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生不滅,不垢不淨 (14)
就忽然上門了,他們不但抓了她,連同應凡也一塊抓走了。
現在蘇柒來問她這個問題,是多麽可笑,這不就是他們給她設的圈套嗎?
“清楚,但結果跟我所知道的并不一樣,你不該是進警察局,你應該躺在棺材裏。看樣子,陸靖北還是舍不得殺你。”她淡淡的笑着,微微揚着下巴,俯瞰着她。
陸筱雙手緊握成拳,胸口劇烈起伏着,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你這個賤人,虧得我哥還對你那麽好!他明明就已經知道你有問題,竟然不會先下手為強!你這麽對他,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真正要至陸彥于死地的人,不是我。”她輕聲提醒,緩緩湊了過去,低聲道:“我失蹤,不是我自己躲起來,是陸靖北把我關起來的,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我根本就沒辦法對付他,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他沒有心,更不會對任何人有情,但你例外。”
“你在說什麽?”陸筱緊皺眉頭。
蘇柒唇角一挑,“我說,你可以替你哥哥報仇,也只有你能夠替你哥哥報仇。”
“你在耍什麽花樣!你跟陸靖北是一夥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是啊,我跟他是一夥的,我還喜歡了他十年,但他不愛我啊。他喜歡你,所以我想利用你折磨他,要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究竟誰才是對他最好的人。”
“你這個變态!我不會被你利用的!你給我滾!”
蘇柒輕笑一聲,“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陸筱整個人開始顫抖,看着她的嘴臉,恨不得沖上去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想着要利用她!她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
☆、086:白駒過隙
陸靖北回到海邊別墅,岑澄坐在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遠處太陽西落,旁邊的桌幾上放着兩只酒杯,其中一只杯子裏倒着酒,另一只則幹幹淨淨,似乎是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沒想到,你還會留在這裏。”陸靖北從他眼前走過,彎身坐在了與他一桌之隔的位置,這酒杯就是專門給他準備的。
“不然你說我該去哪裏?”他笑着,給陸靖北倒上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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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故意把蘇柒放了,為的就是挑撥我和她之間的關系。”
“你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還需要我來挑撥嗎?”他低低一笑,拿起酒杯,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說:“計劃很順利,我們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
陸靖北拿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恭喜你,終于替你和你的母親報仇了。”
岑澄抿了一口酒,笑容淺淡,手指輕輕摩挲杯壁,笑而不語,只眯眼笑着,側頭看他,問:“你說你不會放過姓陸的人,那麽我呢?我也姓陸,按照你說的,我是不是也要死?”
陸靖北淺淺的勾了一下唇。說:“我不是陸三帆,誰都會趕盡殺絕,對我沒有威脅的人,我自然不會動他。你說,你對我有威脅嗎?”
兩人的目光對上,似笑非笑的對視了片刻,岑澄首先轉開了視線,“你覺得呢?你覺得我對你有沒有威脅?”
“在你沒放蘇柒出來之前,我從來不覺得你對我有任何威脅,但你把她提前放出來了,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你最清楚我跟蘇柒之間當下的關系,你那麽做,不但沒有緩和我跟她之間的矛盾,反而加劇。蘇柒是什麽人,你我或多或少都清楚。”
“再者她現在還頂着邢家大小姐的身份。你放了她,這麽一來,讓她看到我逼死陸彥,恨我,又讓她欠你一個人情。對你有百分百的好處,你說,我怎麽能不懷疑你的動機,我怎麽會放心一個心機深重的陸家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淡淡的笑着,一口喝完了杯子裏的紅酒,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你知道的,有你爸的前車之鑒在,我不會相信任何人。”
岑澄面上的表情不變,“所以你連蘇柒都不信,說真的,我覺得不會再有第二個像她這樣的人,對你那麽好了。你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只要是對你好的事,她都願意做。你對她那麽過分,她都可以不在乎。請問,這個世界上,還會有第二個那麽賤的人嗎?”
