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到營業時間結束,大家都準備下班了,韓烈唯還在跟碗盤奮戰。

他發現大夥兒離開時都不約而同用一種極複雜的眼光看他,似是匪夷所思,又混雜着同情與質疑。

想他這輩子除了崇拜愛慕外,還真沒被人這樣看過!難道就因為他對主廚說實話,所以要被這樣側目?

站到腰酸背痛的韓烈唯覺得莫名其妙,他沒錯,因為他向來只做對的事情。

無所謂,他沒那閑工夫管別人怎麽想,腦袋清醒的人自然會站在他這邊。

心裏這麽想,眼角餘光卻忍不住掃向一旁整理擦拭調味罐的穆樂言。

她呢?她怎麽想?她應該會像方才那樣毫不猶豫的走到他身邊吧?

終于,韓烈唯看到她朝自己走來了。

開心之餘,他忍不住自嘲地想,他突然覺得自己活像是放學時候在女校門口等待,只為了一睹校花真容的傻瓜。

穆樂言來到他身邊後,平常總是笑咪咪的她,難得板起臉,嚴肅地道:“這裏是廚房,你一個新人不應該那樣跟主廚說話,以後注意點。”

錯愕自韓烈唯臉上一閃而過,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又問了一次,“你說什麽?”

“我說,以後不許那樣跟主廚先生說話。他是嚴厲,但你不可以挑釁!”

跟挑釁什麽關系?他動作不夠快,是他的錯,該罵,但是要他不許那樣跟主廚說話——他不覺得說該說的話有什麽不對,在他眼裏這本就是兩碼子事。

現在是怎樣,這裏的每個人都秀逗了嗎,所以分不清楚對錯?

“我說那些話并不是因為他叫我滾出廚房,而是因為我親眼看見餐點被口水污染,我認為我有必要提醒他。站在消費者的角度,沒人希望自己吃的是主廚噴過門水的食物,你不想我不想大家都不想,所以我說實話。你以為我是為了反擊而反擊?根本沒這個必要。”

他韓烈唯會做這種連手段都稱不上的愚蠢反擊嗎?這根本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跟人格。

“但是你在那種時候、用那種口氣說,就是對主廚的一種挑釁。你可能不懂廚房工作的生态,在這裏,主廚最大,就算是老板也不可以随便幹涉。”

他不敢相信穆樂言這只柔柔軟軟的小白兔居然會這樣反駁他,原來,她也跟其他人一樣,虧他還以為她……算了,随便她。

不知怎地,韓烈唯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痛痛的,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如果你還是認為我不對,我無話可說,但我自認問心無愧,我只是在做我認為對的事情。”

“就算是做對的事情,也不該我行我素。”

“如果可以一路朝對的方向,我行我素又如何?還是你認為我應該視而不見?”韓烈唯轉過頭去,埋頭繼續洗碗盤。

當然不是,穆樂言只是覺得不該是這樣,應該有更好、更圓融的方法。可是一看到他用那種失去溫度的冰冷眼神看着她……她就覺得好難受、好心痛。

這家夥的神經一定是鋼筋做的,才會那麽粗又那麽硬,不懂圓融,更不懂她是在擔心他會被大家孤立。

“韓烈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說那些話本無意傷人,可偏偏結果就是傷人,那麽即便是對的事情,也已經對別人造成傷害,也傷害到你自己。”

荒謬,如果做對的事情也能傷人,那大家都去做錯的事情好了!他不能認同她的說法。

望着他固執的背影,穆樂言很挫敗,低聲道:“我要上樓了。”話落,頭也不回的離開廚房徑直走上二樓,留他一個人繼續跟碗盤搏感情。

聽着她上樓的腳步聲,韓烈唯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這算什麽?他明明沒有錯,為什麽要被這樣對待?難道見到錯處就只能蒙上眼睛假裝沒看見,不能糾正嗎?

在他看來,心軟用錯地方就是鄉願!

