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她把頭發散下來,臭美地對着梳妝鏡照了半天,發現鵝蛋臉在南方養了幾個月愈發水靈靈的。

對面坐着的曉曉仍舊梳着條油光光的大辮子,不過換了件粉色裙子,整個人看着就嬌嫩。

“青恬,這裏的菜好貴,一盤烤肉就要兩個大洋,頂我們兩個月工錢了,要不我們換家吃吧。”曉曉合上手裏的菜單,見服務員轉身壓低聲音說道。

“沒關系,我有錢,”陸青恬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陳管家給了我十塊大洋的獎金,我們兩個人點個四五樣菜,點個甜品和飲料就夠吃了。別客氣,我說過請你的。”

“可你也不能把錢全花光,得存點吧。”

陸青恬嘟嘴思索一下,說:“存着的錢不叫錢,花出去的錢才叫錢。你盡管點,別客氣,飲料喝什麽?拿鐵行嗎?”她在現代就是個純種的月光族,月末生活費花完了就吃泡面,實在不行就打電話讓父母打錢,反正從小到大沒有存錢的意識。

唯一想過攢錢還是在穿越後,被賣到怡紅院準備逃跑的那會兒。

“你總說一些很新鮮的話,我有時候都想你是不是我們這年代的人呢!”曉曉笑着說道,打開菜單翻看。

“或許真不是,你相信嗎?”陸青恬邊說邊點了幾個菜。

曉曉撇嘴,搖搖頭,“才不相信呢!”

所有的菜肴和甜品很快就上齊了,雪白細膩的陶瓷盤子托着油光發亮的食物,發出陣陣誘惑的香味,透明的玻璃窗邊擺着整齊柔軟的沙發,大堂裏優雅的輕音樂潺潺圍繞,偶爾進來幾對腳步輕輕的紳士淑女,這環境簡直不能太贊!

曉曉夾了一口菜,贊不絕口:“這裏的豆芽燒得都和平常不是一個味道!”

“當然,否則那麽貴,我就拒絕買單。”陸青恬插了塊蛋糕遞到嘴邊,還沒咬一口,突然聽到二樓傳來吵鬧聲。

“怎麽了?”她皺眉看去。

兩聲槍響突兀地刺破耳膜,打破了寧靜和諧的氣氛,接着就看到一個人從欄杆上掉了下來,重重砸到地上。下一秒,一整張桌子伴随着碗碟破碎的稀裏嘩啦聲也掉了下來,随之而來的是各種椅子,花瓶,而且二樓槍聲接連不斷響起。

我擦,有人砸場子!這是陸青恬冒上腦子的第一句話。

周圍的食客紛紛起身逃跑,也顧不得優雅不優雅,體面不體面,尖叫聲,腳步的錯亂聲,碗碟的破碎聲交雜着,人群瘋了一般湧向門口,一切面目全非,大家顧着逃命去了。

陸青恬正拿起包準備往外逃,一轉頭發現曉曉面色蒼白地捂着了自己的心髒。

“青恬,我······我······喘不上氣兒了。”話音剛落,她眼睛一翻,直直摔倒在地。

陸青恬見狀,忙過去扶她,情急之下加上曉曉體重不輕,她根本沒辦法挪動一步,看這丫頭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是太過緊張引得心髒病發作了。

讓她抛下相處幾個月的室友獨自逃跑,良心不安;可呆在這發生槍戰的地方,又容易被傷害無辜。陸青恬咬咬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曉曉拖到稍微隐蔽的地方,也就剛好躲開狂魔亂舞似的碟子和杯子。

她深吸一口氣,撩起袖子,盡量不去管砰砰砰的子彈出镗的聲音,全心全意給曉曉做起心髒複蘇。如果不及時救治,情況會很危險,好在她學過一點急救,換做平時自然游刃有餘,只是現在她能感到自己的手不住顫抖。

這個年代的上海灘,槍戰什麽的警署想管也有心無力,否則哪有電視上霸氣側漏的許文強大哥啊!別說斧頭幫還是青龍幫了,就是明面上做生意的家族多多少少有點黑勢力,喬家也是如此。

一組心髒複蘇下來,曉曉臉色好轉,陸青恬松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定下神來才發現槍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嘈雜混亂的大堂頓時安靜下來,地上杯盤狼藉,酒水亂灑,雜亂無章的黑腳印布滿橫躺着的潔白的桌布,現場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陸青恬屏住呼吸,只聽得靴子踩在木樓梯上發出噔噔的聲音。她在心裏默默祈禱,老天爺,讓她做一個被壞人看不見的小透明吧!

