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唯,阿唯。”韓建成追了出來,一把拉住韓烈唯。
“二叔,有什麽事嗎?”停下腳步的同時,韓烈唯也嚴實的藏起受傷的情緒。
韓建成一臉慈藹的望着他,好聲勸慰道:“不要跟你爸嘔氣,他原本不是這樣的,說到底還不是陸經理挑唆……唉,你瞧,我不也被召來了。就連你回來前,我想幫你說句話,陸經理也沒少給我排頭吃。”
他無奈搖搖頭,“你爸其實是心疼你的,他的心地最善良了,當初不知道拉拔了我多少,你想,對我這個弟弟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兒子?你就諒解諒解他吧,他只是一時被人蒙蔽了。”他拍拍韓烈唯的肩膀,和藹問:“你吃過飯了沒?我看你好像又瘦了,跟二叔回家,我讓你嬸嬸給你補補身子,年輕人工作要做,身體也要顧。”
“改天吧,今天時間也晚了,改天再去陪二叔二嬸吃飯。”
“就這樣說定了,你可別騙我,二叔二嬸随時等你來。”
“我會的。二叔慢走。”目送着韓建成開車離去後,韓烈唯轉身坐進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座車,向司機小陳凝聲道:“回市區。”
每一次韓烈唯離開大宅總是黑着一張臉,老半天不吭聲,小陳識相的不多說什麽,馬上發動引擎将車子駛離韓家大宅。
一路上,前座的張凱文也保持安靜,直到韓烈唯突然開口問——
“那件事情處理得怎樣了?”
“汪姍姍的經紀人原本态度很強硬,不只要索賠兩倍違約金,甚至還要求天價的精神賠償。結果,等我一拿出總經理交給我的照片,汪姍姍的經紀人當場氣焰全消說要回去考慮。剛剛我接到電話,他們願意全盤接受我們的條件,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解約的原因務必保密,不得對媒體透露半個字。”
“可以。”韓烈唯冷冷地道。
“總經理,其實汪姍姍那些不光彩的事情一旦爆發,她肯定要完蛋,我們大可不必退讓,即便她要提告,我們也站得住腳。”
“然後讓柏凱麗這個品牌跟着她一起埋葬嗎?她完不完蛋是她的事情,我沒興趣,我只要她別在柏凱麗這個品牌,還有我韓烈唯的臉上抹黑就行。聽着,務必在醜聞爆發之前切割得越幹淨越好,最好明天一早就把所有事情解決掉。”
“那些照片怎麽處理?汪姍姍一直想要拿回去。”
“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就拿到的東西,想必別人手上也有了,她想要就給她。”對韓烈唯來說,留着一個即将身敗名裂的女星的不雅照,只是戕害自己的眼睛,浪費文件空間罷了。
“如果陸經理問起……”
“無可奉告。”韓烈唯對陸家福向來是抱持不解釋不說明不理會的冷漠态度。“別忘了保密條款!”
“我知道了。”
車子重回市區後,正要如往常般前往韓烈唯的私人住處,韓烈唯卻一反常态的命令小陳把車停到路邊。
“你們都先下班吧,我想到附近晃晃吃點東西再回去。”
看得出來老板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很有義氣的張凱文索性提議,“總經理,剛好我也有點餓,不如我們一起去吃宵夜吧!小陳也一起去。”
小陳猛點頭,一副奉陪到底的樣子。
韓烈唯不是不知道張凱文的心意,只是今晚他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別想敲詐我!今天是情人節,我寧可一個人去吃東西,也不想身邊跟着兩個大男人。”單身是一回事,被人懷疑性取向又是另一回事。
好不容易打發了司機小陳跟特助張凱文,韓烈唯移坐到駕駛座,正在思索着該去哪裏,後視鏡裏,他看見後座正擱着他在派對上抽中的禮物,不假思索地伸手撈來,打開車廂內的小燈,動手拆起禮物。
巧克力、手工餅幹,還有……塗鴉?!呃,他誤會了,是幾張畫功不怎麽樣的手工繪制餐券,其中一張還寫着禮物準備者的姓名跟電話。
穆樂言,0923XXXXXX。憑此券到凱萊奇餐廳用餐免預約免付費!
韓烈唯挑高黑眉,斜睨着手裏的東西。“什麽東西,這是小孩子準備的禮物吧?”
