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急救室的紅燈暗了。
我立馬站起身，急切地拉住醫生，問，“醫生，他的情況怎麽樣？”
醫生平靜說：“洗胃很成功，他的情況屬于輕微食物中毒，三天內不能進食。不用擔心，現已經轉入普通病房，等一下就能醒了。”
“謝謝醫生。”懸了大半夜的心終于得以安穩，我松下肩膀，擦去額上的冷汗。
我坐在床邊，靜靜地等待他醒來，眨巴眼睛看了方重晗半天。
這樣看來他的輪廓确實柔和了許多，俊美的臉越看越好看，額上細碎的劉海遮住了眼角，嘴唇似桃花晶瑩剔透。我忍不住碰了碰他長似羽毛的睫毛。
方重晗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兩下，我立馬收回手，假裝淡定，說，“你醒了！”
方重晗睜開眼睛，微蹙眉心，白茫茫的燈光照的他眼睛發痛，揉了揉眼睛，四周的環境漸漸清晰。眼前一張大大的笑容映入眼簾，炙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不由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心跳漏了一拍。
方重晗張開慘白的嘴，陰郁的聲音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一聽這明顯嫌棄的聲音，分明就是不想看見我，頓時我不高興了，收起笑容幽怨的眼神看他，“什麽叫我在這兒！真沒聽過，哪個人醒來就問別人怎麽在這兒，先搞清楚自己的處境好嗎？”
他沉默不說話，深邃的目光看我。
被他這發情的目光看得我渾身不舒服，病房裏尴尬的氣氛上升，我慌張地掰手指，糾結該不該說那件事。
糾結了半天，我還是開口道歉了，“方團長對不起。”
他冷淡不過表情的面向我。
我一口氣承認事情的經過：“我不應該在咖啡粉裏下藥，害團長食物中毒進醫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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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淡淡的兩字。
他的聲音很滄桑我沒聽清楚，愣愣地看他。
方重晗一臉的意料之中，挑眉問，“報複？”
我驚愕地睜大眼，慌張毫不掩飾，一下子撕開溫順的皮囊，“報複，啊呸！我像那種低級趣味的女人嗎？不要用一副你很了解我的表情，好嗎？”
的确，他還不夠了解。
“沒有下次，否則後果很嚴重。”方重晗危險地眯起眼睛，俊美的臉滿是平靜，冷漠的雙眼此刻呆滞了許多，顯得黯淡。
“我保證一定不會有下次，而且會好好工作。對了，我幫團長您聯系家人吧，電話是多少？”得到原諒的我如釋重負，興奮地掏出手機。
話音落了許久，沒得到回複，我的手僵硬住，緩緩擡頭看他。他側過臉望着黑漆的窗扉，沉默的臉很是慘白，眼神裏滿是漠然，那種習慣絕望的表情。突然我的心裏一緊，目光緊緊看他，“聯系……家人會好一點吧。”
“沒必要。”冷到撼動的聲音撥入心弦。
為什麽只要聽他說話，哪怕是一兩個字，看他陰郁的臉，我的心就會發痛，蜜蜂鑽洞般的痛。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沒說話，只是坐在椅子上，不敢看他，拿着刀小心翼翼削蘋果。這是我第一次削蘋果，不能像厲害的人削一整條皮，斷斷續續成塊，我也覺得這是個技術活，不适合強迫症的我，差點那鋒利的刀口割傷手。我果斷扔掉，氣憤的不削了。蘋果不都是洗幹淨就吃，還削什麽皮呀。
看着我氣鼓鼓的模樣，方重晗嗤聲一笑，“笨，連蘋果都削不好。”
“我……”我竟無力反駁。
方重晗費力半擡起身子，拿起桌邊的小刀和蘋果，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刀邊。
我擔憂地看他，只見他幹淨利索的削好一整個蘋果，切成四塊，遞給我，我接過來。他什麽話沒說，望着窗扉默默地吃蘋果。
我咬了一口蘋果，含在嘴裏沒咬碎，酸澀的味道滋出口水，呆呆望着他。希望能看出他的破綻，在完美的人也會有弱點的，哪怕一點就好。
