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弟弟
小區門口的小超市快要關門休息了,地上幾片爛菜葉子大概躺了很久,都快被踩成了泥。安全套、潤滑液,它們待在最不起眼的貨架底層,楊剪彎腰依次撈出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到前臺結賬。
李白緊緊跟着,挎包帶都被手心的汗浸潮了,拉開冰櫃,他又拿出一罐白皮的純生,壓在套子桃粉色的包裝盒上。
“你請我喝。”他佯裝鎮定地望向楊剪。
楊剪把鈔票遞給一臉異樣的售貨員,換回幾個鋼镚和一個塑料袋,啤酒是最先放進去的,然後是套、油、鑰匙串。雅馬哈就停在外面的自行車堆兒裏,已經把火熄了,轉身走出超市之前,他的目光靜靜的,一直放在李白身上。
“還記得你第一次醉嗎?”他走下臺階,問。
李白挨上他的肩膀,手指去碰他的指尖,跟他一塊拎袋子,現在沒人看了,他反而羞得擡不起臉來,“……那次在西單,滑冰場。”
“不對。”
“我只喝過那一次酒啊。”
“春天的時候學院發了一箱荔枝,”楊剪把磨蹭自己的幾根指頭用虎口固定住,跟紮手的塑料捏在一塊,“然後我才知道,有人吃水果都能醉。”
李白想起來了,在楊剪提起“荔枝”這兩個字的時候。那是楊剪給物理學院籃球隊當前鋒贏了校賽的獎品,新鮮又大顆的妃子笑。楊剪說自己吃這東西上火流鼻血,讓他搬到店裏跟同事們分着吃,然而李白固然舍不得,他不能容忍楊剪給自己的禮物進別人的嘴。
又沒有冰箱,又怕壞了,他幹脆趁休息日窩在出租屋裏花了三個多小時認真吃完,期間不聽收音機,不想別的,一直入神地盯着手裏的紅皮白果,全神貫注地咀嚼,吐核,直到一整箱荔枝都進了他自己的肚子。
那天晚上他覺得自己呼出的氣都是黏的,頭腦也暈乎乎,莫名其妙地哭了,眼淚掉進嘴裏好像也帶了點甜味。摸手機的時候半邊身體滾下了床,他半夢半醒地給楊剪打電話,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好像叫了“哥哥”,很多很多聲,而電話對面說,“你喝醉了。”
原來楊剪到現在還沒忘,跟他一樣。
“因為荔枝糖分太大了,他們說吃葡萄也會,”李白為自己辯解,“我以前沒有吃過。”
楊剪不搭腔,只是微笑,走進老公寓樓的門洞就低下頭吻他,李白也跟獲得赦免似的去抱楊剪的肩膀,把自己往人身上挂。小區路上、樓道間,一個人也沒遇到,這種安靜的夜晚也不會有誰停住他們,去問一個纏綿的理由。李白一會兒往樓梯上邁,一會兒又被頂得倒退,來不及一嗓子把聲控燈喊亮,很快就分不清南北東西。
九層樓,也不知爬了多久,楊剪親起人來就不讓人有工夫琢磨其他事,李白只知道自己全身都汗透了,塑料袋裏的鑰匙和啤酒撞出碎響,他用耳朵聽,那顆舌釘哆嗦着碰上牙尖,他又用骨頭聽,最後到了頂樓,他的雙腳已經離了地,楊剪在腋窩下捧着他,接着又勒着他的腰讓他貼緊自己,勻出一只手摸過他的手,鑽進他的袋子,掏那串鑰匙。
“你困了?”鑰匙插進鎖孔,楊剪的聲音劃過他的耳邊。
