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聚元珠

等楊恒重新恢複神智時,已是當日黃昏。他被軟禁在一間華貴舒适的廂房裏,門邊站着兩名丫鬟,四周有排教好手嚴密監視。

“匡、匡、匡!”

楊恒用盡全力踹着緊鎖的屋門,朝外大叫道:“放我出去,我要見大魔尊!”

屋門上并沒有魔符加持,但楊恒丹田真氣絲毫運轉不動,已和常人無異,這樣一扇在以前根本算不了什麽的木門,此刻硬生生将他困守在屋裏,令他見不到大魔尊,也見不到闊別五年的母親!

就算沒有母子天性,就算面具遮掩住了大魔尊的真面目,可在聽到聲音,看見那支父親贈送給母親的銀釵的瞬間,他的心中已百分之百地确定這人稱大魔尊的白衣女子就是自己的母親。

他的心中充滿了迷惑,憤怒,不解,郁悶,卻沒有人能解答。

他失神地靠着屋門,潸然淚落,猛然仰起頭充滿痛苦,充滿不甘,充滿怨憤與委屈地一聲狂吼。

吼聲久久回蕩,直到聲嘶力竭。楊恒淚流滿面,習慣地伸出手想撫摸一下腕上的那串定神念珠。但摸了一個空,遽然記起念珠已被蘇醒羽搜走。

他一下子從地上跳起,抓住一個丫鬟的肩膀兇狠狠問道:“我的念珠呢?”

丫鬟驚慌失措地叫道:“楊公子,你快放開奴婢。奴婢不曉得什麽念珠……”

楊恒呆了呆,頭腦稍稍清醒了點兒,略含歉意地松開丫鬟。

“吱呀”一聲,屋門開了,淩紅頤托着一盤熱氣騰騰的飯菜走了進來。

楊恒一把搶過放在托盤裏的那串定神念珠。淩紅頤嫣然一笑也不阻攔,問道:“你餓不餓,我下廚做了些時鮮小炒,快吃吧。”

楊恒望着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動也不動。

“放心,沒毒。”淩紅頤夾了口菜放進嘴裏,将另一雙筷子遞給楊恒。

楊恒不接,冷冷地注視着淩紅頤問道:“我母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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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紅頤把筷子放回桌上,回答道:“她中午便已離去,你暫時是見不着了。”

楊恒叫道:“你騙我!”說着就往屋外奔去。

門口兩名黑衣人閃出,将他牢牢按住,任由楊恒如何掙紮都無濟于事。

等黑衣人把楊恒摁回座椅裏,淩紅頤徐徐道:“你見了她又能怎樣?”

“我……”回想起早上的情景,楊恒一時啞然,瞪着對方再說不出話來。

淩紅頤沉靜道:“把飯吃完了,我便告訴你真相。”

楊恒猶豫片刻,抓起桌上的筷子一通狼吞虎咽,轉眼就将湯湯水水全部掃空,然後一抹嘴巴道:“你可以說了。”

淩紅頤揮揮手,屋裏的人均都退了出去,将房門也重新關上。

淩紅頤說道:“這事要從十五年前說起,令尊楊南泰趁老宮主閉關之際救走令堂,殺下東昆侖,同時也将滅照宮的一件至寶給盜走了。”

楊恒脫口而出道:“軒轅心?”驀地心裏一警道:“她不是在趁機套我的話吧?”

淩紅頤道:“不錯,就是軒轅心。你的母親也正是因為它而變成今天這般模樣。”

楊恒咬牙切齒道:“為了一尊軒轅心,你們就對我母親下此毒手!”

淩紅頤淡淡道:“你可曉得軒轅心的用處麽?它能吸食劍仙元神,經過煉化後再注入另一個人的身體裏,從而制造出空前絕後的大魔尊。”

楊恒身軀劇震,凝視着淩紅頤寧靜平和的雙目,顫聲道:“那我媽媽……”

淩紅頤低嘆道:“她便是你祖父成功制出的第一代大魔尊,或許也是最後一個。”

楊恒心情激蕩,聽淩紅頤繼續道:“當年令尊被緝捕回宮,令堂為了救他,攜着軒轅心來到東昆侖。但她又焉是老宮主的對手,最終非但沒能救出令尊,反而連自己也身陷囹圄。老宮主這才察覺,藏在軒轅心中的聚元珠業已消失不見。”

