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糟糕的情人

“也沒有啦,只是看得出來,他很缺錢,但他真正在意的好像又不是這件事,”李漓放下茶杯,把散落的碎發別到耳後,順手撥了撥那只月牙形的耳環,“我身邊沒有這樣的男人,就算有缺錢的,也要裝作闊綽的樣子來追求我,所以我就覺得……他很特別?大概是這樣的原因吧。”

見李白不語,她又笑了笑:“你不相信?那些男人的電話號碼我可以列一串哦。”

李白的指尖停在一條棕黑色裂隙上,茶水已經磨幹,他也沒有再蘸新的,繼續在這原木桌面寫寫畫畫。撩起眼皮,他不輕不重地望過去:“可你不是喜歡女的嗎?”

細眉挑起,李漓小聲“啊”了一下,不過那點詫異很快就淡退了,“其實這也是我今天找你過來想說的事情之一,剛還沒想好怎麽開口。”她柔柔地彎起眉眼,“要說清楚可不容易,再跟我點時間好嗎?我們先聊聊你剛剛氣喘籲籲跑過來——是剛剛去了警察局?”

“嗯。”李白的目光回到自己手上,這是讓他比較舒服的一種狀态。

“你昨天約我前,警察還沒找我。”他說。

“他們找你做什麽?”李漓往杯裏夾了塊冰糖,又續上一杯茶水,充沛溫熱的花香從那杯口逸散出來。

李白想,做什麽?你要我答什麽?說警察把一張溜光水滑的證件照怼在我面前告訴我這人跳樓死了,問我了解什麽情況?說我一臉驚恐地跟他們講我只知道他經常在家裏放很多香燭紙票存着,平時也神神叨叨的,總說什麽燒火升天?還是說,他們局裏有倆警察以前跟我一塊去做過筆錄,對那屋子的布置也有印象,所以我不是在蒙人?

反正都點着了,都燒成灰了,從而現場拍攝的照片裏,也只能看見焦黑的牆壁。

摔在地上的屍體只有墜樓導致的挫傷斷裂,衣着整齊,無搏鬥痕跡。

目前警方結論是,室內香燭倒下引燃神龛、地墊、挂畫毛毯,再波及電線電器,導致爆炸式的失火。同時高傑有記錄在冊的精神類藥物服用史,不排除火災時其焦慮症發作,從而選擇了錯誤逃生方式的可能性。

“節哀吧。”臨走前,他們對李白說。

李白哭喪着臉離開了。

走過一個路口就跑了起來,邊跑邊笑,這口氣松得太順了,他好久沒能這麽暢快地呼吸!跑到這間茶館見到李漓,胸口的那塊石板就立馬壓了回來。

他們能談什麽,無非是楊剪。

警察找過楊剪了嗎?李白又開始琢磨,只願答案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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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直地盯着李漓,似乎把人給盯毛了,“別誤會,我沒有打聽你私事的意思,”李漓擺了擺手,“就是前幾天我爸爸和他見面,他也提到自己剛做筆錄出來所以遲到了一會兒……好像是又有一個人跳樓了?也是他認識的人。”

哦,是這樣啊。李白差點笑了。答案來得真快。這麽說你也過關了,他眼前浮起楊剪和自己同樣的位子上被問話時的模樣,這樣想着。

是不是太輕松了?

不,簡直是太艱難了。

另一只手放在桌下,李白不自覺捏緊挎包,又想起那信封已經不在這裏,被自己藏了起來。

“他還和你爸爸見面了?”他反問道。

“是啊,發生了那種事,我爸爸還是很欣賞他,想和他推心置腹地聊一聊,”冰糖已在茶中化開,李漓垂睫,小小地啜了一口,“那天我哭着跑掉是做給他們看的,就想表現得像其他女孩那樣,老公在婚禮上跟一個男人血淋淋地接吻,她們會是什麽反應……我的演技是不是太浮誇了?”

