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栗栗,性格安靜內向,是個總躲在教室角落裏不和同學們玩的女生,不太敢和男生說話,即使是同班一年的同學,不是我不認識他們,就是他們不認識我。小學一年級時,同桌是個男生,總愛欺負我,不是扯我頭發就是拿我東西,我敢怒不敢言,好幾次想向班主任揭發他的惡行,卻沒有勇氣,覺得老師那麽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在路上碰見老師時喊出的“老師好”聲音都是微小和顫抖的,更別說告狀這種需要大費口舌的活了。最後忍無可忍的我只好将這件事告訴我哥哥,哥哥放學後把同桌恐吓了一頓,同桌終于不敢再欺負我了,還好膽小如鼠的我有個可以為我撐腰的哥哥。
三四年級時學校的女生都在玩跳皮筋,用一條有彈性的長長的繩子結成一個圓圈,有兩個人分別在兩邊用身子套住繩子拉開兩條平行線,其餘的女生則在這兩條拉開的繩子上面跳,跳的花式很多種,有“馬蘭花”、“東南西北”、“花公雞”等,一邊念着歌謠一邊跳。下課時女生們總是一堆一堆湊着玩,我在旁邊看着,看她們邊跳邊鬧得嘻嘻哈哈的,很想加入其中,卻不敢上前去和她們一起玩,只能眼巴巴望着她們,聽她們邊跳邊唱着“馬蘭花呀馬蘭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勤勞的人們在說話,請你馬上就開花”……我把自己想象成跳皮筋高手,跳得又高又穩,即使繩子已經被舉到頭頂那麽高了依然可以輕松跳過,同學們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争相拉我加入她們的隊伍,直到上課鈴聲把我從幻想中敲醒。
由于不貪玩,沒有朋友可以聊天八卦,只能将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因此我的成績還算不錯。每個學期末班主任給我寫的家庭報告書內容幾乎都一樣,“栗栗是個熱愛學習、有上進心的女生,成績優異,但是性格太內向,平時應該多參與課外活動,多與老師同學交流……”我不是不想跟同學交流,而是不敢,每天腦中會想很多東西,想各種場景對白,想各種奇遇偶遇趣事,身體也總是躍躍欲試的,但始終沒有勇氣去做,這種矛盾的糾結成了不快樂的根源,讓我看上去既憂郁又冷漠。
小學時光在我的安靜和別人的熱鬧中一晃而過,初中到鎮裏的中學讀書,班級按中考成績劃分為兩個重點班、兩個中班、兩個差班。學習成績一向優異的我正常來說應該是在重點班才對,誰料到中考竟然發揮嚴重失常,落到了差班!對于這個結果剛開始我都不能相信,一度認為是批卷老師弄錯了,但無論我怎麽不想,都只能乖乖到差班就讀。還好我一向胸無大志,對于掉入差班這個事實也沒有悲傷太久,不過随便讀點書混混日子罷了。
從小學到初中,雖然生理上發生了一些變化,但我的性格還是一點沒變,依舊是安靜地悶在教室角落裏。同桌烏鴉與我完全相反,是個很活潑很愛鬧騰的女孩子,總是吵吵鬧鬧的。她其實不叫烏鴉,只因為皮膚比較黑,話很多聲音又響,才被同學們叫做烏鴉,她自己也樂于接受這個綽號,覺得烏鴉有翅膀會飛挺好的。烏鴉整天在我耳邊說個不停,受她的影響,我的話也漸漸多起來。
差班裏的學生整天研究的不是怎麽學習而是怎麽玩,整蠱老師的整蠱同學的把戲層出不窮,放學也總有些學生留在教室裏打撲克牌,烏鴉有時會拉着我一起打,剛開始我沒什麽興趣,可是打着打着就上瘾了,于是也經常留下來跟她們一起打,沒玩到天黑都不肯回家。我終于感受到和同學們一起嬉戲玩鬧的快樂,不用自己一個人孤獨地封閉在角落裏。
在差班考試我總是輕輕松松地就能拿到第一名,無論什麽科目,并不是我有多厲害,而是其他同學太差了,就拿英語來說,一百二十分的試卷,我考七十多分時拿第一名,考四十多分也拿第一名。差班的學生不會在意成績,對拉幫結派聯盟倒是很上心,成立了什麽老鷹幫、飛虎幫、蝴蝶幫,再封個大哥大、大姐大就可以四處搗亂瞎混了。我一向膽小,對這些幫派一向不屑但也不敢招惹,離他們有多遠就多遠。有一次很倒黴,低頭走路不小心撞到一位大姐大,我擡頭正想要道歉就被對方一把堆到地上,跌得屁股生疼,手掌也擦出血珠,我紅着眼睛盯着這位大姐大,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大姐大罵了一句“看什麽看,你這個沒長眼睛的”後扭身走遠。我坐在原處眼淚忍不住流下來,既屈辱又無可奈何,只能自己拍拍屁股站起來,以後碰到這些混混更是有多遠就閃多遠,五米以內的距離我就自動彈開了。不湊巧的是這些倒黴事有時就像皮球一樣會自己彈回來。
這天的課堂跟平時一樣,語文老師在講臺上講課,學生在臺下玩耍,有的甚至在追逐打鬧,老師已經習慣這樣的場景,若無其事地講他的課。有個男生趁老師寫黑板時拿粉筆頭扔老師,老師惱怒地轉過身,問是誰扔的,全班頓時安靜了,沒人承認也沒人舉報,老師只能無奈地繼續講課,調皮的男生又繼續扔粉筆頭,老師在被扔了N個粉筆頭之後終于忍無可忍,于是喊我的名字,問我是誰扔的。
我心驚地站起來,雙腳已經有些顫抖。我是班裏成績最好的,尤其是語文成績每次都可以甩第二名幾條街,老師因此很喜歡我,平時總會叫我回答問題,可這次的問題卻讓我陷入了困境。扔粉筆頭的男生叫李明楓,聽說是什麽幫派的老大,平時就愛胡作非為,如果我揭發他出來,只怕放學後會被他叫人打一頓,絕對不能跟他結怨。若不揭發呢,語文老師正雙眼殷切地看着我,帶着期待和鼓勵,說不知道實在是違背了良心。我低垂着頭,急得眼淚在眼框裏打轉,不知道如何是好,這種局面超出了我的應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