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盛夏時節悄然過去，轉眼間便來到八月立秋時分。H市的天氣仍舊悶熱，好在不像是七月那樣酷熱難捱了，幾場秋雨落下，天氣一天天地變得涼爽起來。

白曉清的一個月試用期順利結束，他的表現陳嘉實全都看在眼裏，雖然口頭沒說什麽，心裏卻已經認可了對方，也認定白曉清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于是在試用期結束後，陳嘉實就與白曉清達成了長期雇傭關系，也将接送陳冉上下學的任務，全權托付給他來做了。

白曉清此人，的确十分出色。

他每天按時接送陳冉上下幼兒園，陳冉出幼兒園大門的時候，白曉清肯定已經在外面候着了。他還給陳冉做了很多健康又美味的零食，極大程度地滿足了小朋友的裏子面子。家裏的夥食水平，也在白曉清的操持下得到了顯著提高，每頓三菜一湯，有魚有肉，飯後還有新鮮水果吃，一周七天不重樣，吃飯簡直成了驚喜。而且一個月結束，陳嘉實最初給的那一萬塊生活費，不僅夠用，還節省下來将近一半。白曉清還主動承擔起了洗衣服、收拾屋子的工作，鐘點工的開支也被節省下來了。

而且白曉清的細膩貼心，也給陳嘉實帶來了意外之喜。

陳嘉實胃不好，每頓吃飯不能吃太多，要保持少吃多餐的節奏，因此他有吃下午茶和宵夜的習慣。他沒說過，但白曉清自己觀察了出來，于是冰箱裏便有了包好的小馄饨，方便他随時享用。陳嘉實嗜甜，他的白粥旁就有了一小碟白砂糖、一小碟黑糖，以及幹果粒若幹，方便他任意調配。他雖并未刻意強調過自己的生活習慣，但白曉清收拾過的屋子，一切物品擺放都與陳嘉實的習慣相吻合。

雖然他們并未交流過，但就是有種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着。

白曉清做起事來，也是安安靜靜的。每天除去照顧陳嘉實父子二人，就是回自己房間複習。他的性格老實本分，從來不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讓陳嘉實對他又放心不少。

每天當陳嘉實回家後，面對着整潔的家以及可口的飯菜，心中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仿佛有一顆種子，在他心底悄然生根、抽芽。萌芽成長時，那種酥酥麻麻的舒适感，一點點地将他那空洞的心房給填滿了。

家裏的生活讓陳嘉實感到舒心，他也有了充足的精力能夠專注于工作。

這天又是下雨天。與盛夏時分的暴雨不同，入秋後的雨，連綿而厚重，從早下到晚，不肯停歇。天空上懸着鉛色的陰雲，空氣也格外濕重，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陳嘉實坐在辦公室裏，正在敲鍵盤，時不時揉揉酸痛的後脖頸。秘書給他端來一杯熱紅茶，他擡手去接，卻沒有端穩，大半杯水被潑在了鍵盤上。

秘書連連道歉，陳嘉實擺了擺手，表示沒關系。秘書拿走鍵盤去處理，他看着屏幕愣神。他今天太忙了，中午沒吃什麽東西，現在胃隐隐作疼，連帶着心中也不安起來。

陳嘉實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六點半了，早已超過下班時間，奈何還有兩份緊急文件需要他過目批複，只得耐着性子繼續加班。他捏了捏眉心，企圖把這股從剛才起就盤桓在心頭的不安感壓下去。可這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他甚至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無意中他瞥了放在一旁的手機一眼，忽然睜大眼睛，頓時明白了這種不安感從何而來，原來是白曉清一直沒有給他發消息！

自從白曉清接手了接送陳冉上下學的事情後，每次接到冉冉，都會給陳嘉實發個消息，告知一下。

盡管陳嘉實待他很好，但白曉清也清楚，自己跟人家非親非故的，又是個男保姆，雇主不大可能從一開始就完全信任自己，這也是陳嘉實沒有一開始就把接送孩子的任務交給自己的原因。白曉清看破不說破，将心比心，換作是他，有關孩子的事情他也會處處小心的。于是他就用行動來一點點地打消陳嘉實的顧慮，主動在每天接送完陳冉後，就給陳嘉實發一條消息，自證的同時，也能讓雇主放心。

按照往常，大概五點十分的時候，白曉清的消息就應該發過來了，可現在都已經七點多了，超出了兩個小時，這消息怎麽還沒有發過來？

心理學有個專業術語叫沉錨效應，說的是人一旦有了不好的想法，就會忍不住往最壞的方向一直想下去，甚至連關聯的人、事、物都要懷疑起來。即便冷靜如陳嘉實，可一旦涉及兒子的事情，也會讓他一時失去理智。

此刻的陳嘉實，哪裏還有心思繼續工作。他拿起手機翻了翻，确定自己沒有錯過任何白曉清的留言後，果斷給對方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挂斷也沒有被接起來。陳嘉實徹底慌了，他煩躁地揉了揉臉，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那些兒童失蹤綁架的案件通通湧入腦海，逼得他呼吸急促，心中越來越煩躁。

他一邊焦躁着，一邊試圖安慰自己。

也許是白曉清忘記發了呢？

也許是他帶着冉冉外出用餐，環境吵鬧沒有聽見呢？

也許是……

陳嘉實想不下去了，他用力地揉捏幾下眉心，俊朗的五官都因為焦慮而緊蹙扭曲起來。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立刻拿起外套出門，打算回家一看究竟。期間秘書進來送鍵盤，見陳嘉實面色不善，也不敢多問。

陳嘉實攥緊手機，匆匆進了電梯打算去地下停車場。他不希望白曉清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壞人，他更不希望這個令他頗有好感的青年，會做出令他失望的事情來。

電梯走到一半，陳嘉實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看着閃爍的手機屏幕，一顆心都被揪了起來。他的額頭微微冒汗，呼吸也不由自主變得急促，深吸幾口氣後，接起電話，用盡量平穩的聲調說道。

“哪位？”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熟悉的啜泣聲，陳嘉實一聽，心瞬間揪成一團，疼得幾乎要滴血。他聽出來，那是他的寶貝兒子陳冉的哭泣聲。

“嗚嗚……爸、爸爸……爸爸！”

陳嘉實險些跳起來，握着手機的手青筋凸起，他強壓下心疼與憤怒，冷靜道。

“冉冉。我是爸爸，你別哭，遇到什麽事了，你冷靜地告訴爸爸，爸爸會保護你的。”

陳冉仍舊在抽抽搭搭，不過比剛才冷靜不少，而他說出來的話，再次令陳嘉實緊張起來。

“爸爸！熊熊被小汽車撞倒了，好嚴重，滿身都是血……你快來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