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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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們瞧見沒?那家夥的表情, 可太精彩了!”

袁錳萬分解恨,整個人從頭舒暢到腳。

溫随嫌棄他笑不停,卻被袁錳勾肩搭背摟着不放, 還一個勁兒誇他“神仙發言”。

其實對于這種程度的挑釁,溫随完全可以繼續選擇視而不見, 當然這得在忽略他另外兩重身份的情況下。

他現在是淮中射箭隊的參賽隊員溫随, 還是席舟的弟弟溫随。

姚闵後來得知事情經過,給隊員們開了個短會, 批評袁錳。

“對方就是故意刺激你, 破壞你心态, 比賽心态有多重要難道還需要我跟你強調嗎?你都學幾年了?射箭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質心理素質!這麽拙劣的小伎倆都看不出來?難怪上次輸了,沉不住氣。”

“好的教練,我現在已經深刻認識到自身錯誤并嚴肅反省, 以後我要多多向溫随同學學習,堅定意志,磨煉口才, 随時準備反擊敵人的煙霧彈迷惑!”

袁錳原地表演一個立正敬禮,逗得其他人笑得不行。

“……鑒于認錯态度基本良好……哎哎哎, 你們別笑了啊。”

姚闵既無奈又沒轍, 不自覺也跟着笑起來。

丁言凱見狀松了口氣,本來當着傳說中1隊“野人教練”的面不敢造次的, 這下忍不住說,“我看他們心理防線全面崩潰了吧!妙, 這就叫殺他一個回馬槍。”

另一名隊員也跟道,“不對不對, 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袁錳得意地叉腰, 也難得拽起文。

隊裏笑了好一會兒, 唯有主角溫随安靜地不發言,但他其實也有在聽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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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打打鬧鬧,像極了每次大戰前夕,軍士們圍在熱鍋旁享受緊張前的片刻輕松,不免叫人懷念。

等時候差不多,姚闵催大家各回各屋睡覺,“都養足精神,明天争取打個開門紅!”

回到房間,袁錳正要躺下,轉頭見溫随拿着那個玻璃瓶子,一邊看還一邊轉。

裏面的紙片早就塞滿了,猶記得剛轉學來時溫随就對它很寶貝的樣子。

“這到底是什麽呀?你怎麽出來還帶着?”

袁錳撐在床邊,隔着過道用力拍溫随的床,試圖轉移他注意力。

溫随握起瓶子,手縮進被窩裏,不給袁錳看,只道,“重要的東西。”

“你這不廢話嗎?我就想問你為什麽重要?”

“嗯……”溫随翻了個身,繼續講出一句廢話,“你可以當成是幸運符之類的。”

