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發瘋
雲風到了清弦家的時候,她在客廳裏坐着等他,家裏沒有一個人。
“你來了。”清弦說,是陳述句。
記得小時候上語文課,老師說過陳述句,她對他說話通常都是陳述句。
衣服走到她旁邊坐下,看見她似乎比以前更憔悴了,一張臉随時都是慘白慘白的,看着基本沒什麽血色,兩只眼睛都似乎是陷了下來,有着深深的眼窩,一張嘴唇本是紅豔豔的,此刻卻也是木得發白。
謹言出事,真的給她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他到底應該怎樣,她才會變成原來那個活潑開朗,朝氣蓬勃的林清弦?
只要她和何謹言不再有什麽關系了,應該就好了。
雲風看着呆呆的坐着的清弦,心裏只覺得是一陣一陣的發酸,張口說道:“我媽打了兩條圍巾,讓我送一條來給你。”說着,就把提着進來的手提袋遞給了她。
林清弦接過,說了聲“謝謝”就擱在沙發上。
“現在要出去,你就不圍起來?外面很冷的。”施雲風見她這樣,忍不住說道。
“好。”清弦從袋子裏拿出圍巾時,本是有些呆的模樣也散了去,有些狐疑地看了雲風一眼,才将圍巾圍起來。
怎麽兩條圍巾長得一模一樣,感覺……兩人就像情侶似的,是她想多了嗎?
“現在可以走了嗎?”清弦問。
她覺得她有個念頭,她要去美國,一定要去美國。
想起昨晚,又是捏緊了些拳頭。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謹言,現在他出事了,自己怎麽也該去好好照顧他的。
“好。”雲風站起身子,看着她,說道:“車在外面。”
林清弦也站起來,施雲風見她站起來,便就轉身朝外走去,清弦就随着他出去了。
清弦咬着嘴唇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謹言才是你的男朋友!”
她要在她的腦子裏強化這個念頭。
她不能想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
辦簽證很容易,只是,要等三天。
因為這樣,所以只能把已經訂好的飛機票給改成三天後的。
回去的路上,清弦看着窗外,什麽也沒說。但是,心裏卻好像是放下了點什麽似的。她有病,她一直知道!
膽小懦弱不敢開口。
她明明是喜歡他的,可是,不能開口。
她想避着他,卻又想見他。
林清弦把頭扭朝一側,看一旁的街景,不看雲風。
隔着謹言,他們之間隔着謹言。
如果謹言好好的,也許……就不用這樣糾結了。
“護照要三天以後才能拿到,我們過三天再走。”雲風開着車說。
“好。”
林清弦依舊是看着窗外,應了一聲。
送清弦回了家,雲風又回去了。
他們之間有隔閡。
隔閡是何謹言,這隔閡一日不消,他們都沒法好好說話。
施雲風開着車,回了家。
上了樓,進了自己的卧室,一下子躺倒下去,真的好累。心累。
還能堅持多久?
這次陪她去美國,回來以後,就放手吧,她要執着,就由她去執着。
他不想再守了。
施雲風想着,閉上了眼睛。
想了好多好多。
似乎,現在所有的不愉快,都是因為何謹言。
他不和自己搶清弦,就不會出現現在的事情。
他記得自己和他說過了,他喜歡清弦的,他說過小時候的小樹林,說過她的無助。
他是喜歡她的。
可是,謹言怎麽就和清弦在一起了呢?
怎麽就在一起了呢?
他想了快三年了,可從來沒有問過。
雲風覺得自己真的好累。
明明是多少簡單的事情,可是,從來都沒人說出來,為什麽沒人說出來?
清弦……清弦……
雲風拿起床頭的照片,似乎,就只有這個,才是自己可以碰得到的。
以後……
他捏緊拳頭,這次從美國回來,他就真的放手了。
放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只因為,我覺得,我已經累了。
“記得,你說:”施雲風看着天花板,有些苦笑,“我們,是朋友。”
朋友。
就朋友吧。
還能多奢求什麽?
施雲風閉上了眼睛,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從美國回來就放手。
…………
夜裏,沒有星。
林清弦站在窗旁,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
這樣寂靜的夜,似乎,早已經習慣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習慣了看着一處一直發呆。
因為她從來都想不通自己心裏到底想的什麽。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的是什麽。
堅持小時候的暖?
堅持小時候的情意?
只是小時候啊。
林清弦咬着嘴唇。
不喜歡為什麽不說出來?
