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白曉清每天在病房裏無所事事，除了複習就是看看電視，天氣好的時候被護士推出去曬曬太陽。反觀陳嘉實，最近倒是忙得不行，一天到晚幾個地方來回跑。看着忙碌的陳嘉實，以及對方為他提供的單人病房和護工，白曉清覺得非常不好意思的同時，心裏也暖呼呼的。

他自從記事起，就沒怎麽享受過父母的疼愛。爺爺奶奶雖然待他很好，但二老身體不行，大多數情況下，也都是由他來照顧他們。再加上他天生性格綿軟，好脾氣，好說話，很多人都願意找他幫忙，一直以來都是他付出得多，收到的關懷卻很少。

現如今忽然有個陌生人待他這麽好，讓他覺得不好意思的同時，竟也漸漸地有些沉淪了。都說溫情使人倦怠，那麽對于長久以來都沒怎麽享受過溫情的白曉清來說，他明知這樣不好，卻還是希望這樣的日子，能夠長久一點，能讓他更加依賴陳嘉實一點。

一周後，白曉清就可以出院了。他是年輕人，恢複得本就比較快，再加上醫院的精心治療，恢複情況相當樂觀。出院當天陳嘉實與陳冉一同來接他，陳冉還學着電視劇裏面的情節，給他送了一束鮮花，使得白曉清既不好意思又感動。

此刻正值中秋時節，H市終于涼爽了下來。秋季的陽光是溫暖且和煦的，道路兩旁的桂花樹也開花了，香甜的芬芳氣息在幹爽的空氣裏彌漫着，令人心曠神怡。

陳嘉實早已在飯店預定了晚餐，他們到家時，飯菜剛被送過來。陳母已經回自己家去了，三個人在餐桌旁坐下，陳嘉實的心情似乎不錯，甚至還開了一瓶紅酒來慶祝，問白曉清道。

“你是一點酒都不能喝麽？要不然，跟冉冉一起喝果汁。”

白曉清笑了笑：“紅酒可以喝一點，白酒是真的不行。”

“那好，就喝一點。”

陳嘉實給白曉清倒了一點紅酒，三人舉杯，輕碰了一下，陳嘉實說道。

“歡迎你回家。”

“謝謝陳先生，謝謝冉冉。”

白曉清的臉又紅了，眼睛裏閃爍着感動又喜悅的光芒。他今天真的很開心，自從爺爺奶奶去世後，他就再也沒有享受過團聚的感覺了，不得不說，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覺，真的很好。三人其樂融融地吃着飯，九點的時候，陳冉就困了。陳嘉實把他送回房間，看着兒子睡下後，便又獨自返回到飯廳裏，繼續和白曉清喝酒聊天。

小孩子不在，兩個大人就方便談一些比較嚴肅的話題了。只見白曉清拿出一張紙來，端端正正地擺在陳嘉實面前，解釋道。

“陳先生，這是我算的，我住院期間産生的費用，您看下對不對？”

陳嘉實掃了一眼，數字大概吻合，但他卻沒有拿過來，而是端着酒杯，問道。

“這是什麽意思。”

“嗯……”白曉清低着頭：“您對我很好，已經給了我很多便宜，這筆錢，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再由您來承擔了。當然，我現在沒什麽錢，但我會慢慢還給您的……”

“你為什麽總是這樣呢？”

“……啊？”

聞言，白曉清猛地擡起頭來，有些茫然無措地看着坐在他對面的陳嘉實。而陳嘉實似乎喝得有些多了，他将酒杯放下，用修長的手指支撐着額頭，偏着頭看了過來。這個角度看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帥氣，令白曉清的心砰砰直跳。

“別人對你好，為什麽不肯接受呢？我說過了，我這樣做是想盡一份自己的心意，并不是想讓你回報我什麽。”

“不，不是這樣……我只是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做什麽的……”

陳嘉實直起身來，靠坐在椅背上：“那如果我們是一家人的話，你還會覺得不好意思麽？一家人互相關愛，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白曉清徹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陳嘉實，不明白對方的意圖。陳嘉實舒了口氣，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成為我和冉冉的家人？嗯，我的意思是，冉冉很喜歡你，你又救了他，你的這份恩情，早已不是雇主與保姆這麽簡單了，就算你做冉冉的幹爸，我也同意。你的債務，我可以幫你償還，至于你讀研的費用我也可以出。”

家人。這個詞對于白曉清來說，既熟悉又陌生，既渴望又擔憂，讓他一時難以做出決定。但能夠成為陳嘉實的家人，又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一想到陳嘉實的帥氣與體貼，白曉清的臉忍不住又開始發起燙來，低着頭不敢與對方對視。

看出了白曉清的猶豫，陳嘉實也稍稍從酒醉中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白曉清雖然性子軟，但其實很有骨氣，于是再次解釋道。

“不過這畢竟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尊重你的意願。但這個，請收回去吧。”

說着陳嘉實又将那張紙推了回來，白曉清也回過神來，将紙撕掉了，并且說道。

“那就謝謝陳先生了。那個……就算我是保姆，也一定會對冉冉很好的。”

理智告訴白曉清，陳嘉實是有老婆有孩子的直男，而且他如此優秀，兩人身份天差地別，喜歡上這種人，是不會有結果的。他早晚要離開，尋找愛人，經營他自己的生活。與其貪戀一時的溫情，養成習慣，分別時再黯然神傷，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沒有過。

這個答案相當于委婉地謝絕了陳嘉實的提議，這不免令他有些失望，但陳嘉實還是笑了笑，說道。

“好。”

白曉清腿腳不便，這段時間他的行動必須借助輪椅或者雙拐。即便如此，他還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承擔了很多家務事。陳嘉實曾勸過他，讓他多休息，可白曉清執意如此，陳嘉實也只能作罷，只是每天接送陳冉的任務，再次由自己代勞了。

陳嘉實嘴上不說，卻在心中暗暗地敬佩着白曉清。對于他來說，并非某個人做了很大貢獻，有了多厲害的成就，才是強者。只要這個人能夠保持從一而終的信念，并盡職盡責地完成自己的工作，無論是什麽行業，那就相當厲害，已足夠值得他人敬佩了。

更何況白曉清不僅性格堅韌，還常懷感恩之念，這一點很難不讓人對他心生好感。

陳嘉實在商場上打拼幾年，見過了太多市儈之人，他們習慣性地去用價值來衡量某個人，用利益來定義每一段關系。但白曉清就不會這樣，他太純粹了，你對他好，他就加倍地對你好，這種簡單且舒服的關系，令陳嘉實身心放松，覺得無比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