“沒、沒有。”李白慌道。
“那就用點勁兒。”楊剪把門推開了,封存已久的灰塵味兒直往外撲,李白想打噴嚏,又生生咽了下去,更加用力地盤上楊剪的腰生怕自己下滑,好像這麽一會兒就被慣刁了,腳再碰地都是委屈。他也更用力地去親吻,用嘴唇觸碰楊剪的側頸、發梢,用嵌了金屬的舌尖撓他的耳朵,而楊剪似乎并不怕癢,把門帶上,鑰匙就随便丢在地板,他方才頂着李白小腹的東西現在頂着李白的尾骨,李白自己也硬得發痛,還被褲裆壓着,脊椎已經開始打顫,好像僅僅是這樣就要被頂壞,牛仔褲破掉,漏出什麽東西來。
他被楊剪丢上自己卧室的床,燈只開了床頭櫃的一盞,橘色光把楊剪汗涔涔的手腕照得好看極了,李白摘下挎包,跪坐起來,用鼻尖蹭蹭那骨鋒,然後舔了一口。
“不喝?”楊剪晃了晃手裏的啤酒,罐壁結出的水珠落在李白臉上。。
李白把它接過,水太多了,扽開拉環的時候差點打滑,小心地用雙手捧着,蹬掉鞋子盤腿坐好,腿邊的床單上就是那管油和那盒套,李白望着楊剪收拾挂在牆上的老風扇,嘗味道似的喝了一口酒。
風吹起來了,時遠時近,楊剪饒有興致地蹲在李白跟前。
“好喝。”李白說。
“真的?”楊剪支起下巴。
“嗯,”李白又灌了幾大口,點着頭抹了抹嘴,“它應該可以,讓我放松一點。”
楊剪拿過啤酒罐子,已經很輕了,他幹脆把最後那口喝完,空罐放在床下,接着起身,一手按住李白的肩,一手按他的肚子。李白的胃還在因為冰啤酒收縮,推一下子就躺倒了,他一跪上床沿,李白就伸手想抱他,但楊剪并沒有把重心放低,仍然直着腰杆,垂手撫摸李白的薄薄的小腹,一直摸到上肋,T恤的下擺就被手腕頂了起來,他始終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張燒紅的臉。
“哥……”李白輕聲叫,右邊乳尖只是被輕輕擦過一下,就藏不住地腫脹起來,兩手懸空又落下,簡直不知道該擱哪兒。他的T恤被他壓着,全都堆在前胸上方,身體一露,同時楊剪的胯就這麽壓他的腰,這麽近,垂眼就能看,伸手就能摸,李白整個人呆呆的,這種感覺就像供在高臺上的瓷像突然掉進懷裏,他更加忘記動彈了,楊剪只得握住他的胳膊往袖洞外拿,沒什麽耐心的樣子,力氣用得也沒有輕重。
突然“嗤啦”一聲,袖子的縫線被扯開了一段,楊剪倒是因此完全放下了顧慮,也不管這衣裳最後有多爛了,連扯帶撕地把它剝下,徹底弄亂李白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T恤被扔下床的時候,李白突然“哇”地叫了一聲,楊剪俯下身,看見碎發下要哭的表情。
“衣服壞了!”李白扒開擋眼的發絲。
“這是我新買的,阿迪達斯,要一百五十八塊錢,”他又紅着眼睛叼住垂在面前的長方形軍牌,拽着那鏈子把楊剪執着地拉向自己,一靠近就緊勾住脖子,“因為我想穿得好一點,陪你過生日……”
“對不起,”楊剪拱拱他的鼻尖,又拱開額前的碎發,讓他把臉光潔地露出來,匆匆解他褲腰的手卻沒停下,“明天再給你買一件。”
“那買之前,我穿什麽?”李白忽閃着眼睫。
“穿我的。”