“這裏還有個人。”

她心裏的祈禱還沒念完,一個冰冷的東西突然抵住了她的太陽穴。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遇到的每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所以e on!

☆、或許喜歡

大哥,你眼睛不好使啊!明明是兩個人!陸青恬很想糾正他,但聲音被堵在喉嚨裏發不出來,只好沒骨氣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做鴕鳥狀。

“要不要一起做掉?”

“等一下!大哥,你要不要這麽狠?”在生命受到威脅的關鍵時刻,陸青恬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中氣十足把對方吓了一跳,“你們砸場子就砸場子呗,我們只是來吃個飯,與你們無冤無仇!我朋友暈倒了,我又近視眼,你離我這麽近我都看不清你的臉!我不是人證也不是物證,警察來了我就是想舉報你們也沒辦法啊!”

所以無視她吧!無視她吧!

這是陸青恬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求生欲望這麽強烈!原來自己這麽沒骨氣!

“你給我少羅嗦!”

那人怒吼一聲,直接像拎小鳥一樣把她抛了出來,才發現裏面還躺着一個,“咦?兩個人?”

“喂,你幹什麽,動作快一點啦!警察來了又要啰嗦了啦!”樓梯口一個拿槍的人見他不撤退,喊道。

“劉哥,這裏還有兩個人,要不要解決掉?”

劉哥走過來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你新來的啊?你腦子瓦特了啊?我們不是黑社會好伐!是那老滑頭想暗算,少爺才動手的啦!解決什麽啊!腦子瓦特啦!”說着,又狠狠拍了他的腦袋。

陸青恬被那人的感嘆詞繞的暈乎乎,小心翼翼地從手臂裏擡頭,才發現好多個穿黑西裝的人端着槍從樓上跑下來,氣勢洶洶。

大哥,你确定自己不是黑社會的?

“少爺,我們都檢查過一遍,确定沒那老滑頭的人了!只是我們也損失了好幾個弟兄。”

被喚作少爺的那人靠着樓梯,背影高挑,一頂黑色帽子壓得很低,陸青恬看不到尊容,只覺得他周身的氣勢好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

“死了的也帶上,走!”邵易風轉了轉手中的黑色手|槍,放入大衣內,帶頭往門口走去。

丫的,終于要走了,陸青恬為自己撿回一條小命歡呼鼓舞,拖着曉曉的手臂小心地挪啊挪。

“啪——”花瓶落地的聲音幹脆響亮,凝固了一室的氣氛。

也凝固了陸青恬的呼吸。

她看着轉過頭來的一衆黑西裝男,愣了愣,扯出一個大大的僵硬的笑。

邵易風停下腳步,一轉頭剛好看見她笑得傻乎乎的,視線又轉到她拖着的曉曉身上,略帶嘲諷地一勾嘴角,“你還挺義氣?”

陸青恬這才看清他的模樣,帽檐下是一雙狹長精致的眉眼,極深極黑的瞳仁似乎永遠也望不到底,棱角分明的臉上透露出一股淡漠的神色,下巴削得弧度優雅,恰到好處。

或許是剛經歷了一場惡戰,他此時渾身籠罩着一股淡淡的殺伐戾氣。

短路的腦回線重新接上,陸青恬心裏頓時有了個主意,她顫巍巍地伸出雙手在空氣中亂摸,說道:“那個,剛才是對我說話嗎?不好意思啊,我天生高度近視,現在快瞎了,實在看不清人!我姐姐剛才被槍聲吓暈了,我必須得弄醒她啊,否則沒人帶我回家了,唉,可憐我連路都看不清啊······”

電影上不都是看到了壞蛋的臉然後被殘忍殺害嗎?她現在裝瞎子亂扯一通,希望對方能放她一條生路吧!

“哼!”邵易風打量她幾眼,極其不屑地冷哼一聲,轉身邁着長腿跨出門外,西裝男們見狀,忙緊跟了過去,偌大的大堂裏又空無一人。

留下陸青恬呆呆坐在地上,劫後餘生的喜悅中夾雜着一個問題,他是信了呢?還是不信呢?