東西孩子氣,畫風更是幼稚到了極致,他覺得啼笑皆非又莫名其妙,搖搖頭,随手把餐券往胸前的口袋裏一塞。
至于那些巧克力和手工餅幹……明天送給小陳讓他帶回家給孩子吃。
韓烈唯開着車子在市區漫無目的地東彎西繞,最後停車走進一家酒吧。
對于已經感到厭煩、覺得無趣的生活,如果可以,今晚就讓酒精幫他逃離,哪怕只是幾個小時的麻醉也好。
穆樂言就住在餐廳二樓,派對結束後,她親自開車把餐具器皿載送回餐廳,順道還送好姊妹林美美回家,另外一輛車則是請阿偉先幫忙開回店裏。
她心情很好,好到嘴角翹得幾乎比天高,甚至還很難得的哼起了旋律。
“心情很好唷,該不會是交換禮物抽中鑽石啦?”老實說,林美美巴不得她今天晚上就送入洞房,好從廚師的世界裏解放出來。
“那種滿到快要爆炸的興奮,別說是區區一顆鑽石,就算是101跨年煙火也比不上!”
林美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她。“你、你、你……”
穆樂言笑容燦爛,不住地對她點點頭。
“真的讓你遇到真命天子了?!誰誰誰,是誰?是你抽中他的禮物,還是他抽中你的禮物?”林美美興奮地問。
為了讓穆樂言可以參加交換禮物游戲,她硬是被老姊訛詐了一趟日本之旅,預估損失五萬塊跑不掉,不過,只要好姊妹能遇到好對象,這些錢花得一點都不冤枉。
穆樂言眨着無辜的大眼睛。“抱歉,不是唷!”
“不是?!那你到底在爽什麽?”
這時車子恰巧在林美美家門口停下,穆樂言放開方向盤,雙手搭向林美美的肩膀,興奮地道:“聽着,今天晚上參加派對的那些人,把我們準備的餐點都吃光光了!是全部都吃光光喔!連丁點的渣渣都沒剩下,你說,這是不是很令人興奮?”
她開心得活像吃了滿嘴糖果的小孩。
林美美聽了傻眼,無奈的撐住額頭,連嘆三聲氣。不懂,遇到一群狼吞虎咽的餓鬼吃貨,有啥好開心成這樣的?
“可人家就真的真的很開心嘛,你要知道,這是對廚師的肯定,也是身為廚師的成就感,是贊美,是……”
“停——”林美美才不想管那是什麽,她只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我問你,你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吧?”
穆樂言點點頭。“我知道呀。”
“你說,你有多久沒聽到男人對你說我愛你三個字了?”
穆樂言心口微微的泛起漣漪,令人生氣的記憶跳了出來——
兩年。她有兩年沒聽到男人對她說那三個字了。那個曾經滿口甜蜜對她說我愛你的家夥,在兩年前她父母發生意外,她最最最需要有人支持的時候,竟然慫恿她賣掉餐廳,好資助他出國念書,混帳王八蛋到極點!
該死的是她這個愛情傻瓜還差點這麽做,要不是林美美及時阻止她,她就真幹下蠢事了,每每想到,她都會忍不住為當時的自己捏一把冷汗。幸好現在她已經清醒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比起聽見我愛你這三個字,我更想聽到有人稱贊我做的菜好好吃,這是對我的廚藝的一種肯定。”
“好好好,你以後幹脆找鍋碗瓢盆還是菜刀鏟子跟你生小孩好了。”
“這話說得也太可怕了吧?又不是鄉野奇談。”穆樂言咕哝抱怨。
林美美翻了個白眼,決定換個話題。“你抽中的禮物呢?”她實在很好奇禮物的準備者是誰。
“放在外套口袋裏。”穆樂言邊說邊往外套口袋裏撈,結果摸了老半天,兩手空空如也,哪有什麽禮物的蹤跡。她搔搔頭、咬咬唇,滿臉歉意地忏悔道:“我明明記得我把東西放在外套口袋裏的……”她心虛地越說越小聲。
“不見了?!”林美美的心髒幾乎要麻痹了。
穆樂言這個天殺的迷糊鬼,什麽不弄丢,居然把附有某青年才俊專線電話的禮物給丢了?!
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居然被搞砸,林美美覺得自己沒被她氣到腦中風絕對是林家祖先保佑。
現在怎麽辦?人助不行,求天助,難道真要她求老天幫幫忙,好讓穆樂言待會開車時路邊跑出個男人給她撞嗎?只怕屆時對方就算命大不死,也是個殘廢的。
林美美捶胸頓足,哀莫大于心死,她強烈認為穆爸穆媽不該半夜來她拉的腳,而是應該去幫忙補補他們女兒的記性才對。
可憐她那五萬塊飛了,白花了……悲乎!
