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她要去那裏幫忙。
剛轉了個彎,她看到小廚房外頭一個隐隐綽綽的身影靠在牆面,他左腳微擡抵着牆壁,左手籠着火光映得側臉忽明忽暗,更是風情無限。
風有點大,香煙怎麽也點不燃,他似乎是煩躁極了,把手裏的打火機往花叢裏一抛,拿下嘴角的煙丢在地上,用腳尖狠踩發洩。
陸青恬裝作什麽也沒看見,緊靠花壇邊行走,與他拉開距離。
“有火嗎?”
“啊?”陸青恬應聲側過腦袋,意識到對方是和她說話,便指指小廚房,說:“那裏有火柴,我幫你拿來?”
見對方點頭,她馬不停蹄地跑到小廚房,搜羅到一盒新的火柴,急急送了過去。
厲源見她拿來了火,從懷裏摸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又擡頭半是慵懶的笑意,“來一根?”
陸青恬連忙擺手,“不用了,我不會。”
“其實不會可以學的,我以前也不會。”厲源雖是這麽說,卻沒有為難她,接了火柴滑出火花,湊進臉深深吸了一口。
他半靠着牆壁,吐出一口長長的煙圈,眼裏盡是享受的愉悅快感,騰騰缭繞的煙霧中一雙桃花眼水波流轉,暧昧不明。
如果他的眼角再多一顆淚痣就完美了,陸青恬這麽想。
“我想起來了,”他突然側過臉,盯着她輕輕巧巧地說道,“你就是下午偷看我的丫環。”
陸青恬吓了一跳,“是······啊。不過不算偷看吧,我挺正大光明的啊。”拿着望遠鏡的那種才算偷看吧?不對,那是偷窺!
“你這麽緊張幹嘛?我又沒有責怪你。其實我很樂意被人偷看的,尤其是像你這麽稚嫩又漂亮的小姑娘。”
說着,他伸出一只手,纖長的手指帶着冰冰涼涼的觸感,輕佻地勾起她的下巴,桃花眼電光閃閃。
陸青恬“啪”地一聲打掉他的手,她有點憤怒,擦,果然是個純血的花花公子,是不是碰到個雌性都要言語輕佻,動手動腳?你他媽發情期啊!
“對不起,我還有事情。把火柴還給我!”
厲源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把火柴遞給她,還不忘揩一下油。
“真是個兇巴巴的小姑娘呢!”
陸青恬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心裏暗罵,SB!
厲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伸手拿下嘴裏的煙扔到地上,幾下踩滅火星,雙手插在褲兜裏吊兒郎當地往舞會大廳走去,眼角餘光瞥到不遠處樹叢有個黑影一閃而過,他極其不屑地輕哼一聲,唇角突然勾起一抹陰冷幽暗的笑。
剛踏進舞會大廳,他迎面撞到了厲淮。
“大哥。”不情願地叫了聲。
厲淮本來就不喜歡這個弟弟,此時更是不悅地皺眉,說:“你到哪裏去了?剛才父親在找你,快去!”說着,不再理他走出門外。
“知道了。”厲源意味不明地瞟了眼他身邊的侍從,接着慢吞吞地朝厲之文站着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略蘇,沒辦法,為了滿足同學們的不同口味嘛!
☆、奇怪少年
舞會在八點半準時開始。
主持人噼裏啪啦地念完一堆臺詞,表達了對貴客到來的感激之情。接着曼妙的華爾茲交響曲在大廳裏緩緩響起,頭頂水晶燈散發出迷人的光暈,照得人更是容光煥發,五官動人。舞池裏一對對衣着華麗的紳士淑女腳尖輕點,翩翩起舞。
舞池下方的長桌擺滿了各種洋酒,點心,蛋糕,不跳舞或者跳累了下來休息的客人會取上一杯酒,吃些點心,和彼此的同伴交頭接耳,輕言細語。
陸青恬到大廳的時候,舞會已經接近尾聲,不過她還是興致很濃。她在現代雖然沒現在這麽悲催,但也就是個普通老百姓,這種貴族豪門般的舞會真沒見過。
好吧,也可能是她太low,沒見過世面!