陸靖北面色一沉,淡淡瞥他一眼,“賤這個字,你沒有這個資格說。”
“那陸筱呢?這牢她是坐定了,進了監獄,想要一個人死容易,想要保住一個人也容易。你會選哪一種?”
陸靖北沒有回答他,兀自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不過,不管哪一種,陸筱是恨定你了。我想等她出來,一定不會放過你,你覺得呢?”岑澄仍然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陸靖北的臉上。
陸靖北應聲停下了腳步,剛好站在他的跟前,雙手插在口袋裏,稍稍側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岑澄,你安分守己,我不會動你。如果你膽敢有任何想法,我不會留一個想要我死的人在身邊,你明白嗎?”
“以後你要是再多事,就別怪我無情了。”
岑澄只挑了一下眉梢,微微一笑,并未多說什麽。
陸筱這一步,是岑澄做的。他恨陸三帆,恨何秀湘,也恨何秀湘的子女。所以,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至于蘇柒這一步棋,他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保障,他也是怕陸靖北會趕盡殺絕,畢竟他也姓陸,身上流着陸家人的血。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只覺疲憊。
……
陸三帆一死,鴻門大亂,陸家有能力接替陸三帆位置的人非死即傷,獨獨只餘下一個養子陸靖北,倒也是名正言順。
然而,在陸靖北要上位的時候,蘇柒出現了。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女士西服,長發挽起,看起來十分幹練。因着青義幫的勢力,在座的人對她倒也是恭恭敬敬。當下局勢亂,陸三帆生前又得罪了不少人,現在必須要有一個震懾力強的人出來主持大局,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陸靖北有這個能力,而且他深藏不漏,這麽些年,自有一股勢力,而且在座有幾個元老一直被陸靖北要挾着,統統都是站在他這邊。現在的情況,他要上位,并不是一件難事。
陸靖北面無表情的看了蘇柒一眼,她就站在圓桌的另一邊,同他對視一眼,微微一笑,說:“怎麽北子你好像忘記我這個嫂子了,這麽大的事,竟然也不招呼我一聲。你們可別忘了,法律上我還是陸彥的妻子。現在他生死未蔔,見不到屍體,我絕不承認他死亡,那麽他不在了,他手裏所有的事務,便都交給我來接手。”
“怎麽能說陸家沒人,我到現在還是陸家的人呢。這陸家能幹事的,可不單單是北子一個。其實我也可以。”
陸靖北面色微冷,旋即微微一笑,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陸彥是個叛徒,利用你想聯合外面勢力來弑父。你現在跑到這邊來,說這句話,似乎有點可笑呢,就算你現在是青義幫的掌舵人,我們鴻門也不是讓你為所欲為的地方。請。”
他說着,做了一個請離的手勢。
蘇柒并沒有離開的打算,魏澈幫她拉開椅子,她順勢坐了下來,單手支撐着下巴,說:“我就是為所欲為了,你想如何?再說,我到底是被誰利用了,我自己應該比你更清楚。我今天過來,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替陸彥澄清,他從來就沒有利用過我。”
“我的失蹤,跟他也沒有任何關系。他是無辜的。至于這件事,究竟是誰在主導……”她勾了一下嘴角,深深的看了陸靖北一眼,“咦,妹夫你對筱筱不是一直很情深意切的嗎?怎麽現在筱筱都快坐牢了,你還有心情坐在這裏談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兒,我以為你現在只會全心全意,想方設法去救筱筱出來才對。這樣,好像有點不符合你開始的人設哦?”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眼裏充滿了挑釁,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氣氛頓時有些緊張,他們這是明顯的争鋒相對,旁人皆是抱着看好戲的态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誰都不插一句嘴,靜靜的看着這一場争鬥。
陸靖北抿着唇,深深看了她一眼,旋即低垂了眼簾,說:“我再說一遍,鴻門的事,不需要青義幫的摻和,縱是陸彥沒有裏利用你,你也沒有這個資格,在這個場合裏指手畫腳。”