等警署到來盤問過後,陸青恬回到喬家已經是晚上了。

曉曉在警署到來之前就已經清醒,聽她簡單講了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拍着胸口又差點喘不過氣兒來,不過對她沒抛下自己逃跑感動得熱淚盈眶。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陸青恬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全身乏力,雙腳發軟,明明是去逛街吃飯,誰知道會發生這麽刺激的事情!還槍戰?她以前連真槍都沒見過!

“曉曉,我今天聽那群西裝男說話,好像是邵家的人,那他們稱呼的少爺,難道就是邵家的老大,邵易風?”陸青恬問道,順便描述了下今天看到的那人的長相。

“聽你這麽說,好像是。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啦。”

“哎,你說邵家是不是黑社會啊?”她坐起身,想起那一片晃眼的黑西裝和齊刷刷的□□,心裏不禁抖了抖。

曉曉皺眉,說道:“邵家大部分時間還是個生意人,不過我聽說,邵家和厲家一樣,在黑道的勢力可大了!”

“那就是說他們也算半個黑社會喽。”陸青恬抱着枕頭郁悶,心想他們以後會不會來找自己麻煩?按理說應該不會,她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那群大佬不會吃飽了撐的吧!

“以後少出去吧,還是呆在喬家比較安全。”

陸青恬點點頭表示贊同,呆了一會兒,她感到胸口有點悶便告訴曉曉自己去外面透透氣,拿了件外套往喬家大花園走去,剛走沒幾步,就看到了匆匆而來的喬子程。

她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被喬子程一把抓住肩膀,“青恬,你沒事吧?”

“啊?”陸青恬有點懵。

“今天的槍戰案我都已經知道了,聽說警署還讓你們錄口供了?”

原來是這樣,消息可真靈通啊,陸青恬揮揮手,說道:“放心,我毫發無損。”

喬子程眼尖,抓着她的手,問:“還說沒事,這裏怎麽傷的?”

陸青恬一看,手背上有個一厘米的劃痕,說:“被碎碟子劃的,不礙事,血都沒流。”

“沒事就好。”他的指尖輕輕摩挲着傷口,突然擡頭,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褐色眸子裏湧動着月光,情緒難明。

陸青恬心裏一顫,慌忙将手抽出來放到身後,手背上還殘留着他指尖的餘溫,她眼眸低垂,覺得臉部周圍的空氣微微發熱,心裏卻在思索一個問題。

她是不是真看上了喬子程?

否則拉個手緊張個屁啊!

“青恬,我——”

“哦對了,你消息這麽靈通,是不是已經知道今天槍戰的起因了?”

喬子程的話突然被打斷,他愣了愣,不過還是回答道:“對,恐怕明天的報紙鋪天蓋地的都是關于這件事。其實也怪劉老三倒黴,惹誰不好偏偏招惹了邵家,今天他約邵易風酒館見面其實是下好了圈套。可邵易風不是他算計得了的,所以雙方徹底撕破臉後,反而是他死在對方的槍下。”

“這樣啊。”陸青恬腦中突然又晃過那雙黑眉黑眼,此時更覺得他深不可測。

“那這件事會怎麽解決?”她又問。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警署是絕對不敢動邵家的。邵家在上海的地位不是劉老三可比的,更何況劉老三罪行累累,警署早就想抓捕他,但一直礙着他手中的黑勢力才遲遲沒有行動,這下麻煩解決了,或許還偷着樂呢。”喬子程說着朝她眨眨眼。

陸青恬噗嗤一聲笑了,說話間兩人結伴而行走了一段路,她心裏的陰霾也漸漸消失。

月光鋪灑在鵝卵石小道上,兩側花叢投下斑駁疏離的陰影,在夜風中輕輕搖擺晃動,就像伴着小提琴拉出的美妙音符飄到雲層,安靜的夜,美妙的人。

陸青恬突然感覺手掌觸到一片溫熱,她擡頭,恰好撞進了對方笑意盈盈的眸子裏。夜風吹過,她感到自己的心也随之晃動了一下。

這幾天,陸青恬一直心神不寧。

她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是有點喜歡上喬子程了。可也僅僅就是喜歡而已,要知道她這個從出生以來就沒談過戀愛的單身狗,感情神經粗得吓人!

“陸青恬,我讓你去把曉曉找來,你怎麽還在這裏發呆?”