穆樂言也不想這樣,問題是東西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搞的,在廚房裏那麽幹練,怎麽對其他事情就這麽迷糊?
“應該是在車子裏的某個角落,我回去一定仔細再找找,一定!”她相當認真的保證。
“我要回家了,不然我怕我會失手掐死你。”除非給她加薪,彌補損失!
林美美恨鐵不成鋼,絕望下車,頭也不回的直直走進家門。
穆樂言不是不懂好友的好意,只是現在的她最想做的就是努力把屬于父母的好味道長長久久的傳承下去,畢竟,愛情太薄弱,遠不如料理帶給她的滿足,與其等待一句缥渺的我愛你,她想,她寧可去争取那發自內心的好好吃三個字,更能帶給她無限的前進動力。
透過照後鏡發現再也看不到林美美的身影,穆樂言無奈苦笑,重新發動引擎,操控着方向,讓車子奔馳在夜色裏。
在距離凱萊奇餐廳不到兩分鐘路程的路口,她熟練的停車等待紅燈,直到綠燈亮起再次起步,怎料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從幽暗的巷子裏踉跄跌出。
“啊!”穆樂言在驚聲尖叫中緊急踩下煞車,突如其來的那股力道,讓她整個人往前撲,安全帶勒得她胸口痛極,還微微岔氣。
她瞠瞪着雙眸,大口喘着氣,暗忖着不會吧,她、她……她撞到人了?!
一股惡寒從腳底板整個竄上來,穆樂言全身冷汗直冒,腦袋一片空白,握着方向盤的手更是不住發抖。
“冷靜下來穆樂言,車速沒有很快,而且你馬上就停住了,也許對方只是輕傷,趕快送醫一定沒問題的。”她一邊對自己喊話,一邊抖着手解開安全帶,接着打開車門下車。“阿彌陀佛,千萬不要肚破腸流,拜托拜托……”她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詞的來到車子前方檢查輪底。
沒有人卡在車輪底下,謝天謝地!
倒是在與車輪尚還有些距離的地方,一個男人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口中不時發出微弱呻吟,臉上還有着大小不一的傷。
“先生!先生!你還好吧?”穆樂言焦急地彎身問。
盡管帶着傷痕,卻無損他外貌的俊美,壓倒性的費洛蒙讓他即使頂着一頭淩亂的發絲,也有種難以言喻的性感魅力,教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男人勉強睜開眼睛,深黑眼眸在暈黃路燈的照耀下,流瀉出暖潤的琥珀色光芒。
不知怎地,剎那間,穆樂言心緒竟如同壺中翻滾的水,無法平靜,尚且還來不及捕捉厘清,面前那雙幽深的眼眸繼而又閉上,許久都再無動靜。
怎麽了?她是這麽了?好端端的怎麽會這樣?她不喜歡這樣,她讨厭這種莫名奇妙的情緒!掌心壓住胸口幾次深呼吸,她逼自己恢複該有的沉穩理智。
她怔怔的望着男人,暗忖,他現在一動也不動是怎樣,該不會是撞得太大力,昏迷了吧?!
沉穩破功,穆樂言掩嘴驚呼,心髒更是分不清楚害怕還是慌亂,撲通撲通的胡亂跳着。
她不是已經馬上踩了煞車,怎麽還會這麽嚴重?完了完了……不行,得馬上送他去醫院,說不定還有得救。
“先生,你不可以死,撐着點,千萬不要死掉唷,我這就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你一定要撐住!”
她嘗過被車禍奪走家人的痛苦,她不能讓另一個家庭也遭遇這種折磨,不然她會無法原諒自己的!
穆樂言要回車上拿手機,剛轉身,手腕突然一緊,男人炙燙的大掌無預警的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放,力氣大得像是要扣進她骨頭裏去似的。
“別、別走……”嗓音沙啞而無助。
“你別誤會,我不是要逃,我只是要回車上拿手機叫救護車,你受傷了,需要去醫院。”
“不要!我不去!我……不去……”男人像個鬧脾氣的孩子胡亂的揮着手,一度掙紮着試圖要站起身,未果,最後又重重跌回地上。
“啊,小心!”
