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剛被世人知去處,又移茅舍入深居

話音未落,明燈大師搖着破蒲扇晃悠悠走進門來,手裏依舊捏着他的那個寶貝酒葫蘆,嬉笑道:“明燈是崇山,崇山非明燈。管他叫什麽,和尚我來也。”

醜男瞪着明燈大師半天,兀自難以置信道:“好家夥,你怎地做起和尚來了?要不是聽這聲音,老子還真認不出你來。”

惡女也道:“對啊,嚴老弟,你好好的家不要,跑出來做什麽和尚?”

這幾個人說得熱鬧熟絡,司馬陽卻驚愕不已。如今對方憑空多出了明空大師與嚴崇山這兩大高手,西門夫婦能否抵擋得住都是個問題,更怕這對活寶耳根子軟,稀裏胡塗再倒向對手一面,那自己可大大不妙矣。

于是他趕忙嘿嘿冷笑一聲道:“兩位府主,這兒似乎不是敘舊的地方!”

醜男被他打擾了談興,頓時不滿道:“好狗不擋道,好男不插話。沒見他是嚴崇山麽,老子的姻緣還是他湊合的!”

惡女也道:“是啊,當年我們的師父死活不準咱倆在一起。多虧嚴兄弟打抱不平,和他連鬥三場,結果兩勝一負,才迫得師父讓步。”

司馬陽冷冷道:“我沒說不讓幾位敘舊,只是耽誤了正事誰來負責?我倒不要緊,最多受師父一頓責罵,可兩位的情形就不妙了。”

醜男臉色一變,破口罵道:“娘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嚴老弟,咱們有事先走一步,往後有空再聊!”探手抓住司馬陽飛身越過廂房屋頂,倏忽遠去。

那惡女略含歉意道:“嚴兄弟,沒法子,我也得走了——喂,當家的,等等我!”叫聲猶在耳畔回蕩,人已不知去了哪裏。

嚴崇山搖搖頭道:“這對活寶二十年多前如此,現今還是如此,脾性一點兒沒變。”

衆人重新見禮,楊恒想到自己身世多半已被兩位高僧知曉,心下有些忐忑。

明空大師望着楊恒,欣然微笑道:“善哉,善哉,本宗又多了位後起之秀。”

楊恒遜謝道:“大師的誇獎弟子愧不敢當。适才弟子尋仇心切,打擾了佛門清靜,請大師恕罪。”

當下四人入屋敘話。楊恒從普濟寺衆僧失蹤說起,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明空大師聽得神情凝重,輕聲喟嘆道:“阿彌陀佛,樹欲靜而風不止,仙林又是一個多事之秋。”

明燈大師點頭道:“我來衡陽,一是追着你們留下的暗記,再來也是為了排教之事。其實非但貧僧到了衡陽,令師明月神尼率着十幾位門下精銳弟子業已提前趕到,如今她們只怕已上了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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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疑惑道:“明燈大師,明月大師帶人上衡山做什麽?”

明燈大師笑道:“你當她們是去游山玩水麽,自是為了拜會祝融劍派的匡掌門。”

明空大師顯然已和明燈大師事先交談過,于是接着說道:“衡山上有仙林五大劍派之一的祝融劍派,亦算得享譽四海的正道名門,兩位可曾聽說過?”

楊恒聞聽此言猶如撥雲見日,他将自己經歷的所有變故與疑團串聯起來,失聲道:“啊,排教大量制造藥偶,是用來對付祝融劍派的!”

明燈大師道:“好小子,一點就透。排教教主蘇醒羽也算得一代枭雄,對祝融劍派這眼中釘早已窺觑多年,只是一直隐忍不動而已,今次既要下手,必有相當的把握。祝融劍派乃正道名門,掌門人匡天正又是和尚我舊日的摯交,既然趕上了這檔子事,說不得就要管一管啦。

“難得令師明月神尼古道熱腸,又不齒排教煉制藥偶的惡行,一心想為兩湖同道解脫為難,竟比貧僧更早一步去了衡山。”

小夜想起适才的事,插嘴問道:“明燈大師,那司馬陽是什麽人?他口中說的大魔尊卻又是誰,看桐柏雙怪的模樣,似是對此人極為忌憚。”

