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兩人轉過身來, 只見李濱程和羅秀手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了戰鬥，正在他們背後, 四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們倆……手裏的蜂蛹和蜂蜜烤肉。
“師父/羅師叔請。”剛才那些小家夥們是如何把美食雙手奉上的, 現在他們倆也是如何雙手奉上的。
李濱程迷眼笑了笑：“好徒弟。”手上飛快的與羅秀手互換了一下，一人一半。但是因為羅秀手調走了一枚極其肥胖的蜂蛹，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心痛。
“乖。”羅秀手也對他們笑, 且她明明眼睛看着他們，卻肩不搖頭不晃的，用不知道從哪拿出來的筷子，抽開了李濱程攤向她蜜烤桃花鼠的罪惡的爪子。
幸虧！幸虧這兩位并不是貪心的長輩，吃完了自己手裏的, 雖然眼巴巴的看着，但也沒再湊過來了, 反而還給他們添了什麽龍肝鳳髓的。
罒ω罒是真好吃啊。
離火宗的人怎麽樣了？誰管他們死哪去了！
吃飽喝足, 一群人快快樂樂的回了劍宗，剛進劍宗地界，顧辭久就對李濱程道：“師父，我去渡劫了。”
“哦, 去吧。”李濱程下意識點點頭，點完了才突然感覺不對，“等會！你回來！渡什麽劫？”
“化神劫啊。”就這說話的功夫，李濱程眼睜睜的看見顧辭久的境界從熱騰騰新鮮出爐的元嬰初期, 竄到了元嬰初期。
0ДQ李濱程的表情是這個樣子的，他這輩子不知道見過多少天之驕子, 顧辭久半年成就金丹，已經吓了他一跳了，可後來他兩百多年沒動靜，李濱程就淡定了。結果這剛安穩了兩百年，又抽風了？！
“徒弟啊，咱們劍修進境太快真不是好事。”李濱程開啓了苦口婆心模式。
“師父，那您也不能讓我不渡劫啊。”有一句話，顧辭久的境界已經穩步的朝着元嬰後期邁進了。
“你、你去吧。”
“嗯。”顧辭久開開心心渡劫去了，徒留一群風中淩亂之人——其他人也聽見了。段少泊看着他的背影雖然也有些憂心，但顯然他的憂心，和旁人略有不同，只是現在也沒必要說與旁人聽罷了。
顧辭久專門找了磨劍石的最中間，他時間也卡得準，剛坐下來，劫雲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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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着他的一群人頓時越發的無語了，甚至不只是他們，其餘山頭，許多元嬰、化神，甚至掌門與一些隐居多年的老怪物，這時候也探出一絲分神，看着他們這位奇葩後輩。且……衆人心裏多少有着那麽一點滿含希冀的猜想——奇人出山河變。
但凡有這般身具大氣運的天才人物出現，往往也是變革發生的時候。上一次這樣的英雄人物，那還是魔劫的時候了，多少英才為了人之地位，隕落于中途。劍修自然不惦記着天災人禍，但是，是否這氣運，已經稍稍流回了劍宗？
我們不要多，一點，只要一點點就好，只要……給我們一個指望……
劍修們不知道，他們指望的乃是個西貝貨，真正的具大氣運者，現在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大氣運，他只覺得這世上最悲慘之人，莫過于他了。
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小雪醒了，他的手也總算能從小雪身上拿下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悵然若失，可他還是高興居多。
顧辭久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也總算從他腦袋裏淨空了。
回到宗門，在掌門大殿外頭敬拜，其他人都散了，他們仨卻被留了下來，不但留，還第一次進入了掌門大殿。
這裏頭可真大，而且有着高高的白玉階梯，就跟凡人傳說中的登仙梯一樣高，且他們連等上一階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站在最下頭，仰頭朝上，什麽都看不見。