她猜到楊恒不知聚元珠的作用,解釋道:“沒有聚元珠,軒轅心便無法吸食劍仙元神,等若失去了最重要的能力。老宮主多次逼問聚元珠的下落,令堂抵死不言。”

她的臉上逸出一絲對明昙的敬佩之色,徐徐道:“老宮主一怒之下,就将早先已煉化貯存在軒轅心中的七道劍仙元神盡數灌入令堂體內,與她的魂魄相合,制成大魔尊。令堂就此失去了以前所有的記憶,但唯老宮主之命是從。”

楊恒心如刀絞,渾身起了陣陣徹骨寒意,恨恨道:“楊惟俨——”

淩紅頤輕輕嘆息道:“老宮主這麽做,是想逼迫令尊吐露聚元珠的下落。”

楊恒冷笑道:“我爹只會更恨他!”

淩紅頤颔首道:“令尊被囚禁在百丈懸崖下将近六年,無論是面對老宮主還是楊北楚,始終不肯低頭,甚至連話也不肯多說一句。”

這是楊恒第一次聽到了有關自己父親的确切消息,心裏喜憂參半。

淩紅頤的眼神漸轉憐憫,輕聲道:“你還小,許多事還不明白。其實,老宮主最無法容忍的,是他曾經鐘愛的小兒子背叛自己,才會遷怒令堂。他要用這種方式懲罰你的母親,更是想讓令尊感到痛苦——”

“算了吧!”楊恒道:“什麽遷怒懲罰?他就是想變本加厲制造出更多個擁有絕世修為的兇神惡煞,然後充作他的傀儡争霸仙林。我爹娘做得對,若換作我,連那軒轅心也一并毀了!”

淩紅頤道:“也許你父母早有毀去軒轅心的念頭,只是礙于裏面已經貯存了七位劍仙的元神,才不忍心下手。”

楊恒迅速反應過來,道:“我母親的記憶已失,我爹又什麽都不肯說,所以你們便找上了我?”

淩紅頤點點頭,說道:“如果聚元珠沒有毀去,我想令堂多半會将它交給你。”

楊恒怒極反笑道:“你們也太會猜了,我要那東西幹什麽,拿來害人麽?”

淩紅頤回答道:“聚元珠的效力遠不止吸食煉化元神這一條,你若得着了它,自然好處多多,受益不盡。”

“誰稀罕!”楊恒嗤之以鼻道:“而且我娘并未将它交給我,你們問也白問。”

淩紅頤注視楊恒一會兒,輕出了口氣道:“這點蘇醒羽已經幫我們證明,但事情也因此變得更加複雜。”

楊恒道:“活該,誰讓你們不見棺材不掉淚?”

淩紅頤搖搖頭道:“你不了解老宮主的脾氣,他下定決心要辦的事就一定會成!”

楊恒笑道:“聚元珠沒了,他有通天的本事又能怎樣,除非……”話說到一半,他臉色微變道:“你們想用我要脅爹爹!”

淩紅頤并不否認,徐徐道:“大魔尊已經親自回返東昆侖向老宮主禀報此事,不日你也将啓程前往滅照宮。”

“做夢!”楊恒手指淩紅頤道:“我大不了就是一死,你們也休想得逞!”

淩紅頤微笑道:“一個人想死還不簡單,難的是活下去,做些對自己對親人有意義的事。”

楊恒怔了怔道:“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更別想用花言巧語打動小爺!”

淩紅頤幽幽道:“你不明白,這些事都屬于滅照宮的絕密,包括我在內,真正知情的人屈指可數。但身為人子,我想你有權知道自己父母的處境。假如你真的愛他們,就該用心想想如何去幫助自己的爹娘,而不是動不動就尋死覓活。”

“你說得好聽,卻忘了是誰害得我母親如此!”楊恒叫道:“你又為何不救她?”

淩紅頤搖頭道:“我也沒辦法。解鈴還須系鈴人,要找到破解之法,歸根結底仍得靠聚元珠。”

楊恒一省道:“好啊,鬧了半天你還是在打我的主意!”

淩紅頤站起身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好好想一想。”說罷丢下楊恒舉步出門,穿過庭院迳自來到前廳。

蘇醒羽和司馬陽都在裏頭等候,見淩紅頤進廳,齊齊站起施禮。司馬陽問道:“淩護法,那小子可願配合?”

