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告別了林燊，陳嘉實回到病房裏，此刻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他輕輕地推開門，白曉清就躺在病床上，因為身體疼痛，醫生就給他用了點麻醉劑，所以此刻白曉清睡得很熟，卻睡得并不安穩。他的右腿被打上石膏，高高地吊起來，身上多處纏繞着繃帶，有幾處傷口還有血跡微微地滲出來。可能是因受到驚吓的緣故，白曉清臉色發白，即便在睡夢中也眉頭緊鎖。
陳嘉實蹑手蹑腳地走到床邊，看着床上單薄且蒼白的青年，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明明是人家奮不顧身地救了自己的兒子，而他還那樣懷疑對方……
“對不起，誤會你了。”陳嘉實掀起被子，将白曉清露在外面的手塞了回去：“還有，真的太謝謝你了，我和冉冉，都會記住你的好……呃！”
話音未落，陳嘉實感覺自己的手指被用力握住了。他低頭一看，看見自己的手，正被白曉清緊緊地握着。對方似乎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嘴裏喃喃地說着模糊不清的話。
“……什麽？”
陳嘉實愣了一下，俯下身湊過去聽，卻什麽都沒有聽清，而白曉清的表情卻仍舊很痛苦。他猶豫了一下，在床邊輕輕坐下，猶豫着伸出另一只手去，溫柔地撫摸着白曉清的額頭。
之前陳冉生病且很不舒服的時候，陳嘉實就會這樣做，随着撫摸，陳冉就會安靜下來。他不确定這一招是否對成年人有用，但現在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這個了。
白曉清的額頭很飽滿，很光潔，幾縷碎發搭在額前，發絲也軟軟的，觸碰起來很是舒服。他的額頭有些燙，可能是受傷引發低燒了。陳嘉實的體溫向來偏低，再加上忙碌這麽久，導致手掌微涼。掌心一貼上對方的額頭，白曉清便立刻舒服地低吟了一聲，眉頭漸漸松開了。
這一聲細細軟軟的，如同奶貓似的叫聲，讓陳嘉實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他忍不住勾唇淺笑起來，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只覺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第二天早上，白曉清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他瞬間清醒，首先想到的事情是，自己竟然起晚了！陳冉和陳嘉實的早飯該怎麽辦！他掙紮着要起身，忽覺右腿一疼，随即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裏，而自己的右腿正被吊起來。他的意識逐漸回籠，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遭遇車禍了。
白曉清愣怔片刻，随即更加緊張了。冉冉呢？他受傷沒有？是不是吓壞了？他到底去了哪裏？昨天晚上又是誰來照顧的他？白曉清掙紮着想去拿自己的手機，要給陳嘉實打電話。就在此時，屋裏傳來開門聲，他扭頭去看，竟然看到陳嘉實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
陳嘉實還穿着昨天上班前的那件襯衫，領口敞開着，袖子高高挽起。他的臉上有水珠，雙手濕漉漉的，應該是剛洗漱完出來。看到白曉清醒了，陳嘉實愣怔一下，随即點點頭問道。
“身體好些了麽？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白曉清一開口，感覺自己的聲音很是低啞：“陳先生，冉冉呢？冉冉怎麽樣了，他受傷沒有，他去哪裏了？”
見白曉清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關心自己的兒子，陳嘉實心中十分感動。他走到白曉清床邊，柔聲說道。
“你放心，他沒有事。我已經拜托了朋友照顧他。還有，謝謝你昨天救了他。”
聽到陳冉沒事，白曉清這才松了口氣，随即垂下眼眸，滿臉愧疚道。
“沒什麽，我相信遇上那種情況，不會有人拒絕伸出援手的。不過……陳先生，非常對不起。昨天是我沒有照顧好冉冉，讓他遭到了危險，如果我等一等再過馬路的話……”
“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這樣想。”陳嘉實立刻打斷道：“我已經跟警察了解過情況，是醉駕者的錯。如果不是你反應迅速，恐怕冉冉才會真的出事。你是冉冉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聽到陳嘉實這樣說，白曉清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他又要開口，卻猛烈地咳嗽了起來，陳嘉實連忙給他遞來溫水。在一口氣灌下兩大杯水後，白曉清才覺得舒服了很多，他打量着四周環境，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
“陳先生，這單人病房看起來并不便宜，以我的經濟狀況，恐怕負擔不起這裏的醫藥費。我不是輕度骨裂麽？我可以出院修養的。不過這段時間內，我可能無法再為您做事了，如果您要找其他保姆的話，我也理解的。因我的原因，給您添麻煩了……”