不喜歡謹言卻是一直不要說出來,鼻頭一酸。
“值得嗎?”
她輕輕地問。
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雲風。
雲風……
“值得嗎?”
她又輕問了一句。
值得與否,其實,只是那顆星在作祟。
林清弦彎下了身子,蹲在了地方,雙手抱膝,把頭埋進去,就哭了起來。
她已經喜歡上了哭泣。
她心裏所有的委屈,都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地方發洩出來。不能對任何人說,不能說出口,床頭的那個熊貓不知道夜裏被她抱着流了多少眼淚。
她一直這樣,她很難過。
她愈發摟緊自己雙腿,要告訴自己,是的,那個人是小時候給過自己溫暖的人,他現在出事了,她不能離開他。
等他好了,等他好了,一切等他好了再說。
可是……
可是,她真的只把他當哥哥。
那種小說裏“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的感覺,沒有在他身上應驗過,是在……
雲風身上應驗。
她從來的沒喜歡過謹言。
她是壞女人,壞女人。
林清弦撕扯着自己的長發,想告訴自己,疼就疼醒了,你該喜歡謹言,不能有別種的心思,不能有!
“啊啊啊啊啊啊!”她低聲吼叫。
她是瘋了,她是瘋了才會這個樣子。
為什麽不喜歡她卻要一直強迫自己喜歡?
她有病。
她有病。
扯着自己的頭發,一把一把的抓着,全身都在顫抖,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喜歡謹言!”
喜歡謹言。
是!
她是喜歡謹言的!
喜歡謹言的!
雲風只是朋友。
和莫顏一樣,是好朋友。
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想把這些念頭,一樣一樣的都刻在心裏,把“喜歡謹言”刻在心裏,把“雲風”從裏面攆出來。
林清弦瘋了一樣,使勁地抓着自己的頭發扯。
“我喜歡謹言!喜歡謹言!喜歡謹言!”
她扯着頭發瞪着不知名的地方,“喜歡他,喜歡他!”
她已經瘋了,她需要強化思維,才能認識到“喜歡謹言”。
喜歡,喜歡,喜歡!
兩手插.在頭發裏,掐着頭皮。
疼。
好疼好疼。
似乎全身上下都疼,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在疼。只知道,是各個地方都在疼,疼得自己都不能呼吸。
她想,一定是她把什麽東西丢了,到最後卻是像個孩子似的,又哭了起來。
她把她心裏的東西丢了,所以心才會疼。
所以她才疼得無法呼吸。
心裏的東西是什麽?
是什麽?
她咬着嘴唇,可心頭只有“喜歡謹言”,每冒出來一次,又是疼得無法呼吸。
是的,是的,她是謹言的女朋友,是該喜歡他的。
該喜歡他的。
清弦抓着頭發,扯得頭皮發麻,卻是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
“當秋天再來的時候
你要我笑着去愛去擁有”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就算是再短暫的溫柔
能重逢這仁慈已足夠”
能重逢,能重逢,就已經足夠。
林清弦盯着手機,沒有過去。
“可知道有些事有些人
停留在發生的那天不肯走”
是誰不肯走?
是她林清弦不想走。
漫天的血。
她第一次見到那漫天的血,叫她怎麽走?
“看時光的殘酷
舍不得被遺忘”
時光的确殘酷,林清弦閉上了眼睛。
“這命運我很滿足
有你陪伴的幸福……”
我滿足了。
林清弦低聲輕哼,“這命運我很滿足,有你陪伴的幸福……”
雲風在,莫顏在。
大家都在,還有什麽不滿足?
“為你打開時間的鎖,讓愛自由不被它束縛……”
她記起一段就唱一段,她喜歡這首歌。
手機鈴聲不知道是什麽歇的,而林清弦還坐在地上,輕哼着那首歌。
一直再哼。
“為你打開時間的鎖,讓愛自由不被它束縛…… ”
不被它束縛。
我們心頭都有一把鎖。
心鎖,情鎖。
莫顏心頭是雲風,雲風心頭是她……
是她。
她抱着雙膝,又哭了起來。
她要怎麽辦怎麽辦?
手機卻是又響了起來,繼續唱着《幸福的瞬間》,林清弦只是擡着頭瞪着那裏,沒有起身。
她就坐在那裏,聽着鈴聲起,鈴聲落。
等到再也不響了,便開始輕輕地哼那首歌……
“當秋天再來的時候
你要我笑着去愛去擁有
就算是再短暫的溫柔
能重逢這仁慈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