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戰略
陸伯言走進艦長室,卻看見白霜正笑嘻嘻地在那望着他。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在旗艦實習調度參謀嗎?”
“我不能來看看你嗎?”
“你是不是把出戰當成了旅游?想換一輛大巴就換啊”“我知道要挨你訓啦。不過無論如何,我有探訪批準,司令部的紅印哦。”白霜晃着手上的紙,“我有公事的,順便來看看你了。”“看來司令部很盼着把你這樣的士官生菜島丢出來。”陸伯言的語氣有點無奈。
白霜得意地搖頭晃腦,“我終于可以親眼看着你怎麽指揮打仗了,這是我一生的夢想啊。”“你一生的夢想未免太低端了。”
“你不會明白的。你們男人的夢想是豐功偉績,縱橫天下。而我只想陪着某個人實現他的夢想,我就很高興了。我覺得這就很偉大。”她在艦長室中四下打量着,“對了,你知道我在旗艦上遇見了誰?”
“誰?”
“狄雲啊。還記得你和他為了我決鬥的事吧。”
“誰為了你決鬥啊。”陸伯言哭笑不得。
他還能記着那天的事,那時他從軍事指揮學院調到海軍艦艇學院沒多久,突然海軍學院裏來了一位空軍小夥,高個,帥氣,走路身子筆挺生風。引來很多海軍生側目,覺得他很有來挑事的意思。
他果然是來挑事的,他來追一個海軍學院的女生。
那女生叫白霜,組織參謀系的系花。
他站在女生樓樓口的時侯,背後已經聚了十幾個海軍生,準備聽他叫哪個名字,如果是自己暗戀對象就下手揍他。
當他喊白霜的名字時,十幾個男生一齊撲了上去。
“你哪來的啊?亂喊什麽啊你?滾蛋!”為了捍衛領土和主權,海軍男生們氣勢洶洶。
狄雲冷冷看了他們一眼,“我喊我老婆關你們什麽事?”
然後是一通混戰。女生樓下磚塊齊飛。
狄雲以一當十,毫無懼色,直到白霜沖出來把他拉走為止。
白霜把他拉到樹林邊冷冷看着他問:“你是誰啊?”
狄雲正正軍服,擦擦鼻血,立正報告,“在下是擁有黑旗旅光榮稱號的空軍精英飛行539大隊預備見習飛行員,未來的戰場王牌。要為自己物色一位容貌智慧相配的女朋友,那天聯合演習,你的聲音倍兒好聽。我和弟兄們打賭了,七月十七號之前把你帶出來,他們吃我請飯。這事你絕對不虧,情勢當前,何去何從,事關你的前途和命運,我方期待你的順應歷史大勢的選擇。”
白霜哭笑不得,“你在勸降嗎?要是我不答應呢?”
狄雲眉毛一挑,“那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殲滅你。”
白霜搖搖頭,“可惜我有男朋友了,他比你強多了。”
狄雲大怒,“他是誰?”
三分鐘後,陸伯言看到狄雲沖過操場,像橄榄球前鋒一樣突破海軍生們的攔截,殺到了他面前。
“你是陸伯言?”
“是我。”
“就是你搶我女朋友?”
陸伯言滿頭霧水。
“少說廢話。”狄雲開始脫軍裝,“我們比格鬥?長跑?懸臂空翻?籃球?射擊?你挑吧,哪一樣我輸了,白霜你帶走。”
陸伯言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被白霜當成了擋箭牌。他已經能看見一群女生擠在操場另一頭咋咋呼呼地下注。
陸伯言想了想說:“圍棋?”
狄雲張開嘴呆在那裏,半天後說:“跳棋行嗎?”
最後兩個男人終于以男人們熱愛的方式:一盤星際解決了問題。
這次決鬥驚動了全軍,無數人在網上觀看直播。原來狄雲是空軍星際微操排名笫三。
狄雲戰前信心滿滿地說:“小子,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要是你能贏我,不僅女朋友讓給你,我沒臉回空軍了,我進你們海軍。但要是你輸了,你就去我們空軍學院門口舉一條橫幅,寫:‘空軍太牛了,我徹底服了’。”
“沒問題。”陸伯言微笑。
十五分鐘後狄雲一摔鼠标跳起來:“你他媽的究竟是誰?”
“陸伯言啊。”
“我說你戰網上的ID!”
“‘諸葛來了也照燒’。”
狄雲踢翻椅子,轉身就走。
“站住!你不是說要退出空軍進我們海軍嗎?”陸伯言喊。
狄雲回頭狠狠瞪着他,“我現在來你們海軍太屈才,等你們什麽時候有了航空母艦,我一定來!”