光影交疊,旋律如水,陸青恬正看得出神,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面重重拍了一下。
斑駁燈影下,喬薇薇的臉在她眼前驀地放大數倍。
她猛然一回頭,差點撞到對方的鼻子。
“青恬,原來你在這裏!”喬薇薇一點兒也沒察覺她被吓了一跳,熱情地拉起她的手,問道,“怎麽這麽晚才來?我剛剛都找不到你。”
陸青恬解釋:“我剛剛一直在小廚房幫忙做點心,所以現在才有空。”
“你還會做點心?真是棒極了!”喬薇薇驚喜地說道。
“其實準确一點來說,是幫忙端點心啦!”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那也說明你是一個勤快的女孩兒,”喬薇薇沖她眨眨褐色大眼睛,指了指樓梯,“我們去樓上說話,這裏真是太吵鬧了!我并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二樓有個寬闊長廊,刷了清漆的紅木欄杆排成一個彎弧,後面是幾間裝修華麗的會客室,只有幾對男女端着高腳杯在啜飲閑聊。陸青恬和喬薇薇趴在欄杆上,樓下人群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青恬,你看下面的人,想知道誰我都可以介紹給你聽哦!今天下午表哥都帶我認識過了。”
陸青恬本來想說沒興趣,但一轉眼看到個熟悉的人影,便指着他問:“你看左邊那個穿灰色西裝,正端着酒和一個老頭聊天的人了嗎?他是誰?”
“哦,他是警署的秦朗探長,聽說他從小就随父母移居美國,一年前才歸國的,雖然在國內工作時間不長,但辦案能力很強,年輕有為,還有個神探的稱號呢。和他聊天的老頭兒是秦署長,他的頂頭上司,也是他的親叔叔。”
怪不得這家夥會“微表情解讀”,原來是個探長啊!陸青恬了然于心。
“青恬,你看那個穿黑藍色西裝的人,”喬薇薇拉拉她的衣角,說:“他叫厲源,是厲家的三公子,毫不誇張地說,他是我見過長相最出色的男人了!”
陸青恬定睛一看,花花公子!她聳聳肩膀,說道:“一般吧,我就不喜歡這種類型的長相,各花入各眼呗!”對于剛剛才調戲過自己的人,再美的一張臉她也欣賞不起來。
喬薇薇贊同一笑,不過像是想到了什麽,神情落寞起來,“其實我知道母親這次回國的目的,是想讓我結婚。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青恬,你說我該怎麽辦?”
陸青恬本着八卦原則問:“是誰呀?可以告訴我嗎?我或許能幫你提個意見。”
“他叫約翰,是美國人,我們在一個募捐會上認識的,但父親母親一直不認同我們的感情,”喬薇薇一提到戀人眼中就散發出溫柔的神色,“他是個很有愛心的人。青恬,不知道為什麽,我很想和你說說我們的故事。”
“樂意傾聽。”
于是,陸青恬一整個夜晚就在喬薇薇小姐的戀愛羅曼史和昏昏欲睡中度過。等她打了個盹醒來,天已經蒙蒙亮,客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舞會結束後半個月,史密斯夫人帶着女兒啓程回美國,或許是沒有覓得佳婿的原因,她臨走前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喬薇薇倒是很開心,別離前還送了一對銀制耳環給陸青恬,并說回到美國後會給她來信。
半個月的相處下來,陸青恬與她也有些感情了,分別時不禁有些依依不舍,但又為她逃過一次包辦婚姻而高興。她小心地把那副耳環收到貼身的錢袋裏,倒不是舍不得帶,而是她這時候連耳洞都沒打。
日子又一天一天平靜地過去了。
這天,陸青恬買完東西回來的路上,聽到一家酒樓前吵吵鬧鬧,過去一看,竟是兩個酒館小厮在毆打一個瘦弱少年。
“你這個臭小子,幾次三番來偷吃,下次再敢來就打死你!”
他們罵罵咧咧,把少年狠狠丢在地上,不屑地淬了一口才離開。
那個被打的少年像壞掉的人偶,維持着手抱腦袋的姿勢蜷縮成團,破爛不堪的衣服髒兮兮地黏在一塊,十幾秒後他突然動了動,撐着地站起來,眼神冷漠麻木。
“那個······我請你吃東西吧。”陸青恬走過去,點了點他的手臂。
少年這種衣衫褴褛的形象使她想起了自己剛穿過來的那會兒,同樣的忍饑挨餓,同樣的處境困窘,她十分理解同情。
少年回頭,平靜無瀾的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不需要。”
“為什麽?你不餓嗎?不餓的話,幹嘛要去偷吃?”