“不用這樣。你的醫藥費會由肇事者負擔，他開着奔馳，不會是沒錢的人。至于其他費用，我會承擔……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畢竟是你救了冉冉，也請允許我盡一份心意。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在醫院裏休養，我會找一位護工來照顧你，也希望你康複後能繼續為我們工作。”
聞言，白曉清面露感激之色，他其實也不想失去這份工作。頓了頓，他又不放心地問道。
“那這段時間裏，誰來照顧您和冉冉的生活起居呢？”
昨晚陳嘉實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他不想找人接替白曉清，但冉冉又不能不去照顧，于是他決定拜托父母，先過來代為照顧一下兒子。他早上就已經給陳母打去了電話，對方已經同意了，今天就會過來。
陳嘉實正要開口，到嘴邊的話卻被一陣輕輕地開門聲給打斷了。陳冉趴在門縫處，正小心翼翼地向病房裏面張望着，當他看到白曉清已經醒過來時，立刻歡呼一聲，推開門像一只小狗似地沖了進來，身後跟着林燊。他撲到床邊，緊緊地抱住白曉清，紅着眼眶說道。
“熊熊，你終于醒了！你、你還疼不疼呢……”
看着可愛的小孩子，白曉清的心立刻柔軟起來，他換上暖洋洋的笑容，愛憐地摸了摸小孩的頭發，柔聲說道。
“冉冉乖，不哭了，熊熊不疼的。你受傷沒有？還害不害怕了？”
“沒有受傷，也不怕了。”陳冉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經地說道：“熊熊受傷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哦，早一點回家！”
說罷他用小手往陳嘉實的方向一指：“爸爸特別有錢，熊熊放心，你想吃什麽就跟爸爸說，讓他給你買。爸爸一定會把你養得棒棒的！”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逗得滿屋子的大人都笑了起來，林燊更是誇張地哈哈大笑，引得路過的醫生護士們，頻頻向病房裏面好奇地張望。白曉清這才意識到屋裏多了個白大褂，趕緊向對方問好。林燊走過來跟他握手，親切地做着自我介紹。
“白先生您好，我是陳嘉實的發小，我叫林燊，是聖保羅醫院的外科副主任。”
“您好您好，我叫白曉清，給您添麻煩了……”
聖保羅醫院在當地小有名氣，林燊年紀輕輕，就能成為這樣大的醫院的外科副主任，能力不容小觑。
陳嘉實也說道：“昨晚的事，阿燊也出力不少。”
“真是太謝謝您了。”白曉清萬分感激地說道：“等我康複後，我請您吃飯。”
“哎，不用這麽客氣的。”林燊本就對白曉清有些好感，見他這樣禮貌，好感越發加深，笑道：“你救了冉冉，就是冉冉的恩人。而冉冉也是我的幹兒子，那也就說你也是我的恩人了！住院期間，你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我保證随叫随到。對了，我們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吧？也方便你能找到我……”
白曉清急忙去找手機，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找不到了，于是求助似地看向陳嘉實。
“那個……陳先生，請問您看到我的手機了嗎？”
陳嘉實把白曉清的私人物品拿了出來，猶豫一下，卻沒有把手機遞過去。
“我每天都會來的，有什麽事，跟我說就好。曉清還病着，就讓他好好地休息吧。”
白曉清聞言，沒說什麽，林燊撇了撇嘴，也只能無奈地将手機收了回去。
說話間，護士進來給白曉清換藥，而林燊幫忙找的護工也到了。對方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姐，護理經驗相當豐富，為人也相當熱情，一上來就要伺候白曉清上廁所，搞得白曉清特別不好意思，紅着臉，表情相當無措。
見狀，陳嘉實與林燊紛紛回避，陳嘉實拽着兒子，三人來到走廊裏，林燊抱怨道。
“你幹什麽不讓我跟曉清交換聯系方式？怎麽，你也看上他了？”
“當着孩子的面，別說這種話。”陳嘉實皺眉道：“反正我要來，他的病情跟我說就好。他比較多心，你跟他說，他難免要多想的。”
“我們留了聯系方式，又不是只為了說病情……”
其實陳嘉實此刻心裏有點亂，他也不清楚，自己剛才為什麽就那樣說了，反正就是有點不太樂意讓他們私下接觸。但當着陳冉的面，他也不好表現出來，只能說道。
“美國的醫院不是有規定麽？不允許醫生和病人私下進行接觸，我這是為了你好，要是被發現，當心被人投訴生活作風有問題，那你就別再想往上升了。”
聽了這話，林燊這才不說什麽了。他老老實實地把手機收進口袋裏，不滿地嘟哝道。
“這不是在中國麽……好了好了，我等他出院康複後，再要聯系方式好吧？”
陳嘉實笑着舉拳，比劃了一個揍的動作。林燊也捶了好友肩膀一拳，便去工作了。陳嘉實在确認白曉清那邊沒事後，先是送陳冉去上幼兒園，自己才到了公司上班。陳母中午便來了，這幾天她住在陳嘉實家裏，幫忙照顧孫子。陳嘉實則在下班後，無論早晚，都要先來醫院探望過白曉清後再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