明燈大師揮揮破蒲扇道:“司馬陽是滅照魔宮青龍護法楊北楚的關門弟子,至于‘大魔尊’嘛,此人是最近兩三年裏才冒出來的,似乎身分還在滅照魔宮的四大護法之上。不過這魔頭行事神秘下手狠毒,除了滅照魔宮的人,至今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兩人問答時,楊恒雙目放光神情有異,狠狠攥緊小拳頭沒有吭聲。

明燈大師若有所覺,關切地瞥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明空大師道:“且不提大魔尊的事,蘇醒羽野心極大,不可不防。”

楊恒一省,說道:“我們得趕緊行動,排教人馬已向衡陽雲集,料來不出幾日就會對祝融劍派下手!”

明燈大師笑問道:“真源,你說來聽聽,咱們眼下該如何應對?”

楊恒鎮定心緒,想了想說道:“若正面交鋒,對方盡管高手如雲,可咱們這邊加上祝融劍派的諸位高手,也絕不至于吃虧。惟一頭疼的是那些藥偶——他們原本都是仙林人物,身負修為卻迷失神智,惟排教妖人之命是從。一旦交起手來,我們勢必束手束腳。”

明燈大師道:“真源呀,你說到了問題的關鍵,咱們不怕人家明火執仗地打過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嘛。怕就怕他們驅動藥偶攻山,面對普濟寺的諸位師父,甚而還有真菜、真葷和真禪……嘿嘿,蘇醒羽擺明了是要打祝融劍派一個措手不及。”

小夜忿忿道:“這夥排教妖人未免太過歹毒,真該打入阿鼻地獄。”

明燈大師笑着道:“小夜,他們怙惡不悛,是不在乎什麽阿鼻地獄的。當務之急,咱們須得先找到解救藥偶的辦法。”

小夜臉微微一紅,輕輕嘆道:“可惜爺爺不在,否則他定然有法子救治。”

楊恒柔聲道:“小夜,你別難過,等咱們抓到蘇醒羽,好生地拷問。”

“蘇醒羽可沒那麽好對付,”明燈大師打了個哈欠,跟着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道:“貧僧昨晚趕了一夜的路,瞌睡蟲又上來了。明空師兄,借你的禪房讓我安安穩穩舒舒服服睡上一大覺。”

小夜驚訝道:“明燈大師,排教的陰謀迫在眉睫,您還有心思倒下大睡?”

明燈大師瞪了她一眼,虎着臉道:“不養足精神焉能對付排教?貧僧睡覺的時候,你和真源乖乖留在牛頭寺裏,一步也不準跨出大門,更不準滿世界去找司馬陽。”

楊恒張口欲說,卻猛地醒悟:“明燈大師平日裏雖游戲風塵嬉笑不羁,可也絕非不知輕重緩急之人,他這麽做,必定另有深意。”于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笑了笑道:“好啊,今朝有酒今朝醉,休管明日瓦上霜,大夥兒一塊睡!”

衆人退出門外,只留下明燈大師在禪房裏酣睡。楊恒正往外走,明空大師卻在身後喚道:“楊師侄,你且随老衲來。”

楊恒不知明空大師叫自己何事,便跟着他進了一間靜室。明空大師在蒲團上坐下,溫言道:“你昨日吸盡山魈的千年精血,也是樁曠古造化。趁眼下有閑,何不好生用功,将吸入體內的山魈精血好生吸納融會,以不負此奇緣。”

楊恒醒悟過來,恭恭敬敬道:“請大師指點!”

明空大師微笑道:“你要老衲指點,老衲便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位慧海禪師,仰慕高僧馬祖道一的盛名,便不遠千裏前往求教,希望能悟出佛法奧妙。”

楊恒愣了愣,心道:“明空大師怎麽跟我說起了參禪求學的故事?”

明空大師繼續說道:“道一禪師問他:‘你從什麽地方來?’慧海回答說:‘我從越州來。’道一禪師便問:‘你來幹什麽?’慧海說:‘我來這兒求佛法。’道一禪師搖頭道:‘我這裏一無所有,求什麽佛法。你有自家的寶藏不顧,卻跑到我這兒來作甚?’”