覺得莫名煩躁,不小心手滑,一個已經洗好的餐盤硬生生的掉在地上,碎片噴得到處都是。

很好,現在連盤子都在嘲笑他就是了,信不信,明天他就去買十臺洗碗機擺在廚房裏,洗它個金光搶搶滾。

他重重捶了一下牆壁,發洩心口累積的不快。

下一秒,心裏有個聲音冒了出來——

為什麽?你在乎她?為什麽?這樣一點都不像你。

韓烈唯馬上下意識的自我反駁,傻瓜才在乎她,穆樂言不過就是有張可愛的圓臉,世界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他犯不着在乎她。

可是,為什麽心口覺得悶悶的?為什麽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他竟沒來由的悵然若失?

這明明只是他一時無聊想藉由體驗不同人生打發苦悶心情的游戲,哪天膩了随時可以拍拍屁股就走,誰可以告訴他,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為什麽?

他是對她感興趣,但不代表她可以這樣!

該死,這算哪門子的體驗生活?一個小小穆樂言憑什麽這樣攪亂他的心?

盡管被樓下那只固執的牛惹得心悶,穆樂言仍不忘幫韓烈唯整理出房間。

她把一些瑣碎的雜物都收進箱子裏,讓空間看起來不至于太過淩亂,但還是得把這堆箱子都搬開,才能騰挪出一個空位鋪上棉被權充睡床。

穆樂言一個人默默在房內施展幹坤大挪移,順便分散對他固執的氣惱。

箱子有的輕盈,但大多數都沉,裏頭有很多父親親手撰寫的創意料理,還有他走遍世界各地搜集來的各式食譜。

接下餐廳經營後,偶爾她也會來翻找靈感,但大多時候,她怕觸景傷情,根本不敢貿然打開。

她用手中的除塵紙溫柔地拂去箱子上的灰塵,再依循箱外的标注,盡量把同類的東西放在一塊,好方便以後辨別拿取。

洗完最後一個盤子,收拾完殘局,韓烈唯拖着無限疲憊的身軀緩緩步上二樓,看到的是這安靜而忙碌的景象——

“這麽晚了你在做什麽?需要幫忙嗎?”

穆樂言沒說話,安靜地繼續做着手邊的事情,徑直捧起一個完全擋住自己視線的大紙箱,在有限的空間裏騰挪移動,她像個瞎子搖搖晃晃,緩慢的前進後退,雖然小心翼翼,還是不免東磕西碰,沒想到因為一個疏忽,忘了身後的地板早放着另一只等待歸位的大箱子,被狠絆了下,重心不穩,眼看着整個人就要連同手上的那只大箱子一塊兒往後跌——

該死!韓烈唯心一緊,急聲低吼,“小心!”

箱子出乎意料的很沉,在力量的沖擊下,韓烈唯無法同時把人跟箱子都穩住,只得先把她手裏的箱子搬走往旁邊一丢,這才能全心全意護住踉跄後跌的她。

他用自己的肉身作為她的後盾。

箱子落地,發出一聲巨響,緊接着是兩人摔跌在地板上的碰撞聲。

“呃……”墜地的瞬間,後腦杓那一記撞擊,讓韓烈唯痛得發出悶哼。

穆樂言吓傻了,整個人仰躺在他這塊人肉盾牌上,腦袋足足有五秒鐘的空白,第六秒,她想起了身下的他,以及方才聽到的碰撞聲,她趕緊掙紮着爬起來,随即轉頭察看他的情況,只見他死皺着眉,緊緊的閉起眼睛,表情似是很痛苦。

“韓烈唯,韓烈唯……”

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明明閉着眼睛,韓烈唯卻覺得眼前黑黑又亮亮的,好像有什麽在閃爍,古怪到一個不行。

頭,他媽的很痛很痛,脹脹的,像是腦殼裏的東西全部都位移了。

“你覺得怎麽樣?韓烈唯,你說話呀!你不要吓我!”

他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焦距回歸,映入眼簾的是穆樂言急得快哭出來的模樣,他是很想回答她的問題,但只擠得出兩個字,“頭……痛……”

“你撞到頭了?!”才因為遇到搶匪被打得鼻青臉腫,現在腦袋又撞到地板,他這是走哪門子衰運?碰撞的聲響那麽大,萬一腦震蕩怎麽辦?穆樂言越想越不妙,蹦跳着起身,作勢就要去拿錢包、車鑰匙。

“你要去哪裏?”不會因為還在生氣就不理他吧?