三人都有些忐忑，即便是膽子一向都大的楚澤玉，這時候也是只看了一眼，就老老實實的跪在下頭，動都不敢動了。
這卻不是所謂的他們被威儀所震懾，而是境界的壓制，外加這大殿裏頭就布置了讓外人由心裏敬服的陣法。
他們在下邊跪了半個時辰，就有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下來：“你們三人也是福澤深厚，那桃子有精提靈根之效，女娃娃你如今已經是單水的天靈根，你這男娃該是吃的不多靈根未變有些可惜，至于你……可真是一段大機緣了，你得且回去安心修行吧。”
“掌門，我的靈根是否有異。”薛易忍住立時退走的欲望，出聲問。
他的聲音跟蚊子一樣細小，這也是他現在能發出的最大的音量了，他還擔心上頭的人會聽不到，但回話來了。
“莫心急。”可也只有這三個字，繼而不用他們自己動，一陣推力傳來，三個人朝後打了個滾，等到穩住身形時，已經到大殿外頭了。
“師兄，別擔心，那麽危險的情況咱們都堅持下來了，如今已經回到宗門了，還有什麽能難得住咱們嗎？”淩秀秀對薛易笑，她現在是高興的，平平安安的回到宗門不說，竟然還變成了天靈根，這與脫胎換骨無異了。
“對，師兄，別擔心了。你看，那是易震師兄吧？他大概是來接咱們的。”
那在大殿外頭等着的正是易震，易震在淩波道宗向來是溫文爾雅，和善親人，尤其都是白靈老祖門下，還有左靜兒那麽個師姐，三人對易震也就是越發的親近。
“你們三個，運氣可是真好。”易震看見他們就笑。
淩秀秀并無感覺，所以也跟着笑：“對！我們仨這次是運氣真好。”
可楚澤玉與薛易就別扭了，尤其，易震剛說話的時候一直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盯着薛易。
“易震師兄，看來你是知道些什麽的，請問……薛師兄的靈根，到底有什麽不對的？”
易震笑笑：“以修行來說，絕對是好事。對他自己來說，也是好事。你們也不要心急，最多幾個時辰，就有分曉了。”
這下子淩秀秀也不笑了，明擺着事情不對啊。
三個人默默不言的讓易震帶回了白靈老祖的山頭，易震道；“師父不在，你們自己願意做什麽做什麽吧。”這回卻是看着楚澤玉了。
“易師兄，你有話就直說！”楚澤玉開始讨厭這師兄了。
易震像是看鬧脾氣的小孩子，又像是看什麽可憐的動物一樣，投過來了一個憐憫的眼神，轉身就走了。
這下就剩了他們仨，氣氛非但沒變好，反而更沉悶了。
“我們來整理一下收獲吧。”
“哦。”淩秀秀皺着眉應下。
楚澤玉繃着臉點了點頭。
三個人都從桃夭城的集市上頭買了不少東西，在秘境裏頭，他們是把桃子吃了，可其他東西也有不少。
沒有誰藏私，三人都把自己所得的東西拿出來，楚澤玉和薛易那間房的地面上鋪開。有點事情辦，果然時間就過得快了，那壓抑的感覺也少了許多。
等三人将物品分派好了，薛易又道：“你們去集市裏換些東西吧，我自己在這等着就好了。”
那集市乃是瀾波道宗弟子自發形成的，內外門弟子皆可進入互通有無，偶爾也有元嬰級別的大佬上去淘換東西。他們去桃夭秘境之前就淘換了不少，那些東西也确實都在裏頭用上了，現在也就剩下一套令旗還能使用。如今正該再去給自己準備準備了。
“不去！跟你一塊等！”淩秀秀和楚澤玉異口同聲。
薛易無奈：“好。”
“……”然後就又變得安靜而壓抑了。
薛易幹脆把自己的那份桃花蟲拿了出來：“就這麽等着也是無聊，我們不如像是那些劍修前輩那般，嘗一嘗桃花蟲吧？”
“好啊！好啊！”淩秀秀跟着一塊擊掌，“我的也一起烤了！”
“你們是陪我等的，自然該我……”
“哪那麽多你的我的？一塊烤了便是！”楚澤玉把自己也拿了出來。
“好……”
三味真火燒起來，這也是幸虧薛易學了些煉丹，所以他們才有火芯木。
“看這蟲子挺可怕的，但是……真的好吃！”淩秀秀吃了一口，就笑了起來，固然是有活躍氣氛的原因，但美味的食物确實能讓人心情變得輕松惬意。
楚澤玉和薛易也都吃了，兩人臉上也不約而同露出了笑容。
吃着吃着，楚澤玉忍不住看向了薛易：“小雪……”
“嗯？不夠了嗎？”
“不是。我……”楚澤玉張了張嘴，他沒想到有一天說話對他來說竟然變得這麽困難，“那個……我……”
想說的話，終究是沒來得及說出出口……一種強烈的讓他們心頭狂跳的存在感，讓三人同時看向天空，那裏，他們的師父跟在一個年輕人的身後，正落下山峰。
三人飛快的熄滅火焰，整理好烤蟲，齊齊站了過去。
遠看還沒察覺，但是近看，那年輕人可是真漂亮。濃黑黝亮的發，璀璨含情的眼睛，翹鼻，紅唇，雖然無比确定他是個男的，可他這種美也太具有誘惑性與侵略性，近乎于吓人了。