淩紅頤沒有回答,澹然道:“我讓你們來,是為了另外一樁事。”

蘇醒羽落座欠身道:“請淩護法吩咐,在下定當竭盡全力。”

淩紅頤道:“早上審問楊恒的時候,兩位也都在場。蘇教主還幫了我們不小的忙。”

蘇醒羽一時弄不清淩紅頤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謙遜道:“那是在下應盡之力。”

“蘇教主客氣了。”淩紅頤臉上不見喜怒,說道:“我想你們多少也從楊恒的話語裏猜到了大魔尊的真實身分,同時也聽到了許多不該聽的事情。”

蘇醒羽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急忙道:“請淩護法放心,在下絕不敢稍露口風!”

淩紅頤點點頭道:“蘇教主為人我自然信得過,包括司馬賢侄也是可以信賴的。但此事涉及滅照宮絕密,不由我不謹慎。”

她頓了頓,又道:“所以我要提醒你們,管好自己的嘴巴。萬一這樁秘密洩露出去,不需請老宮主的骷髅令,我就先将二位徹底封口。”

司馬陽心頭一凜,他入宮近二十年,素知這位朱雀護法外柔內剛,言出不二,連自己的師父楊北楚對她都不敢有半點輕慢。當下恭聲道:“小侄明白,只是曉得此事的遠不止我和蘇教主,若是別人傳出去的呢?”

淩紅頤不緊不慢道:“莫非你是在懷疑我和其他幾位護法?”

“不敢!”司馬陽神情恭謹,卻沒絲毫退縮之意,“譬如說楊恒這小子。”

“他不會。”淩紅頤胸有成竹道:“首先,楊恒已經沒有機會将這事散播出去;更重要的是,他是個聰明人,豈會将令自己母親蒙羞的隐情對外大肆宣揚?別忘了,大魔尊原本是什麽人!”

“是,在下明白了。”蘇醒羽暗暗後悔自己不該稀裏糊塗地摻和進這件事裏,沉聲說道:“我會盡快徹底忘掉此事。”

“你還沒完全明白。”淩紅頤道:“否則就不會還穩悠悠地坐在這裏。”

蘇醒羽一怔,旋即醒悟道:“多謝淩護法提點,在下這就将所有看守接近過楊恒的人就地滅口,保證不留後患!”

淩紅頤不置可否,說道:“人算不如天算,你們好自為之吧。”

※※※

淩紅頤去後,楊恒獨自坐在屋裏望着窗子外頭發呆。他一會兒想着要為父母伸冤報仇,一會兒又想到目下的境遇,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完全黑透。屋外忽然有一個少女在不停叫喊道:“楊哥,楊哥——你們兩個混蛋要把我帶到哪兒去?”

楊恒一奇道:“誰在找我,聽這聲音卻似并不認識這位姑娘啊?”

他忍不住走到窗前向外張望,就看到兩名黑衫人吃力地架着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紅衣少女往院門外走去。因為背對着窗口,楊恒無法看見她的容貌,可隔得老遠,也能聞到随風飄來的一股脂粉香氣。

很快那少女消失在門外,楊恒搖搖頭心道:“也許我聽錯了,又或她叫的是別人。”

他魂不守舍地坐回椅子裏,想着方才與淩紅頤的一番交談,胸口憤懑難忍,狠狠地一拳擊在桌面上,卻徒令紅腫的手更疼。

他撫摸着發疼的拳頭,自失地苦笑道:“我經脈受制,猶如籠中之鳥,就等着被他們押回滅照魔宮了——不成,萬萬不成!我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被楊老魔用來要脅爹爹,我得逃出去!”

正這時,司馬陽推門進來,後面跟了個丫鬟,卻已不是白天見過的那位。

楊恒聽到動靜,頭也不擡,漠然瞧着桌上的空碗,只當沒看見對方。

司馬陽在桌前站住,從丫鬟手裏接過一碗藥汁,冷硬道:“喝下去!”

楊恒甩手想将藥汁灑翻,卻被司馬陽狠狠捏住手腕,勒得他腕骨欲裂。

楊恒咬牙不肯發出呻吟,只不屈地瞪視着對方。

過了一會兒,司馬陽許是覺得無趣,松開楊恒的手腕道:“你最好合作點兒。這裏頭是化功散,喝完後我便要帶你前往滅照宮。一路上,少不得要好好照顧你。”

楊恒兩眼一翻,大罵道:“司馬陽,你不過是楊北楚的一條走狗,有什麽……”