李白笑了笑。這女人承認起自己的虛僞和濫情來,可真夠坦坦蕩蕩。只不過當時他壓根就沒注意她的反應。

“不說那天了,不說了,你也別太難受,”李漓似乎把這笑容理解成了苦笑,關切地注意着李白臉上任意一絲變化,“就是覺得蠻可惜的,其實我和他講過,還講過好幾次,就說我們只是婚禮過過場子,等我爸媽他們回深圳,他可以把你帶到家裏一起住,這都沒問題的,但他就是拒絕……最後一次還跟我發火了,說這是他自己的事,不想拖着其他人,我之後就沒再提。這些他都沒和你說過吧?”

“……”李白空張着嘴,沒發出聲音。

“現在想想,如果當時他答應了,也許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吧?”李漓把舊茶倒進篦臺,給李白新斟上半盞,“對你我也不太了解,問他從來都是幾句話敷衍,好像你們兩個之間……他不願意讓我知道,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

“那種很私密很特殊的感覺。”她最終總結。

“你剛才說,你們只是走個過場?”李白忽然問。

“啊?”李漓訝然,她看着面前煞白的臉,小心道,“這個……你也不知道嗎?”

李白默默低下頭,他不想哭,也不想笑,只是緊繃颌角,想打冷戰。他聽見牙齒發出的“咔嗒”聲。

“我明白了,”李漓也顯得很難過,又或者說,是嘆惋,“唉,其實你哥,怎麽講,只是我找來的演員。都是我惹出來的事啊……過年的時候我在深圳有點不注意,又被爸爸懷疑性取向了,我被問得有點煩,看到爸爸很喜歡他,我就覺得他很合适。後來幾個月我簡單查了查,發現他好像急于把專利投入生産,最缺的就是資金,正好我爸有資金,也有投資意向,我找他聊了聊,就在旁邊的簡餐店。他很聰明,一下子就聽懂我在說什麽,也算是一拍即合吧。”

“我們簽了很多婚前協議,也說好互不幹涉,三年後他堅持的話,也可以和我離婚,現在也都作廢了,”李漓眯起眼回憶,“不過婚前一個月左右我媽媽就來了,就得麻煩他多陪陪我。接觸多了我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很不開心的人,也是真的很冷漠,可以對你很溫柔細心,可以花很多時間在你身上,可以讓你周圍所有人滿意,但你自己會一直很清醒地知道,這只是他該做的事,而你并不是能讓他開心的人。幸好我只喜歡女孩子,不會愛上他,幸好!”

李白始終專心聽着,不知從何時起,他又擡起頭來,變得十分平靜。

“缺投資,”他說,“如果你們不結婚的話,你爸爸就不準備投給他嗎?”

“這個……”李漓若有所思,緩緩說道,“出事之後,我那幾天心裏太難受了,尤其是姐姐那件事……我覺得他真的好慘,而且有我挑頭的很大一部分因素,他好像什麽都沒了,如果事業也完蛋了,我想不通這個人該怎麽活下去。”

看着李白閃爍卻偏要定住不動的眼睛,她又道:“我猶豫了好久,還是把真實情況和我爸講了,沒想到我爸早就明白!他跟我說開了,說他想要我結婚也只是為了堵住親戚朋友的嘴……我們那邊還是蠻在意名聲的,大多數人都特別反感恐懼同性戀。至于我的私生活,他也不想管,他就覺得我找的這人很合适。他更不想因為這種意外就影響生意上的判斷。”

“什麽意思?”

“就是說,其實公司董事會本來就調研決定過了,要把錢投給3T工作室的項目,他那個前景實在是太好,但我先前不知道……後來就算出了事,我爸也不打算重來再議,改變投資計劃,”李漓頓了頓,“所以他叫楊剪談話,把這個決定告訴了他,我也在旁邊……我爸爸很少那麽有耐心,感覺真正愛惜一個人他才會這樣,他和楊剪說外面那些議論都不要聽,生活裏的雜事也不要去頭疼,他都會幫忙擺平的,就要楊剪拿着頭腦和技術,去深圳跟他一起幹。”

李白的眼睛亮了起來,好比眼睜睜目睹自己曾經如何把一件完好的瓷器推下高臺,現在又終于望見了些許重新拼起的可能。

“他去了嗎?”