淩秀秀與薛易越發不敢擡頭，楚澤玉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去看薛易——薛易長得這麽男人，可比那娘娘腔好看多了。
“薛易？”磁性的聲音響起，三人一起擡頭，出聲的正是那位美人。
“弟子在。”薛易按規矩回應，有些不知所措。
“吾乃天韶尊者，今日起，你便與我雙修去吧。”
“……”薛易愣了一會，“啊？”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天韶尊者欲收你入幕，這還有何需要猶豫的？還不快跪下謝恩與老祖離開。”白靈老祖斥責道。
薛易這下确定了，面上露出驚慌，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楚澤玉一把拉住薛易的手：“他不去！”
“放肆！”白靈老祖大呵。
“別吓唬小孩子啊。”天韶尊者卻是笑了起來，看着兩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原來這還是一對小情人啊。”
“不是！”薛易反駁，想放開楚澤玉的手，卻讓楚澤玉抓得死緊。
“哈哈哈，這有什麽好隐瞞的？左嬰，你退下去吧，本尊自己與這些小孩子說一說。”
“尊者，他們……”
“都說了讓你退下去！本尊又不是欺男霸女的市井惡霸，這事自然是要你情我願的。”
“……是。”白靈老祖只得應一聲，退下去了。莫看元嬰與化神只是大境界之別，實則萬千元嬰不一定有一化神，在瀾波道宗中，兩者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這天韶尊者乃是半步神仙，是幾百年前就已經接近渡劫的大能者了，否則這次這等好事也不一定就能讓他搶着。幾百年前剛步入元嬰的白靈老祖，在他面前根本沒有說話的資格。
白靈老祖走了，天韶尊者指頭一動，四把白玉雕刻的座椅出現在了四人身邊：“坐。”
天韶尊者當先坐下，三人組互看一眼，也坐下了。
“看你們這樣子，還什麽都不知道吧？”三人眼睛裏露出茫然，天韶尊者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果然是不知道。那你們可知道，什麽是天陰靈根？”
“……”三人擡起頭來，楚澤玉和淩秀秀同時表情難看的看向薛易，而薛易的臉色則更白了。
天陰靈根，也是傳說中的靈根，看起來跟天陽挺相配的，也确實如此，但除此之外，這靈根對其他人也很相配……這是一種極其神異的雙修靈根，與他雙修的，不但修為增進極快，且能平穩陰陽，去暗傷，補不足。
當然這都是傳說，按照劇情來講，楚澤玉是有一個這樣的妹子的，不過現在那妹子還沒出現。
現在這情況，也不知道該說薛易是撞了大運，還是倒了邪黴，晁靈根沒了，換了這麽個靈根。
“對，你那過去沒什麽大用的晁靈根，就是變成了天陰靈根，如今你這個人的價值，比之頂階的天材地寶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我不願……”薛易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了，淩秀秀幹脆的跟他一起跪下了。
楚澤玉慢了一步，不是他不願意為了薛易求人，是焚燒全身的憤怒感，讓他的膝蓋沒那麽容易軟——他們是瀾波道宗的弟子啊！可如今是什麽意思？！
天韶尊者看着他們，笑着靠在了椅子一邊：“我是個好人。”他跟三人組這麽說，“所以我現在在這裏，好好的跟你們三個小孩子說話。但你們覺得，整個瀾波道宗裏，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麽好說話嗎？即便瀾波道宗的都這麽好說話，那這宗門之外呢？修真界可是很大，修士可是很多的。”
天韶尊者的意思，三人個都聽明白了。
這就跟幼兒懷抱珍寶招搖過市一樣，那身強體壯的若是心善，自然不會去搶奪，但也有那不心善的。一旦有人前來搶奪，他們如何護住珍寶？請別人幫忙？他們有什麽資格？即便是真有好心的，他們也總會有落單，或者是出于陰暗角落的時候，那時候怎麽辦？
淩秀秀咬住下嘴唇，眼淚忍不住朝外流。
天韶尊者站了起來，一抖袖子，伸出一只美好的如白玉雕琢的手：“我以道心起誓，你雖沒資格做我道侶，你若跟我走，名義上雖只能做一個侍人，但我會視你為弟子，不會随意讓他人分享你。有朝一日，若我飛升，會努力帶你離開，若帶不走，也會給你安排好後路，不至于讓你受人欺辱。”