不容楊恒罵完,司馬陽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将一碗藥汁強行灌入口中。

不多久,司馬陽帶着楊恒來到屋後的一片空場上。那裏已停了一頭樣貌兇猛的碩大魔禽,如小山包似的背上馱着間豪華的廂房,寬約六尺長過一丈,坐上數人綽綽有餘。

一個滅照宮的部屬端坐在廂房前的座椅上,手提勒定在魔禽脖頸上的一條金色長鏈,另一手拿着根類似馬鞭的物事,正等候着司馬陽與楊恒。

蘇醒羽站在一旁,向司馬陽抱拳作別道:“小兄弟一路順風。淩護法已經安歇,吩咐蘇某轉告,路上不可耽擱,務必要将這兩人平安送達。”

司馬陽點點頭,說道:“回報淩護法,司馬陽接辦的差事,還不曾出過差錯。”

“陽哥!”廂房裏有人聽見司馬陽的聲音,從窗口探出腦袋,欣喜叫道:“這麽久你也不來找我玩兒,這裏的人不許我見你,簡直壞透了!”

楊恒一怔擡眼望去,說話的正是他先前在屋子裏看到過的那位紅衣少女。

她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圓圓的臉蛋,身段豐腴,長得倒也算可愛,肌膚雪白細嫩,好似一個瓷娃娃,一雙大眼睛正滿是情意的望向司馬陽。

楊恒醒悟道:“敢情她剛才在院子裏叫的是司馬陽,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司馬陽臉上現出難堪與厭惡之色,咳嗽了聲道:“你先坐好,我這就上來。”

“哦,”少女如奉谕旨綸音,乖乖地把頭縮回去,口中催促道:“那你快點呀。”

“上去!”司馬陽暫時擺脫了少女糾纏,轉頭向楊恒喝令道。

楊恒攀上從廂房上懸下的扶梯,忽地心頭一動,覺得這姑娘顧盼之間神情似曾相識,猜測道:“瞧她對司馬陽的親熱勁兒,莫非是……西門府主的女兒?”

楊恒越想越覺得大有可能,人也到了廂房外,順手将門拉開。

半只腳剛要邁進去,不料只聽得耳邊一聲甜膩膩地呼喚道:“陽哥——”随着一股香風撲入鼻中,有條紅色的身影宛若一團火焰撲向自己。

楊恒差點沒摔下去,情急叫道:“我不是……”猛見兩瓣飽滿豐潤的櫻唇已經不由分說往自己嘴上貼來,吓得拼命仰面扭頭。

“啵!”

一個“大大”的香吻重重親在楊恒的面頰上,那少女緊緊抱住楊恒脖子,口中埋怨道:“你可想死我啦——”欲待再來一記包含少女純真相思之情的熱吻時,卻駭然摸到一個光頭,才發現被自己緊緊摟住的人并非日思夜想的司馬陽。

“呀——”

她一聲刺耳尖叫,一把推開楊恒縮進廂房,順手抄起一只坐墊就砸在了他的頭上。

楊恒滿耳嗡嗡轟鳴,不覺對司馬陽生出一絲可憐,好不容易鎮定心神矮身鑽進了廂房,忙不疊用手使勁去擦剛領受過熱吻的臉。

“臭和尚,你敢占姑奶奶的便宜!”那少女回過神來,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惡狠狠抓住楊恒的衣襟。

楊恒啼笑皆非,勉力将頭後仰,說道:“我也不想,我是沒躲開!”

“你倒說得輕巧,”紅衣少女哪肯甘休,叫道:“那可是本小姐的初吻!”

好在這時候司馬陽也進到廂房,将門關上道:“美美,別鬧了!”

“不行,這小和尚騙去本小姐的初吻,我要将他殺了!”紅衣少女說到做到,探出雙手一把掐住楊恒的脖子。

楊恒徹底輸給了這少女,無奈經脈受制對方又使足了氣力,竟被勒得直翻白眼。

司馬陽存心要讓楊恒受罪,故意等了片刻才冷冷道:“放開他吧,別弄死了。”

少女不解風情,大叫道:“我就是要弄死這小和尚!他是什麽人,你幹嘛護着他?”

“夠了!”司馬陽終于爆發,粗暴地将紅衣少女扯回到坐凳上。

少女愣了愣,泫然欲泣道:“你幹嘛對我這麽兇,你不愛美美了,你不是最心疼美美的嗎?”

司馬陽繃緊臉不理,扭頭朝外面的那名駕手吩咐道:“起飛!”

