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濱程将手蓋在顧辭久的頭頂上，這孩子神完氣足，魂魄安穩，并沒有被奪舍或有過什麽變故有失魂之症，那就是天生的情竅不通？
“辭久啊，師父這就帶你走了。”
“是，師父。”顧辭久眨了眨眼睛，又加了一句，“辭久會乖乖的跟着師父的。”
【宿主你啥時候會賣萌了O(∩_∩)O】
【萌？】
【……當我啥都沒說】_(:з」∠)_
李濱程瞧着這個小娃娃，清楚的感覺到他還是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不由皺了皺眉。在有些人看來，這是修真的好苗子，天生無情豈不是少被外物所擾。李濱程卻不如此想，這樣的孩子不是無情，而是難懂情，一旦懂了，反而極易被人引入歧途。
“辭久，你可有不舍的親人？”
“并無。”
【宿主，你師父看來是希望你回答‘有’】
【可我确實是沒有，感情這個東西，我現在可是裝不出來的。】
【那倒也是……】
“辭久，你……”猶豫了一番，李濱程還是決定問問顧辭久本人，“可知道你跟其他的孩子有所不同嗎？”
顧辭久點頭：“知道，我知理，但不通情。”
李濱程聽他這麽一說，方才的擔憂都放下了，反而很愉悅的笑了起來：“好！好！你這孩子固然早慧無情，卻端方正直，不愧是我的徒兒！”
李濱程乃是劍尊，碾壓的修為想要查探一個人的情緒波動那是容易得很，顧辭久這麽個練氣一層的小孩子真話假話自然看得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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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笑完之後，李濱程突然又皺眉開始發愁了：“辭久啊，師父也不瞞你，你如此聰慧，引你上劍修的修行之路，并非難事。可若是要教你通情……為師卻是為難了。為師如今歲有千五百，卻無兒無女，你乃是為師的第一個徒弟。收你為徒，也是因為為師之道，近五百年，為師的修為是不會有什麽太大的進境了，要靠機緣了，正好帶帶徒弟。如今你自己也想通情吧？你說怎麽辦吧？”
【有、有種世外高人形象一下子破滅的趕腳……宿主，你這師父雖然修為挺高的，但是……他是不是有點不靠譜？】
“……”顧辭久雖然依舊聽不懂系統的一些詞彙，但是……他覺得系統說的挺對的，“師父，我父兒女加起來超百人，我乃是他第八十子，今日五歲，我連自己的生身之人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兄弟姊妹間說的話，都加起來還沒今日師父你與我說得多。你讓我能想出什麽主意來啊？”
“嘶！”李濱程龇牙摸自己的胡子，“好像是啊……有了！”李濱程忽然眼睛一亮，得虧他一個劍尊肉身強悍，否則這突然的一下子，他得把自己大胡子揪下來一大半，“為師……給你找個師弟如何？”
“啊？”
“這就定了！你成了師兄，可要悉心照顧師弟啊！”
【(ω)聽、聽起來怎麽怪怪的？好、好像不是他要再收個徒弟，而是要給宿主你找個寵物一樣……】
【寵物？】
顧辭久過來的時候就挺期待家庭情感的，父母叔伯兄弟姊妹，結果系統給他安排了這麽個糟心的家庭，骨肉疏離冷漠無情。但師兄弟也是兄弟吧？而且，跟尋常的兄弟不同，這是他師父為了讓他通情特意讓他自己選的師弟……
這麽一想，顧辭久覺得他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期待”？
“謝師父！”
“左礫關就不回去了，咱們随便找個能選徒的城進去。你看……要不然就這裏了吧？”李濱程指的，正是他們現在的腳下。