聞言李白就笑了,楊剪一手墊在他腰後,一手把他的牛仔褲褪到小腿,又把他內褲扒下一點挂在胯骨上,他就去拆楊剪的皮帶。“咔嗒”。他想象過無數遍這樣的聲響,那段皮革和那塊金屬扣比每個夢裏都要沉,要硬,抽掉後又拉開拉鏈,李白的手探到裏面,滾燙的,也是更沉,更硬。他拿十指包上去,不自覺蜷了蜷,深吸了口氣。
“這是怎麽弄的?”楊剪忽然問,手指在脊溝下,順着某種紋路一般來回地捋,那塊坑坑窪窪的皮膚很快就被他磨燙了。
“還有這兒。”他又換了一個地方。
李白一時僵住,直勾勾對上面前烏黑的眼,沒能說得出什麽。花瓣打開了還能閉上嗎?他本來覺得自己從泥土裏爬出來,開心得都要開花兒了。反正李白腦海裏空了一下,此時他寧願貼在腰後的是床單而不是楊剪的手。楊剪清點般摸過的,都是他的傷疤,長在背後他看不仔細,但想必跟其他地方的一樣醜,以前擠一個淋浴噴頭的時候、去頤和園的野湖游泳的時候,楊剪大概從沒注意過。
他希望楊剪現在也不要注意,他一點也不想提起它們,永遠。
但楊剪濃濃把他望着,叫了他的名字:“小白。”
“是……棍子抽的,還有煤塊燙的,”李白怔忪着說,“剪刀割的。”
楊剪的神情也已經明白了所有,或許早在李白開口之前。
他抽出手,把自己撐在李白面前,他看着那雙眼睛,裏面的光點在抖動,半晌他說:“你幾歲走的。”
“十二歲。”李白能感覺到自己的行為又在脫離控制,這突然變成了唯一留給他的軌道,他能跳出來旁觀自己,卻無能為力,“我一直沒說……走之前老房子塌了,半夜,房梁掉下來,牆也倒了,我不想跟他在一塊就自己躲在柴房睡,所以沒被壓。”
楊剪眼角跳了跳,顯得有些詫異。
李白對自己喊:閉嘴!
卻沒能停得下來:“然後我就跑了。撿了點值錢的東西,趁天沒亮就跑了。我記得有一個木盒子裏裝了錢和老首飾,去磚頭裏翻到了,錢有好多被碾破掉,我主要拿的是首飾。我還看到了……他,楊頭風,”多久都無法讀出的那三個字,“他被一個木梁壓住了,動不了,吐血,正在呼救,和我說,求求你。”
那股詫異更濃了,陰影般結在楊剪眉間,沒有人聽到這些會毫無反應。
李白卻仍然無法止住口中的話:“我沒有救。”
他依舊看着楊剪的眼睛,确切地說,是他沒有力氣把目光躲開,“我把他的嘴用土堵上了。”
他們兩個都清晰無比地記得,以前的老房子在村子的最邊緣,和最近的住家隔了一片養魚的稻田,村民們只會在需要理發淨面的時候來到這邊,找到姐弟倆的父親,李白的養父。其餘的時候他們挨打,流血,衣衫褴褛,茫然地喊破了嗓子,都沒有人會找上門來。好像一片與世界完全錯開的空間,是放錯格子的抽屜,陰冷,逼仄,能把人養成鬼。
“來北京前我回去了一趟,帶着我的刀,我坐的長途汽車,”李白的指甲已經摳破了自己的手心,他的語速漸漸加快,“楊頭風死了,那塊地上蓋了新房子,是養鵝場。村裏人全都不認識我了,很熱心地和我說他死了三年多,小兒子不見了,還給我指了村支書給他立的墳。我過去看了,又是半夜,碑上還寫着我的名字,可能失蹤就當我是死了吧。我把墳挖開之後倒油燒了,我希望他永世不得超生,但他也許已經超了,誰知道呢。我這樣是在犯罪吧?要坐牢嗎?”