袁錳:“嘁!”好土。

**

第二天早上八點,正式比賽開始前,先進行入場式和開幕式。

淮中體校跟南市體校名稱拼音離得近,中間也沒別的學校插空,每次無論什麽環節都被迫排在一塊兒,不過兩邊誰也不理誰,倒相安無事。

畢竟真正比賽的時候,所有人都顧不上去管別人了。

這次男子組的個人賽按雙輪第一70米、雙輪第二70米、雙輪50米、雙輪30米的順序開展。

青少年比賽的一輪是36支箭,雙輪是72支,要在每個距離上分別射出72支箭,計算總環數作為單項成績,四個單項全部結束後再計算288支箭總環數,計全能成績。

輪賽之後,全能前128名進入個人淘汰賽。個人賽完了按團隊隊員總環數取前12名,接着打男子團體和混合團體的淘汰賽。

這次一共有32支重點體校代表隊的241名隊員參賽,每個項目只取前8名有獎勵,連續比四天,競争還是相當激烈的。

相對淘汰賽,輪賽稍平緩一些,就是集中注意射自己的箭,争取最高環值。

遠距離射箭時運動員分6組,每組每人6支箭,近距離分12組,每組每人3支箭。

首先比的是雙輪第一70米,溫随抽簽确實手背,這回又是頭陣上場,袁錳替他捏了把汗。

但等他射完,總成績顯示出633環時,在場參加過上屆比賽的人都驚到了,這個環數已經和上次的第一名持平。

溫随自己感覺中規中矩,到全部統分結束才知道,比許礫的632環恰好多出1環。

意外爆冷,溫随拿到男子個人第一個單項冠軍。真被姚闵說中,開門紅。

第一次參加大賽,就以黑馬的姿态強勢殺進衆人的視線。

袁錳發揮也不錯,630環第三,這比上回省青錦賽有進步,丁言凱619環排第九,剛開始大家體力充沛,狀态十成,前幾名環數都咬得很緊。

不過有人說,溫随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應當只是恰巧運氣好。

但下午雙輪第二70米的72支箭,就打了不少預言家的臉。

溫随總環數依然穩居第一,達到632環,而許礫降到617環,袁錳610環,分別是第二和第四,環值差距明顯拉開。

第二個單項冠軍又被“新人”收入囊中,且這次贏得遙遙領先。

雙輪50米和30米的比賽在明天,溫随和袁錳暫時可以休息。

女子組淮中抽簽次序靠後,目前還在比賽,他們就跟其他人一起去場邊觀戰。

也是冤家路窄,淮中參加60米雙輪的選手排52號,而53號就是南市體校的,兩人同組上場,前來加油的男隊隊員不可避免又照了面。

但畢竟是比賽現場,再怎麽眼神交戰也擦不出實質性的火花,頂多就是喊加油時比誰嗓門更大、氣勢更高的問題。

這方面袁錳最在行,他一看隊友射了個9環,當即鉚足勁兒吶喊,好不容易才忍住給對手喝倒彩的沖動。

當然也沒忘跟溫随咬耳朵,“不能搞不正當競争,沒素質,對吧?咱還得拿道德風尚獎呢,什麽獎都不能落下。”

沒人回應。

袁錳疑惑地轉頭,見溫随望着南市校隊那幫人的方向,“喂,你看他們幹什麽?”

“沒什麽。”溫随收回視線,搖動手裏的隊旗。

袁錳不疑有他,繼續鼓動周圍給隊友加油,仿佛多辛苦的比賽都澆不熄這家夥的一腔熱血。

溫随佩服之餘,又不經意往那邊瞥了眼。

比起早上入場式,南市隊伍裏多了一個人,既沒有穿他們隊的隊服,也沒有穿教練服。

溫随認出來了,那是許奕成。他怎麽也在這裏?

第一天的比賽全部結束,淮中女子射箭隊也拿到好成績,得了第二雙輪60米的冠軍和第一雙輪60米的季軍。

當晚姚闵将所有隊員召集到她的房間,逐一分析總結。

針對袁錳還是老問題,有點毛躁,“前面幾箭連打幾個10環,後面就驕傲自滿了,你就是前面發揮越好,後面越穩不住,往後要是打72箭一輪的、144箭一輪的,不是更沒法看?”

比賽當前,姚闵語氣比平常緩和得多,袁錳邊聽邊撓頭,他也明白這些,但就是控制不住容易飄。

姚闵又幫溫随分析,可以說他跟袁錳的風格恰好相反,或許開始不會那麽勢如破竹,但最大的優點就是穩紮穩打。

溫随的技術動作已經達到每一支箭射出去都水準相當的程度,因此但凡單箭上限提升那麽一點點,總成績就能迅速拔高一大截。

“他們一直說搞不懂,為什麽你能進步這麽快,但作為你的哥們兒,我知道!”

袁錳今晚比昨天更精神,躺在床上激動得輾轉反側,好久沒有這種把對手摁在地上摩擦的興奮感了。

溫随以為他能說出什麽深刻剖析的話,結果就聽袁錳道,“因為你的幸運符是真的管用。”

“……”果然不該抱太大期待。

袁錳又腆着臉拽他床單,“所以把你的幸運符借我蹭蹭歐氣呗。”

溫随果斷拒絕:“不借。”

袁錳,想哭。

“不借就不借,回去我自己整一個!”