白霜攔在門口,“別走別走,這麽經典的一戰。你們說的話我可都記得的啊。”她把相機遞給同學,“來,幫我和這兩個為我決鬥的男人照一張。”
“臭美吧你!”狄雲和陸伯言同時喊。
快門按下,印下一個開懷笑着的女孩和兩個表情怪異的男人。
陸伯言輕嘆一聲:“看來這次還真是全軍的精銳都出動了。對了,你就留在這裏慢慢玩吧。我要去旗艦了。”
“什麽!”白霜睜大眼睛,“你調去旗艦了嗎?太好了,正好可以再去殺那個狄雲一次。”
“我去開會。”
旗艦十億光年號艦隊司令部會議室。
“我們的目标,是A349行星——埔原。那裏是高句星域的重鎮,有着全星域百分之十七的氘礦和百分之九的重工業。控制了埔原,就控制了這個星域的生産維修命脈。攻擊此地,敵軍不可能坐視它的失去,必然前來援救,那時正好與之進行決戰。”講解作戰攻略的是艦隊指揮部戰略參謀馬幼常。
陸伯言望着作戰圖,神色凝重。
敵軍挑起戰事,将北海艦隊主力引出來,卻消失了。這絕不是畏逃,而是潛伏在黑暗中,像獵手一般注視着正進退兩難的獵物。
“假如敵軍不來援救呢?”定陶艦長賀宜問。
“我們就占領這裏。”
“假如占領後反被敵軍包圍呢?”博陽艦長鮑凡問。
“敵軍數量并不優于我們,若敢包圍星球,正好分部擊破。”
賀宜冷笑一聲:“公可記得街亭之失麽?”
馬幼常的臉一下白了。
“裝甲軍出來的也敢談星空作戰理論……”第一編隊司令,淮南號艦長蔣公奕也大笑。
馬幼常咬着牙幾乎就要把演說杆砸将過去。艦隊總司令張繡瞪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該拍桌子。
這時周公瑾輕咳了一聲。
會議室中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這不是馬參謀一個人的方案,是經過司令部讨論的。”周公瑾說,“若是有什麽質疑,請說出具體的考慮。”他說着話,卻看向陸伯言。
陸伯言擡起頭,“我常年下棋,習慣每落一子前,都先想想敵人會如何應對。我們進攻埔原求決戰,敵軍不可能不料到。他們會如何做?”
周公瑾問:“若你是敵方,會如何做?”
“将埔原變成誘敵之所,待我們将大股兵力投入對陸作戰時,發動襲擊。”
“但我們不正是要誘敵出現,怕他們不來麽?”蔣公奕問。
“是的,我們想吸引敵人主力前來,敵人也正準備待機全力進攻。雙方都認為自己是設套的獵人,但其實也同樣是獵物。雙方的企圖,是沒有隐秘的。唯一所不知曉的,只有陷阱會布在什麽地方而已。”
陸伯言站起身,在牆幕地圖上畫出幾個圈:“這是埔原周圍的火力聯結要點,可以覆蓋盡可能多的範圍,也同時會遭受最猛烈的攻擊。這裏就是陷阱的最佳布置點,但放在哪個點,兵力如何配備,就完全無法事先計算優劣。只因為我方是進攻方,所以我軍在明,我們的部署敵軍一目了然,我們卻完全不知道敵軍會從哪個方位出現。只能屆時随機應變,勝負取決于兩軍的機動與配合能力。”
周公瑾點點頭:“我等當有自信,此番我軍兵力優于敵方,謀略上也絕不應輸于敵方才是。成敗存亡,屆時就看諸公的了。”
會議結束,周公瑾與陸伯言走出門來。周公瑾笑笑,“似乎你預測戰事勝負從來都沒有錯過。告訴我這次你的預測是什麽。”
陸伯言沉默了幾秒,才要開口,周公瑾突然又止住他,“算了,我突然不想聽了。你倒不如寫在手心裏,等戰役結束後我們再看。”
“時間不多,還有太多事要布置。告辭了。”他看看表,轉身匆匆離去。
陸伯言望着周公瑾背影,知道他所擔負的壓力。要将主動權從敵軍手中搶來,只有冒險。進攻埔原,是以全艦隊為餌,誘敵軍出現,但若敵軍不入陷阱,則誘餌将成食物,有全軍覆滅的危險。此次勝機,只有四成,周公瑾又豈會不知呢?
自己行棋之時,偏喜歡這樣的危機四伏之局,有時勝局已定,反覺得無趣,要和對手換過位置來,再将自己方才造成的大勢生生地扳過來。可現在,他卻羨慕起織田此刻所擁有的優勢,恨不得同他換了,雖然兵力較弱,卻完全可以大開大阖,下出百變之局,讓敵人慌亂崩潰。
他走回會議室中,裏面已空蕩蕩的,只有勤務人員在收拾。他來到已暗淡的巨屏幕前,望着那并不存在的“陷阱圈”,伸出手指,在上面虛指點劃起來,想象自己若是織田,要如何制勝。漸漸地,他的臉色越來越驚懼。
“你要我放棄埔原作戰計劃,考慮撤軍?”指揮室內,周公瑾跳起來,“你有什麽理由?”
陸伯言展開星圖,“昨天我自己與自己來了多次戰棋推演,結果……每一次織田方都勝了。”周公瑾望着他,“那又怎麽樣,織田并不是你。”
“不,我幾乎能确認他會怎樣進攻,但是,我竟然找不到應對的方法。”
周公瑾嘆了口氣,“你要知道,戰役計劃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中止了。”
陸伯言搖搖頭,“沒有什麽不可能。如果我告訴你此戰必敗,你還會拿全軍去賭麽?”
“陸伯言,你不是神仙。沒有必勝的仗,也沒有必敗的。在開戰前,沒有人能預測勝負。”周公瑾靠近他,“戰事推演司令部做過很多次了,你不可能用你的推演推翻整個指揮部的,你現在來說這種話,只有一種效果,就是動搖軍心。”
他擡手緊緊捏住陸伯言的胳膊,“別再告訴我這仗有多難打,我知道。我現在只有一個命令:給我打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