陸青恬回過神,發現陳管家就站在面前,而且面色不悅。

她連忙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

曉曉就在花園,陸青恬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她,兩人邊往回趕邊聊了幾句。

“曉曉,最近喬家好像很忙啊,有什麽事情嗎?”

曉曉誇張地捂住了嘴,“青恬,我記得和你說過好幾次了,你怎麽還不知道?後天夫人的妹妹就要帶着表小姐回國探親,夫人吩咐要舉辦一個宴會為她們接風洗塵,因着喬家的地位,到時候上海各界名流都要來參加的。這幾天你可要提足精神了,千萬別出什麽差錯。”

“哪個表小姐?怎麽還是回國探親?”

“夫人的一個妹妹嫁給了美國人,是個軍火商。哎,我還聽說表小姐長得可好看了,和我們長得都不一樣。”

陸青恬記起喬子程是和她提起過有一個姨媽嫁給了美國人,原來就是她回過探親,她笑笑,說道:“混血兒當然長得不一樣,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的情況下,即使父母相貌普通,混血兒也會是個帥哥或美女。”

作者有話要說: 舍友看了,然後對我說,男主長得很帥,就是名字太挫。······inging,這是從人家男神名字改編而來的好嘛,明明狂拽酷霸屌!哼哼。(咬手絹狀)

☆、接風宴會

宴會就在喬家大花園裏舉行。

這天,政界,商界,還有藝術界的各位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聚齊了,其中還有不少金發碧眼的洋人。男士們西裝革履,風度翩翩,挽着妝容精致的女伴穿梭在人群,端着酒杯互相攀談。一時間觥籌交錯,無比熱鬧。

陸青恬和曉曉一起将雪白的蕾絲布鋪在長桌,擺上燭臺,端上食物,疊起七八層的水晶高腳杯,将上好的紅酒傾注而下。

做好這一切,她拍拍手,問曉曉還需要做點什麽。

曉曉指了指桌上的托盤,說:“你端着幾杯酒,在人群中走來走去就行。”

“好吧。”陸青恬聳聳肩,拿了幾杯酒放在托盤上。

要不咋說丫環是個累人的活計呢,她連午餐都沒來得及吃,早上只匆匆吞了個包子,現在早就饑腸辘辘,還要不停走動,給人端茶送酒。

一趟下來,陸青恬手中只剩一杯酒水了,她決定待會兒等曉曉接班後,就偷偷溜到廚房拿幾塊點心吃,否則等這些名流散完天就黑了,恐怕只有殘羹剩飯了。

這麽想着,一只修長白皙的手突然出現,露出襯衫上精致的銀制袖扣,端走了她面前的酒杯。

她心裏一陣輕松,終于可以換班了。

“等一下!”

陸青恬腳步一頓,疑惑地回頭,心裏咕哝着對方的事多,只是在她看清面前之人時,腳步不由自主往後一退,他······不就是那天被喚作少爺的人嗎?邵易風?

他筆直地站在陽光下,一只手微微搖晃着杯中透明的紅色液體,邊用深不可測的眼神打量着她。他的頭發剪得很短,幹淨利落,濃眉之下黑沉沉的眸子仿佛要将人吸進去。

“請問還有什麽事情嗎?”她有點心虛。

“你不是快瞎了嗎?”

陸青恬瞪大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啊?你在說什麽,我怎麽一點都聽不懂。”

邵易風冷笑一聲,把手裏的杯子扔進草叢,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她,說:“不要和我裝傻。知道嗎?你現在的表情,讓我很有開槍的沖動。”

陸青恬僵笑着,瞥到随着他剛才的動作,腰間露出了黑色的一角,她想想也知道那是什麽,于是立刻挪開視線,繼續裝糊塗,“這位先生,我真不明白你說的話。”

“是嗎?不過我不瞎,記憶也沒問題。哦對了,”他指指花園的方向,“我剛才在那邊已經看到你‘姐姐’了。”

陸青恬知道再裝傻就沒意思了,幹脆說道:“啊,我記起來了,怪不得剛才聽你的聲音有點耳熟。唉,可惜我是個大近視,都看不清你的樣······子。”

她的話頓時梗在喉嚨裏了,因為邵易風将□□從腰間拿了出來,把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她的腦袋,問:“那你現在看得到我手中拿的是什麽嗎?”