楊剪的詫異卻消失了,平靜得瘆人,因此很像是假的。他從李白身上起開,坐到床沿一言不發。有香煙的味道在飄,風扇的轉動把房間襯得更靜。李白攤開手,空空地托着兩團氣,突然之間意識到,這一切可能都完了。兩年之前自己來了北京,也許就注定了無法收場,痛苦總會降臨,只不過選在了今天,他本該最快樂的一個晚上。
也是他自己把這一切攪亂——他和楊剪之間明明有着對過去緘口不談的默契。他明明有!這明明還是,楊剪的生日。一定是楊頭風的幽靈控制了他……李白恨得要把這一口牙咬碎。他恐怕真的有病,但結果竟然是誠實,也正是誠實釀成接下來會發生的悲慘。現在,楊剪可能覺得他懦弱、虛僞、殘忍,或者僅僅是被掃了興,沒辦法和他繼續正常相處。
說重了就是殺父仇人……不對,這真的說重了嗎?那以後會怎樣?李白知道自己不勇敢,這件事藏了這麽久最怕忘不掉,可他剛剛證明,自己還是記得。那些說出來都讓自己驚訝的細節。他的确也殘忍,老房子的坍塌仿佛他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想到把自己養到十二歲至少沒讓他死掉的老頭已經在腐爛之後變成了灰摻進了泥土,他還能看到那些綠色的磷火,聞到枯枝敗葉般的焦臭,卻一點內疚和害怕也感覺不到,當然也沒有多高興。他是毫無感覺。
李白覺得,這樣大概是最殘忍的體現吧。
而在這一切之中,最讓他絕望的還是,他赤裸裸就像一具屍體,褲子都從腳踝滑落了,他卻還是無法動一動,坐起來,或者僅是擡起脖子,看看楊剪背對自己的模樣。
但眼前的燈光突然暗了,是楊剪壓了回來,帶着活着的溫暖,拎起他的雙手,把掌心已經風幹黏膩的細小血痕舔幹淨,“當時我本應該也在。”楊剪說。
“你說犯罪,”他抱住李白的肩膀,帶着煙草的苦,還有他少見的局促,深深地親吻李白發冷的臉,又去刮磨李白的唇縫,就等人開口出聲一樣,“那我們本來應該是同謀。”
而李白竟然,好像在哭,眼睛先于大腦一步,終于能哭出來了。胸口劇烈起伏,睫毛蹭在楊剪頰上,濕濕的。
楊剪呼吸頓了頓,抱他抱得更緊了,呢喃他的名字,近乎急躁地說,“你把眼睛睜開,”楊剪又靠床頭躺起來,枕着被子,同時撈着李白讓人趴在自己身上,脫下襯衫,抓着李白的手摸到自己身上相同的疤,“你怕我,對嗎?”
“我怕你讨厭我,”李白在他頸窩埋住臉,那些傷疤他偷看過,都認識,都記得,并看作是自己跟楊剪難得的共通之處,卻是第一次這麽實打實地按在手中,他啞聲大叫,“怕你讓我滾!”
“哦,所以你在我面前裝得挺乖的,”楊剪忽然笑了,把李白推回床面,內褲已經絞成一團箍到了膝蓋,幹脆順小腿捋下來,他托着那兩團濕軟的臀肉放上自己的大腿,“但是破綻百出。”
李白整副身體已經紅透了,眼角和鼻頭尤其明顯,他還沒反應過來,呆望楊剪,眼眶被狂湧的淚水蓄滿。
“你是個小瘋子,沒人比我更清楚,”楊剪依舊勾着那點薄薄的笑,拆開潤滑液,擠了一攤就往他大敞的腿間抹,抹到臀縫深處,兩個指尖直接塞進去一點,“不用自卑啊,你覺得我正常嗎?我不會拿土堵,會把他的舌頭割下來,然後喂村支書家的狗。我一直在想,搞定了高傑就回老家把楊頭風殺了,現在你給我省了事兒,但某一天你說不定也會因為我太垃圾而想殺了我。”
