生意上的事都談妥了,飯也吃過了,還有什麽事情嗎?”

“他說就是純粹的喝喝酒,不關生意上的事,”阿杜說,“少爺,要我說,這地方真沒什麽好玩的,這一出來沙子就喂飽了,哪有我們上海好啊。這劉師長還說的神神秘秘,說什麽少爺去了就知道是個好地方。”

“那就去。我們犯不着在這種小事上得罪他,以後生意還得繼續做的。”喬子程把手插回口袋,不經意地瞥了瞥一個方向,“走,回去。”

陸青恬拎了一籃子的胭脂水粉,還沒上樓就遇到了十三娘。

“你這小丫頭,有點本事。”十三娘大冷天的搖着把絲綢扇子,堵在樓梯口,皮笑肉不笑地看她。

陸青恬知道她是指自己頂替了春紅的事情,于是說:“我就幫翠兒煮了碗雞湯,其他的事情,都是惟命是從罷了。”

十三娘冷笑,“這怡紅院是我的,不是她莺莺的,那賤坯子的賣身契還捏在我手裏呢。要不是看她能給老娘賺錢,我一天兒都不想看到她那副裝清高的嘴臉。”

老鸨和頭牌之間的矛盾,陸青恬不相聽,更不想理會,直接繞過了十三娘,往莺莺房間走去。

身後十三娘破口大罵,都是一些難聽的話。

進了房間,莺莺剛剛起來化妝,問她:“十三娘又在罵我了?”見陸青恬不說話,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我就知道。要不是我有幾個爺撐腰,她能讓我好過?她現在就等着我人老珠黃,唱不動小曲兒的時候,再收拾我呢。”

陸青恬摸摸鼻子,心想看來電視劇中老鸨和頭牌和睦相處其樂融融的場景都是瞎扯的,看十三娘和莺莺就知道了,表面上和和氣氣,私下裏痛罵對方不知道幾百個回合了。

“你買的胭脂水粉呢?讓我看看。”

陸青恬把一籃子的東西都遞了過去,“東城王記,都是按你說的買的。”

莺莺拿起一個青花瓷小瓶,掀開蓋子用指甲挑起聞聞,笑道:“真香!”

她往臉上試了試,似乎很滿意的樣子,轉頭對陸青恬說,“我上個月從西城區的裁縫鋪定制了件旗袍,今天該去取了,你下午去一趟,順便幫我買份桂花糕。明天晚上有貴客,我就穿那件唱曲兒。”

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陸青恬趴在二樓圍欄托着腮,打量樓下忙碌的幾個小厮丫環,享受着難得的清閑。

莺莺早早地塗抹好了,抱着她的蘇州琵琶候在房間,只等貴客的到來,十三娘有一堆事情要交代給她,陸青恬這時候自然被趕出了房間

夜幕逐漸低垂,當晚霞轉變成一抹濃麗的深紫,幾顆黯淡星子悄然無聲地爬上夜空,兩輛黑色轎車刷地一聲停在了怡紅院的大門口,齊刷刷走下幾個身影,簇擁着為首的兩人走了進來。

能在怡紅院包場的都是地方一霸啊,難怪十三娘這般重視,陸青恬往嘴裏丢了顆紅棗,興致勃勃地打量着樓下的幾人。

唔,這人怎麽有點面熟——陸青恬定睛一看,他不就是昨天偶遇的西裝男嗎?

唉,真是可惜了!沒想到長得人模人樣,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反正她對逛妓院的雄性動物非常沒有好感。

他此刻沒穿惹眼的西裝,和周圍人一樣穿着長衫,戴了頂褐色西洋帽,雖遮住了大半張臉,但站在人群中仍十分引人注目。

果然,只有臉身材氣質俱佳才能顯得鶴立雞群,陸青恬正感慨着,就看到十三娘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迎了上去。

喬子程沒有想到劉師長說的好地方竟是妓院,他有些尴尬地側頭說:“劉師長,家父管教甚嚴,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

劉師長是個四五十歲,頭發稀疏的中年大叔,此刻他摸摸發福的啤酒肚,指了指房內站成一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說道:“诶,喬老弟你別見外,咱們叫這麽多人就是喝個酒,聽個曲兒,不幹別的,喬老爺知道也不會責怪的。再說了上海什麽沒有嘛,我知道喬少爺是看不上這些蒲柳之姿的,那個,百樂門很有名氣的嘛,裏面的······”

“劉師長,您可來了!哎呦,莺莺姑娘可是盼您好久了!”十三娘扭着腰肢,甩着帕子,巴巴地湊到劉師長面前,眼眸一轉,問:“這位爺是?”