“看不清!我還有事先走了。”陸青恬飛快地說完,立刻掉頭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心裏篤定他也就是吓唬吓唬罷了——她就不信他敢在這裏開槍!

“砰——”随着沉悶的一聲,腳下的泥土突然飛濺起來,還有子彈落地的聲音。

擦,這個神經病!還真開槍啊!還他媽的裝□□!

陸青恬憤怒地轉身,看到遠處花園裏的客人們依舊歡聲笑語,絲毫沒有感覺到這邊的情況。

“好吧,我承認我視力很好,也看清了你的臉,所以怎麽着吧?”她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早承認不就得了,浪費我的子彈。”邵易風從槍口升起的硝煙中擡起臉,極黑的眼眸閃過一絲得意。

“喂,你堂堂一個邵家老大,何必跟我這個小市民計較?那件事警察早就知道是邵家做的,也沒拿你們怎麽樣,我只不過剛好在現場而已,幹嘛為難我啊?”陸青恬越說越覺得自己可憐兮兮。

“我有說過要為難你嗎?”他一皺眉,似乎很疑惑她為什麽這麽說。

靠,那剛才在幹什麽?調情嗎?!

陸青恬心裏萬匹羊駝奔過。

“開個玩笑而已。”他輕描淡寫地說。

有人這麽開玩笑的嗎!

“那這樣的話,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面前的人很危險,像自己這種小市民還是滾遠點比較好。

“我有說讓你走了嗎?”

他的聲音落在陸青恬耳中顯得陰測測的,她一臉苦逼地轉過頭,此時真想沖上前揪住對方衣領,然後在他耳邊狠狠吼道:“老大,你到底還有什麽事?快說快說!再不說,本姑娘就不伺候了!”

不過也就想想而已。

“邵先生,還有什麽事情?”她露出标準的八顆牙齒,聲音盡量放得溫柔似水。

“幫我再拿一杯酒。”邵易風看了眼被自己扔掉的酒杯,說道。

“好的。”

陸青恬不敢怠慢,回到宴會主場拿了酒水放到托盤上,誰知剛一轉身,撞到了匆匆走來的一個人影,她腳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撞倒那摞得很高的水晶杯。

幸虧對方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腰,才避免了慘劇的發生。

陸青恬正要道謝,對方卻搶先一步,問道:“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他聲音溫柔,令人心生好感。

“沒事,謝謝你。”她穩住手裏的酒杯,擡眼望去,笑着回答道。

對方是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面容白皙,身姿挺拔,穿着件剪裁修身的灰色西裝,愈發顯得長身如玉,更何況他鼻梁英挺,眉目朗朗,渾身上下充滿一股正義之氣,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你是這裏的服務生?”他問。

陸青恬點頭。

“那這樣的話,你有沒有看到邵先生?”

“邵易風?”

“對,我找他有一些事情。”

陸青恬想了想,說:“我正好要給邵先生拿一杯酒送過去呢。他就在那邊,我帶你去吧。”

“好,麻煩你了。”秦朗松松領帶,沖她紳士一笑。

喬家大花園的一隅與宴會主場隔了排青柏樹,陽光透過密密的枝葉留下了斑駁疏離的光影,輕風微涼,沁人心脾,而且遠離了宴會場的喧嚣吵鬧,是個醒醒酒的好地方。

陸青恬來到這裏時,才發現邵易風早已不見蹤影。

她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剛才他還在呢,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真是抱歉。”

“沒事,宴會時間還長,我到處走走總會碰到他的,”秦朗邊說邊拿起托盤裏的酒杯,朝陸青恬一舉杯,笑說,“既然他不在,那這杯酒就歸我了。你不介意吧?”

“當然。享用愉快。”

“對了,你很怕見到邵先生嗎?”

“啊?”陸青恬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

“我問你有沒有見過邵先生的時候,你眼裏閃過一絲警惕,在表明給我帶路之前眼睛低垂猶豫了一下,而且一路上你眉頭微微皺起,大拇指不停摩挲托盤,直到我們來到這裏,你嘴角往右上角翹起小弧度,手指上的小動作也停止了,明顯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所以,我猜測你一定很不情願來到這裏,見到某個人。”

秦朗一手托着酒杯,一手随意插在褲兜裏,站得筆直高大,斑駁樹影投射在他細碎劉海上,發下是一雙充滿探究意味的眼睛。

陸青恬摸摸自己嘴角,心想自己真的表現得那麽明顯?還是說眼前的這個家夥是微表情專家?

