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偉大工程
劉協有時候希望漢朝不要這麽大。
自始皇帝以來,漢朝的疆域已經橫越數十萬光年,轄統萬千星辰。于是每天他案頭的卷牍也就堆積如山,每天卯時上朝,一直開會到醜時,回去倒頭就睡,這些年來連妃子長什麽樣也忘記了。真可謂起得比雞早,睡得比貓少,全天下除了皇城外的電線杆子沒有第二個更倒黴的。
于是劉協想,我要休假去旅游。
可是出游能去哪裏呢?就長安帝都那幾個破園子,早就逛膩了,而且千篇一律,全是一個模樣,亭臺樓閣、湖水石舫、有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個園子裏。
為什麽園林全要建成這樣呢?據說這是傳統,你看那檐角的座獸,它必須是那個樣子。但它真是那個樣子嗎?沒有人見過,只有軒轅銘山上的壁畫曾那樣畫過。但幾千年來沒有人敢去更改它。沒有人想過宮殿也許可以做成另外一種樣子。
“我想建造一座園林。”年輕的皇帝說,“這園子裏可以看到世上所有能看到的一切,我要召集全天下的工匠,包括世界各國的,來完成這一壯舉。”
這個園林不用太大,就只把長安衛星長衛一上的土地全部改建就行了。投資也不用太大,動用國庫的十分之一即可。
此言一出,舉國嘩然。
“陛下要把帝都的伴月整個改造成一個園林,這真是瘋了。所有的重工廠全得搬遷,今年的GDP是完蛋了,指望靠旅游收回來?有這筆巨款,不如用來多開拓些遠疆,造些戰艦。這樣的園林,于國何益?”
飛舟緩緩滑過長安上空,這泛着金屬光澤的巨大都市在腳下展開,海軍都督杜預十分不平。
“預算拔款九千個億,倒真是塊大肥肉。現在朝野各派都動了起來,想接下這個工程。朝內有人極力在鼓勵陛下施行這個想法,不過是利用陛下的一時沖動,要從中取利。”
微微笑着,不急不慢的是長史韓吉。
“明年上朝,我必力勸陛下,放棄此一方案。海軍報上的造艦計劃被卡住,居然有錢造園林,簡直是誤國。”
“我勸你萬萬不可。相反,你應該随我一起力保此園林項目實施。”
“韓大人這是何意?難道我杜預是那種只會奉迎聖上之人麽?”
“我知你的為人,但你剛從海軍調入帝都,有很多事你不懂。明日上朝,你可上言直谏,但何時該閉嘴,要看我眼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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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預滿頭霧水,只能幹喝悶酒。
陽光升起,照在三百裏未央宮上。九顆太陽列布天空,保證帝都煌煌聖澤。
朝堂之上,獻帝黑着眼圈,有些心中不快。
杜預仍在朗聲上奏:“請看列國海軍造艦預算對比。明年羅馬将開造十二艘巨型母艦、六十艘重型戰列艦、另大小艦見共計三百餘艘。以羅馬帝國近萬艘戰船的軍備,其新造艦量一直不曾減少。而鄰國大和,地小國貧,卻也計劃新造十艘巨型母艦,三十艘戰列艦,另一百艘輕型快速艦的計劃。自古星空戰争,得海軍者得天下。我堂堂天朝,國土浩大。卻只有巨型母艦十七艘,還不如某些小國的戰艦數量,我們上報的新造艦預算,均被軍機處駁回,理由是不應多擴軍備以列國誤會?但請問列國擴軍,卻怎麽不怕我們誤會?”
一旁太傅梁用搖頭冷笑。
“杜大人此言差矣,我天朝并不缺這筆錢,你海軍軍費一分不曾少,難道按你的說法,我天朝造個園林以示我國文化昌盛,就亡國了不成?簡直危言聳聽。”
更有太中大夫于澤站出來高聲道:“一艘巨型母艦,加上所配戰機,造價就在千億。耗費巨大,而且養護費用極高,每艘每年就需要數十億,簡直是無底深淵。你們海軍年年說備戰,戰事何來?我天朝物産昌盛,貿易遍達四海,各國求我們的貨物還來不及,怎敢挑釁?那海軍要添錢,陸軍要不要添?陸軍添了,其他軍種添不添?杜大人只顧自己一司要錢,卻怎麽不算算總帳?”
“怎麽卻是我只顧要錢!”杜預氣得臉面通紅。
“諸位不要争了,”獻帝說:“我自然明白富國強兵的道理。只是梁太傅說得對,這筆園林拔款,并不影響海軍建設。這樣吧,杜都督,你報請今年開造十艘重型母艦,這實在是太多了。但梁大人認為一艘不必造,也太少了。我認為開造三艘,各位認為如何?”