“我沒記錯的話,你只是個養子吧?充其量也是招贅的女婿,那你又有什麽資格呢?要不然,咱們鬥一個試試,讓我瞧瞧鴻門的實力。”蘇柒靠在了椅背上。一只手輕叩着桌面,微微揚着下巴。
當天的談判,不歡而散。
衆人散去,廳裏只剩下蘇柒和陸靖北兩個人,她仍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坐着,并不看陸靖北一眼。
“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只是想告訴你。過去的任何時候,不是我不敢反你,是我舍不得反你。但你的所作所為實在讓我太傷心了,為了讓我心裏痛快一點,我偏要做一切讓你不痛快的事兒。鴻門我是要定了,如果你能好好對我,聽我的話,我可以把鴻門交到你的手上。但如果你要硬碰硬,嗬。那你就試試看。”她說完,笑着站了起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站住了腳跟,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有所收斂,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最終什麽也沒說,拉開門就走了。
最後的結果,由于蘇柒的強勢插入,鴻門由他們兩人共同管理。
這期間,蘇柒回了一趟老家,也就是她走出來的地方,距離栾城不算太遠,但也不近。
她是一個人去的,她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回來了。
站在一扇木門前,她輕叩了兩下門,木門晃動了一下,自己開了一條縫隙。随即,裏面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門沒鎖。”
蘇柒微微一笑,輕輕推開門,步入了院子,緊接着,一個女人便從屋子走了出來,見着蘇柒的瞬間,她先是頓了一下,眯着眼睛觀察了她好一會,才露出了一抹驚喜的表情,說:“是小柒吧?”
“是啊。”蘇柒揚唇一笑,走了過去,說:“劉姨,我來看你了。”
“哎呀,你都多久沒來看我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劉姨雙手在圍裙上蹭了蹭,然後摸了摸她的臉頰,皺了皺眉,說:“你咋那麽瘦了,上次見你來的時候還有點肉,現在這臉都凹進去了。太瘦了不好看,想想你小時候,在那樣的環境裏,還能胖嘟嘟的,怎麽出去了之後,就是越來越瘦了呢。”
蘇柒的眼眶微微發紅,說;“瘦一點好看嘛。”
“瞎說,胖乎乎的可愛。”
随後,劉姨便将她拉進了屋內,為了證明胖乎乎的可愛,還專門翻出了以前的相冊。蘇柒在福利院的那段日子,劉姨對她特別好,還給她拍照,所以很幸運,她還能看看自己小時候長什麽模樣。
雖然只有寥寥幾張,但已經足夠了,蘇柒摸着照片,看着照片上笑的燦爛的自己,竟然那樣的陌生,她已經忘了,原來自己還有開心的時候。
兩人說着閑話,蘇柒挽着她的手。
時間如白駒過隙,匆匆一瞬,便從指間溜走,抓都抓不住。
……
六年後。
陸筱出獄半年,在這半年裏,她倒是做了不少事。
“查出來了,陸靖北這幾天一直去見的人就是陸筱。”
蘇柒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視屏幕,上面播放着,與現下狀況完全不符的偶像劇。蘇柒似乎看的津津有味,旁邊的人站的筆直,畢恭畢敬的,等待着她的回應。
這麽多年過去,蘇柒在青義幫已經站住了腳跟,所有反對她的人,全部被她用狠絕的手段鎮壓,至于邢家大爺和三爺,也是被她揪着小辮子,再沒有任何異議。
邢老爺子在三年前壽終正寝,至于邢灏,在兩年前因為不慎從樓上摔下來,傷了腦袋,一直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如今的青義,由蘇柒和蘇捌共同掌控。
而陸靖北。因為得到了一些外援的幫助,自然是壓了她一頭,兩人的關系這幾年一直都很微妙,但沒有人敢正面去提這件事,連蘇捌都不敢說。
邢灏出事之後,青義和和勝幫的交集,變得頻繁起來。
最讓蘇柒想不到的是,和勝幫的顧東笙,竟然是當初讓方筠念念不忘的人。
方筠第一次跟她說的時候,蘇柒難以掩飾臉上的驚訝,所幸的是方筠并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
蘇柒收回視線,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那陸筱呢?從她出獄到現在,有什麽動向?”