“我不會的……”李白吃痛地攥住床單,兩腿卻分得更遠,楊剪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醜陋和脆弱,就算把他看到渾身滾熱燒燎也顧不上,他仿佛看見一把鍘刀落下,劈的卻是他跟楊剪兩個人。他們的确擁有共同的傷口。楊剪都明白。李白從心髒到四肢仿佛都在這一秒才恢複知覺,他太渴望把自己打開了。
“不會嗎?”那兩根手指仍在繼續,草草地擴動幾下,稍微不再那麽寸步難行了,就馬上擠得更深,“那就答應我,以後放松一點,誠實一點。”
李白用力點頭,後腦勺把床褥蹭出了皺,他終于能正常地驅使自己的身體了,能主動地,去觸碰楊剪了,兩腿纏上楊剪的腰,腳趾勾着內褲往下拽,他很靈活,內褲滑下,那根大家夥彈出來,深紅色,仍然半硬地立着,還有鼓起的筋,好像随時都會戳上他的屁股。這一切都澄清了他先前的敗興。李白捂住臉哧哧地笑,他意識到,沒完,都是真的,自己還活着,他還要透過指縫去看,完全看不夠。這是他第一次觀察另一個男人的性器,怎麽同樣功能的一根東西,楊剪的就要比他兇那麽多。要是這家夥把他弄疼,弄出血,他會很高興的。
“你進來吧,”他用腳尖在楊剪背上畫圈,“哥,你插進來。”
“進不去啊,”楊剪對擴張似乎并無興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卻仍未拔出兩指,身體貼下來,龜頭硬邦邦頂住那個被撐滿的穴口,一提一提地打磨,“舌頭伸出來。”
李白的淚水幹了,眼裏卻彌漫了更朦胧的霧,他乖乖照做。
楊剪用空餘的右手夾住舌尖,細看舌釘邊緣鮮紅的軟肉,又把拇指一直摁到舌根,都快碰到喉嚨口了,他聽到李白的嗚咽和幹嘔,這才滿意,道:“小狗一樣,是不是我玩過你哪兒你就要在哪兒打個洞,釘個釘子?”
“不是的,你瞎說……”李白雙手抱他的小臂,含混道。
對此強詞奪理,楊剪幹脆把他敏感的地方都玩遍,從眉梢到唇角,到挂着汗珠的耳廓,到鎖骨,到乳頭和肚臍……他吻,咬,用指尖撚,用掌根蹭,輕和重都随心所欲。他還要問李白那都是哪兒,李白不斷打哆嗦,眼看着都快失去思考能力了,卻還是要堅持回答,用那些臊人的字眼,同時還悄悄掰着手指頭數,看起來還真想記住究竟都有那些部位,盤算着怎麽打洞,模樣有趣極了。最後吻到腿根,李白只會傻傻地回答“屁股”,說“癢”,說“已經有洞了”,那小穴也已經柔軟到能夠完全含入楊剪食指與中止的指根,骨節稍微擦過一個小小的硬塊,李白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那樣喘叫,腰肢也跟着亂晃。
差不多了。剛抽出來的左手太滑,楊剪只得右手拿套,用牙齒把包裝咬開。戴上去之後他又比了比,按寬度來看,還是三指擴張比較合适,但他就是懶得弄了,眼見着李白難耐地在自己會陰上摸,好像又想撸上面,又想摳下面,眼巴巴望着自己,腿腳還夾着他不老實,楊剪就覺得連耽擱時間脫褲子都沒必要了,托穩李白的後臀,插入短短一截,又往撐飽的小縫擠上更多潤滑,水淋淋地用陰莖帶着往裏送,好進得更深。
李白的眼神驀地空了,當楊剪插到了底,他的骨頭已經充滿泡沫,他癡癡望着楊剪,仿似靈魂都濃縮,卻又在這一秒眼前一黑,驀地喪失所有視線。
起初,李白以為自己太爽太高興所以失明了。
但他又隐約發覺風扇停了——好像是停了,他的神經都被勻到他被楊剪填滿的地方,聽覺和判斷力都十分遲鈍。然後楊剪放低上身,抱穩了他,開始頂他,“停電了,”和他這麽說,擰正他的臉蛋,“別怕。”