“我去拿鑰匙,馬上開車送你去醫院。”

“不要。”韓烈唯從小就讨厭醫院,因為那裏有母親離開的壞印象,他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她,伸手抓到她就緊緊不放。“我頭很昏,讓我緩一下氣,拜托……”

穆樂言動彈不得,腳踝緊緊被躺在地上的他抓住,那聲卑微的拜托,迫使她心軟順從,蹲在他身邊,拉着他的手,守着臉色灰青的他。

“你是傻瓜嗎?”

救人都不看狀況的,光知道護着她,結果自己卻摔成這樣,如果這不是傻瓜,那什麽才是傻瓜?

他也不曉得為什麽,一想到她可能會受傷,當下他呼吸中止,一種強烈而陌生的感覺湧上,像是心突然被人一把擰握住,再使勁的扭扯那麽痛,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

韓烈唯自認不是什麽心軟善良的大好人,但要他眼睜睜看着她出意外還無動于衷,他狠不下心。

再者,倘若這個女人都可以無條件接納收留他這樣一個別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失業窮男,他為什麽不能也回報她一次呢?盡管不久前他們還在為了主廚先生的事情而意見相左。

“如果是做對的事情,當一次傻瓜又怎樣?”

又是做對的事情!這家夥身體裏到底流着什麽血液,穆樂言長眼睛還沒看過這麽我行我素又頑固的人。

更好笑的是,她明明應該還在生他的氣,可現在她竟覺得眼前的他,很男人、很踐、很令人崇拜,好像他本就是這世界的主宰,驕傲是他與生俱來的權利。

她的手心很冰涼,觸感就像是被打濕的花瓣,因為擔心而微微的顫抖。

“沒事,只是頭有點暈。你呢?你沒受傷吧?”韓烈唯故作輕松地說。

穆樂言見他強忍着不适,試圖擠出無恙的微笑,那一瞬,她覺得心酸酸的,又軟軟的,覺得自己好像被守護了。

那是許久許久不曾有過的感覺。

糟糕,這樣好像有點不大妙欸!

更糟的是,看着他的故作輕松,穆樂言的眼眶不争氣的紅了。“你是個大傻瓜啦!”

她怎麽會有事,有個大傻瓜拿自己當免費的人肉盾牌,緊緊的将她護在身前,她好得很。

“嘿,小姐,挨痛的都沒哭,怎麽你倒先哭了?”

“我才沒有。”穆樂言微帶着鼻音反駁道,随即別過頭揩去眼角的濕潤,強作堅定。

傻丫頭,鼻音那麽重,最好沒哭,雙眼濕答答的,是想淹死誰啊!非要這樣鬧他的心就是了。

等不及腦中的暈眩感完全褪去,韓烈唯撐坐起身,免得她以為他摔得多慘,手下意識地往後腦杓一探,不禁倒抽一口氣,“嘶——”

聞聲,穆樂言趕緊轉過身來,焦急地道:“很痛是不是?我看看……”發現他的後腦腫了一個大包,她內疚死了,急着想要為他做點什麽。“等我,我去拿冰塊讓你冰敷。”

她咚咚咚的跑出雜物間,差點在走廊上和小花撞上,小花喵嗚一聲急忙跳開,她則腳步不停,三步并作兩步的下樓,取來備用的冰塊,又急忙上樓。

熱辣辣的腫包,被包裹着冰塊的毛巾覆住,沖突溫度讓韓烈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擠眉弄眼的宣洩那詭異的滋味。

“忍耐一下,這樣可以消腫。”穆樂言的小手溫柔的扶着他後腦杓上的冰毛巾。

“現在不跟我生悶氣了?”剛剛可是問不應呢。

聞言,她愣了一秒,才想到,對陶,他們剛剛吵架了,不,不是吵架,是溝通失敗,緊接着小臉微微漲紅,氣虛地解釋道:“我、我是怕明天廚房沒有人洗碗,我還要付你薪水,很虧。我就是這麽小氣。”

是喔,好小氣,小氣到會給半生不熟的人房子住、給飯吃,還兼給工作,韓烈唯還真做不出來這麽小氣的事情。

明明就是在說謊!他早就從她回避的眼神、微噘的嘴巴讀出撒謊的訊息。

“是不是只要三不五時受點傷,你就會緊張我?”

穆樂言覺得心髒狠狠跳了一下。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想要她緊張他?