“我并不是很怕見到他啦,就是有點小緊張而已。”她解釋道。

“是嗎?”秦朗撇撇嘴,說道,“好了,你就不要管我了。快去吃點東西吧,你好像很餓的樣子。”

“咦?這你都知道,也是從表情和動作看出來的?”她有點驚訝。

“不是。因為剛才來的路上,你肚子叫了好幾聲了。”

陸青恬在廚房匆匆吃了幾塊點心,又被陳管家忙不疊地安排到另一個工作崗位。

她站在長桌後面,發現身旁的幾個丫環圍在一塊,偷偷對着人群中的一個方向指指點點,臉色緋紅,眼冒紅心。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也擠過去問:“你們在看誰啊?”

一個年紀稍大的丫環壓低聲音說:“你看,就是那個穿黑藍色西裝的人,他是厲家的三公子。你有沒有覺得他比咱們少爺還要好看?”

陸青恬眯起眼睛看了看,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距離不遠,她可以清楚地看見對方的五官,怎麽說呢?這位厲家三公子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眼角眉梢盡是風情。

他額頭光潔,眉毛細長柔軟,一雙天生的桃花眼微微上翹,加上挺拔的鼻梁下削得極薄的嘴唇,使他的五官看起來多了一份陰柔美,雖然他下巴和側臉的弧線十分剛毅筆直。

陸青恬還是第一次見到長相陰柔卻不顯娘氣的人,心裏暗暗贊嘆,對方确實是天生尤物,不過她還是比較喜歡喬子程這種長相,可能是愛屋及烏吧。

但這種男生女相的俊美對于小姑娘的殺傷力還是極大的,她看看身邊幾個滿臉花癡的丫頭就知道了。

“不過,我怎麽聽說厲家三公子的生活作風不好啊?”一個方臉丫環湊了過來,小聲說道,“我聽說厲家三公子是厲老爺的一個姨太太生的,那姨太太年輕時是唱戲的,深得厲老爺喜愛,可惜生下三公子後沒多久就過世了。他從小由奶媽帶大,又不得厲老爺關心,厲夫人和他兩個異母哥哥可不喜歡他了。”

“對呀,可能就是這個原因,聽說厲家三公子從小就頑劣不堪,成年後更是變本加厲,不但不管厲家生意,還常常流連歌舞之地,喝酒作樂,據說他在外面包養的情人就這個數。”說着,比劃了一下手指。

陸青恬一面聽着勁爆的八卦,一面打量着那位被爆隐私的仁兄,正津津有味的時候,一道冰冷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 該出現的人也差不多都出現了哈!不過,只是差不多。

☆、花花公子

喬家大花園裏擁擠熱鬧,莺歌燕語,頭頂上的陽光和煦溫暖,溢溢灼然,可陸青恬冷不丁地撞入這人眼中,不知是不是第六感作怪,她感到了冷,幽深的冷。

不過意料之外的是,對方竟沖她邪魅一笑,極為禮貌地點了點頭。

她趕緊低頭裝作擦桌子,偷觑別人被發現後,連微笑也忘了回一個。還有,剛才那道冰冷的視線似乎是她的錯覺,因為對方明明笑得歡樂。

厲源回過頭,舉了舉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微笑着繼續和對面之人攀談,心裏卻冷笑一聲。

“厲三少。”

他聽到背後有人叫他,轉過身。

是喬子程,身邊還跟了一個穿天藍色西洋裙的高挑女士。

“喬少爺,幸會!”他伸出手與喬子程握了握,嘴角保持着恰到好處的弧度,疑惑地問道,“這位小姐是?”

“我的表妹,喬薇薇,她才是今天宴會真正的主人。”喬子程把喬薇薇引到身前,介紹給厲源。

“哦是這樣,”厲源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紳士般地彎腰行了吻手禮,說道,“表小姐真是明媚動人,我還從未見過與您這般美麗的人兒。”

喬薇薇雖然在美國長大,但平時受到母親的管教比較多,懂得中國的客套,她矜持地笑了笑,說:“厲少爺謬贊了。”

“可我從來沒看錯過人呢!”