劉師長一聽到莺莺的名字,話被打斷的怒氣立刻咽了下去,轉身拉着喬子程的手介紹:“這位是上海來的喬少爺,是我的貴客,你們今天都給我長點心了,伺候不好我就讓人封了這怡紅院。”

“劉師長您可真會開玩笑,”十三娘用扇子擋住嘴哧哧地笑,邊朝喬子程抛了個媚眼,“這位少爺長得真是一表人才,姑娘們肯定喜歡得緊!”

“行了行了,廢話少說!快把莺莺叫出來,讓她給我們唱一曲兒!”劉師長不耐煩地揮揮手,左手一伸,望向喬子程,“喬老弟,請。”

喬子程掩飾好眼中的不悅之色,“您先請。”

“陸青恬,你個死丫頭跑哪裏去了?”

陸青恬正坐在後院曬月亮,只聽得十三娘罵罵咧咧的聲音傳過來,她一口吐掉嘴裏的棗核,撇撇嘴懶得搭理。

不想十三娘卻找了過來,一長指甲戳她的太陽穴,嚷道:“有貴客來,你這死丫頭不去端茶送水,跑這裏來逍遙快活?今天老娘不收拾你都說不過去!”說着從身後掏出一米多長的藤條,作勢就打。

陸青恬見狀忙跳開,辯解道:“莺莺姑娘準了我的假。再說了我手腳一向不麻利,今天來的又是貴客,前頭那麽多丫環,為什麽非得我去?我不去。”

“你個死丫頭片子,偷懶不幹活還有理了?你要是不去,我今天非得抽掉你一層皮!”十三娘說着便甩起藤條,虎視眈眈地瞪她。

這時阿福從前院匆匆跑進,拉住十三娘說:“老板娘,前頭兩個小厮打起來了,您快去看看。”又用眼神示意陸青恬,說:“你快去前頭泡茶送去,別怠慢了貴客。”

陸青恬知道阿福是幫自己解圍,心下感激,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起身往大堂走去。十三娘這次胡攪蠻纏鐵定是為了春紅的事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暫時還是別起正面沖突得好。

端茶送水而已,她忍了!

茶葉用的是碧螺春,陸青恬泡好茶後,端着盤子就上樓了,剛進房間便看到了這樣的場面,劉師長喝得滿面通紅,左擁右抱,油光光的腦門上還留着兩個鮮紅的唇印,喬子程身上也軟着兩個莺莺燕燕,嬌笑着把酒杯送到他唇邊。

但喬子程同學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握着酒杯,坐的那叫一個端端正正,臨危不亂啊!

劉師長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傻乎乎地笑,“喬老弟,你怎麽不喝酒啊?是不是你們伺候得不好?啊?是不是?”他指着一個綠衣小妞罵。

綠衣小妞委屈地用帕子掩住嘴,說:“劉師長,您可真是冤枉我們了。我們恭恭敬敬地敬酒,可喬少爺不領情啊!”還用含情似恨的眼神望了望喬子程。

喬子程沒理她,拿了帽子站起身道:“劉師長,來山西的幾天,多謝您的熱情款待,但現在時候不早了,我明天就要啓程回上海,先告辭了。”

劉師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把把他按回位置,說道:“那就喝杯茶,再聽一曲兒,就一曲兒!給我個面子!來來來,莺莺,你再唱個《春江花月夜》。”

陸青恬見狀,忙走進去把茶杯擺好,喬子程端茶時驀地一擡頭,愣了愣,“是你?”

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便沖他露出個傻乎乎的笑容,趕緊低頭退到一旁。

“怎麽,喬老弟,你瞧上這個丫頭了?”劉師長醉醺醺地湊過來,大力拍拍胸脯說:“你看上誰就告訴我,我買下來送給你!別說是一個丫環,就是頭牌我也給你買下來!咱們以後還得多合作,多生意往來,買那洋人的······”

喬子程一扣住劉師長的手,皺眉說道:“劉師長,切勿酒後失言!不是說好了這次不談生意的事嗎?”

劉師長被他一提醒,酒醒了大半,端起茶啜了口,讪讪道:“是啊,是啊,多虧老弟提醒,否則——呸,這是什麽茶?怎麽這麽苦?”

十三娘聞聲連忙跑了進來,“劉師長,有什麽事情吩咐嗎?”