“收起你那點同情心吧。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他的聲音很強硬。
嘿!自尊心還挺強!
“我并不是施舍,只是想給需要的人提供一點幫助罷了。”陸青恬熱臉貼個冷屁股,心裏好不自在,如果這個少年再說不需要,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難道求着別人接受自己的幫助?她有病吧她!
“那好,我想吃肉包子,你給我買十個”少年指了指一個包子鋪,“還有,我并不是乞丐。”
雖然陸青恬心裏感到怪怪的,但言出必行,她還是買了十個肉包子,看着他蹲在牆角狼吞虎咽。
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頭發許久沒打理糾結着泥土,擋了大半張臉,許是營養不良的緣故,他個頭雖比陸青恬高一點,卻十分瘦弱。
他迅速吃完三個包子,心滿意足地抹抹嘴,指了指街角,“我還有幾個同伴沒吃飯,所以這些我帶走了。”說着,把剩下的包子捂進懷裏。
“萬一他們不需要你的‘施舍’呢?”陸青恬故意揪住他剛才的話。
少年狠狠瞪她一眼,站起身跑向遠處,經過她身邊還不忘撞了下她的肩膀。
“咝——這麽小心眼。剛才誰給你買的包子?”陸青恬揉揉肩膀嘀咕,看到少年跑到夥伴面前,把懷裏的包子分給他們,幾個年紀一般大的小流浪漢吃得很歡樂。
她微微一笑,轉身時順手摸摸腰間的錢袋,笑容立刻僵住了。不見了?怎麽會?買包子的時候還在!錢袋裏倒是沒幾塊錢,但有喬薇薇送給她的銀質耳環。
剛才她站的地方周圍沒有人,錢袋不可能憑空消失,除了她自己,只有那個少年,他跑走的時候還故意撞了下她······
電光火石間,陸青恬明白了,猛然一轉身,發現對方也正警惕地看她。
“你——”她伸手一指,氣憤難耐。
她勒個去,還有沒有良心了!披着羊皮的白眼狼啊!!!
幾個小流浪漢見狀,一哄而散。
陸青恬瞅準少年逃跑的方向,拔腿追了過去。錢袋一定還在他身上。
她倒是忘了,這個年代有許多小流浪漢組成的小偷團,專門在熙熙攘攘人群聚集的大街上下手。三毛流浪記看過沒?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蠢喽!以為自己幫助過的人總會心存感激,至少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卻忽視了人性醜陋的一面。總之,今天是得到教訓了!
“站住,小賊!有小偷啦,大家幫忙抓小偷啊!”
她大聲喊道,可路邊的行人神色漠然,有的甚至看熱鬧似的瞅幾眼,幸災樂禍。
陸青恬的心碎得渣渣的。
少年在前頭跑得飛快,東躲西藏,明顯是慣犯了,只見他哧溜一聲鑽入一扇大門,惹得措不及防的守門人員大罵,趕緊追進去。
陸青恬的腳力自然敵不過他,等她跑到門口卻被一個保安攔了下來。
“那裏面是個小偷,我要進去抓他!”她急了。
保安打量了她幾眼,“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不是你這種身份的人能進來的。”
陸青恬盡力不去理會他帶刺的話語,只是說道:“他偷了我的錢袋,裏面有很重要的東西,我只想進去拿回自己的東西,都不可以嗎?”
“已經有人去追了,你就在這等着。”保安翻翻眼,挖着鼻孔說道。
“你——切!”她郁悶,可也沒辦法,只能幹等。
不一會兒,一個保安走了出來,“剛才那小子不知躲哪裏去了,我找了好一會兒都找不到,要不要派人搜一下?驚擾到客人就不好了。”
“你傻啊,現在去搜動靜那麽大,小心經理開了你。要我說啊,他許是翻了哪裏的窗戶逃走了,先別管了。”
陸青恬聽他們這樣說,眉頭緊皺,當下不管他們的阻攔,就要沖進去,“放我進去!我要去抓賊!”
“唉,你這個瘋丫頭,別不識好歹啊!”