可下一秒她又覺得他應該是在故意開她玩笑,畢竟好端端哪有人會故意讓自己受傷,他當自己是SRC鋼骨建材防震耐撞嗎?她沒好氣地睨着他,“你現在是腦子進水了?”還很順手的一個巴掌就跟着往他腦袋招呼。

“小姐,痛啊!”韓烈唯大叫。

“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打到的。”

穆樂言連忙跪直身子,上身前傾想要看看他後腦的傷勢,卻沒料到這樣的舉動,讓他和她的胸部當場來個正面迎擊。

韓烈唯頓時瞠目結舌。現在這、這、這是想要逼死誰啊?!

拜托,不要這樣,他再紳士、教養再好,終歸還是個男人,不要這樣挑戰他的極限。他是很想跟她沒隔閡、沒對立,但是不想一下子就跟她的胸房靠得這麽近,福利太大也是很折磨人的。

不敢大口呼吸,努力憋氣的下場,韓烈唯覺得頭又暈了。

他很想念段大悲咒靜靜心,但是他不會,沒學過,嗚呼哀哉。

“好像真的比較消腫了。”老天保佑,一直處于擔心狀态的她終于可以松口氣,“今天一口氣洗那麽多碗,一定很累,你快去洗澡,早點休息,我這就來幫你鋪床。小心點,別又出什麽意外。”

真要出意外,也是她害的,頭昏腦脹的韓烈唯暗自嘀咕後,便緩緩起身洗澡去也。

好不容易把地板擦幹淨,穆樂言抱來棉被剛準備要鋪床,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回過頭,原本要說的話被瞬間奪走,腦門發熱。“你、你、你……為什麽不穿衣服?”她花容失色的指着全身上下只圍着一條短浴巾的韓烈唯。

他的身材果然沒有令人失望,完全呼應着他那張迷人的帥臉,微濕的頭發、迷蒙的眼睛、厚實的胸膛、勻稱的六塊肌,再加上若隐若現的人魚線……穆樂言狠狠倒抽一口氣,完全不知道要看哪裏才好,感覺臉熱燙得快要燒起來,彷佛就要窒息了。

老天爺,千萬不要告訴她,他在家有裸體的習慣,她會受不了!

穆樂言想看又不敢看的智障模樣實在太有戲,讓韓烈唯當下有種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感。

他發現他好像能抓住她的弱點了,這只小白兔不能硬着來,心軟歸心軟,拗起來也是會生悶氣的,不過只要把握無辜無奈無害三個原則,再适時往她的恻隐之心一擊,小白兔肯定都會全盤接收。

韓列唯搔搔頭,立刻奉上一抹超級無辜的表情。“我的東西還在我朋友家。”

身無長物,總不能要他把被洗碗水濺了一身的髒衣服穿回去吧?

“對岣!”穆樂言幡然醒悟,掌心猛拍着自己的額頭,随即想起父母的衣物她還留了一些,便道:“我去找件我爸的衣服給你穿。”

回房一陣東翻西找,找到老爸的幾套衣褲,她趕緊拿來給韓烈唯,但她仍不敢讓視線停留在他那副令人垂涎的完美肉體太久,匆匆往他手裏一塞,馬上背過身鋪床去。

韓烈唯看了看手中的幾套衣褲,選了一套睡衣出來,接着竟大刺刺的當場更衣。

聽着身後傳來衣物的窸窣聲,穆樂言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不時得騰出小手扇扇熱燙的臉龐,直到床鋪好了,身後也不再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響,她才深吸了幾口氣,轉過頭去。

果然,老爸的睡衣穿在他身上硬是短了一大截,很滑稽。

“你好高喔!”她仰望着他,孩子氣的比劃着他的身高。

能夠把老爸的歐吉桑睡衣穿得這麽有型,想來也只有他做得到。

韓烈唯微彎着身子,低頭凝望着身前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麽的小女人,忍不住想逗她。

“在想什麽,你的臉好紅。”