“扶我起來。”
我愕然看他。
天臺
方重晗越身坐在欄杆上，對着夜空望眼欲穿，不時搖晃的身體，仿佛下一秒被風吹墜落的危險。他揚起俊美慘白的臉龐，涼涼的夜風将他的頭發吹得細碎，嘴角淺淺的微笑，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才露出了笑容。
“團長……這樣很危險，快下來吧！”我難為地站在他背後，想伸手想扶他又不敢。
月光雖美但凄寒，少年頸長的身影像那潭銀色的月，遠遠看來十分美好，可靠近點看卻凄寒無比殘缺不全。
他的身子搖曳在夜風中，整個人似乎放的很輕松，很輕松，不在乎會否墜落，即使是墜落了，他也會保持一片葉子的姿态，輕飄飄，柔和地，墜落，死去。
“為什麽？”我問他，夜風吹得人發冷，我抱緊雙臂，和他一起望着滿天的星星，一閃一閃的真漂亮。
方重晗的回答：“為什麽？”
這算什麽回答？自相矛盾。
我輕輕一笑：“我想了解你。”
這就是我心裏的想法別無其他。如果非得問個究竟，我會毫不猶豫說因為他，想極力讓他變得更好，而不是把所有情緒憋在心裏，不對任何人訴說。這樣只會讓他漸漸對一切事物無所謂，無論受過多少傷害只是淡然一笑。
“我的世界只是一片空白，別輕易窺探，否則你會迷路。”方重晗深邃的雙眼似一潭死水，嘴角揚起一絲嘲諷，嘲笑我的狂妄自大。
我站在他身後，緊緊地盯着他，“我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方重晗能感受到背後傳遞而來的炙熱，那種真摯的溫度，熱的他心裏局促不安。
怎麽不說話了……
方重晗站在欄杆上，伸出雙手閉上眼睛，半只腳露在空中，頭發随風飄揚，身體搖搖欲墜。感受夜的冷風到底是什麽滋味，是溫和适宜麽？不，是刺骨的冷冽。
“危險！你……快下來！”我驚恐地看他，這可是八樓，摔下去肯定血肉模糊，試圖扯他的腿下來。
“想知道，我死去會有多少人是笑是哭？”方重晗望着夜空笑，輕快地向右邊移動步伐，他很享受這種心驚膽顫的感覺。
看到這樣的他，我忍不住心裏的恐懼，怒吼道：“那我現在就能告訴你！你死了，我一定會是第一個笑的人，我會笑你，用盡全力去笑，踩着你的屍體，唾棄你的命不如畜生！”
夜晚傳來笑聲，尖利的刺痛他的耳膜。明明感受到我的心意，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清楚了吧，我實在不太擅長假裝，平靜地裝出一副冷嘲熱諷的模樣，我害怕失去你，方重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話，他躍身穩穩站在地面。冷冷的月光印着他修長的影子，他垂下眼眸，嘴角抿起弧度，黑暗中他的輪廓冷冽如鋒芒，全身散發出令人驚駭的氣質。
已經沒有誰能夠了解他。
“你喜歡星星嗎？”我緊緊盯着他的背後。
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顯得孤單冷漠。究竟是什麽力量支撐着他努力活下去，即使是辛苦千倍萬倍，甚至更多更多，不說出口的那份執着到底是什麽？
方重晗的背影越來越小，變成黑暗中的一小點，堅定的踱步向前不回頭，離我越來越遠，仿佛下一秒他會從我眼前消失。
我的情緒一下子激動，瞬間湧出眼淚，蹲在地上哽咽問：“你到底在害怕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喜歡看星星正真的理由？你總是這樣，一個人活在黑暗中，看着天上的星星發呆，就能滿足了嗎？難道你就不會有恐懼的時候嗎？”
方重晗停下腳步，修長的背影被夜風吹得凜冽，咬緊牙關沉聲：“它們是伴侶，而你不是。”
一字一句随風吹進我的耳朵，吹進我的心，吹進最深處。我只覺心被用力的攪拌，空氣吹得眼睛發疼，眼眶裝滿了月光和他離去的背影，被風輕輕吹走，不着一絲痕跡。
天臺上只剩我一人，我望着夜空一閃一閃的星星。
風吹亂了我的頭發，看不清此刻我是什麽表情。我似乎還在原地疑惑，這算是拒絕還是告白？以後我該以怎樣的方式面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