李漓卻說:“楊剪不愛惜自己啊。沒辦法。”

“什麽?”

李漓看着那光亮一點點暗淡下去,道:“楊剪拒絕了。他說他已經沒有賺錢的必要了,不如活得自由一點,做些普普通通的好事。”

“做好事?”李白已經站起身子,這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十月中旬就把專利權交給他的合夥人了,一分錢也沒有要,”李漓揉了揉眉心,豆沙色指甲閃出軟光,“川藏那邊?他準備去支教了,四天前我們見的面吧,當時是說,過兩天就走。”

“川藏……具體是哪兒?”李白想到教師資格證,楊剪大學二年級就考到了,楊剪總愛考些當時看起來毫無用處的證件。這件事沒來由地最讓他在此刻感到疼痛。

“沒有仔細說,”李漓也站起來,她看李白抓着挎包,以為他要走,“不過我也想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對嗎?雖然旁人不一定理解,但既然是他自己的決定,旁人也沒資格說‘我不接受’。比如我以後……大概目标就是研究生順利畢業再找個對我沒興趣的男人結婚吧?但願他不比楊剪差!你呢,你以後準備做什麽?”

“……就是賺錢吧,我還得繼續賺錢,”李白果真走了,他背過身,袖口壓住眼皮走得飛快,他不知道這樣的聲量和語速別人到底能不能聽清,“賺夠了錢就去找他,邊賺邊找。”

找到了就看看,就看幾眼。

他不想也不敢把這句話說出口。

那天回到家後——确切地說,是回到新租的地下室,李白蹲在他那張被便宜搬家公司運得污痕累累的紅沙發上,最後讀了一遍信封裏的紙。

統共二十九張,其中二十八張是圖紙,有的還被燙出了小黑洞,外圈皺巴巴的,一看就是緊急潑水挽救的結果。那些要鋸的,要焊的,要設計清楚的,周邊寫滿密密麻麻的标注,旁邊擠着被畫上大紅叉的廢圖……這些設計甚至包括了硬件和軟件,從六月開始,最後那張電路圖的落款時間是十月五日。

楊遇秋宣布搶救無效當晚。

那張圖描述的大概是個投影裝置,進屋的人會在牆壁上看到楊遇秋的影像,或者單純是個模糊的女人?楊剪的效果示意只是把她的頭發畫得很長。

而這投影也僅僅是這套裝置中的鴻毛一片,楊剪似乎把所有可能性都考慮到了,高傑不進那屋怎麽辦,進了那屋站的位置不對又怎麽辦,感應失靈怎麽辦,感應太敏感提前開始流程又怎麽辦。

他似乎做過幾次模拟實驗,還詳細記錄了實驗結果,他牽電路安芯片做備用裝置,甚至改造了那兩尊神像,完成一件事,就在成圖日期旁邊打一個對勾。他在這方寸之間造出一片繞不出的迷宮,無論怎樣選路,最終只能走到他所定下的終點……高傑是放在玻璃蓋下的小鼠。這是李白的結論。這些天來他反複地讀那些圖紙,讀楊剪潦草的備注和記錄,讀不懂就一直讀下去,直到能把這工圖不知所雲地背下來為止,他終于能想象出這套事無巨細的設計被付諸實踐時的效果了。

高傑的神像會自動裂開,在高傑面前碎成一堆渣滓,他的神龛也會倒塌,燒着他跪拜的絲綢墊子,再燃及滿櫃的金紙香油,他挂在牆上的日月大神圖會被熏黑,再隐現楊遇秋的身影,而他背後的房門會砰地一聲閉合,紅木映出烈火的顏色。

他會驚叫,會哭喊,會精神崩潰。随後跳下樓去。

這是楊剪所料之中最簡單的一種,如果不只是紅面具陪他過來怎麽辦,如果高傑執意在樓下等他要拉他一起上去怎麽辦……楊剪畫了個樹狀圖,連這些都全部讨論了應對方法。

但最簡單的就是發生了。

就像楊遇秋從四層樓高的鐘樓上跳下就能摔得稀爛、就此殒命一樣,這麽巧,這麽巧。

老天在殘忍了那麽久過後,突然改了習慣,仁義了一回?