立在旁邊的人想了想。上前一步,湊到了她的耳邊,說:“她好像跟警方那邊有聯系。”
蘇柒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頓,旋即挑了一下嘴角,“有點能耐,你繼續盯着。”
“是。”說完,他就離開了。
恰好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蘇柒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來電是梁睦,她的心理醫生。
“今天有空嗎?一起吃晚餐。”
“好啊。”
挂斷電話,蘇柒便起身上樓,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畫了個精致的妝容。在梳頭的時候,她赫然發現了一根白頭發,也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竟然已經開始長白頭發了。
蘇柒湊到鏡子前,将那根銀白的頭發挑出來,拔掉。繼續梳妝打扮,夜幕将至,她才出門,讓司機去了診所,接了梁睦。
餐廳是他訂的,蘇柒沒有任何異議。
泰國菜。
“有沒有想過給自己放個假,出去散散心?”梁睦問。
“暫時沒有這個想法,沒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空了還不如待在家裏。”蘇柒垂着眼簾,專注吃飯。
“所以,我治了你那麽久,你還是原地踏步,你根本就不聽醫生的話。”
蘇柒挑了挑眉毛,“那邢灏呢?梁大醫生,你手裏失敗的病例太多了,不是我不聽話,是你無能為力。”她開玩笑似得說道。
梁睦是當初邢灏的心理醫生,也是方筠的那朋友,有一段時間蘇柒的狀态非常不好,方筠就找了梁睦過來開導她,時間一長,兩人也就混跡成了好朋友,現在可以快出去吃飯,偶爾梁睦還會帶着她去看電影。
後來,蘇柒就喜歡上了看電影的感覺,時不時就會找他一塊出去看電影,兩人的關系,也越來越好。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醫術。”梁睦故意板起了臉。
“不啊,醫術再好的醫生,碰到絕症患者,照樣沒有辦法。而很不巧的是,你偏偏就是碰上了這樣的病人,這跟你的醫術沒有關系。”
梁睦忽然就認真了起來,說:“跟你講道理,抽出一周的時間,我帶你出去走走。”
“我也跟你講道理,我真的沒時間。”
“沒時間也抽出時間來啊,我看你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裏,怎麽說是沒時間?”
蘇柒攤手,說:“我待在家裏,不代表就是我沒事做啊。”
“借口。”
“不是。”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你一言我一語的,誰也不讓着誰,倒也是熱鬧。這幾年,蘇柒整個人都陰沉沉的,簡直惜字如金,倒是只有跟梁睦在一起的時候,會變得活潑一些。
飯後,兩人散步,路過電影院的時候,蘇柒停下了腳步,一時興起,便拽着梁睦進去随便挑了一部文藝片,等了半個鐘頭才進場。
梁睦是舍命陪君子,如此無聊的電影,蘇柒卻也認真的看完。
電影散場,蘇柒讓人先把梁睦送回去,道了別之後,蘇柒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景園。不久之前,有消息過來,陸筱從原來的筒子樓裏搬出來,入住了景園,想必一定是陸靖北的安排。
她讓車子停在門口,自己走了進去。找到了所在樓層,不過她并沒有進去,只會站在花壇前,仰頭往上看着頂層的位置。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這靜谧的夜色中響起,“你來這裏,想做什麽?”
蘇柒聞言,轉過了頭,見着來人,并沒有感到太多的意外,笑了笑,說:“我什麽也不想做,或者說,什麽都不用做。你留着她,是你自己倒黴,我還需要做什麽嗎?”
“你最好跟梁睦保持距離。”
蘇柒輕挑了眉梢,“為什麽?他對我挺好的,方筠還跟我說,他對我有點意思,你知道我這人特別缺愛,誰愛我,我就靠誰近點。所以,我為什麽要跟他保持距離?”
“他不可能愛你。”
“你怎麽知道?你不愛我,就覺得全世界的人都不可能愛我嗎?陸靖北,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陸靖北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雙手插在褲袋裏,冷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說:“你盯着陸筱那麽久,查了她那麽久,難道不知道梁睦跟陸筱有關系嗎?你以為陸筱出來,只會找我報複嗎?你以為你脫得了幹系?”