楊恒漸漸明白過來,卻不出聲打斷,聽明空大師接着說下去。

“慧海不解就問道:‘不知哪個是自家的寶藏?’道一禪師回答說:‘就是現在站在我面前提問的這個人啊,這就是你的寶藏。一切已經具備充足,沒什麽欠缺的了,你何必還要向外求呢?’”

楊恒恍然大悟道:“大師,我懂了。您是要弟子懂得應該認識自己本源心性的道理。我吸食了千年山魈精血,這便是自家寶藏,如果想要精進修為,我便需求得自身醒悟,而不是求諸于外物。”

明空大師雙手合什稱頌道:“善哉,善哉——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禪音袅袅,人已出屋。

楊恒心有明悟,向明空大師的背影遙遙一拜,當即盤膝凝神進入禪定狀态。

※※※

到了傍晚時分,一個小沙彌來找楊恒道:“真源師弟,明燈大師有請。”

楊恒随小沙彌來到明空大師的禪房,見他獨自一人盤腿坐在榻上,雙手油膩膩地抓着鴨脖子正啃着,卻被辣得滿頭大汗。

楊恒進了屋施禮道:“明燈大師,您找我?”

明燈大師頭也不擡道:“是啊,和尚一覺睡醒有了精神,找你來談談早上的事。”

楊恒怔了怔,問道:“早上的什麽事?”

明燈大師道:“你別裝胡塗,鬧了半天,敢情令堂便是雪窦庵的明昙師妹,令尊更是鼎鼎有名的滅照宮宮主楊惟俨之子楊南泰,楊恒啊,你瞞得貧僧好苦。”

楊恒急道:“我不是有意要對大師隐瞞!”

明燈大師點點頭,轉開話題道:“說說看,你今天為何要找司馬陽的麻煩?”

楊恒沉默須臾,徐徐說道:“他是殺我父母的幫兇!”

明燈大師抛開骨頭,用油手指着楊恒,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楊恒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更有些莫名惱怒,問道:“大師,你笑什麽?”

“我笑你呦——聰明一世,胡塗一時!”明燈大師把油手在僧衣上揩了揩,說道:“司馬陽那小子胡言亂語試圖将你激怒,他的話能信麽?你啊,給氣胡塗了。依我看,這小子打诳語是家常便飯。”

楊恒驚喜道:“大師,您的意思是我的爹娘并沒有死,他們在哪兒?”

明燈大師慢條斯理道:“貧僧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你父母的下落?我不過是從常理推測,令尊楊南泰是楊惟俨的小兒子,又是楊北楚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常言說虎毒不食子,楊惟俨又豈會輕易就把自己的兒子給殺了?”

楊恒在心頭壓了一整日的大石這才稍稍提起,連連點頭。

明燈大師微笑道:“任何時候都不要被仇恨沖昏頭腦,腦袋發熱的時候不妨在心裏念念佛經。還記得貧僧對你說過的麽——它殺不了惡人,卻救得了自己。只要心中天地寬廣,光明磊落,外邪便似蚊叮鐵牛無從下手。”

楊恒深深一拜,感激道:“多謝大師的諄諄教誨,弟子銘記不忘。”

明燈大師笑容一斂,道:“貧僧的确要教誨教誨你這小子。想你的身世何其敏感,明月神尼擔了多大的風險才将你留在了雲岩宗?你倒好,一古腦全讓人家知道了。這事宣揚開來,你讓明鏡師兄如何抉擇;讓你師父如何自處?”

楊恒把頭一揚,說道:“真到那時,弟子即刻下山,絕不牽累任何人。”

“呸,你想得倒美!”雖然是在罵楊恒,明燈大師的臉上卻又有了笑意,說道:“你啊,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給我乖乖的待在峨眉山做你的小和尚。其它的事自有和尚我和明月師妹替你擔待。”

楊恒一愣,心底湧出一股熱流,垂首道:“大師,我……”

明燈大師擺擺破蒲扇,笑吟吟道:“別說啦,和尚我最見不得別人這副模樣。誰叫我不好,和你立了個狗屁約定?記住,打不過貧僧,你小子就休想下山,更別想去東昆侖闖禍!”