推推搡搡之間,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
“住手!”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是誰?呃,好吧,其實都不用猜的。不對,還是可以猜猜的······
☆、湯姆傑瑞
那兩個保安擡頭看見聲音的主人,面上一致地露出讨好谄媚的笑容,“厲少爺,您來了!”
厲源沒理他們,轉而走到陸青恬面前,似笑非笑,“喲,好兇的丫頭!還以為你只對我這樣呢!”
陸青恬下意識地用手擋臉,沒理他。
他并不介意她的沉默,擡擡下巴示意,“怎麽?想進去?我可以帶你進去啊。”
“不用了。”
她在心裏權衡了一下,耳環的重要性和自身安全比起來,她還是選擇後者吧,所以,遠離面前之人!
“厲少爺,原來你們認識啊!剛才裏面跑進去一個小賊,這位姑娘說他偷了自己重要的東西,非要進去抓他。我們也很為難呢。”
我擦,要你多嘴!
陸青恬趕緊擺擺手,“沒有啦,我能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反正他也跑了,我進去幹嘛,先走了。真是抱歉,打擾到你們了。”
“等一下。”厲源突然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離開的腳步。力氣之大,使她白皙的手腕上浮出一片紅印。
“你幹嘛?”她心裏有點小恐慌。
“你們确定小賊跑出去了嗎?”他問兩個保安。
兩人均搖頭。
“那他就可能還在裏面咯,”厲源若有所思地點頭,轉頭看着她的眼睛,“我們進去找找吧,重要的東西可不能弄丢。小賊也不能輕易放過。”
陸青恬看着他的眼睛,看不到一絲誠意。想想就知道這個家夥怎麽可能真心實意幫自己,恐怕是另有居心吧,加上他剛才說的是‘我們’,更是讓她心裏發顫。
不會是看自己有幾分姿色,把自己作為下一個獵物吧?她在現代沒少看狗血言情,覺得像他這種花花公子,存着玩弄的心思很常見!當然,也可能是她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總之,對方的心思着實難以猜測,不管哪種情況,她都避之不及。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沒什麽重要的東西。我要回去了。”陸青恬死命地想抽出自己的手腕,卻見對方沒一絲放手的痕跡,微微上挑的眼睛裏流露出戲谑的神情,仿佛在說,這個女人有意思。
啊咧,她能有啥意思?好吧,她總裁文看多了!
但厲源的眼神讓陸青恬渾身不自在,“厲少爺,我要回去了,你拉着我幹嘛?”
“你可以猜猜,我到底想幹嘛?”他俯身湊近她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到她的耳垂,語氣輕佻無比。
這個自戀不自重的發情期動物真的沖破陸青恬的底線了!她很想一巴掌招呼過去,但不敢。怕被他拿槍抵着腦袋。
“厲少爺光天化日之下,難道想強搶民女?”她冷笑。
“也不是不可以。”他笑得邪魅,雖然這麽說,手卻松開了。
直起身子雙手插在褲兜裏,居高臨下地欣賞她因局促而滿臉漲紅的模樣,眉眼之間饒有趣色。
“厲三少,真是巧啊。”
背後響起一個慵慵懶懶的聲音。
聽着有點耳熟,陸青恬回頭一看。
邵易風!
她一定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歷。
助人為樂卻被偷錢袋,繼而被花花公子調戲半天,現在還來了個曾經對她開槍的疑似黑社會老大的人!對方的目光還有意無意停留在她臉上。
不行,她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想一個人靜靜!
邵易風穿了件長至膝蓋的灰色呢子大衣,敞開的衣領露出裁剪精致的深色襯衫,勾勒得雙腿筆直修長,他邁過最後一級臺階慢慢走來,每一個步子都沉穩冷靜,烏黑深湛的眸子裏透出幾分散漫味道。
“新歡?”他問。
“目前不是。”厲源看了陸青恬一眼,笑得頗有深意,令人浮想聯翩。
啊咧咧——用不用搞得這麽暧昧?還是大庭廣衆之下!不要臉!這是陸青恬想到能貼切形容面前這個家夥的唯一詞彙。
話說,他們算上現在才說過兩次話,而且均是不歡而散。他都不知道她叫什麽好嗎?!