李白一開始想這件事,就會沒有力氣。

他非常清楚,自己是最後一遍它們了。第二十九張紙相對而言要空很多,寫了三個死字,又被紅筆劃掉。它們就像是楊剪的猶豫,決定殺一個人,要有多少猶豫,要下多久決心。

李白始終覺得直到十月五日他都沒有做好這個決定。

可過到這天李白才明白,信封上寫了那麽大一個2,那相對的1是什麽,應該是有的吧,肯定是有的。

第一張紙畫了一道長軸,起始是四月,結束是年底,似乎過上一段時間,楊剪就把軸塗黑一截。這是什麽期限麽,李白已經能夠猜個大概,可無論如何,都是這樣——楊剪本有另一條路可走。

是他堵死的那一條。

楊剪本将擁有很多,可不提未來,光是過去曾有的,現在好像也都失去了。

連李漓都因此抱有自愧。

李白把信封和那一厚沓白紙放在膝蓋上,從沙發縫裏找出藥瓶,沒有水,他嚼碎了幹咽。

藥起效得很快,李白的手不再顫抖,把紙抖出嘩啦啦的聲響。他又一次把紙張翻面,第二十九張的背面還寫了兩行,落款十月十二日,字體一反先前的草亂,是用鋼筆寫下的,筆鋒依舊如刀鋒:

如果你今天來找我了,我就把它交給你。

恨到受不了的話,就交到警察局吧。

李白如拜會老友那般輕輕摩挲這兩行字,楊剪想必寫得用力,他的指腹能感覺到筆尖留下的細小凹痕。他用嘴唇親吻它們。紙張暖暖的,“送別禮物。”“你想拿它做什麽都可以。”言猶在耳。聽夠了,他就從沙發下面拉出新買的鐵盆,把信封丢進去,再拎起腿上的紙,從第二十九張開始逐一撕碎。

沒有停,他撕得麻利極了,地下室不通風,空間狹小得只能裝進去那張沙發,李白怕把氧氣燒光,端着盆爬上這棟老寫字樓的頂層,趁着傍晚天臺無人,往盆裏倒入半瓶酒,丢***火柴。

轟。火焰瞬間就騰了起來。

李白看着在火舌下蜷縮的碎紙,罪惡,痛悔,那些數不清的,能不能也就此化灰。他閉上眼睛,仍然能清晰地回想起每一張的內容。怎麽會恨得受不了,他又想,比恨更可怕的是想念,它能紮得更深,要是想得受不了的話,我能把這顆腦袋送到警察局嗎。你會開心嗎。到現在這個結果,是你的樹狀圖也算不到的嗎,那你有過後悔嗎。

你也在想我嗎。

他就着火尖兒點燃一支煙,看着落日,一口一口地抽。這盆裏的酒和紙燒得太快了,遠遠不及那夜的鳳尾,等全都燒幹淨了,香煙還沒有抽完,太陽也沒有落下西山。

沒過多久李白就背上了遠行的包,一個遠在青海的電視劇組目前緊缺人手,願意招他這種廉價工,琳達姐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語重心長,要他好好抓緊。

李白态度很好地接了下來,不停說着謝謝,次日便出發。

那是十二月的第十二天。

他知道拍電視劇是種一耗就耗一年半載的耐力活兒,存款還剩四五萬,他想再多賺點,幹完這一票就順道去川藏找找楊剪,找到之後就遠遠地看上一眼,絕不多看,絕不打擾,找不到,錢快花光了,他就再去幹一票新的。

這好像是種能夠實施的循環方案。

但川藏還是太大……李白倚在火車窗邊,他有點好笑地想,自己現在也在川藏附近,那麽可以偶遇嗎。陽光被一條條隧道切成段,讓他想起塗黑的長軸。他忽然覺得自己不得不接受花一輩子也不一定能把楊剪找到的事實了。

也就在這時,羅平安來了電話。

李白盯着來電顯示琢磨了幾秒,按下接聽,“我的命中命中”歌聲停止,粗着嗓子的男聲傳入耳朵:

“楊剪這小子怎麽失蹤了?你有他新手機號沒?”