**

第二天開始是個人雙輪50米的比賽,這一項目對手明顯變多,因為有不擅長70米、卻在50米距離很有競争力的人。

溫随入校時練得最多的就是50米,他仍然擁有優勢,相比較而言許礫和袁錳這種更早入行的,集中練70米更久,50米反倒不如一些新隊員。

溫随在首日比賽裏斬獲兩個第一,已經引起許多人注目,今天他上場時,關注度也不一樣了。

這種情況最是考驗心态,溫随沉着鎮定,再次打出637環的高分,比并列第二名的628環多出9環,持續發力,拿下他個人的第三個單項冠軍。

不過下午的30米時,真就是高手如雲了,大家得到單箭高分更容易,場上10環層出不窮,最後所有人總環數都在大幅攀升。

溫随72支箭共680環,平均每支箭已經達到驚人的9.4環,可就算這樣前面還有兩名小将分別打出686和683的絕高成績,把溫随擠到第三。

四個單項全部比完,溫随總環數2582,以甩第二名2537将近50環的超大差距,毫無懸念摘得男子全能冠軍。

結果宣布那刻,別說淮中校隊,整個賽場都不平靜了。

這哪裏還是黑馬,簡直就是天降神駒,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溫随跟隊回酒店時、吃飯時,周圍從此少不了眼神追逐,直把袁錳搞得神經兮兮,像護寶貝似護着他,生怕別人多看一眼。

“後面還有兩天比賽,可不能讓哪個不長眼的把你碰了。”

溫随:“……”

隊友笑話袁錳,“敢情你這不是關心他,是關心他能不能比賽啊。”

“嘿怎麽說話呢,”袁錳假裝追着揍人,卻寸步不離自己的保護對象,“我倆可是鐵哥們兒,別想挑撥我們兄弟感情啊!”

“你說是不是?”袁錳說完笑嘻嘻轉向溫随。

溫随無奈,袁錳還不依不饒,“是不是啊?你跟他們說,我倆到底是不是哥們兒?”

實在架不住某人那跟體量嚴重不符的反差眼神,“咳……”溫随低低嗯了一聲。

袁錳頓時得意地跟左右炫耀。

“你們幾個,還鬧呢。”姚闵在電梯口喊。

雖然大獲全勝,但還不能掉以輕心,最重頭、含金量最高的淘汰賽和團體賽在後面,他們仍有硬仗要打。

房間裏,姚闵給大家分析,目前每個人的全能成績都出來了,綜合溫随、袁錳和丁言凱的環值,男子團體目前排第二,暫時在南市體校之後。

個人淘汰賽他們全都進了,明天還有團體淘汰賽。

姚闵先給三人進行了一個初步的排兵布陣,明天根據個人賽情況或許再進行調整,但暫時定的袁錳打首箭位、丁言凱二箭位、溫随末箭位。

她特意對溫随說,“對手實力很強,70米第一雙輪你看到了,咬分追得很緊,許礫跟袁錳一樣,都屬于爆發型選手,後面淘汰賽箭數沒有那麽多,更考驗每支箭的環值而不僅僅是總分,你要贏過他,必須想辦法打更多的10環。”