修士瞬息千裏，此刻左礫關那巍峨的關城早已經找不到丁點蹤影，如今這下頭的乃是個富饒小城，城牆不高，牆外良田阡陌，牆內綠瓦連片。城裏那個頂着許多宗門徽記的地方，看起來就就是個大戶人家的大院子。
“都聽師父的。”
李濱程搖了搖頭：“不成，辭久啊，你要通情，那就得記得，做你喜歡的事情。自然這并非說讓你任意妄為，可若是不損害他人的事情，尤其與你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那自然是選你喜歡不喜歡。”
“我……”顧辭久看着下邊的小城，他們這個距離，下方的城池小巧可愛仿佛可以握在掌中，“師父，我該是挺喜歡這個地方的。”
“那就好，一會給你選師弟也是如此，這些年紀不大的，為師能給你把第一關，可最後拿主意的還是你，而不是我。”
“是！”
【宿主，你好激動啊。】很少有的語氣都提高了兩度。
【因為……這個師弟不只是師父“給我”選的，現在這是讓我“自己選”的。上一次我自己的選擇是什麽？對了，就是你這個系統……呃……】
【QAQ宿主，你這個‘呃……’是啥意思？】
【是有些一言難盡的意思……吧？好了，我去挑師弟了。】
【QAQ我知道，你一定又切斷聯系了，嘤。】
來這座小城的，都不是什麽大宗門。也只有這樣的小城，他們這些小宗門才有機會第一批挑人。李濱程也不跟旁人打什麽招呼，五把小劍的徽記在天空中放到整座城那麽大，直接就壓下去了。
下面的修士還能面前冷靜，只是兩股戰戰，許多凡人卻被吓得昏厥過去。
可一眨眼，那徽記已經安安穩穩的懸浮在選徒大院的一角，若說有什麽不同，就是比其他宗門的徽記大了至少五六倍吧？
李濱程和顧辭久則已經先徽記一步，在看好的地方坐下了。李濱程還拿出靈果遞給顧辭久：“辭久啊，你看為師這像是在欺負人嗎？”
這靈果長得像個桃，比顧辭久的臉都大，顧辭久兩手捧着，疑惑的看着師父。
“難道不是？”
“唉……你怎麽這麽看為師？”
“師父，徒兒知錯。”看來他果然是不解世事，又看不出來的地方啊。顧辭久虛心認錯，看着他師父，求解釋——畢竟他不通情，雖然見過的不少，但身處其中，讓他自己下定論，總會有疏忽。
“徒弟啊。”李濱程摸着顧辭久的腦袋，“你對為師欺負人這件事竟然還有所懷疑？為師就是在欺負人啊！懷疑什麽呢？唉……有了徒弟可真好。”
顧辭久：“……”
系統暗搓搓的表示：師父好人！趕緊讓宿主越來越歡樂吧！
“徒弟，人來了，你一邊吃，一邊選你自己的師弟吧。”
左礫關那樣的地方來劍宗的人不多，但在這座無名的小城，卻是人潮洶湧——識貨的明白，劍宗是在一流宗門裏排行靠後的，可這裏根本沒有一流的宗門，還容人挑三揀四？不識貨的，方才也見了劍宗的徽記力壓其餘宗門，之後人家好好的坐在那了，其餘宗門那些原本被當做天人一樣的存在，如今連個屁都不敢放，這代表了什麽不言而喻。
可這些年少之人圍攏過來，卻在七步之外再如何也接近不了，偏偏沒人跌倒，也沒人感覺前頭攔着什麽，就是到了那便不自覺的止住了步子，兩條腿如何都提不起來，吵嚷聲音最大的幾個也突然變成了啞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頓時，周圍安靜了。
李濱程又拿出了石臺，石臺一落地，平平貼在石臺上的小紙人就自己立了起來，開始舞劍。
這下就算原來是不情不願閉嘴的，現在也不再說話，只全神貫注的看着紙人了。即便他們沒被選上，但這紙人舞劍所展示出來的也必然是仙家劍法，是仙緣。
李濱程掃了一眼人群，看向他旁邊的顧辭久：“辭久，你喜歡個什麽樣的師弟？比你年紀大，會照顧人的？”
顧辭久還在啃靈果，啃半天就啃了個小窩窩：“師父，那樣的不是師弟，是師兄吧？”
李濱程點點頭，然後指着人群：“你如今剛巧五歲，那就是要年紀與你相若的。對了，也不一定是師弟，師妹也可以。所以，你想要乖巧可愛的？狡黠活潑的？古靈精怪的？單純天真的？還是老實巴交的？”
