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選
3月初,乍暖還寒,大街小巷冷冷清清,很多商鋪仍然關着門沒有營業,人們都還在留戀着那個剛過去不久的春節假期,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林旭東手裏提着一個編織袋,獨自行走在街頭,步履蹒跚。袋子裏裝有5公斤木炭,那是他呆會兒用來自殺的工具。
從賣木炭的小店到他租住的地下室,路程不足1公裏,他卻已經走了大半個鐘頭。這或許是人生中的最後一段路程,他想盡量走得慢一些,至少可以再欣賞一下這個雖然不甚美好,卻仍令人難以割舍的世界。
然而不論走得多慢,終究會有盡頭,林旭東終于回到了這間昏暗、狹窄的地下室。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數了數,還有682塊,随手放在桌上,又寫了一張紙條,說明這些錢全部留給房東。畢竟自己自殺後會給房東帶來不小的麻煩,留下這些錢就當做是對他微不足道的補償吧。
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鐵盆,打開編織袋,店主當時以為他買木炭是要去燒烤,因此将木炭細心地分成5份,每份用報紙包好,方便他取用。林旭東此刻将報紙悉數拆開,木炭頃刻裝滿了鐵盆,他随手從地上撿起一張報紙引火,火苗從打火機裏蹿出,馬上一切就要結束了。
“寫手大作戰!”一切似乎是靈犀的指引,手裏那張報紙上這5個格外顯眼的大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報紙湊近眼前,想要把上面的內容看個清楚。屋外頃刻間雷聲大作,風雨欲來。當他再次擡起頭的時候,天空正好劈下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地下室,而比那閃電更加明亮的,是他的眼睛。
邵奇峰左手捧着吃了一半的方便面,右手緊握着電話與前妻交涉:“是,我知道撫養費已經拖了兩個月,你再寬限兩天,我上本書的收益不理想,可是現在寫的這本馬上就要入V了,前期的收藏數相當不錯,我有信心打個漂亮的翻身戰……什麽?我又在做白日夢?不不不,我這次寫的是熱題材,看得人很多……這個星期不讓我見小達?你別這樣,拖欠撫養費是我不對,但你也不能剝奪我們父子見面的權利,這可是法律賦予我的……不,淑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說……淑華,淑華!”
對方已經無情地将電話挂斷。邵奇峰看看手裏泡得發脹的方便面,失去了胃口,他頹然坐下,暗自思量,或許應該問問老王,最近有沒有什麽臨時的活計可以介紹給自己做,畢竟支付小達的撫養費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那十幾秒,邵奇峰習慣性地點擊鼠标,打開他經常浏覽的文學網站,網頁還沒完全顯示出來,一條字體特別加粗加大的宣傳标語映入眼簾——你在唉聲嘆氣,我在苦苦尋覓。來吧,寫手大作戰,期待你的參與!
電話也在此時通了。
“奇峰,什麽事?”那頭是老王關切的聲音。
“是我不小心撥錯號碼,沒事,挂了。”邵奇峰眼睛盯着電腦屏幕,放下手機,忽然之間,渾身熱血沸騰。
唐筱雯伸長脖子向左邊張望,不斷有公交車駛入站臺,卻都不是她等的那一輛。她的情緒不禁越來越低落,今天實在是非常不順利,出門的時候,琪琪一直不停地哭鬧,她在心煩意亂中扭斷了鞋跟、摔壞了手機。走在路上,又被急馳的汽車濺了一身的污水。而現在,苦等了40多分鐘,能載她到目的地的公交車遲遲不見蹤影。這所有的種種,是不是預示着今天的面試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一念至此,心情更加沉重了。
又有一輛公交車停靠在面前,可惜仍然與她無關,她不得不向後退,好讓旁邊的人能擠上車去。才退了幾步,目光就被站臺上一塊電子廣告屏吸引,以至于不斷被人碰撞到身體也渾然不覺。那是一條招募啓事,上面的每一個字都仿佛是她的寫照:一本、兩本,本本全撲街;千字、萬字,字字不值錢。快來參加寫手大作戰,改變你潦倒的現狀。
唐筱雯駐足看了半天,低頭将包裏的簡歷拿出來,撕成了兩半。
短短幾天時間,筆耕集團和朝陽電視臺聯合主辦的大型原創真人秀節目《寫手大作戰》的廣告就席卷了各大城市,鋪天蓋地的宣傳攻勢下,成效顯著,不到一個星期,報名人數已突破1萬。各路寫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低門檻、高回報的參賽規則讓每個孤寂且清貧的寫文人都心動了,這是揚名立萬的良機,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莫毅輝所在的幾個寫手群這些天都被《寫手大作戰》的消息刷了屏,他原來打算對此視而不見,可經不住一條條推送信息地轟炸,終究還是再次打開了那個報名的網頁。數不清這是他幾次浏覽上面的內容了,裏面的所有條款即使閉上眼睛也能倒背如流,參賽的條件非常簡單,主辦方用了3個數字來概括:
一、1年以上的網文寫作經驗;
二、完結文章超過2篇;
三、總字數不少于30萬。
滿足了這3個條件,就可以報名參加比賽,最終勝出的選手能夠得到筆耕集團旗下10家文學網站長達1年時間的聯合強力推薦。而且,在這1年的時間裏,不論你寫出的小說點擊和收藏數是多少,筆耕集團都會按照千字500元的标準同這位冠軍得主結算收益。
每一個條件他都符合甚至遠遠超過,除了……不,沒有除了,莫毅輝甩甩頭,自己的才華不應該被埋沒,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不會有人知道。他靜下心來,認真填寫好報名表上的每一個空格,最後那一刻,他的食指在空中停頓了5秒,然後義無反顧地擊中那個綠色的方框,方框上寫的是:确認提交。
1個月後,唐筱雯接到一個電話,來電者是《寫手大作戰》制作組,他們表示唐筱雯已經通過初選,只是為了節目效果,希望每位參賽者都能有一定的話題性,因此想請她說一說自己的人生經歷有什麽特別之處。
唐筱雯看看坐在一旁玩玩具的琪琪,對着電話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一個單親媽媽,女兒今年滿3歲……沒錯,我只有25……不,不是離異,我從未結過婚。”
莫毅輝也回答了同樣的問題:“我去年患了一場重病,醫生共發出9次病危通知書,最終我卻奇跡般的痊愈了……所以我很珍惜現在活着的每一天,因為說不定這就是最後一天。”
5月底的一個周末,100名網絡寫手懷揣着美好的夢想,從四面八方聚集到朝陽市。每個人都堅信,這裏會為他們開啓一扇門,一扇可以令他們成為大神的希望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