穆樂言及時抱住他的頭,很驚險的護住他的腦袋沒當場開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聞到了他身上濃嗆的酒氣。
“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我沒有喝醉,沒有……”
他試着站起身來表現清醒,偏偏總是失敗。
喝醉的人都認為自己沒醉,殊不知自己根本醉得連站都站不好。
等等,所以搞了半天,這家夥東倒西歪躺在地上,很有可能不是因為被她撞到,而是因為喝太醉?
那他臉上這些傷又是怎麽搞的?
穆樂言怎麽看怎麽怪,強烈懷疑他是被人打了一頓。
“你到底是招惹誰了?”而她又是招惹誰了,好端端的竟遇上個醉男人,她沒好氣地埋怨道:“喝醉不乖乖回家睡覺,真不知道你是想吓死誰。”
往好處想,虛驚一場總好過真的發生車禍,穆樂言大松一口氣之餘,突然有種想要痛打這男人幾拳,好替自己身體裏那些被吓得慘死的細胞平反。
可是看到他臉上的傷——瞧,嘴角都被打破了,她登時又心軟了。
“沒醉,我沒有醉……”
“好好好,你沒醉,你最厲害。你有手機嗎?我幫你打電話給你家人,好不好?”她耐着性子柔聲問。
見他遲遲不吭聲,穆樂言索性自己動手。
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他的智能型手機,然而真正令她崩潰的是密碼。
現在是怎樣,每個人的手機裏面是藏着什麽了不得的國防機密嗎,還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私密照,為什麽非要用什麽該死的密碼層層鎖住?
要做什麽菜、要加多少調味料她是很厲害啦,但是要解開別人的手機密碼,抱歉,她需要砍掉重練。
穆樂言試了幾次沒轍,再加上男人身上沒有皮夾也沒有任何足以證明他身分的東西,最後她決定報警,把這個喝醉的男人交給警察杯杯帶回去處理。
偏偏禍不單行,當她将他的頭輕輕放躺到地上,回車上拿出自己的手機一看,哇哩咧,有沒有這麽巧,她的手機居然沒電!
這下好了,月黑風高路燈暗淡,加之入夜天冷,總不能把衣着單薄的他丢在路邊任其自生自滅,萬一被路過的車輛輾斃怎麽辦?穆樂言做不來這種冷漠無情的事情。
林美美老說她的心就像被電飯鍋蒸過的麻釋,軟得一塌糊塗,看到可憐的流浪貓狗就想要帶回家養,但林美美肯定想不到,現在她連陌生男人都要帶回家了。
穆樂言自認力氣已經比一般女人大上許多,可面對這麽一個喝醉的男人,仍是吃力,好不容易拉着他坐起身,他胸前的口袋咻地掉出幾張紙來。
“咦,什麽東西?”說不定會有什麽線索!穆樂言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把東西拾起一瞧,臉上瞬間炸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這不是她今天晚上為了參加交換禮物游戲,臨時親手繪制的限定版凱萊奇餐券嗎?怎麽會在這個男人的口袋裏?
難道說……他就是今晚在派對上抽中她禮物的人?!
溫暖之中,韓烈唯嗅到幾縷淺淺的香氣,舒服得令人舍不得醒來,然而胸口那股似有異物重壓的沉甸甸感覺實在難以忽視,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了。
到底是什麽那麽重?他決定睜開眼睛一探究竟——
鑲在毛茸茸之中的兩丸圓滾滾、暖潤潤的眼珠子,正瞬也不瞬的瞅着他,距離近得波此的鼻尖就要撞在一塊。
那是一只貓咪,一只毛蓬松的可愛貓咪。
韓烈唯彎了彎唇,下意識說道:“小花,你怎麽胖成這樣了?我媽都給你吃了什麽好東西,都快重死我了。”
他沒有出言驅趕,反而寵溺的伸手揉了揉那團毛球,縱容地噙着笑意閉起眼睛,由着它去,下一秒,他似是想起什麽,笑意驟然凝結。
不可能,不可能是小花,他的寶貝小花早在母親過世後沒多久的某個雨天,就莫名其妙跑不見了。
思及此,韓烈唯悚然心驚,猛地從床上跳起來。
原本伏在他身上的大胖貓受到驚擾,跟着他飛跳起來,一改馴順,發出幾聲兇巴巴的喵嗚,警戒地和他對峙。
韓烈唯飛快掃了一眼周遭環境,這不是他的房間,家裏的設計走的是對比的黑白色調,只他一個人住,不可能會有眼前這些可愛、女性化的小東西,更別說還會有這麽一只極具分量的大胖貓。
這是哪裏?他怎麽會在這裏?
