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營業時間開始前的凱萊奇,大夥兒正聚在一塊兒吃晚餐,否則等待會正式營業,做事都來不及,根本沒有時間坐下來好好吃頓飯。
今天吃的是海鮮炖飯,每一顆渾圓飽滿的米粒都吸取了海鮮最鮮甜美妙的滋味,大夥兒邊吃邊聊,氣氛和樂融融。
突然,阿國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驚天動地大叫一聲,“完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說過多少次了,吃飯就吃飯,不要玩手機。”德叔受不了的皺眉低斥。
對于德叔這種年紀的人來說,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現在的年輕人一天到晚離不開手機,走路要滑一下,搭車也要滑一下,就連吃飯也非要滑一下不可,好像食指不往屏幕上摸一摸,就會中毒死掉似的。
“還不趕快把手機收起來,再亂唉亂叫,待會我就先讓你有事。”阿偉沒好氣的威脅。
“昀,是真的出事情了,你們快去看洪飽飽的個人網頁。他在五分鐘前發表了一篇關于我們凱萊奇餐廳的評論,是惡評,這下慘了。”
聽到洪飽飽,又聽到是惡評,大夥兒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涼氣,就連平常不用智慧手機的德叔,兩道濃眉也跟着蹙起,更別說穆樂言,早已一臉青筍筍。
“洪飽飽是誰?”韓烈唯一臉狐疑地問。
“你居然不知道洪飽飽是誰?!”對于他的孤陋寡聞,阿國很傻眼。“他是臺灣目前人氣最高的超級美食部落客,每篇文章至少都有十幾萬的浏覽人次,但凡被他誇贊過的餐廳,無一不生意興隆,同樣的,只要是被他批評過的,門可羅雀不打緊,倒閉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坐在阿國對面的韓烈唯半信半疑,直接伸長手,一把拿來阿國的手機,迅速浏覽文章內容。
看完後,他很是惱火,黑眸不甚愉悅的瞪着自己面前一粒米都不剩的空盤子。
從小他就以嘴巴挑剔出了名,想當年為了讓他賞臉吃飯,家裏的廚師可是一個換過一個,每一位都是砸重金禮聘來臺的世界級名廚,大家眼中趨之若鹜價值千金的松露,之于他不過是尋常小食,如此嬌貴的一張嘴都願意吃光光的凱萊奇料理,這位不知道是誰封的美食部落客居然敢說異常難吃!現在是怎樣,當他韓烈唯是廚餘桶嗎?
“是不是應該先建議對方去醫院一趟,好好檢查一下他的味蕾有沒有問題。”韓烈唯咬牙切齒地道。
阿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第一次覺得韓烈唯講話中聽,但好笑歸好笑,他心裏仍舊橫亘着濃濃的不安。
“我是不知道他味蕾有沒有問題,但我知道他擁有超高人氣,随便一句話就可以寫死我們。”林美美很不爽,尤其被評論的還是她掌管的外場,這教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他長什麽樣子?真的有來這裏用過餐嗎?”韓烈唯提出質疑。
“微胖,戴黑框眼鏡,喜歡戴着毛線帽……”
聽着阿國的敘述,秀美怯怯的舉起手。“我想起來了,三天前有個像阿國描述的客人來餐廳,我因為要閃避一個小孩,不小心在送餐的時候撞到他的椅子。可我發誓,我有馬上跟他道歉,也請美美姊結帳的時候送他折價券,表達我的歉意,我沒想到他居然……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說着說着都快哭了。
林美美恍然大悟。“我也想起來了,秀美确實有拜托我這件事,那個客人就是像阿國描述的那樣!”