說着他下了榻将滿地的狼藉收拾幹淨,又道:“走,陪貧僧出去溜達溜達。”

楊恒奇道:“溜達?大師想去哪兒?要不要叫上小夜?”

明燈大師搖頭道:“讓她在明空師兄那兒多讨教會,別去打擾。我呀……要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只是主人家未必會歡迎咱們登門化緣,所以你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才能讨得到一頓好齋飯。”

楊恒隐約聽出明燈大師話裏的意思,喜道:“大師找到排教妖人的蹤跡了?”

明燈大師不置可否,把破蒲扇往脖子後一插,拖着他的那雙爛草鞋往禪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貧僧睡覺時無意夢見了一棟大宅子,定睛一瞧卻是座道觀。醒來後便想着青蓮白藕本是一家,咱們說不得要去叨擾叨擾。”

兩人離開牛頭寺徑自禦風向東,行出約莫有二十多裏地,天色已然大黑。

明燈大師朝楊恒打了個手勢,率先落下身形,隐在道旁的密林中手指左前方道:“穿過這片林子,有一座衡陽着名的道觀叫什麽元佑宮,裏頭住着百十個大小道士,觀主道號‘曠遠’,為人和善,咱們就去找他聊聊。”

楊恒聽明燈大師說得輕松,心下已明白這元佑宮必定與排教有關,說不定就是這妖教在衡陽的一處重要據點,當下抖擻精神道:“好啊,不知咱們是從正門大搖大擺走進去,還是找個犄角旮旯溜到觀裏去?”

明燈大師笑嘻嘻道:“這麽晚了敲門打攪人家修行多不好,咱們自然要走旁門。”

兩人潛行匿蹤穿過密林,前方黑漆漆的夜色中赫然坐落着一座規模宏大的道觀。門外八名道士各負仙劍列成兩排,觀門緊閉隐隐傳出人聲。

明燈大師帶着楊恒繞過正門,到了一處僻靜角落,兩人躍身過牆進到裏面,藏進一處草叢四處打量。但見觀門燈火通明,時不時有巡夜道士走過,顯是戒備森嚴,大異常理,要說裏頭沒鬼,打死楊恒也不會相信。

明燈大師側頭小聲道:“跟緊了我,不要輕舉妄動。不然化緣不着,被人一腳踹出門去可不好玩。”說罷縱身而起,往一座大殿欺去。

這元佑宮內雖說明樁暗哨密布,可又怎擋得住明燈大師和修為大進的楊恒?兩人一晃一閃間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掠過大殿,來到殿後一座會客廳前。

明燈大師往會客廳的屋頂上一落,小心翼翼揭開一道瓦縫朝裏觀瞧。就見廳內明燭高燒,滿滿當當坐着二十多人。

楊恒也學他的樣子揭瓦偷觑,第一眼就瞧見了坐在左側首位的葛長老。在他的下手那個天馬镖局的局主馬如龍和于總管也俱都在座。

再往上方瞧,一個身材矮小相貌醜陋的老道士高踞主位,想必就是明燈大師口中那位“和善”的元佑宮觀主曠遠道人了。

楊恒知廳裏高手甚多,屏氣凝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定神窺聽他們的談話。

只聽那葛長老問道:“曠遠師兄,聽說教主昨夜已到了衡陽?”

端坐在主位上的那道士點點頭,尖聲細氣地回答道:“我已接着教主的傳書,今日他正忙着接見前來助拳的各路同道,是不會過來了。”

那馬如龍插口道:“我總有些擔心遂陽那邊,會不會走漏了風聲?”

葛長老哼了聲,道:“這只怨你辦事不力,連幾個雲岩宗的小和尚都對付不了。”

馬如龍心道:“明明問題出在你那邊,卻怪到我的頭上,真正豈有此理!”可對方的身分資歷均高過自己,只好忍氣吞聲道:“是屬下一時疏忽。”

曠遠道人見要起争端,一撣拂塵道:“不管遂陽那面出了什麽麻煩,教主的計劃都勢在必行。如今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諸位須得精誠合作,共圖大業。”

衆人聽他發話,紛紛躬身應是。葛長老道:“曠遠師兄,我那裏還差二十多個藥偶沒有完工,趁着今夜便将他們完成,也好不耽誤後天的使用。”

曠遠道人道:“辛苦葛師弟了。大戰在即,你也需多加歇息。”

楊恒聞言又驚又喜:“我正愁去哪兒找真菜師兄他們呢,這葛老妖剛好替咱們引路!”