廂房一震,魔禽載着四個人穩穩地飛起,漸漸地升上雲端,向西而去。

望着一邊哭個不休一邊偷眼打量司馬陽的少女,楊恒問道:“這位是西門府主的千金?閣下為了滅照宮還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啊。”

司馬陽目露怨毒之色,哼了聲道:“我沒有你好命,生來就有個宮主爺爺。”

楊恒曉得對方是在惡意刺激自己,反倒不怒,笑嘻嘻道:“但你卻大有希望成為府主女婿啊,我想西門姑娘一定是翹首以盼。”

這一下似乎提醒了那少女,抹一把淚問司馬陽道:“陽哥,你啥時候向我爹提親?”

司馬陽瞪着楊恒,看出了他眼中奚落之意,恨不得一刀把面前兩個人都殺了,沒好氣道:“少做夢了,我怎會要你這蠢丫頭?”

“你騙我,你騙我!”少女不依不饒,“你說過的,我是這世上最聰明美麗最溫柔賢慧的姑娘,若能娶我做媳婦,給個神仙也不要。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故意罵我?好吧,我聽話,保證從今往後都是你最親最疼的乖乖寶貝美美……”

楊恒用牙齒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唇,可身子已笑彎得幾乎折成兩段,眼淚在眼眶裏不住打轉,委實大大出了一口憋了多日的惡氣。

就這樣往西飛了五六個時辰,天又漸漸亮了起來。透過身周飄渺的浮雲,楊恒望見下方山勢漸高,連綿險峻無邊無際,已進入了巴蜀地界。

那少女折騰了一宿,總算睡熟了,一張白裏透紅的臉蛋兒猶如新摘的蘋果般誘人。

司馬陽合目假寐,卻不敢有絲毫松懈,以防楊恒耍出什麽花樣。

慢慢地,楊恒感到丹田熱了起來,原本凝滞如鉛的真氣有了解凍的跡象。他心中暗自欣喜,知道經脈禁制的效力已過,而那化功散的藥力亦被體內的山魈精血化解殆盡。

于是楊恒不動聲色,也裝作沉睡的樣子,悄悄默運薩般若心訣,将丹田真氣緩緩積聚流轉,疏通一條條尚未解封的經脈。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楊恒經脈全解,而對面的司馬陽依然毫無察覺。

他将真氣又游走周身三圈,一聲大喝彈身躍起,拈花指點住司馬陽膻中穴。

司馬陽胸口一麻,悚然睜眼道:“你不是服過化功散了麽?”

楊恒手掌按住司馬陽胸膛,揚眉吐氣道:“沒想到吧,該輪到我來收拾你了!”

他正待掌心吐勁結果司馬陽,猛聽身旁那紅衣少女怒聲嬌喝,一掌拍來。

廂房空間有限,楊恒躲閃不得,只好撤掌招架,罵道:“瘋丫頭,你幹什麽?”

紅衣少女不管不顧,一掌掌如同雨點般轟向楊恒,口中嬌叱道:“不準你傷害他!”

楊恒又好氣又好笑,一面招架一面說道:“你以為他是真心待你?別傻了,他是在利用你對付西門府主,好教令尊令堂不敢不聽從滅照宮的差遣!”

紅衣少女哪會信他,像頭發了瘋的粉豹施展開家傳絕藝,怒叱道:“你這是嫉妒,所以才誣賴他,想殺死他,對不對,對不對!”

楊恒的腦袋一個比三個大,苦笑道:“我為什麽要嫉妒司馬陽?”

“因為你也喜歡上我了呀,”紅衣少女道:“像我這樣舉世無雙的美女,哪個男人見了會不動心?你是個和尚,居然也六根不淨,動了凡心。”

“我的天!”楊恒差點忍不住就要仰天長嘆,“你還真當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了?”說着話,楊恒靈臺若有所覺,眼角餘光瞥到司馬陽正悄悄地從廂房前端的窗口爬出,那邊駕手伸手拉拽着眼看就要逃了出去。