劉師長把茶杯往桌上咣當一放,怒道:“你這地方就是這樣待客的,上的這是什麽茶!”

“哎呦,劉師長息怒,息怒啊!”十三娘慌慌忙忙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臉色刷地變了,指着角落的陸青恬斥責:“你個死丫頭,我只是平時對你嚴厲了點,好啊,你竟敢報複到這來了,快說,在茶水裏加了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個獻殷勤的好機會啊!

男主應該會惋惜這時候不在場的!哈哈哈。

☆、又被賣掉

陸青恬沒想到話頭竟指向了自己,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解釋:“我什麽都沒加,可能是茶葉放久了,也可能是泡的時間大長了。”正說着,不知是誰在後頭狠狠推了一下,她膝蓋一彎,直直地摔在十三娘腳下。

陸青恬心裏暗叫一聲不好,趕緊把臉轉過去,果然,十三娘的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擦着左耳落在她肩膀上,激起鑽心般的疼痛。

“真是個會狡辯的丫頭!仗着莺莺平時嬌慣你,把我不放在眼裏就罷了,竟然敢戲弄劉師長,我看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十三娘居高臨下,滿臉嘲諷地說。

痛感使陸青恬的腦子冷靜下來,細細一想便知道誰是始作俑者了。十三娘在茶葉裏加了東西,又非讓自己送這趟茶水,無非是平時礙着莺莺的面子不好收拾她,現在找茬成功,莺莺也不能說什麽。她可以把過錯全推給自己,頂多是管教不好下人,也不會砸了招牌。

而這一切就是因為她不告訴她莺莺收了多少小費?所以她處心積慮想把自己從莺莺身邊弄走?

她這是成了兩個女人鬥智鬥勇中的犧牲品了?用不用這麽挫!

可陸青恬一點都不想當背鍋俠,她揚起腦袋,眼神冰冷地說:“十三娘,你不妨查查樓下的茶葉罐,看裏面究竟有沒有加東西?別告訴我茶葉沒了,我剛才泡完茶的時候,還剩了半罐。”

十三娘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站在原地恨恨地瞪她。

“我想一個小丫頭是不敢這樣做的,去查查又如何,這樣為難她做什麽?”清淡如泉的聲音響起,讓一片吵鬧聲突然靜下來。

喬子程站起身,走到陸青恬面前扶起她,回頭對身邊的人說:“我車裏有燙傷藥,阿杜,你去取來。”說罷拖了陸青恬往外走,轉身對劉師長點了下頭,“失陪一下。”

夜色濃厚深重,滿月如盤,安靜地占據了夜幕一角,深深淺淺的光暈饒是比繁星還璀璨幾分。夜風微冷,使依稀的行人不由自主裹緊了身上的大衣。

喬子程遞過來個白色小瓶,說道:“這是讓人從雲南帶來的,效果不錯。你去車裏塗一些,我就站在這裏。”

陸青恬也不推辭,肩膀上的傷隐隐作痛,再拖下去會更糟糕,于是道了聲謝便鑽進車裏,扯下肩膀上的衣服往傷口上抹了一些,清清涼涼的,果然舒服不少。

她處理好傷口,下車時發現喬子程正靠着引擎蓋抽煙,紅色火星在他指間明滅,一絲煙霧緩緩升起,飄過他清俊的側臉。

陸青恬看出來喬子程是被劉師長拉到怡紅院的,加上剛才他幫了自己,心裏的好感度蹭蹭往上冒。

“謝謝你,這個還給你。”她遞過白色小瓶。

喬子程沒接,熄滅了手中的煙,沖她微微笑,“這個你留着,得用好幾次才有效果,不會留疤。”

陸青恬對他的好感度又往上蹿了蹿。

“你為什麽相信我,還幫我?剛才那個場景,十三娘好像更有優勢诶。”

“在氣勢上,她的确更有優勢。”

“呵呵,是嗎?”陸青恬一想到她跪在十三娘面前的挫樣,此時恨不得挖個地洞埋了自己。

“但誰讓我天生就喜歡幫助漂亮的小姑娘呢!”喬子程側頭看她,眼裏滿是打趣的意味。

“你難道不是把我當成個借口,擺脫那群無聊的人?”陸青恬早就看出他坐在裏面的不耐煩了,想必拿燙傷膏給自己是做個順水人情,主要目的還是出來透個氣兒。

喬子程挑了挑眉,“都有吧。不過,我表現得真那麽明顯?”