“我明白。”溫随點頭。

**

第三天,殘酷激烈的淘汰賽開始。

由于前面輪賽是累計算分,箭支數較多,即便偶然出現遠箭也有機會調整和挽回,更不用擔心因為一兩次失誤而出局。

但淘汰賽階段就不一樣了,選手一對一比賽,每20秒就要發射一支箭,每局每人只發射3支箭。

時間有限、箭支數有限、還有對手的直接影響,選手面臨的壓力成倍遞增。

按照首末配位規則,溫随第一輪的對手是目前全能排位第128,看似名次相差懸殊,實際淘汰賽的看點恰恰就在這種反轉和潛在的不确定裏。

局勝制淘汰賽中,排位靠後的選手戰勝排位靠前的對手概率很大。

因為競技水平越高的射箭運動員,發射箭支越多,失誤的概率越小,而競技水平相對較低的運動員則相反。

但淘汰賽中恰恰箭支少,對陣雙方失誤的概率基本是均等的,高水平選手在穩定方面的優勢就會被削弱。

大家都是專業運動員,都有可能射出高分箭,3箭定勝負,更考驗純熟的技術和頂尖的心态。

溫随保持自己的優勢,3支箭打出9、10、9的成績,比對手多兩環,較為平穩地結束第一輪比賽。

第二輪溫随漸入佳境,連續打出兩個10環。

袁錳那邊也是一路高歌猛進,比起輪賽他更擅長淘汰賽的打法,到最後兩個人都挺進四強,袁錳在半決賽直接對上許礫。

不是冤家不聚頭,袁錳才在省青錦賽裏輸給過許礫,以他的個性,很容易在比賽時急躁。

“但願抽簽抽到先手吧。”

姚闵剛想完,兩個人的先後序次就出來了,袁錳後手。

許礫上來第一箭就是個漂亮的10環,還故意朝袁錳睨了一眼。

淘汰賽場進度極快,袁錳緊跟着的第一箭打中8環。

姚闵果然很了解這個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得意門生。越落後越着急,雖然第二箭9環,但許礫很穩定,最後還是沒能挽回差距。

對袁錳來說,這就是他在這次錦标賽的最後一場個人賽了,第三和第四是直接按半決賽環數取名次的,不需要再另比。

袁錳結束比賽的同時,溫随正在戴護具,馬上就要聽令站到發射區,兩人隔空交換了一個眼神。

和溫随對戰的是排名賽裏積分第5的選手,原本那個第4名已經被刷掉了。

姚闵說,那個孩子去年輪賽成績比許礫還高,就是淘汰賽總也發揮得不好。

的确對這些年齡不大的小選手來說,好多人同組射箭,和兩個人角力似的你來我往,感覺上天差地別。

何況淘汰賽每次射箭時都是全場視線的焦點,這種壓力也很容易讓人崩潰。

溫随就比他們占優勢,畢竟連生死都見過的人,這種場面根本不算什麽。

半決賽結束,溫随後手劣勢以3支29環的出色成績沖關成功,闖入最後的決賽,袁錳也就此鎖定第三名。

最精彩的決賽留待第四天,下午要進行的是團體淘汰賽。

姚闵還是決定維持原有隊列次序,她本來在猶豫袁錳和溫随誰首箭誰末箭,但從上午的比賽看來,還是袁錳當首箭全隊風險略低一些。

因為不同于個人淘汰賽一局定勝負,團體淘汰賽是每場比賽要打三局,贏一場得2分,先積6分的隊伍獲勝。

而每隊的3名隊員是按順序輪流發射的,每局每人發射1箭,全隊共9支箭,按總環數計兩隊輸贏。

也就是說每局比賽他們都有三次開場要打。

袁錳雖然容易被對手影響,但不會每次都在後手發箭,而他的特點恰好是穩定狀态下,第一支箭中10環的概率非常高。

首箭位置需要一個能打10環的人去射全隊第一支箭,才能極大的鼓舞士氣,也為後面隊友奠定良好的成績基礎和心理底線。

雖然溫随其實更保險,但關鍵是末箭位置、三名隊員裏最後射箭的那個人,在姚闵觀察看來非他莫屬。

末箭位置一方面屬于在兩局之間完成過渡的位置,另一方面這個位置在決勝局的重要性極大,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全場比賽的制勝關鍵所在。