“那你們慢聊。我就不打擾了。”邵易風淡淡說道,随手摘下帽子,邁着長腿往裏走。
“都說女人如衣服,沒了可以再換。任何女人對我厲源來說都是唾手可得,邵先生,我還是比較在乎能不能交到一個真心的兄弟的!”說着,他擡腿緊跟,和邵易風并排走了進去。
兩人各自的手下見狀,都默默跟了進去。
留下陸青恬獨自一人風中淩亂······
她拾掇好散亂的心情,離開前瞥了一眼這棟建築的招牌——百樂門。
回到喬家,陸青恬一直挂念着耳環的事情,做起事來無精打采。
“青恬,你有什麽心事嗎?”
她聽到喬子程的聲音,不禁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咬着筆杆發呆很久,報紙上畫了亂七八糟的線條,“啊,沒什麽,頭有點痛而已。”
她即使告訴喬子程耳環被偷的事情,也一點用都沒有,總不能拜托人家派人幫她抓小賊吧,這也太小題大做了,耳環并不值很多錢。
最好的辦法還是自己去大街上蹲守,反正幾個小賊的活動範圍有限,她多去幾天,總會發現蹤跡的。
“是不是發燒了,”喬子程臉上閃過一抹擔憂,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啊。你肯定是太累了,快去休息吧。”
陸青恬感到他手掌的溫暖,臉色驀地泛紅,“我不累。還有幾個單詞沒查完,我看完後再去休息好了。”
喬子程見她如此說,也沒再堅持,微微一笑,“那你查吧。最近天冷了,多注意身體。”
“嗯,我知道的。你也是。”她擡頭笑道。
書房裏的水晶吊燈散發出柔軟暈黃的光線,陸青恬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她嘩啦啦地翻着字典,筆尖輕觸報紙,暖暖的心思飄到了遙遠的雲端上。
第二天,陸青恬幹完自己的事情,便來到上次遇到少年的街角。
這裏并不冷清,拐個彎就是熙熙攘攘的正街,人來人往。不過是個絕佳的蹲守地點,既可以一清二楚地打量大街上的情景,又适合藏匿不被人發現。
陸青恬蹲了一個時辰,腳發麻發酸,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總算瞅見那個少年了。
他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布衣,臉上倒是幹幹淨淨,一雙黑黢黢的眼眸充滿警惕,口中卻吹着不緊不慢的調子,慢慢把手伸向旁邊的中年大媽。
陸青恬正想沖過去,但轉念一想,看到旁邊有個六七歲的小乞丐。
丁力吹着歡快的調子拐進一個偏僻小巷,得意洋洋地抛了抛手中的錢袋,分量很多,超額完成了任務,多餘的錢可以買肉吃。
正走着,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乞丐不知道從哪蹿出來撞在他身上。
“咝——走路長點眼睛。”他揉揉手臂,不悅地說道。
小乞丐啃着雞腿,擡頭看了看他,指着巷子深處說道:“那邊有個和你一般大的人,偷錢被人打了,你去看看死了沒?”
丁力心裏一緊,難道是強子?這家夥平時就毛手毛腳動作不利索,好幾次都被人追着打。
他擔心夥伴安全,沒來得及想太多,匆匆往巷子裏走去,可一到裏面根本沒看見什麽人影,面前只有一堵高高的圍牆。
不好!他心裏暗驚。
一轉頭,果然發現去路被人堵了,對方手裏拿着棍子,笑得很邪惡。
陸青恬笑嘻嘻地揮揮手裏的棍子,為自己的主意點了一萬個贊。她用一個雞腿收買了小乞丐,并教他說那些話,把面前的少年引到巷子裏堵着,使之無路可逃。
丁力認出了她,不免心虛,“你想幹什麽?”
“當然是拿回自己的東西喽!”陸青恬露出一副‘你這都要問’的表情,慢慢逼近。
少年只比她高一點,且十分瘦弱,看上去不怎麽有攻擊力,更何況她手裏還有武器,所以底氣十足。
不過這樣就顯得她在欺負人家了。
“錢我已經花光了。”
“那就算了。把耳環還給我。”
“耳環當了。錢我已經拿去買酒喝了。”少年後退一步。
飯都吃不飽,還有閑錢買酒喝?她才不信哩,只當面前之人油滑耍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是不把耳環還來,我就把你送到警署去。你偷了多少東西,警署可都會一一查出來的,關進去可得坐好幾年的牢!”