“不是你表現的明顯,是我善于察言觀色好嘛,”陸青恬幹脆不要臉起來,“再說了,被一屋子胭脂水粉味圍繞着,想想就知道難受,也就只有劉師長樂在其中。”

“呵呵,真是個口無遮攔的小姑娘。不過你說的挺有道理,正中我的心思,”喬子程笑得很開心,指了指裏面,說道,“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你看起來并不适合這種地方。”

大哥,她當然想啊!陸青恬嘆了口氣,“我得想好下一步去哪裏,再做打算。”

“那你現在有想去的地方嗎?”喬子程摘下帽子,放在手中把玩,不經意地問了句。

陸青恬本想說去上海,可目光眺望到遠處只見燈火暗淡,愈顯夜色濃重,心裏沒由來得一陣惶恐,覺得前途漫漫不可說,便搖搖頭說:“還沒想好。”

“這樣啊。”喬子程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沒有再問下去,和她扯起了別的話題。

兩人本來就是善談的人,就這樣聊了近半個時辰,陸青恬暢所欲言,很久沒和人這麽愉快地談天說地了。倒是喬子程很驚訝她知道這麽多,還信誓旦旦地說她以前肯定出身良好,要出資幫她尋找失散的家人。

陸青恬連連擺手,打消了他這個念頭。她穿越過來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人,若是有緣與這具身體的親人相逢,她會欣然接受,但讓她主動尋找,還是算了。

“喬老弟,原來你在這裏啊!”劉師長被兩個小厮扶着,走路搖搖晃晃,看起來醉的不輕。

“我先走了,再見!”陸青恬一直覺得油頭粉面的劉師長很猥瑣,并不喜歡看到他,于是匆匆和喬子程告別,跑回後院去了。

喬子程望着她的背影,口中不自覺地輕輕吐出對方的名字,突然感到肩上一沉,回頭才發現劉師長把手搭在他身上,嘿嘿嘿笑得意味不明。

晚上,陸青恬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是絕對要離開這裏的,但之後該怎麽辦?去上海?然後呢?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代可以幹什麽,畢竟這時候适合女人的工作很少,去了上海又該怎樣生存下去呢?

思路被一陣巨響打斷——門被狠狠踹開,吓得同房間的翠兒驚叫一聲,陸青恬也趕緊起來披上衣服,看看是什麽情況。

十三娘帶了兩個小厮進來,兩人手中提了盞煤油燈,還拿了一捆繩子,一條抹布。

“給我把她抓起來!”

“你們——”

陸青恬見十三娘指着自己,不由後退了幾步,心裏止不住打鼓般跳動,這老妖婆演哪出戲呢,自己是她花錢買回來的,殺了也夠浪費的啊!

兩個小厮得到命令,走過來扭着陸青恬就捆,罷了還從懷裏抽出一條搓澡巾。

“行了行了,我不喊,不用塞了。”陸青恬滿臉冷汗,轉過腦袋去。

大半夜的突然被捆成粽子,她需要時間消化劇情,這搓澡布一塞估計就得直接熏暈過去了。

十三娘威武地站在門口,翠兒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哭喊道:“十三娘,青恬犯了什麽錯?您放過她好嗎,我願意和她一起受罰,您不要這樣對她!“

翠兒,沒白交你這個朋友!陸青恬感動的同時,仔細想了想,說:“十三娘,我知道你不滿意我很久了,反正我是你買回來的,要打要殺随你便!不過大半夜的,綁着我做什麽,這麽多人呢,我跑也跑不掉,打也打不過。”

十三娘挑了個凳子坐下,看她半響,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陸青恬,我是沒瞧出你哪裏好,但架不住人家爺喜歡,既然收了錢,我就得保證你完好無損地被送過去。以後是福還是禍,就怪不得我喽。”

陸青恬聽懂了個七七八八,大概就是自己又被賣了的意思。

“誰買我?你們要送我去什麽地方?”她表面平靜,心裏卻如同擂鼓一般,生出漫漫恐懼。

“到時候就知道了,問這麽多幹嘛?”十三娘端着一碗湯,走近。

陸青恬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小厮的束縛,忍不住爆粗口:“老妖婆,我不是什麽商品,你們······”話沒說完,又被扯着頭發灌下了一碗蒙汗藥。

其實陸青恬知道自己的話說了也白說,誰讓人家這時代買賣人口合法呢!若原本就生活在這個年代也就算了,可她既然接受過21世紀的教育,就注定無法忍受被當做商品交易。她昏過去前想,等醒來,一定要一口咬住那個買主的脖子。