顧辭久咬了一口，一邊嚼一邊看他指點的那些人：“不知道……”
“實在不行，為師都收了？你這大師兄到時候可要好好照顧師弟、師妹啊。”
顧辭久的眼睛瞪大了一點點，裏邊滿是茫然。
系統忍不住蹦跶了起來【(*^▽^*)宿主，讓你不選瀾波道宗！碰上這麽個師父，‘美好’了吧？】
剛重新聯通的顧辭久表示【我都聽見了】
【QAQ】
“不知道怎麽選？”
顧辭久點點頭：“師父讓我選師弟，這個師弟可能帶給我感情，但他還是……責任。我還從來沒有擔負過，除了我自己之外的，另外一個活物的責任。”
李濱程笑了笑：“修士揮手間翻天覆地，都說天道不仁以萬物為刍狗，可我們是人，不是天道。就如凡人走在路上，能不傷螞蟻，那何必要為了一時的樂子去踩螞蟻呢？”
顧辭久很奇怪的問：“踩螞蟻有什麽樂子？”
“這個……為師也不知道，只是确實有人有這個癖好。”
“徒弟沒有。”
“沒有是好事。”李濱程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不對，咱們歪題了。你對師弟的慎重也是好事。但不要以為為師說都收了是在逗弄你……”顧辭久的眼神讓李濱程老臉一紅，“你有了師弟或者師妹，不管他以後是好是壞，都能讓你有所感悟，那就是好事。”
“師父，我是你徒弟，師弟師妹就不是你徒弟了嗎？”
“徒弟，貴精不貴多。師徒，貴實不貴名。”
顧辭久眨眨眼睛，他師父現在的話總算是讓他明白剛才那例子裏頭的踩螞蟻是什麽意思了：我不會随意去踩蝼蟻，但也不會給蝼蟻過多的關注。徒弟不是蝼蟻，但讓徒弟自己選的師弟或師妹，卻只是個有名字的蝼蟻罷了。
【劍宗也不對……】
【QAQ宿主！你終于意識到錯誤了！可是瀾波道宗你已經去不成了。】
【和瀾波道宗沒關系，我就該自己跑了當個散修。修士和人還是不同。】
【……】
“所以，你想要個什麽樣的師弟或者師妹？”
“什麽樣的……”顧辭久看向人群，他們說的話，其他人是聽不見的，可兩人來來去去邊說邊在人群中比劃打量，還真讓許多人覺察出了異樣，眼神火燙的朝着顧辭久看來，“不要太熱切的。”
“好。”顧辭久話音剛落，就有十幾個孩子直接飛了出去，他們和周圍的人都被驚吓得厲害，這些人落地倒是沒被傷着，可有想要回來的，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無法靠近最外圍的人群兩尺之內，就跟圈內的人想要靠近這師徒倆卻靠不過來一樣，“對了，辭久剛才也說了，不想要比你大的，還有呢？”
這才是個篩掉人數最多的決定條件，瞬間就變成了只剩下十幾個孩子，有兩個被吓得大哭起來。
“膽小的不要。”看這哭得鼻涕眼淚的，顧辭久搖頭，“太機靈的也不要，太……”
系統吐槽【o(╯□╰)o還有人能留下嗎？】
【沒有就去下一個城。】顧辭久想得開。
但挺神奇的，在顧辭久一連串的“不要……”之後，最後竟然還真剩下了人，不是一個，而是三個。
這世界靈氣充裕，生來早慧的孩子并不稀奇，尤其這些孩子還都是有靈根的，未曾修行過的，也是生來就會少量的吸納靈氣，即便幼小，但心智堅定者也是不少。這時候再怎麽傻也看出來這是在選人了，雖然不知道這位老神仙選人的條件是什麽，可其他人顯然是被篩掉的。
這三個孩子都安靜的站在原地，沒有迫切狂熱，也沒有驚恐畏懼，當然也不是像顧辭久那樣真正的三無，這麽明明白白的都只剩下他們仨了，希冀、渴望和緊張是不會少的。
不過有一個好像不一樣？顧辭久看着站……不，是後退了一步，成了三個人最靠後一個的小男孩。只剩下三個人的那一瞬間，他很驚喜，顧辭久确定看見他很開心的笑了一下，可是接下來他卻反而退後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