三人碰杯喝完酒後,喬子程便帶着喬薇薇去結識宴會上的其他人。

喬夫人的本姓也是喬,與喬老爺有着遠親關系,她的家族地位雖不及喬家,但在上海也是排得上名號的。這次喬夫人親妹妹史密斯夫人遠道而來探親,其實還存了另一個心思,就是想托姐姐幫忙在上海尋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族,讓喬薇薇回國結婚。

喬夫人與這個妹妹從小就親切,加上考慮到聯姻會使喬家在上海更加風生水起,自然十分熱衷幫忙,于是她決定操辦這個宴會,命喬子程帶着喬薇薇輾轉,認識認識上海的各界名流和世家公子。

幾十杯酒下來,喬薇薇有點不勝酒力,她揉了揉太陽穴,說:“表哥,我得去休息一下,再喝下去,恐怕參加不了今晚的舞會了。”

喬子程想着人也認識得差不多了,便點點頭,随手招來一個小丫環,吩咐道:“帶表小姐去偏廳休息一下。”

陸青恬一整天沒和喬子程說上話,只看着他的身影忙忙碌碌地穿梭,身邊還跟着一位混血小妞,心裏不禁感到有點悶悶的。

舞會開始前,她和曉曉幫忙把一大堆盤子酒杯等雜七雜八的東西搬到廚房,曉曉擔心夫人有什麽吩咐很快就走了,留了陸青恬一人滿懷心思地走在路上。

“你好,請問舞會大廳怎麽走?”

聲音細膩柔軟,并不是很标準的發音,微微有點咬舌。

陸青恬擡頭,這不是跟在喬子程身邊的混血小妞嗎?大晚上的怎麽一個人在這?

月光如水,她近距離的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樣子。

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藍色洋裙裹在身上勾勒出胸前飽滿的弧度,細長的眉尾高高挑起,褐色眼睛略顯深邃,鼻子又高又挺,充斥着一種異域與東方結合的特殊風情。

喬薇薇見她愣愣地不說話,又問了一句:“請問,舞會大廳怎麽走?”

陸青恬回過神,指了指遠處,說:“我也正好去那裏,要不一起走吧。”

唉,今天好像光給人帶路了。

喬薇薇高興地說:“真是太謝謝你了!你也要去那裏跳舞嗎?”

大姐!看她這身打扮就不是好嗎!

“我不是去跳舞的,”陸青恬搖搖頭,看着她中西結合的美麗臉龐,猜測地問道,“那個,你就是表小姐?喬子程他表妹?”

“哦對的,我母親是喬夫人的妹妹,喬子程是我表哥。你是怎麽猜出來的?”她露出好奇的表情。

“像您這樣的混血美人很少見,而且感覺你和喬子程有一點點像哦。”最重要的是,她都看見喬子程陪你一天了好嗎!

“哦,是嗎?”喬薇薇用手指點了一下鼻尖思索着,她對面前清秀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加上她剛才不着痕跡的拍馬屁更是取悅了她,于是熱情地伸出手說道,“我母親姓喬,所以我的中文名字叫喬薇薇,很高興認識你!”

這混血小妞的熱情撲面而來,陸青恬深受感染,也伸出手與她握了握,說:“我叫陸青恬。”

“對了,你怎麽會來到這麽偏僻的地方?而且身邊連個丫環也沒有?”

喬薇薇苦惱地皺眉,聳了聳肩膀,說:“唉,我是想趁舞會前出來透透氣,就沒讓人跟着,沒想到走太遠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誰讓我忘記了自己是個大路癡呢?”

說着,嘴角誇張地往上一提,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她本來就愛做各種表情,只是母親千叮萬囑,回國後尤其是在人多時一定要端莊賢淑,笑不露齒。她矜持克制了一下午,肩膀和臉都好酸。

陸青恬笑笑,這混血小妞的面部表情完全繼承了美國人,很豐富嘛!說話語氣也沒有世家小姐的嬌慣,反而平易近人,還愛賣萌,很對她的胃口。

女人果然是愛聊天的動物,兩人雖然剛認識,但一路下來說了不少話。走到舞會大廳門口,喬薇薇擺擺手向她道別,還表示以後有空會繼續找她玩兒。

陸青恬也笑着和她告別,看她進去了才轉身繞過柱子準備從後門進入,舞會大廳後面有個燒點心的小廚房,按陳管家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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