兩人待葛長老出廳走遠,相互暗使了個眼色,齊齊飄飛而起,遠遠綴在他的身後。

眼看到了前頭一座僻靜的大院門口,忽聽不遠處猛然有人大叫道:“來人啊!”

短短工夫,四周警訊頻起,從黑暗中湧出十數個道士風疾火燎往大院左面的一處偏殿奔去。那葛長老也改變方向轉而往左,口中怒罵道:“見鬼!”

兩人跟着葛長老往偏殿潛去,卻見殿外人聲喧嚣、棍棒飛舞,業已打成一團。

借着觀中道士點起的松油火把,楊恒看清被團團圍在中間的那幾個人,差點脫口叫出聲來。

原來被道士發現圍攻的不是旁人,正是真菜、真葷和真禪三人!

※※※

卻說楊恒那日誤觸機關,跌入山魈窟後,真菜三人抵抗不多時便被葛長老點倒。那真禪更是不濟,一看楊恒失陷,真菜和真葷也被生擒活捉,不等葛長老上前動手,便乖乖把戒棍一扔,高舉雙手主動投降。

因擔心蹤跡暴露惹來麻煩,葛長老便連夜帶人轉移趕往衡陽,只将真菜等人點了穴道塞進馬車,卻尚未有時間将他們也一并制成人偶。

想那馬車行來,自遠比不上楊恒和小夜禦風而行的速度,直到今天中午,葛長老一行才抵達衡陽。

他們照例用“離魂大法”想先将幾個和尚神智迷暈,待晚間有了空閑再來制成藥偶。不料僅僅一兩日的工夫,遺留在三人體內的定神念珠靈力尚未完全消失,這離魂大法竟是毫不起作用。

也虧得首先被施法的是三人中最機靈狡猾的真禪,聽着耳邊咒語喃喃,看着眼前魔符熠熠,自己偏是神智清醒沒半點異常,靈機一動便假裝着道,福大命大地将施法的幾個黑衫人給蒙騙過去。

真菜和真葷和尚雖說頭腦不怎麽靈光,可這點聰明勁還是有的。察覺自己并未在離魂大法下迷失後,也趕忙學着真禪的樣兒順順當當蒙混過關。

施過法後,這三人被押入大院下的一處地窖裏,與二十多個尚未來得及制成藥偶的普濟寺僧人同住。等看守關門離開,三個人便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起了手勢,商量着脫身的辦法。

那些普濟寺的和尚神智早失,眼睛直勾勾盯視眼前,對這三人的小動作毫無所覺。

有道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幾個小和尚商議了半天,慢慢有了主意。待到天黑,真禪突然咿哩哇啦地叫喚起來。門外的守衛聽着動靜自感到奇怪,便打開門上的小窗往裏張望。

真禪也演得真絕,滿地打滾運功逼出熱汗,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緊跟着像是狂性大發,抱起旁邊一個普濟寺和尚的光頭就啃。

可憐那普濟寺的和尚神智迷失,在沒有收到施法者命令的情形之下猶若死人,任由真禪對着他又咬又啃自巍然不動,頗有些舍身飼鷹的佛陀風範。

守衛不知是計,急忙開門進來阻止,藏在門兩邊的真菜和真葷一人一記賞了守衛兩下悶棍,三個人溜出地窖,又解決了幾個守在外頭的小道士,翻出大院圍牆便往左近的偏殿逃去。

無奈他們一個個頭皮光亮,混在一群道士裏目标太過明顯,想不被人瞧見都難。沒等溜進偏殿藏起來,就被巡夜的道士察覺,一聲大叫引來無數追兵。

那些道士仗着人多勢衆将真菜等人團團圍住,一邊等待援兵。

真禪正打得興起,忽然小臉變色如白日見鬼,“嗚呀”大叫。

真菜被吓了一大跳,抽空扭頭張望,登時也心涼了半截,卻是他們三人的命中魔星——那位排教的葛長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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