“我只勸你一句,如果你真的對梁睦用了真心,到時候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蘇柒仍不以為意,低低的笑了笑,雙手抱臂,走到了他的面前,仰頭看着他,說:“那我們就看看,我和你,誰死的早。”
說完,她就從他身側走過,離開了。
她上了車,對司機說:“去一趟玉園。”
夜已深,然而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蘇柒看着那些熱鬧的場景,總覺得像是隔着屏幕,他們在屏幕之外自由的世界裏,而她則在四四方方黑色的小天地裏,只有她一人,她想出去,卻被屏幕阻隔着,不管如何掙紮,都無法沖破這無形的一道牆。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在公寓樓下,司機小聲的提醒了一句,她便緩緩睜開了眼睛,側頭看了一眼,她已經許久沒有回到這裏,只請了個傭人時常在打掃。她下車之前,讓司機可以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過來接她。
等司機開着車離開,她才轉身進去。
上樓之前,她忽然鬼使神差的去開了信箱,裏面只躺着一個信封,寄過來大概有一段時間了,上面積了一層灰。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是她自己的字跡。自己給自己寫信,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片刻才猛然想起來一件事。她看着手裏的信封,仿佛時間穿梭了一般,回到了那一年,在那個酒店的頂層。
她笑了一下,拿着信封上了樓,她最終沒有拆開來看,只是将信封放進了抽屜裏。她自然很好奇當年陸彥寫了什麽,但她卻不願意看,大概是沒有勇氣,有些事情知道了,還不如被蒙在鼓裏。
随後,她洗了個澡就睡覺了。
隔天,她一時心血來潮,去了那家酒店,上了頂層。護欄上的鎖密密麻麻,還多了一處照片牆。蘇柒一點一點的看過去,赫然發現了她和陸彥的那張照片也在相框裏。而那張照片,她已經找不到了,就好像她找了那麽多年,仍然沒有找他一樣。
不過蘇柒堅信,他沒有死,如果死了,怎麽會連屍體都找不到,找不到屍體,就代表着還活着。
之後,她又循着記憶,找了他們兩人的鎖,然而。她找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找到。她問了這裏的工作人員,他只說,如無意外,應該還是能夠找到的。
他還百分百的保證,但凡是在這裏鎖上了,就絕對不會人為拿掉,除非是被別人撬走。
蘇柒笑說:“我們也不是明星,誰會來撬走這個。”
工作人員只一臉抱歉,一再強調,說:“我們真的沒有動過,要不然你們再鎖一個。”
蘇柒笑着擺擺手,說:“沒了就沒了吧。”
本來就不是真心實意鎖的東西,沒了也是正常,說不定真的是自然脫落的。
☆、087:你是我弟弟
離開的時候,蘇柒讓工作人員給了她一張她和陸彥的合照。
她揣着照片,走到電梯門口,電梯門開時,裏面站着個人,并沒有走出來,而是站在角落裏,嘴角微微動了動,由着他戴着墨鏡,她并不能看到他的眼睛。
蘇柒微微頓了頓,但還是走了進去,站在了電梯中間,只摁下了關門鍵,并沒有摁樓層數,她在等着身後的人。
片刻之後,她便聽到了衣服摩擦的聲音,對方上前,摁了六樓。
六樓有個咖啡廳,環境還算清幽,他們一前一後進了包間,坐下後不久,便有人送上了咖啡。
“來這裏緬懷陸彥啊?”顧東笙取下了墨鏡,放在了一側,整個人陷在沙發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蘇柒垂着眼簾,輕輕的吹了口氣,并沒有回答他的話,只等着他步入正題。
“我聽說陸筱出獄之後。又跟陸靖北勾搭在一起了?”
她擡起眼簾,淡淡看了他一眼,說:“你想說什麽,直說就是了。”
“我想讓你試試,陸筱在陸靖北心裏的分量。”他側頭看着窗外,微微眯起眼睛,說:“現在要攻克他唯一的辦法,只有找他的軟肋,看來看去,他好像對陸筱最為不同。你去試試看,如果陸筱真是他的軟肋,那麽事情就好辦了。”
蘇柒靜靜的看着他,沒有絲毫波瀾,“現在還不夠嗎?整個青義幫還不夠嗎?”