十三娘瞥了眼哭哭啼啼的翠兒,“行了行了,她說不定是去享福的呢。你們幾個手腳麻利點,車子就在外面等着呢,還不快點。”

腦中一道閃電般的電流蹿過,陸青恬的意識在劇烈頭痛中緩緩蘇醒,心想蒙汗藥的後勁兒可真大,她閉着眼睛,鼻端聞到一股淡淡煙味,周圍有點颠簸,不知道是在什麽地方。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起來,費力睜開雙眼。

“你醒了?”一個清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陸青恬努力地看啊看,只見一身白色西裝的喬子程坐在她身側,微風穿過車窗吹起他額前碎發,發下是缱绻着笑意的黑色眼眸。

“啊,是你!”陸青恬驚呼一聲,身子本能地往後縮,卻因動作幅度太大,腦袋啪地撞到了車窗。

喬子程見她反應這麽大,伸出手想拉她。

陸青避過了他伸過來的手,大聲說道:“喬先生,我知道你對我有一點興趣,但也不能讓十三娘把我綁過來。你這樣做太不尊重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弱弱的青恬,摸摸~

☆、貼身丫環

喬子程看着陸青恬氣鼓鼓的小臉,忽然笑了,指尖抵着額頭,很是頭疼的樣子,說:“陸姑娘,你可能誤會了,我并沒有讓誰綁你過來。我猜,是劉師長買下你,然後送給了我。”

“啊?”陸青恬一頭霧水。

“我們今早啓程,車子駕駛了七八個小時,才在後備箱發現了你,我怕你有什麽事,就把你放到我的車子上了。”

“什麽?我為什麽會在車子的後備箱?”

陸青恬大吃一驚,扒着車窗往外看,入眼之處不知是哪個荒涼的疙瘩,後面還跟着幾輛轎車,車輪呼嘯而過,飛揚起一堆黃色沙土 。

“所以,我們這是要去哪?”

“回上海,已經行駛了一半路程了,”喬子程從衣袋裏摸出煙,抽出一根點燃,緩緩說道,“劉師長可能以為我很喜歡你,昨晚就說過要買下你送給我,不過被我婉言拒絕。沒想到最後他還是買下了你,而且給我這麽大一個驚喜——一個大活人就被塞在後備箱,我們這麽多人竟沒有察覺。”

陸青恬傻傻地笑,“是啊,劉師長送禮物的方式好特別,還好是我這麽個大活人。”不是炸彈之類的啊。怪不得喬子程臉色不怎麽好,是在責怪他的手下無能吧。

喬子程擡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陸姑娘以後有什麽打算?”

打算?還真沒想好。不過脫離了十三娘的老巢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雖然她是作為一件商品被賣掉的。

這樣說的話,她現在的主人是喬子程。啊呸!啥主人?奴性思想要不得!他倆頂多是雇主和雇工的關系。反正她現在沒地方可去,到了上海誰知道是怎樣的光景,喬子程這個人又不錯,要不·······

“要不,我給你當丫環吧,”陸青恬低頭看腳尖,弱弱地說道,“我沒地方可去。誰知道又被莫名其妙地賣掉了,我生理上心理上什麽準備都沒有。”

她可不是當丫環上瘾,只是想先找個落腳之處,否則在上海灘流落街頭,她怕和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被凍死。再說,她被賣掉,喬子程也有責任的,誰讓他和自己被劉師長誤會呢。

于是,陸青恬的心裏從有求于人變得理直氣壯,準備不管說什麽都要賴在面前的大佬身邊,她早已想好了大堆臺詞應對,不會讓他有理由把自己扔在路邊的。

不過她的臺詞并沒有派上用場,因為喬子程沒有猶豫地,輕輕說了句,“好啊。”

一行人風塵仆仆,精神頭并不太好,陸青恬和喬子程唠了幾句,便歪在一旁呼呼大睡,喬子程無奈笑笑,也靠着椅子閉目養神。

就這樣過了十幾個小時,等陸青恬一睜眼,滿目是上海灘迷離的夜色。

“到上海了?”

“嗯。”喬子程點頭。

陸青恬一激靈,揉揉眼睛坐端正,只見端着槍的兩名侍衛打開大鐵門,車子徑直開了進去,繞過歐式大噴泉,穿過小樹林,一幢三層白色豪華洋樓聳立在眼前,占地寬大,複式雕花镂刻的大門前站着四個守候的侍衛。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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