李白被頂得懵了一會兒,突然察覺到粘稠水聲,被這黑暗尤為鮮明地突出出來,混合從未停止的酥麻和火辣疼痛,他覺得楊剪撞過來的力道和自己皮肉間已經拉出了絲,那些滑滑的液體,被撞變了質,粘稠得足以把他最軟的地方和楊剪最硬的地方膠在一起,說是潤滑,卻讓摩擦更加炙熱。別拔出來了,不要拔出來了,李白不斷地想,好漲,會不會要出血了……好舒服,他雙臂緊纏住楊剪的後腰,“但是我想,我想看你,”斷續哼着,慢慢道,“黑了,哥,看不到你了。”
“就算是黑的,”楊剪的嗓音也終于有了些變化,大概是口幹舌燥,聽來格外低啞,“你朝我睜着眼,就是在看我。”
李白傻笑起來,他吧嗒吧嗒地舔楊剪的臉,吻幹他的汗。我聽不懂啊,他想,但你說的是對的,我好喜歡好喜歡。
這一次高潮不知道是怎麽來的,從來都是自己單獨一個,射精的時候李白手足無措,把臉往楊剪頸側深埋,不想告訴他自己射了。但楊剪非但察覺到,還摁平他的上身,把他的精液抹在他肚皮上,下身同時也操得更狠,不給他一點緩神的餘地,“別自己摸,”楊剪沉聲警告,商量般的語氣還挺文雅,但就是不讓李白拒絕,“下一次還讓我操射。”
“我,知道了,哥你輕點……”李白軟聲求饒,自證似的把雙手搭上楊剪的背,下身愈發猛烈的沖撞讓他半天沒再說出完整的話,重複的音節倒是容易,“哥,哥哥……”這麽喚着,手指也不自覺摳上楊剪背部硬瘦的蝴蝶骨,皮太薄了,指甲好像嵌了進去……哥哥。哥哥。我又要高潮了。
這句話沒能說出來,快感還在下身疊加,屁股要爛了,性器夾在兩人之前又甩又磨,都怕它要抽搐,李白卻忽然聽到門響的聲音,有人拔了鑰匙,然後進來。高跟鞋。她還在打着電話,溫柔地說了“拜拜”,按動開關,啪,啪,兩聲,燈沒有亮起。
李白張開受驚後抵死咬住的嘴,“有人,有人!”他咬着楊剪的耳朵悄聲說,他不信那人什麽都沒有聽見。那人卻連句回話都沒有,非但繼續搗得他腿軟,還吻住他的嘴,像是唯一一種貼心,幫他把呻吟都堵上。
但這顯然是不夠的,一張床上颠來倒去的動靜,啪,啪,他們撞出的可比電燈開關的塑料板要響得多,親吻只會把它變得更劇烈。李白哽咽着,翹起的兩只腳仿佛要抽筋一樣緊繃,清晰地聽見高跟鞋靠近的聲響,也知道卧室外的客廳和走廊,都只夠走上幾步。他下意識想停止,想從楊剪身下跑開,卻又不争氣地完全舍不得,只得負隅頑抗地縮緊肩膀,想要把自己縮到最小,被身上的人完全護住。楊剪又察覺了,又不讓他得逞了,完全不見拔出的意思,摟他的腰躺下身子,幾下就擺弄好他,反倒讓他坐在自己胯上,從身後抽出棉被,還是冬天用的那條,抖開來一蓋,被沿搭在李白胛骨下,擋住了兩人的身體。
高跟鞋也在此時停在門口。
“小剪?”楊遇秋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你回家了?”
“嗯。”楊剪說。
“帶着姑娘?我……打擾到你們了?”楊遇秋後退了兩步。
“是弟弟。”楊剪手搭在李白腰後,安慰似的撫弄,卻又偏要把手指滑入瑟瑟的股縫,不經意間,在交合的邊緣淺嘗辄止地碰上一碰,這一切都被藏在被子下,再旖旎,也都只是一團泡在幽黑中的柔軟。
“不過是有點。姐,麻煩幫我關下門吧。”他又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