末箭位置心理穩定性必須要求過硬,在面臨首箭、二箭連續失利的情況下能夠穩定發揮命中十環,才能夠讓整個團隊與對手的差距不再拉大,以便後續反敗為勝。

而同時,如果末箭位置在關鍵箭支做到不手軟,即便是順境中也不會給對手逆轉局面的機會,對整個團隊來說可以說是核心作用。

姚闵對溫随充分信任,而後來的幾場比賽也證實她的判斷。

總體來看,丁言凱的發揮跟前面的袁錳有一定關系,而袁錳是好的時候逆天的好,差的時候驚人的差,起起伏伏像坐過山車一樣。

溫随就是這三人小車的平穩後舵。

用袁錳的話說,他後面幾場都一點也不緊張了,不管對手射得怎樣。因為他知道就算失誤,也還有溫随呢。

這說辭被姚闵狠批了一通,但也間接證實她這個主心骨選得好。

淮中體校代表隊男子團體成功晉級,将在最後一天的決賽裏對陣南市體校。

而溫随也将跟許礫在個人決賽裏狹路相逢。

**

晚飯後,姚闵帶着隊員在酒店旁的小公園慢走。

十月底北方漸涼,已經能明顯感覺到起風。

姚闵提醒大家,“比賽時遇到陣風,及時調瞄準器,不要緊張。”

溫随聽她說,同時注意了一下風向,這風似乎不太規律,但好在風速不大。

一行人轉了兩圈打道回去,到酒店大堂時遠遠看到許礫和一個男人站在一起,是許奕成。

原本從公共區域路過,只當沒看到各走各的就好了,可許奕成忽然大步過來。

他走向的是姚闵,“師姐,好久不見。”

這打招呼的方式和對席舟那天如出一轍。

可姚闵卻不像席舟,“早就不是你師姐了,你還是叫我一聲姚姐吧。”

當着一群小隊員的面,毫不掩飾疏離排斥的意味。

末了,她又看一眼許礫,頗有意味地問,“還親自過來指點你侄子?”

“哪裏,”許奕成答道,“恰好隊裏也來集訓。”

許奕成看出姚闵不是很想理他,倒也識趣,讪讪地沒再多說。

可雙方正要錯身而去,他卻忽然瞥見姚闵身邊的溫随,仿佛剛注意到他一樣,頓住腳步。

“……這位同學,我好像見過你?”

“小叔,”許礫主動發話,“他就是溫随。”

許奕成一愣,“你是溫随?”

他貴人多忘事,才想起那天在箭館的一面之緣,“你不是說你是助教嗎?”

溫随心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和他有關系?

這叔侄兩個,說話雖然各有風格,卻都一樣的叫人打心眼裏不舒服。

姚闵打斷這無意義的對話,“我們該回去了。”

許礫輕哼一聲,“就算是席舟的弟弟又怎樣,想拿淘汰賽第一?跟你哥一樣不自量力。”

他這句聲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語又故意露了點音量。

許奕成和溫随離許礫最近,其他人顯然都沒聽清,許奕成大概不确定溫随是否聽全,沒立刻接話反倒先看了眼他。

這是個十分微妙的眼神,溫随心下一動,也裝得若無其事。

而許奕成——神色如常,什麽都沒說,一群人就這麽分道揚镳。

到了電梯口,溫随神色徹底沉下來,他忽然的變化連袁錳這個粗線條都察覺到了。

畢竟冷冰冰的溫随,已經很久沒出現過。

“你怎麽了?”

溫随眼睫微微顫了一下,輕輕搖頭。

袁錳追問,“剛許礫那家夥是不是又悄悄和你說惡心話了?”