薛易臉上陣青陣白，他最終還是站了起來，握住了天韶尊者的手。他另外一只手本來還讓與楚澤玉握在一起，楚澤玉此時只覺得手上一麻，再如何不想松開也松開了。
天韶尊者看着他，話卻是對薛易說的：“你雖是我的侍人，除了我需要，其他時候，你做什麽我也不幹涉你。現如今，你若是願意把你的元陽留給你這小情人，我也可以明日再來接你。只是你莫要跟你這小情人玩得太兇，弄傷了身體。”
這是寬宏大量嗎？不，這是侮辱。
天韶尊者這時候已經在向楚澤玉宣誓薛易的所有權，我的東西，我想什麽時候用，就什麽時候用，不過這東西也不是那麽緊要，你要是想借去用用，我不用的時候也可以。
楚澤玉只覺得要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薛易開了口聲音有些發木還有些發飄：“我既然已經應下了尊者，便也會謹守本分，我那點元陽，自然該當獻與尊者。他只是我的師弟，我倆并無什麽情誼，還請尊者不要誤會。”
“既是誤會，那便算了，不過他們既然是你的師弟妹，你如今也算是嫁與了我，總該給他們點見面禮。”兩個儲物袋憑空落在了地上，天韶尊者已經拉着薛易不見了蹤影……
淩秀秀和楚澤玉都看着眼前的儲物袋，淩秀秀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她越哭越傷心，幹脆雙手抱着膝蓋，把臉深深的埋在了裏邊。
楚澤玉的眼神卻越來越冷靜，他拿出了顧辭久交給他的小飛劍，将之捏碎。飛劍化作零星碎屑，消散不見，但楚澤玉看起來卻也沒有對之傾注太大的希望。他撿起自己的儲物袋看了看：“好東西還真不少。”又撿起了淩秀秀的，“師妹，別哭了，把東西拿好。”
“東西！什麽東西！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淩秀秀一把抓住儲物袋扔了出去，這個甜美活潑的女孩，現在披頭散發滿臉淚痕，頭一次這麽醜陋，“小玉，那些東西跟賣了師兄得來的有什麽不同？！”
“所以呢？你就不要了？然後讓這賣了小雪得來的東西便宜別人？比如師姐？比如易師兄？比如師父？”
冷森森的話，接連的疑問，把淩秀秀凍住了，她猛地用袖子擦幹臉上的淚水，跑出去把儲物袋找了回來。她雙手捧着那個袋子，剛才有多厭惡，現在就有多珍惜。她又看向楚澤玉：“小玉，你為什麽一點都不難過？你不會真的相信師兄是心甘情願離開的吧？”
“當然不可能是心甘情願……”那人的手雖然從昏迷之後醒過來就一直是涼涼的，但從沒像剛才那麽涼過，就像是一塊冰，還打着哆嗦，“這話以後別傻乎乎的問出來了，你以為咱連說話安全嗎？他的事情……咱們家裏知道，師父知道，掌門知道，師姐和師兄也是知道的，只有我們和他，是最後知道的。他以後……會很苦，別給他找麻煩了。”
淩秀秀的淚沒忍住又湧了出來，帶着鼻音“嗯！”的時候，還把鼻涕也跟噴出來了。
若是往常，小玉一定會在邊上大聲嘲笑他，師兄卻會早早遞過來帕子溫柔的幫她擦拭，可能還要數落小玉幾句。
那麽好的人，為什麽，會遭遇這種事情？那什麽勞什子的天陰靈根！這種東西會有很多人想要的吧？為什麽不給別人？偏偏給他？！
淩秀秀想起了那桃子，有那麽一瞬間他是恨楚澤玉的，他為什麽要給薛易吃桃子！可是當時吃桃子是為了救命……所以，為什麽那些人要追他們？！
這麽一想，桃子跟師兄還真是像，明明誰也不想招惹，就那麽安安靜靜的在一個角落裏生長，卻偏有這麽多人要把它摘下來吃掉。
淩秀秀深吸着氣，她覺得自己不能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她要靜下心來，要修煉！若有一天她能比那個什麽天韶尊者強，她就把師兄搶回來！小玉也是這麽想的吧？小玉……
淩秀秀這才發現，楚澤玉不太對勁，他整個人好像是魂都沒有了。從剛才到現在，說話語調沒變過，都是平的，他的表情也沒變過，除了眨眼之外，眼珠子都不帶轉一下的。
“小玉，你……”是真的喜歡上了師兄吧？淩秀秀心裏有點澀，她是有那麽點喜歡小玉的，不過師兄很好，跟小玉若是……對了，現在，沒有若是了……淩秀秀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可她不知道說什麽，她什麽都說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