“你是要反我?蘇柒,你可別忘了……”
“你不用提醒我劉姨一家人都在你的掌控之下,我心裏清楚,也很明白,我不會反你,起碼在我活着的時候不會反你。你放心,我會去試探陸筱在陸靖北心裏的分量,一周之後會給你答案。”
顧東笙深深看了她一眼,低低的哼了一聲,“有自知之明最好。”
蘇柒放下手裏的咖啡,說:“那請問顧先生,我是否可以離開?”
“滾吧。”
她站了起來,拿了包包,沒有做任何停留,徑直的離開了。
顧東笙和方筠的事情是個秘密,他們走的是地下情,只不過蘇柒能感覺出來,方筠跟他有關系之後,只開心了一陣子,這幾年不知是感情淡了,但是兩個人鬧了矛盾,方筠又開始埋頭于工作之中。臉上的笑容變淡,也極少說感情的事。
不知道是兩人之間出了問題,還是顧東笙辜負了她的感情,蘇柒倒是更願意相信後者,這麽多年,在她看來,顧東笙就是個惡魔,是個魔鬼,怎麽會有感情。若不是身份特殊,她真的很想勸她,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深陷下去。
她的旁敲側擊,對于深陷于愛情的女人,是聽不見的,或者選擇性失明。
這麽多年過去,蘇柒已經沒有力氣去掙紮,曾經她以為只要夠強大,強大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解脫,可到現在她才知道,她根本就掙脫不了。除非她夠狠,除掉自己生命中所有的軟肋,那麽誰都無法在威脅她,她便可以得到徹底的自由。
可軟肋就是軟肋,如果除掉了,那麽她也就不用活了,連活着都困難,要自由又有何用。
……
要試探陸靖北對陸筱的感情很容易,其實對蘇柒來說,根本就不用試探,當初陸家全軍覆沒,獨獨剩下陸筱一人,就可以看出來,陸靖北對陸筱的情義。又何須再多此一舉的試探,不過既然顧東笙吩咐了,她自然要辦事。
得做給他看啊。
她回到邢宅,正好碰到蘇捌回來,一身的黑衣黑褲,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茍,眉宇之間帶着點點倦容,原本沒有表情的臉,在看到她的瞬間,展露了笑容,“你回來了,聽手下說你昨天晚上睡在玉園了?”
他走到她的身邊,非常順手的攬住了她的肩膀,蘇柒對着他笑了笑,說:“就是想回去一趟。”
“再等幾天,很快就會有屬于我們的家。”
蘇柒聞言,抿唇淡淡笑了笑,側頭看着他越發成熟的臉,現在的蘇捌,已經不需要她在沖在前面保護他,現在更多時候,是他在護着她,是他在給她更多更大的空間,過自己想要過的日子。
六年時間,他在邢灏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學會了沉穩,不急不躁,深謀遠路。他本來就不笨,稍加點撥即可。
不得不說,他在背後幫了她很多,與其說現在的邢家是掌控在她的手裏,還不如說是在蘇捌的掌控之下,而蘇捌到今時今日,依舊完全聽她的話,只要她說,縱是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摘下來送給她。
唯獨有一件事,到了今天,蘇捌仍然沒有告訴她,關于邢灏的事。
她自然是不相信他摔下來是個意外,就算是個意外,也不會那麽巧,直接就摔成了植物人。但蘇捌只說這是意外,再沒有其他說辭。
然後,蘇捌便十分沉着穩重各個擊破,将整個青義幫,管理的妥妥帖帖。
回到屋內,蘇捌屏退了所有傭人,脫了西裝外套,拿了圍裙,說:“今天難得空閑,我親自下廚做飯給你吃,已經很久沒親自下廚給你做飯了。”
蘇柒笑笑,問:“那要不要我幫忙?”
蘇捌淡淡瞥她一眼,說:“你說呢?”