“沒有,走吧。”

姚闵也聽到,“沒有就好,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平常心,不管對手怎樣,做好你自己。”

“我知道。”

什麽最重要溫随當然知道。

晚上九點,酒店房間。

溫随洗完澡出來,見袁錳還趴在地毯上做平板撐,牆上電視正在播放節目,但他沒看,就只埋着頭汗如雨下。

溫随出來他也沒反應,除了那張臉憋成豬肝色,乍看就像一尊石雕,不帶動的。

溫随順手将電視聲音調小,因為實在是太吵了。

這下袁錳才回神,擡眼看向溫随,年輕氣盛不會隐藏情緒,眼裏的不甘和他額頭上的汗一樣往外淌。

“明天你一定要贏。”

溫随走到袁錳旁邊,半蹲下,其實今天的比賽對袁錳打擊挺大,溫随上場前看到他那個眼神,就察覺到了。

“你跟許礫較勁,是因為他贏了你兩次?”他頓了頓,“那我也算贏你兩次了……”

“他怎麽能跟你比?”袁錳高聲反駁,“我佩服你,他我就是瞧不起。”

不等溫随回答,自己複又低頭,咬牙切齒,“一想到我居然輸給那麽個自以為是眼高于頂的家夥,我就——”

袁錳抑制不住怒火中燒,突然改做俯卧撐,一邊做還一邊發誓,“我以後一定要打敗他,我決定了,這就是我明年邀請賽的目标,達不到我就不姓袁!”

看着袁錳的樣子,溫随既有些好笑,又有些異樣的觸動。

見他怕是暫時沒有要起來的意思,溫随躺上床睡覺,順手關掉自己這一側的壁燈。

袁錳看溫随休息了,沒一會兒也默不吭聲爬起來,顯然是怕打擾他休息。

他蹑手蹑腳走近洗手間,剛剛那耿耿于懷的勁兒也漸漸消了。

溫随其實還不困,只是想讓袁錳早點結束自虐,他拿起手機,打開上面的幾條未讀消息。

席舟:[進決賽了,很棒,加油!]

席舟:[再堅持一天就可以自由活動了,那邊天氣冷,出去注意保暖,玩的時候和大家一起別走散了。]

席舟還發來一段視頻,錄的爪子。

小貓舒适地蜷在席舟腿上,打了個哈欠,龇着小尖牙,再伸出舌頭舔一舔。

當看到鏡頭對準它,爪子把才舔得濕漉漉的鼻頭湊過來亮出一個特寫,幾秒鐘後視頻就斷了。

這是一個小時前發來的,應該在箭館晚課結束後,溫随現在才看到。

他回過去一條:[爪子又長大了。]

對話框上方很快顯示正在輸入中。

席舟:[是啊,成了小肥貓。]

溫随想了想:[袁錳半決賽輸了,他讓我一定要贏。]

[我知道,是輸給許礫了吧?]

[嗯。]

[比賽裏輸贏很正常,袁錳的性子還要磨煉,他還年輕,以後大有可為。]

[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他,他很崇拜你。]

席舟發來一個微笑的表情:[那你呢?他讓你要贏,你會緊張嗎?]

[不會,我只是覺得……]

溫随敲到一半,又撤回去:[不緊張,我也不喜歡許礫,我會贏他的。]

那邊席舟沒問他為什麽不喜歡許礫,溫随從沒這麽直觀地評價過對誰的觀感,席舟只是回複:[我相信你。]

[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溫随将席舟的鼓勵轉發給袁錳,可以預想他應該會激動得跳起來。

可是又想到那個許奕成,當着席舟的面和背着席舟的面,截然兩副嘴臉,表面敬他為師兄,道貌岸然,卻在自己侄子出言不遜時,連個惺惺作态也吝于表示。

換個角度,倘若許奕成私下裏真當席舟是師兄,且不要求許礫像袁錳對席舟那種态度,起碼對一個前輩也該有起碼的尊重。

不過,許礫說白了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許奕成才是不簡單。

指不定許礫被他叔叔當槍使了,自己猶還懵懂不知。

溫随劃下手機,又看了一遍明天的天氣預報,才摁滅屏幕。

竟然說席舟不自量力……

浴室那邊還有燈光,已然變黑的手機屏幕就像一面鏡子,模糊映出溫随的眼睛。

從暖變涼,到逐漸泛起冷意。

明天他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

他要讓那些敢輕視席舟的人,再也沒底氣講出今天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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