“得趕緊想辦法應對才行。”德叔語重心長地說。
“德叔說的沒錯,一旦評論發酵,遭殃的是我們餐廳。”穆樂言一臉凝重。
“樂言姊,我本來就快要離職了,幹脆你直接開除我好了,也算是給他一個交代,說不定這樣他會消氣,願意撤掉這篇文章。”秀美紅着眼眶說。
“秀美……”阿偉替秀美覺得委屈。
“如果非得要開除跟着我一起努力的員工才能讓事情落幕,我不要,我相信一定有其它更好的處理方法。”
聞言,韓烈唯不禁扪心自問,如果他是餐廳老板,他想,他真的會毫不猶豫直接開除秀美。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只求目的不問過程,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但是穆樂言顯然不這麽想。
明明眼前有一條最直接最快的路,她卻選擇另一條看不到結果、難度加倍的未知之路,只因為她不願舍棄跟着自己一起努力的員工。
問題是,現在是做生意,不是在交朋友,這樣的她到底該說是心軟善良,還是鄉願不切實際?
“我贊成我好姊妹的意見,開除一起努力的員工太窩囊了,不如我們積極點,主動邀請洪飽飽再次來用餐,端出最好的料理和最好的服務,務必讓他心悅誠服,對我們改觀,替凱萊奇重新寫一篇公道的評論文,如何?”
林美美的提議毫無疑問獲得大家一致認同,并約定好下班後再針對細節進行讨論,接着衆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餐具,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打起精神準備服務今晚上門的客人。
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洪飽飽的威力遠遠超乎他們的想象,文章上傳不到半個小時,馬上有五組客人取消訂位,直到今晚營業時間結束,總計上門的客人居然不到十個,完全應驗了阿國所說的門可羅雀。
大家心知肚明,如果第一天情況已是這樣,他們不敢想象接下來凱萊奇的生意會糟到什麽樣的地步。
為了扭轉頹勢,林美美趕緊聯系洪飽飽,火速敲定三天後的中午,凱萊奇餐廳只為他一個人服務,大夥兒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實說,韓烈唯一點都不在乎那個洪飽飽如何評論凱萊奇,他在乎的只有穆樂言,她咬着下唇不發一語、臉色微微發白的模樣,他都看在眼裏,盡管她努力扯開笑容,但嘴角卻彷佛有千斤重,他很心疼,恨不得把那個叫洪飽飽的家夥抓起來痛扁一頓。
這是個難熬的夜晚,穆樂言怎麽也睡不着,索性起身下樓去,一個人坐在廚房裏靜靜的想着該端出什麽樣的料理,才能讓那個洪飽飽吃了嘴軟心服氣。
可以往總是創意一堆點子無限的她,此刻絞盡腦汁卻仍想不到一丁半點可供她發揮的靈感,尤其只要想到凱萊奇餐廳要是度不過這次危機,就會應了阿國說的關門大吉,她的心情就無比沉重。
她頹喪又無助的靠在料理臺前,久久無法自已。
對她來說,凱萊奇不只是一間門前賣料理門後數鈔票的餐廳,這裏有太多太多屬于父母的心血與回憶,還有她對他們的無盡思慕和懷念,更是一路支持她勇敢走到現在的力量所在,她不敢想象,若是沒有了凱萊奇,往後的她該怎麽辦?
想到渺茫的未來,穆樂言眼眶一熱,心裏不斷湧現一波又一波的無力感。
“睡不着?”
聽見韓烈唯的聲音,她趕緊收拾起泛濫的沮喪,抹了抹臉,打起精神對他擠出微笑。“你怎麽也起來了,該不會是被我的腳步聲吵醒的吧?”
她是在笑,笑得一如往常燦爛,可是韓烈唯就是無法忽略那抹被她藏在微笑背後的陰霾沮喪。
“我有點餓,你煮東西給我吃,好不好?”