他又怒又急,叫道:“傻丫頭,你再不住手我就要傷人了!”振臂射出一支九絕梭,“噗”地剛好釘進司馬陽的屁股。

司馬陽低哼一聲,身子一撐消失在窗口外。那駕手揮臂向楊恒射出一團綠光。

楊恒這麽一分神,肩膀“砰”地捱了紅衣少女一掌,身子一個踉跄,急忙淩空彈指,将那團綠光激偏。

“啵!”綠光爆裂,散發出濃烈煙霧,隐隐帶着一絲甜香。

楊恒倒也不懼,可那少女卻“哎呀”一聲,倒金山推玉柱般往他身上壓來。

楊恒探臂攔住紅衣少女豐滿而充滿彈性的腰肢,一腳踹開門騰身躍出,就見魔禽還在飛行,可那駕手已保護着司馬陽逃得遠了。

他懊惱地一跺腳,禦風欲追,卻聽少女昏迷中痛楚地呻吟,臉上布滿綠氣。

楊恒心道:“怎麽說這丫頭也是西門府主的女兒,我可不能不救。”強自按下複仇的怒焰,往下方的一處山嶺上降落。

他也不會醫術,只好運用薩般若心法強行替紅衣少女行功逼毒。花了兩三個時辰,少女臉上毒氣漸消,可睜眼一看到眼前的人是楊恒,二話不說揮掌又打。

楊恒沒有防備,“砰”地被一掌劈坐在地。他火冒三丈,站起身罵道:“西門美,你有沒有長點腦子?”

紅衣少女憤然起身,晃了晃又軟倒,卻瞪大明眸盯着楊恒,氣喘籲籲道:“我叫西門美人,誰讓你給本姑娘亂取名字,難聽死了!”

楊恒給梗了半天,不得不佩服西門望夫婦的驚世才情,怒氣不由慢慢消了,苦笑一聲道:“司馬陽已丢下你溜走了,你被毒霧所傷,得立刻逼毒。”

“什麽,陽哥走了?”紅衣少女驚急叫道:“你為什麽趕走他!你這惡毒的和尚,快賠我陽哥!”若不是手足無力,早已跳起來厮打。

不過楊恒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往後退了兩步,吓唬道:“你先運功逼毒,否則毒氣攻心,那一輩子也別想再見到司馬陽。”

這話比什麽靈丹妙藥都管用,少女立刻老老實實盤膝坐地運起魔功。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她将餘毒迫清,站起身來問道:“陽哥去哪兒了?”

楊恒回答道:“可能是逃回東昆侖了吧。”

紅衣少女犯愁道:“東昆侖在什麽地方,離這兒遠不遠?”

楊恒搖頭道:“我也沒去過。你還是盡快回家,免得你爹娘惦念。”

“我的事不用你管!”少女找不着司馬陽,又把這筆爛賬算在了楊恒頭上,“你快去把陽哥給我找回來,不然我殺了你!”

楊恒拿她沒辦法,心道:“我跟這丫頭也說不清楚,三十六計走為上。她找不着司馬陽,自會回家。”想到這裏朝林外一指道:“看,司馬陽來了!”

紅衣少女回頭一瞧,林邊空空蕩蕩哪有司馬陽的身影,才知着了楊恒的道,連忙再把頭掉轉回來想找這小和尚算賬,可楊恒早已鴻飛冥冥。

但楊恒仍是想左了。這位西門美人自幼生活在父母的寵愛與庇護之下,從未出過遠門,及至被司馬陽誘騙遭禁,也依舊養尊處優足不出戶。突然之間要她獨自面對偌大的荒山野嶺,實在是勉為其難。

她氣呼呼地尋路出林,一心要找司馬陽。可她連問數人,誰都不曉得滅照魔宮,更不知道滅照魔宮在哪兒,無奈下嘀咕道:“不如我還回先前的那座大宅裏,說不定陽哥已在那兒等我了。”

也難怪她如此癡纏,需知她的父母對這唯一的寶貝女兒當真溺愛到了極點,動不動便鼓勵她道:“閨女啊……你就是天仙下凡,誰要跟你比,可不是烏鴉比鳳凰麽?”

兼之手下的那些奴仆丫鬟投主人所好,阿谀奉承吹捧誇贊不一而足。

等到那位舉手投足都透着風流潇灑的司馬陽登門,同樣對她的美貌聰慧贊不絕口,西門美人越發深信不疑。所以這位情窦初開、爛漫天真兼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竟被司馬陽三言兩語打動,随着他私逃出山,才累得西門望夫婦受制于人。

只是這些事情她并不去想太多,更從沒把蘇醒羽對自己的軟禁當回事,還順理成章地認為司馬陽是準備金屋藏嬌,要與自己長相厮守。

誰曉得天有不測風雲,半路裏殺出一個小和尚把司馬陽打跑,亦不由得她又是傷心又是憤怒,把楊恒當作了平生第一大仇,這才有了後來真禪的倒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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