墨眸突如其來的注視令穆樂言心口一陣發緊。“有……有嗎?”她心虛的捧着熱燙燙的臉,哎唷,是怎樣,怎麽覺得越來越熱?不是說還要再冷個幾天嗎?她拚命拿手掮風。

他無預警地一把抓住她掮個不停的手,她頓時覺得手指微麻,像是觸電,微弱的電流順着彼此交握的手,傳到她身體裏,引起一陣心悸顫栗。

“欸,穆樂言,以後我可以把這裏當成我的家嗎?”韓烈唯勾着令人無法招架的迷人笑容問。

完蛋,他又用那種熱呼呼暖膩膩耗電量很大的眼神看她了,看得她渾身發軟,腦子無法思考,為之屏息。

“可……當、當然……可以。”居然大舌頭。

她的反應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樣逗,他忍不住加碼又問:“那麽,我也可以把你當成我的……”

穆樂言心跳大漏拍。他的什麽?不會是、不會是……

就在她浮想聯翩之際,他性感的薄嘴吐出兩個字,“家人?”

她像是突然被潑了一盆水,徹底清醒過來,忍不住暗罵自己:穆樂言,争氣點好不好,剛剛是在口幹舌燥、肩膀緊繃個什麽勁兒?家人!是家人!OK?

“當然可以。”穆樂言斂容正色,竭力保持正常。

那好,是她先攪亂他的心的,就別怪他不讓她太平靜。

韓烈唯臉上的淡淡笑意抹開,眸底閃過異色,下一秒,将她抱進懷裏。

她驚愕得小嘴微張,當場傻住。哇哩咧,現在又是哪招?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馬上又一團火熱,還讓不讓人活啊!

帶着溫度的陽剛身軀,散發着她慣用的沐浴乳香味,圈抱住她的力道,那麽的真實,她的心,似乎因此出現了裂縫,跟餐盤破碎大鳴大放的匡當聲響不同,是一抹極幽微輕細的破碎聲,小得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恍惚之際,韓烈唯飽滿舒服的悠揚嗓音在她耳邊低訴,“聽說家人的擁抱會帶給人支持的力量,會鼓勵人有勇氣繼續往前走,原來是真的。”

穆樂言完全無法認同,如果按照他的說法,這種感覺不是應該很純淨很神聖很溫暖很踏實嗎?為什麽她此刻感受到的是他成熟男人肉體隐含着情欲的魅力,惹得她內心顫栗,渾身興奮,滿腦子都是粉紅色的泡泡?

更糟糕的是,她根本一點都不想要往前走,只想軟軟的癱賴在他懷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難道是因為她……太邪惡?!

“以後我可以每天都抱抱你嗎?”

穆樂言不記得自己是否有回答這個問題,更不記得她是怎麽回到房間的,只知道她的房門一關,她馬上腿軟倒地,雙手下意識捧着發燙的臉頰。

明明不想當愛情傻瓜,立志要努力傳承凱萊奇的好味道,延續父母的精神,一個人追逐料理的神聖境界,但是這一刻,那種已經被她收起來放在某個角落蒙塵的感覺又回籠了,她想再一次當愛情傻瓜,渴望戀愛的美好。

回過神來的她,有些激動的抱着頭,哀哀叫,“啊啊啊啊……穆樂言,你是瘋了嗎!”

都說漂亮的女人危險,漂亮的男人才更危險!

她是怎麽了?這算是看太多閃光的類情人節症候群嗎?

對門,韓烈唯躺在臨時鋪就的克難小床,不當韓家大少爺、總經理的這個晚上,他身體無限疲憊,盡管每處關節骨頭都酸痛到不行,手指更是連動都不想動,但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腦中更有一個很甜美的畫面,清晰而頑強的占據着他的思緒。

是穆樂言,滿滿的全是她,是她叨叨絮絮說話的樣子、是溫柔教他洗碗的側臉,更是她眼睛濕潤的別過頭,企圖湮滅哭意的樣子,還有她在他懷裏傻乎乎又滿臉通紅的樣子。

隔音效果不大好,他好像聽到她在房裏懊惱哀號慌張心亂,哈。

果然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每個反應都特別真實,真實到他都知道她喜歡他,對他很有感覺。

可也因為她的不夠精明,才更顯現出她的真實單純。

無須費心猜忌揣測,自然沒有壓力令人放松。

他喜歡。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家夥大搖大擺的踩上他身體,嚣張的趴伏在他身上。

抱歉,這就很有壓力了。

“小花,你真的太胖了!拜托你減肥,謝謝。”

小花喵嗚一聲,不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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