杜預剛想再說什麽。官員列中韓吉輕咳一聲,向他使個眼色。杜預皺眉退下。
長安城中長慶樓,高聳入雲,老板頗有後臺,故是高官重臣會聚之所。
雅間之中,古樂聲聲,透過巨大屏窗,可見白雲悠悠。
“能争取三艘,已是萬幸。若不是陛下想造園子,你一艘也別想開建。”韓吉給杜預滿上酒,“你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天天泡在艦隊練兵的司令,而是在朝為官,這朝堂之道就有朝堂之道的技巧,不能像打仗似的一昧硬沖,要時時想着陛下的心思,軍機處的心思,各部的心思、列公的心思,一處想不到,一處關系處不好,你的事是辦不成的。現在你知道了,我為何也要支持建園子。”
“只因為陛下又想建園,又怕被說成昏庸,所以才順便也批了造艦計劃?”杜預才有些恍然。
“正是,國庫中那麽多錢,人人都想取出來用。若是都被你海軍搶去用了,他人必然恨你,你自認一心為公,但你明年都要上萬億銀子,你說你全用在海軍上了,別人憑什麽信你,自然也認為你不過是要中飽私囊。”
杜預長嘆:“果然這朝堂之道,我還得多向韓大人請教才行。來,我敬大人一杯。”
二人把酒,卻在隔壁,另有兩位年輕人,身着軍裝,身前擺着圍棋,也在飲酒說話。
“臭棋陸,聽說朝廷終于批了三艘巨艦的開造計劃,以你的才能,我想其中必有一艘是你的。你實現夢想的日子不遠了。”說話的人不過二十幾歲,肩上的徽章卻已經是少将軍銜。大漢行官制改革以來,軍中銜制已然和世界同軌,卻在朝官中還沒有推行到位。
“可是想成為這新戰艦艦長的人太多了,其中還有許多王公貴族之後,想來軍中鍍金,這新母艦艦長當然是最好的空缺,只怕論不到我這海軍學院助教。”那被稱臭棋陸的青年苦笑着,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唉,想開點,這世界并不總是貴族們的天下,你我這樣的人,總會有機會的。不如這樣,等有一天我當了海軍元帥,我就把軍中最好的一艘航母給你統率。”
“不是每個周公瑾都是軍事天才的。在你之前的六十多個基因複制體,裏面可曾出過一個高級将領?指望你要等很多年了,我看還是靠自己吧。”
“呸,我周公瑾若做不到,你陸伯言就更加沒戲!別以為火燒連營跟你有啥關系,那是你幾千年前的初始基因罷了。”
“若是我将來軍銜比你高呢?”陸伯言點着棋盤催周公瑾落子。
“臭小子,我知道你不服我。不過你想當海軍元帥,有我在的一天,是別想了。你注定只有等我死了才有接任的命,懂嗎?”
“別老說死不死的,周公瑾這個基因好像有英年早逝的宿命,我倒指望你活上個八十幾歲,有個老糊塗上司,我也認了。”
“你就咒我吧,我會成為最長壽的海軍元帥給你看的,我沖!”周公瑾拍下一子。
“我斷!”
“我長!”
“我點!”
“我挑!”
“我夾!”
“我抹!”
嘩啦啦一片棋子滾落,兩人砰啪打成一堆。
帝國海軍學院。這學院設在懸浮的“刑天”號古艦上,這巨艦千年來未再遠航過,頂甲板上早被種上了草木,蓋上了各式建築,還在凹處注水修起了人工湖。
“教官,你聽說了嗎?三艘造艦計劃,只有一艘開建了。好像是因為陛下雖簽了造三艘艦的旨意,理財司卻以一時沒有足夠錢款為由,只給了造一艘的錢。”
湖邊,三年級生白霜正與陸伯言緩緩散步,看着湖中兩系學生正在比試游泳。
“也是意料之中,若是能全額照批下來,倒才奇怪。一艘就一艘吧,總比沒有強。”陸伯言笑着。
“你怎麽什麽時候都能笑出來啊。”白霜着急,“但這樣一來,這唯一的艦長人選就争得更激烈了。雖說在海軍學院之中,你的呼聲極高,現在許多艦長都是你的學生。每次模拟演習,你的個人成績團隊成績也都是第一。但那許多朝中重臣的親戚也想擠來争這些位置,想呆個兩三年鍍完金就調去海軍軍部。每一次新艦長任命都沒有你,你還有多少個兩三年可以等。”
“小丫頭,這事不用的急的。”陸伯言望着湖中人影翻騰,“現在我在海軍學院,每天都覺得有很多新東西要學。真當了艦長,怕是倒沒空了。而且現在沒有戰事,我做不做這個艦長,學得兵法戰略也是無處施展。若是真有戰争起時,只怕那些混在海軍裏的人會争相調走,那時他們會來求我接任艦長的。”
“嘻嘻,教官,知道我喜歡你什麽?我們班女生說到你,都說你從容淡定,但是我只看到你骨子裏那股驕傲,其他人都比不了。”
陸伯言笑容卻消失了:“你覺得你很了解我?”
“是,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我都有點盼着打仗了,因為只有那樣人們才會知道你的光芒。”
“我可不盼着戰争。”
“為什麽?難道我們會打不贏嗎?我們的國力除了羅馬誰敢叫板,何況還有你這樣的軍事天才。”
“戰争,不是靠天才就能打贏的。”陸伯言輕嘆一聲,“那是一群人,一國人的戰争,一個人的力量在戰争面前,真是太渺小了。何況,模拟演習再逼真,也永遠無法代替實戰。在真正的戰争中,你會害怕,會動搖,演習中失敗了可以重來,但戰争失敗了,就再也沒有機會重來了。”
他看向白霜:“人若死了,也不可能再重生。不論你的基因被複制一千次一萬次,那都是另一個人,不是你了。所以……千萬別輕言戰争。”
“但我不相信。國家不會戰敗的,我們也不會死,對嗎?”
“我們別去想沒有發生的事了,走吧,去騎術館。”陸伯言拍拍她。
白霜笑咪咪的抱了書包跟在陸伯言的後面,得意的迎着路邊軍校女生投來的羨忌目光。
此時離戰争爆發還有一年零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