“好啊,可是我不曉得該煮什麽,今天沒什麽特別的靈感,不如你說說看,你想吃什麽?”她盡可能讓自己的語調顯得輕快自然。
韓烈唯歪頭想了想道:“吃面好了。”
“那……義式肉醬面好不好?今天揉的面條口感不錯,義式肉醬也是下午做的,味道很濃郁唷。”
不管是面條還是肉醬,原本都是為了晚上營業所準備的,可惜,客人沒有上門,以至于以往總是賣到連半點湯汁都涓滴不剩的凱萊奇招牌義式肉醬面,今天卻剩下一大堆。
哼,活該那些人沒口福,就別怪他不客氣大開吃戒了。
“好。”
穆樂言抓來圍裙往腰間一束,接着打開爐火燒水煮面、熱肉醬。
她的動作那麽利落流暢,她的身影那麽輕盈好看,韓烈唯托着腮幫子,近乎癡迷的追逐着她的一舉一動,不消須臾,一盤香噴噴的肉醬面就擺在他面前。
他低頭嗅聞,稱贊道:“嗯,真香,我要開動了。”抓起餐具便徑自大快朵頤起來。
望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穆樂言忍不住問:“好吃嗎?”
“當然,好好吃!”韓烈唯毫不客氣地把面條往嘴裏吸,鼓着嘴巴盡情咀嚼。
“真的?你不會是安慰我的吧?”
他擡眸笑問:“你需要我的安慰嗎?”
“如果我說,我需要呢?”她有些落寞地道。
韓烈唯吞下嘴裏的面,定定的望着她。“既然需要,為什麽還要戴着逞強的面具面對我?”
聞言,穆樂言驀然一怔,瞬也不瞬的望着他,癟嘴,說不出話來。
“吃東西的時候給我看苦瓜臉,是想害我消化不良嗎?”他嘴裏嫌棄,原本握着餐具的手卻突然橫過桌子,朝她臉上輕輕揩拭。
直到看見他手上沾染的濕潤,她才驚覺自己哭了。
“可是我不想哭……”她捂着臉,想要逃避自己的眼淚。
她不是故意要逞強,可就是不想哭,真的不想,因為哭了就好像自己輸了,哭了就好像自己投降了,她不喜歡這樣軟弱的自己。
“難道在我面前也要這樣忍着嗎?我或許沒有什麽能耐,但是把我的胸膛讓給我的女人發洩一下,還是可以的。”
她淚眼汪汪的看着他,肩膀一抖一抖的。
韓烈唯心疼的輕嘆一聲,朝她伸出手。“過來。”
穆樂言搭着他的手,踉踉跄跄的來到他身前,原本還癟着嘴百般強忍,可當他把她的臉往他胸口壓,她感受到自己正被保護着,頓時什麽逞強、僞裝、忍耐便通通被抛到腦後,她的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腰,哭得像個可憐的小孩。
他安靜耐心的陪着她,直到她宣洩完畢,他還捏着袖子,溫柔地替她擦去淚痕。
“記住,這個位置是屬于你的,你有絕對的主導權。”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很男人的說。
穆樂言感動得破涕為笑,乖順的坐在他腿上,讓他輕輕的擺動雙腿,搖晃自己。
“乖,一切都會沒事的。”韓烈唯撥弄着她的頭發,将幾縷發絲勾到耳後,露出她貝殼般的可愛耳朵。
“你真好。”
不,他其實一點都不好,因為直到現在他還是認為直接開除秀美是最好的方法。
“你為什麽不開除秀美?”
“因為她是我的員工呀。”她的回答是那麽理所當然,“或許這件事情似乎是因她而起,但是,誰不犯錯?”
“即便這是最容易解決問題的辦法,最快達成你想要的目的的方式,你也不願意?”
“嗯。”穆樂言不假思索地馬上點頭。“解決問題很重要,達成目的也很重要,可是如果前提是推我的夥伴去當替罪羊,我不要。只要有更好的方法,我不一定要走最近最便捷的那條路,遠一點,無妨,因為她是我的員工、是我的夥伴。”
“這是開門做生意,不是交朋友,你應該聽過這種說法,太過念情惜情不會是好的生意人,再說,你也不可能凡事面面俱到,事事周全。”
“我知道,可是哪怕只有一點點,只要我能想到、做到,我都想盡我的能力去努力。我知道這樣很不聰明,甚至有點笨,但是笨一點有什麽關系?凱萊奇的美好不只有在味道上,還有夥伴間彼此的情誼,我爸爸以前也是這樣對待身邊的人,他常說,傻一點笨一點沒關系,有些時候人太聰明了反而辛苦,身為女兒,我也想要替爸爸媽媽延續下去這份傻笨的堅持。”
她哪裏是傻,她明明就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與堅持。
她跟他不一樣,哪怕只有一丁點可能,都沒忘記要為別人着想考慮,反觀他,永遠都是自我中心我行我素,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看似是做對的事情,但說穿了,不過是一種要不得的自以為是。
她的心慈真誠突顯了他的自私無情,在她面前,他不免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突然也想起陸家福對他的批判——
專斷魯莽任性妄為!