少年被逼得退無可退,後背抵着圍牆,眼神憤恨,突然,他縱身一躍,雙手攀着青磚腳一蹬就到了上面,沖她翻白眼吐舌頭,嗖的一下跳下去沒了人影。
陸青恬傻眼了,看着少年雜耍一般地越過兩人高的圍牆,氣得快要吐血,她把手裏的棍子一丢,轉身往反方向跑去。
出了街角,剛好看到少年的身影從另一個巷子口出來,她拔腿追去。
丁力也看到她了,心裏暗罵一聲,往人群裏鑽,像條滑溜溜的魚。
于是,上海繁華的老街區便展開了一場貓和老鼠似的追趕。對方像狡猾的傑瑞,她像笨笨的湯姆。
“喂,你這個女人怎麽死纏爛打?根本沒有幾塊錢好嗎?真摳!”丁力回頭對她做鬼臉。
我擦咧,少年,你的價值觀被狗吃了嗎?偷錢還理直氣壯啦?她被偷還變鐵公雞了?!
陸青恬眼看快要追上對方了,就在她指尖觸到他衣角時,意外發生了。
對面行駛來一輛黑色汽車,丁力靈活地鑽入車底,身子一滾翻到了另一側,陸青恬的身體當然沒他那麽靈巧,猝不及防地悶頭悶腦撞了上去。
——然後她就摔倒在地,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又到了猜猜是誰的時刻啦!我猜是······
☆、莫名警告
幸好是在人擠人的鬧市區,車速很慢,否則她此刻真的要無語凝噎,念去去了!
陸青恬拍拍衣服站起來,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掌被磨破了一塊皮,滲出嫣紅的血絲。
車上下來一個司機模樣的人,見她沒事,說道:“喂,你這個丫頭幹嘛自己撞上來?想敲詐也不看看這是誰的車子?”
被當做碰瓷的啦?!
陸青恬知道是自己不對,但對方橫沖直撞的語氣使她心裏不爽,“我怎麽知道這是誰的車!就算是誰的,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嗎!”
“嘿,你這個臭丫頭!”那個司機沒想到她會還嘴。
“行了,”副駕駛上又下來一個西裝男,走到陸青恬面前,“我家先生讓你過去。”
“幹嘛?”她沒好氣地問。
“去了就知道了!”
陸青恬看着面前兩個孔武有力的西裝男,想了想,還是挪步走到後車座的車窗旁邊,大街上這麽多人,她就不信對方會拿她怎麽樣?被撞的人是她,吃虧的人也是她好嘛。
車窗緩緩搖下,裏面坐着的年輕男子西裝革履,面容俊朗,纖長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一副墨鏡。
“你很拽啊。”
他看也沒看她,饒是漫不經心的輕輕一句話,便澆滅了陸青恬熊熊燃燒的怒火。
“邵······邵先生啊,真是巧呢!”她擡頭看看刺眼的陽光,對呀,怎麽就這麽巧呢?!
邵易風勾勾手指,“進來。”
“不用了,有什麽話我就站在外面說好了。”陸青恬傻傻地笑。
“你聽不懂我的話?”殺氣!
“那好吧。”她只能從命,繞到汽車另一側,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邵易風放下手裏的墨鏡,看了她一眼,諷刺說:“別跟我擺出一副傻兮兮的笑,剛才的氣勢呢?”
沒了,被你吓的,大哥!陸青恬收起他口中傻兮兮的笑,一本正經地問:“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邵易風也不和她廢話,直接切入正題,“厲源這個人,你離他遠一點!”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本來還以為是讓她賠償車子磨損費呢!所以陸青恬愣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原因無他,只因她和厲源說認識都勉強,關系遠近這話又從何說起呢?
邵易風見她半響沒反應,不悅地皺起了眉,“我好意提醒,你別不識趣!”