“沒有。”

“我靠,真玩離家出走啊!”羅平安愁道,“什麽時候換的號你知道不?”

“我沒給他打過電話。”

羅平安大呼“奇了怪了”,問李白最近在忙什麽,李白用沉默表示不想說,吃了癟,羅平安也不發蔫,又提及最後一次與楊剪見面,是在朝陽區一家叫做“蘭棠”的酒吧,他們幾個兄弟怕楊剪成天悶悶不樂,在裏面給他尋了個樂子。

“就那小孩兒,真長得跟你特像,尤其左眼下面那顆紅痣,絕了!位置都一個地方,頭發長長的,染成銀的,跟小姑娘似的露兩條大腿,比你可洋氣多了,”羅平安的口氣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那酒吧我們哥幾個打聽半天才找到,裏面都是男的,我們可沒興趣,就專門幫你哥這種大變态探點的,還真碰上那麽一尤物,一看你哥照片,人也願意得很。我說你可別跟我急,插嘴我就不說了,我們給他打電話說你在這兒,喝多了有人欺負你,我們攔住了,但你哭着喊着要找他,他還真就打車從海澱過來了!”

“我操你媽!”李白罵道,被鄰座帶孩子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

似乎信號也被這聲大罵震懾住,斷續了好一陣,一個隧道過後才傳回完整句子,“嗡嗡這麽長時間,你那邊信號不好啊?嘿,聽得不舒服了吧,不舒服以前就別幹混蛋事兒啊!說到那次怎麽回事來着……哦,對,我們想着等楊剪過來,想着劈頭蓋臉揍我們一頓提提神也比半死不活強,誰知道他朝我們笑了笑,脾氣很好似的,摟着美人就上吧臺了,後來我們就走了,不能壞大哥好事兒嘛!”羅平安頓了一下,像是終于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你哥後來又把人給氣走了,他碰上一發小兒,就那趙維宗,你記得吧,也跑來喝悶酒還被人給吃了豆腐,他倆一塊把幾個大塊頭揍醫院去了!自己也進了局子,弄完到了半夜,你哥又跑回蘭棠,鼻血還在流呢,他拽上美人就走。”

“結果你猜怎麽着?他拉着人壓馬路到天亮!他在前面美人在後面,他一路都在哭,什麽話都不說,經過一個又一個酒店,不進去。我靠,楊剪哭出聲兒,這場面我想不出來!”羅平安似乎拍了下大腿,這是說到了興頭上,“美人後來打電話罵我,說我介紹這人貨不對板,請了瓶威士忌就讓他像驢一樣走了一晚上,帥是挺帥,但腦子有病,他纏脖子都沒反應,根本就不是又兇又野那一挂的!說他是最糟糕的情人。”

“我也委屈啊,給楊剪打電話還停機了,換號不告訴我!你說是不是這事兒把他惹着了,他像不想搭理你那樣也不想搭理我了?”

李白終于聽夠,把這顯擺似的碎碎念挂斷,方才刺啦刺啦的,現在耳邊又清淨了。

羅平安才是腦子有問題。這件事他已經習慣。

糟糕?他又想,其實說得不錯,這種情人會躲進深山,讓單方面見上一面都變成遙遠奢望,但這也是我的啊,是對我。

紅痣是我的所以眼淚是我的。

圖紙安眠藥臉上的巴掌,都是我的。

李白哈了口熱氣,在玻璃上畫了幾筆,一過隧道,鑽進群山腹中,那把小小的霧蒙蒙的剪子就在燈照下明晰。

我最糟糕的情人啊,他微笑起來,我一定要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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