現在想來,還真是貼切,韓烈唯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穆樂言被淚水洗滌過的雙眼,此時顯得分外明亮,她擡頭仰望他,輕笑着道:“你這樣好像我爸喔。”
韓烈唯臉上當場三條線……無言。
拜托,他只想當她的男人,至于父親,抱歉,不想。
“小時候我爸常常像這樣讓我坐在他腿上,哄我睡覺,別人都是聽童話故事,我父親卻是念食譜給我聽,我媽媽老罵他亂來,可是我爸說這樣比較酷。”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這樣哄你睡覺。”
“可你又不是我爸。”她笑嘻嘻地說。
韓烈唯曲起手指,順着她的俏鼻一揩,再往她額上輕敲一記,沒好氣地道:“知道就好,記住,我是你的男人,女人。”
他一副沒好氣的樣子,逗笑了穆樂言,而他那句“我是你的男人”,則是讓她強烈的感受到彼此之間的歸屬。
眨着澄澈的美眸,她仰望着他,由衷地道:“誰說天上不會掉下禮物,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
她伸手輕輕撫摸他俊朗的臉龐,雙手繼而來到他頸後微施力道勾下他,星眸微眯,神情溫柔的親吻他。
飽暖思yin/欲,何苦這樣折磨一個男人?
韓烈唯痛苦又快樂的回應她的吻,最後,yu/望淩駕理智,他不管了,打橫抱起她,步伐堅定的往二樓走。
今晚他會讓她知道,禮物這種東西可不是能随便拆的。
客人不上門,凱萊奇索性關起門來潛心鑽研菜式,好征服洪飽飽的味蕾,對抗他的毒舌評論。
先是穆樂言一連試做了好幾道菜,大夥兒一邊試吃一邊評點,氣氛乍看輕松惬意,實則無比神聖慎重,活像是在參加廚神競賽。
接着輪到主廚德叔大展身手。
幹煎金黃的鴨胸肉,淋上百香果為基底的特調醬汁,德叔一端出來,酸甜的果香已經讓大家口水直流。
“哇,是幹煎鴨胸佐百香果欸,我喜歡,肯定會很好吃!”阿偉迫不及待的伸出餐具,只不過還沒能碰到盤裏的鴨肉,手中的餐具就被擋開。“是誰,幹麽擋我的叉子?”
阿偉別過頭看向始作俑者,一發現是主廚黑名單裏的頭號黑羊韓烈唯,臉色驟變,心頭瞬間竄過一抹不安,連忙暗自祈禱,不要,千萬不要,不要跟他說這頭黑羊又想要搗亂。
韓烈唯皺眉,神情凝肅,對着菜式一邊躊躇一邊思索詞彙,最後語重心長的直白道:“這道菜不行。”
哇哩例,還來啊!阿偉丢下餐具,大翻白眼,幾乎嘔血,暗罵老天爺為什麽沒聽見他的吶喊?