“哦,我知道了,可是我和他······”陸青恬急着解釋。
“好了,你下去吧。”
邵易風對她的解釋沒興趣,反正已經警告過,再不識好歹壞了他的計劃,就怪不得他下狠手了。話說這次他已經夠仁至義盡了,換做平時才懶得和一個女人廢話那麽多。
陸青恬看着對方陰晴不定的臉色,咽下了後半句話,動作利索地打開車門下去,然後看着汽車飛揚而去。
她的心情好像更亂七八糟了。
或許是隆冬臘月的緣故,街上行人漸稀,像是怕了這股從西伯利亞高原南下的寒流。
此時上海的天氣陰沉沉的,鉛雲低垂仿佛随時能擰出水來。
陸青恬一連蹲守了五天,還是沒能見到那少年的半點影子。難道是經過了上次的“貓抓老鼠”,他早有防備,躲她不及?
真是個狡猾奸詐的臭小子!等她抓到他,嘿嘿嘿······
算了算了,還是先回去吧,別沒教訓到別人,自己倒是變成落湯雞了!
陸青恬本來就是個重視友情的人,耳環是喬薇薇作為朋友送給她且是她在這個年代收到的第一份禮物,自己弄丢了,總覺得特對不起別人,而且感覺心裏缺少了什麽。
她心情失落地走在街邊,對面走來一個身材窈窕,裹着貂皮坎肩,燙着時髦大卷發的女人,與她擦肩而過,帶來濃郁芬芳的香水味。
陸青恬看到她掏出鑰匙開門進了左手邊的店鋪,擡頭一看,趙氏典當行。
這不由得戳到她心裏的痛處,那個臭小子,最好永遠躲着,別讓她看見,否則她發誓一定會讓他知道什麽叫被揍得叫媽媽!
只聽那女人抱怨了一聲,“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不開門做生意?”
陸青恬駐足思考,想了想上海有幾家典當鋪,那臭小子最可能去哪家?她好去給贖回來。可貌似大大小小的典當鋪實在是太多了······
唉,真是令人頭疼!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突然響起,劃過這安靜偏僻的街角,直接刺入人的鼓膜。
陸青恬訝異地朝典當鋪看去,只見剛才那女人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跑出來,面上驚慌失措。
女人一看到離自己最近的陸青恬,瘋狂地沖過來一把抓住她手臂,長長的指甲快要嵌入她的皮肉。
“他死了,他死了,快報警!快報警!”
“這位太太,你怎麽了?有話好好說。”陸青恬被她的舉動吓了一大跳,只能出聲安撫。
“我丈夫,他心髒病發作,已經沒有呼吸了,你快幫我報警!幫幫我!”
女人情緒激動,跪坐在地,掩面哭泣。
陸青恬聽到她這樣說,心下震驚,忙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鄰近的商店借電話。
等她報完警回來,看到女人滿面憂色地望向裏面,細長的雙眼早已哭的如核桃般紅腫。
一些聞到動靜的附近街坊和商家三三兩兩圍在典當鋪旁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人過來安慰坐在地上的女人。
陸青恬見狀,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我已經報警了。”想了想,順便說了句爛俗的可能更會刺激到人的臺詞,“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順變。”
女人一愣,捂着帕子哭得更加傷心了。
當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竊竊私語變成了熱烈的讨論聲,幾輛綠色的警車閃着紅燈,呼嘯而來。
“都給我讓讓,給我讓讓!”
幾名探員拿着警棍撥開看熱鬧的人群,讓出一條路,後面走來一個身着褐色風衣的修長人影。
“去看一下現場。”他擡頭看了眼典當鋪,對身後的幾名探員說道。
“是,頭兒。”幾個探員都是利索的,從車上匆匆提了幾樣設備,便蹬蹬地往二樓去了。
他的視線落在哭泣的女人身上,皺了皺眉,走過來問道:“這位太太,死者是你丈夫?”
“是的。”
“除了你,還有誰去過樓上的現場?”
“沒有,只有我一個。我今天早上從陳太太那裏打完麻将回來,看到店裏這麽遲還關着門不做生意,心裏還覺得奇怪。去二樓才發現我丈夫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早已沒有呼吸了,都怪我昨晚出去幹什麽,要是······”
“嗯,剛才報警的是誰?”他換了個問題。
“是·····我。”陸青恬在一邊小心地舉手。
對方側過臉,使她看清了他的模樣。
秦朗?
秦朗也認出她,微微驚訝了一下:“你怎麽在這裏?”
“這個說來話長,”陸青恬摸摸額頭,解釋說,“反正報警這件事情純屬巧合,其實是這樣的······”
由于事态嚴重,她跳過廢話部分,三兩句話将關鍵的情況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