韓烈唯努力拼湊散亂的記憶,還來不及得到答案,房門便緩緩被推開——
一抹嬌俏的身影蹑手蹑腳的走進房間,煞有其事的道:“噓,小花,安靜,你這樣喵嗚亂叫會吵到客人啦!出來出來,別在這裏玩。”
“這只貓的名字也叫小花?”韓烈唯脫口問。
穆樂言倏地回頭循聲看去,表情活像是貓咪踩了水似的驚詫。
她知道他的個子遠比自己高,但不曉得會高出這麽多,不若喝醉時的萎靡無助,少了酒精來搗蛋的他,氣場強大,渾身散發一股掩不住的領袖氣質,雙眸就像宇宙黑洞,一個不留神,魂魄精神就會被吸走,沉厚的嗓音有着不容置疑的權威。
他,長得好好看喔……穆樂言不得不承認,就連臉上瘀青挂彩,還是比很多明星不知道好看幾百倍。
被他這樣居高臨下的鎖定,她突然有種低到泥裏、渺小如塵埃的錯覺,愣了老半天才吶吶答道:“對、對啊,它叫小花。對不起,小花不是故意吵醒你的。”話落,沒來由的心虛讓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匆匆收回視線,故意搔弄着小花下颚,好掩飾自己莫名的局促不安。
小花舒服又享受,哪還有方才和韓烈唯對峙的兇巴巴模樣。
“這是你的貓?”
“嗯。”穆樂言有些傻氣的點點頭。
“它看起來有點……”幾經斟酌,最後韓烈唯還是選擇了最簡單扼要的字眼,“胖。”
小花可不服氣,聳起渾身的毛,對着他喵嗚幾聲,表達抗議。
見狀,穆樂言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不是有點,是很胖。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外頭流浪餓怕了,現在的小花可會吃了,瞧,胖嘟嘟呢。小花呀小花,姊姊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拜托你,真的該減肥喽!”她邊說邊逗着小花。
是它嗎?它會是他的小花嗎?
雖然心裏忍不住有了小小的希望,但韓烈唯清楚知道,它不是。
貓咪的壽命沒那麽長,更何況,小花在他身邊的時候,就已經是老貓了,這不過是另一只毛色有點像、名字也叫小花的貓罷了。
穆樂言抱起小花轉頭望向他。“你看,我家小花是不是又漂亮又可愛,真想不懂,當初怎麽會有人舍得遺棄它。”她邊說邊逗貓,邊逗邊哈哈大笑,完全自得其樂,再沒有方才突然面對他時的緊張。
他靜靜望着她,眸光忽明忽滅。
她明明不是什麽曠世大美女,充其量就是長得可愛,偏偏他就是舍不得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哪怕只是一秒鐘也不想。
有多久沒看過這樣的笑容了?那麽甜、那麽溫暖,就好像是冬日清晨裏的第一道陽光,劃破灰撲撲的天際,照亮了韓烈唯陰霾的心。
他想,她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因為只有被幸福包圍的人,才會笑得這麽好看。
一股強烈的感覺湧上,他很想要緊緊藏起這抹笑容,好讓它只屬于自己……
韓烈唯被自己的念頭吓到了,随即慌張的別過臉。
“我怎麽會在這裏?”待冷靜下來了,他嗓音微啞地問道。
“你忘了嗎?你昨天喝醉了,突然撲向我的車子,幸好我及時煞車,不然就要鬧出人命了!雖然你身上有手機,可是我不知道密碼打不開,無法聯絡上你的家人或朋友,只好先把你帶回我家。先說喔,你臉上的傷跟我沒關系喔,我沒有打你。”穆樂言甚至孩子氣的舉手發誓。
她的言語和動作讓韓烈唯啼笑皆非,但下一秒他馬上驚覺不對,不可置信地道:“你瘋了嗎?一個女孩子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把陌生人帶回家?這樣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她沒料到會被指責,難掩錯愕,許久後才回神解釋,“我本來是打算要報警的,誰知道我的手機剛好沒電了,我總不能把你丢在路邊不管吧,再說……”她鼓起勇氣擡頭望向他,“你也不完全是陌生人。”
韓烈唯心一突,什麽意思,難道……
“你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