“好好好,我不插手,我不搗亂,你自己盡情發揮。”她笑着舉起雙手,其實她也會做飯,可蘇捌總說她幫倒忙,什麽也不讓她幹。
然而,正當她準備轉身去客廳看電視的時候。蘇捌忽然擡手握住了她的手,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蘇捌的手掌變得這般寬厚,帶着暖暖的溫度,将她的手輕輕的握在掌心之中。黑亮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微微一笑,說:“我要你幫忙。”
說完,有拿過了一條全新的圍裙,親手套在了她的身上,幫她系好。
蘇柒低低的笑了笑,說:“你不怕我弄亂你的東西?”
“不怕。”他整了整她的頭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的臉,說:“我想要你待在我的身邊,一直一直。”
蘇柒笑着轉開視線,不動聲色的退開了幾步,與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笑說:“今天你打算做什麽?”
說着,她便兀自走進了廚房。
蘇捌依舊立在原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空空的手心,笑容寡淡。直到身後響起蘇柒的催促聲,他才回神,應了一聲,轉身走了過去。
他把冰箱裏所有的食材都拿了出來,思考片刻之後,才開始動手操作。蘇柒則一直在旁邊打下手,其實她根本也沒做什麽,洗菜切菜的事兒,他自己都做了。多數時候,她就站在旁邊看着,偶爾遞個盤子什麽的。
“你昨晚又跟那個梁睦出去看電影了?”
蘇柒聞言,臉上的表情變了變,瞪視了他一眼,說:“不準派人跟着我。”
“我沒有,是手下的人自動給我彙報的。”
“你是不是當我傻?”
“對,我就是覺得你傻,這幾年,你是越來越傻了,我實在是不放心。”他還說的一本正經。
蘇柒真是被他給氣笑了,伸手一把擰住了他的耳朵,說:“你丫的別以為現在很有本事,就能沒大沒小了啊。不管怎麽說,我還是你姐姐,以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是。我永遠都是你姐姐,不準對我沒大沒小,更不準調查的我的行蹤。”
蘇捌只擰了眉頭,并沒有掙脫開她的手,反而停下了手頭的事情,轉身面對着她。在蘇柒猝不及防的時候,忽然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蘇柒頓時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立刻反抗,可蘇捌卻牢牢的将她圈在懷裏,一只手抵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無法掙脫。她只能緊閉嘴巴,不讓他攻克半分。
蘇柒急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她想要下狠手,可對方是蘇捌,她又不能下的太重。然而,現在的蘇捌顯然沒有要放手的打算,她又氣又惱。
終究還是忍不住,猛地一擡腳,膝蓋狠狠的蹬在了他的裆部。蘇捌臉色一變,只得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蘇柒用了狠勁,他顯然是痛的說不出話來了,臉色鐵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緊着眉頭,一句話也不說。
蘇柒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同他對視了幾秒,急匆匆的脫掉了身上的圍裙,說:“我有點累,也沒什麽胃口,晚飯就不吃了。”
她說完,就立刻轉身出去了,走了極快,沒有任何停留。
蘇捌低嘆了一口氣,眉頭緊鎖,立在原地好一會之後,才繼續做飯,将準備好的食材,一樣一樣全部都做出來。
夜幕降臨,蘇捌還是敲響了蘇柒的房門,手裏端着做好的飯菜,還是熱騰騰的,他轉動了把手,竟然反鎖了。
“誰?”蘇柒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了出來。
“是我。”
“有事嗎?”她顯然沒有開門的打算。
“給你送餐。”
默了片刻,蘇柒回答說:“不用了,我不餓。”
外面沒了動靜,蘇柒才暗暗的松了口氣,眉頭擰着,到現在還未松開。剛才的一幕,仍停留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這讓她以後還怎麽去面對蘇捌。有些窗戶紙是不能捅破的,一旦捅破,就沒有辦法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在一起生活。
過了一會,門口忽然傳來了門鎖轉動的聲音,蘇柒一驚,站起來的時候,房門已經被打開了。蘇捌端着準備好的晚餐走了進來,臉上的神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