不只阿偉要崩潰,大夥兒臉上的表情也沒好到哪裏去,一個個目瞪口呆,就連德叔的臉也跟着當場翻黑。
“你瘋了嗎?你不說話真的沒人當你是啞巴。”阿偉壓低嗓音道。
韓烈唯不是不懊惱,他是真的有想過要婉轉一點,或者就像穆樂言跟他說的那樣,多替別人着想,找個最好的方法,可是思來想去,最後還是直白表述勝出,然後話就這麽脫口而出了。
說出去的話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收不回來,既然如此,索性就講個清楚。
“這道菜真的不行。”
“我聽你在吹喇叭,這道菜可是主廚最拿手的,怎麽會不行?”阿偉反駁。
“韓烈唯……”穆樂言拚命對他使眼色,要他打住。
她知道他不是那種故意使壞搗蛋的人,就像之前指出主廚口水噴到餐點那次一樣,他只是有他的堅持,想要點出錯處,她可以理解,可他的說話方式真的有待改善,在這之前,她由衷希望他再也別惹毛德叔,尤其是在這種關鍵時候。
“你說,哪裏不行?”德叔沉聲問。
“且不論味道,光是這樣的擺盤……我認為,這根本不是一個專業廚師該有的水平。”
衆人倒抽一口氣,哀莫大于心死。
“你給我起來,跟我到廚房去。”德叔威嚴的下達命令。
韓烈唯摸摸鼻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德叔……”穆樂言用求情的眼光望着德叔。
“德叔,你不要跟他計較,這家夥傻傻的,肯定腦子有問題,我們不理他就是了。”阿偉幫腔。
“少拖拖拉拉,是男人就跟我來。”德叔發出熊一般的低喝。
都撂下這話了,韓烈唯能不去嗎?就算真的要殺要打,他也得硬着頭皮上。
穆樂言不放心,急着要跟進廚房,卻被德叔大手一擋。“男人之間的事情,女人不要管。”話落,他直接把通往廚房的那扇門鎖上,禁止閑雜人等闖入。
盡管心急如焚,穆樂言還是沒轍,只能默默祈禱德叔下手不要太重。
“那個笨蛋,他要是被德叔一刀斃命,我真的都不意外。”阿偉說。
“我覺得他很有Guts,德叔跟我一樣,都喜歡有Guts的男人,我不擔心。”林美美說。
阿偉難掩驚詫,随即痛心疾首地道:“美美,你說什麽……你、你、你喜歡他?”
“不行嗎?”
“那我怎麽辦?”
此時在廚房的韓烈唯和德叔已經聽不到外頭的碎語,韓烈唯做好随時要戰鬥的心理準備,反正他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蠻幹一場,雖然德叔的二頭肌很發達,但他的六塊腹肌也不是練假的。
未料,德叔卻是拿來一個幹淨的餐盤往他面前一擱,然後把用來夾取食物調整擺盤的夾子往他手裏一塞。
“做給我看!把你認為一個專業廚師該有的擺盤水平做給我看。”
韓烈唯短暫錯愕後,鎮定下來,他想了想,旋即操控手中的夾子,以食材為元素,在幹淨的餐盤裏堆棧作畫。
不消須臾,他順利完成,放下手中的夾子。
德叔端着可媲美閻王的陰沉表情仔細賞看一番,忽地,那張恍若黑道大哥的兇惡臉龐揚起笑容,贊賞道:“好,好樣的,确實很好看。看不出你洗碗笨手笨腳的,擺起盤來還真有模有樣。不如這樣,我拜你當師父,你來教我。”
什麽?德叔要拜他為師?!
這下換韓烈唯傻了,他怎麽也沒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
更令他意外的是,那張看來兇狠的臉龐一旦展開笑容,竟有着別人無法想象的憨厚,哪裏還有什麽騰騰殺氣。
“德叔,你不覺得我對你不禮貌嗎?”
“什麽是禮貌?鞠躬哈腰就是禮貌嗎?”德叔擺擺手,壓根不在乎,打散擺盤,敦促道:“先不管那個,你再弄個不一樣的給我瞧瞧。”
“喔。”韓烈唯用原本的素材,又重新弄了一個擺盤。
果然看得德叔啧啧稱奇,連連贊嘆拍手叫好。
直到夜裏,韓烈唯都忍不住想着德叔這個人。
他看人,果然還是太膚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