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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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電影院時人流還相對混雜, 等進了放映廳,身邊都是男女結對或者女生閨蜜相伴,他們這樣兩個男的, 确實格格不入。

好在影廳光線昏暗,似乎并沒人注意這特殊的一對, 溫随毫無所覺, 席舟心裏卻有些忐忑。

影片開演,以一幅唯美的小鎮風光進入主題, 少女時期的女主跟比他年長的暗戀對象分別的傷感畫面。

這場電影的時間本來就晚, 觀影過程中, 女生們抽泣的聲音此起彼伏,但跟鄭許然描述的一樣,很多男伴在開場十分鐘內就酣然入夢。

大約坐在靠後一排的兩人, 是難得沒睡覺、甚至連個哈欠都沒打的男性生物。

席舟是因為從一開始,注意力就不在電影上面。

而溫随則确實認真,作為從沒看過電影的人, 新鮮感肯定是有的。

到三十分鐘左右,全片第一個高潮來了, 像這種情感類文藝電影, 少不了作為賣點的吻戲和船戲。

當場景開始渲染烘托氣氛的時候,席舟就預感不妙, 他下意識轉過去想要捂住溫随的眼睛。

小朋友不能看。

可心裏剛這麽想,又一個念頭冒出來, 他會不會其實多此一舉?

這該死地一秒猶豫,手只擡到過半。

溫随疑惑地看過來, 對席舟的突然靠近和欲言又止, 明顯不知所以。

“……”席舟尴尬極了。

因為大屏幕裏兩位主角的嘴唇此刻已經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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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随半側着臉, 眼角餘光大約是瞥見少許纏綿光景。

這少許究竟是多少并不确定,總之他的臉突然刷一下變紅,以極快的條件反射速度,在暗到不見五指的環境裏,連鼻子尖都紅透了。

席舟注視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

估計任誰看到這樣的溫随,都會忍不住調侃,都什麽年代了,大男生純情到這份兒上真的可能嗎?

但席舟想的卻是別的,關于史書中那位一直未娶妻生子的少年将軍。

溫随沒看熒幕,已經別過眼去望向一邊。

前排角落坐的就是對年輕情侶,女孩靠在男生肩上,兩個人似乎都有些害羞,但氣氛卻很甜蜜。

換個視角,差不多也是同樣情景。

換……再換……

才發現這整場來看電影的人,居然一多半都是男女成雙成對。

溫随受到的沖擊太大,可熒幕上纏綿戲沒完,他眼睛無處可去,又撇向另一邊——

結果這一撞,就撞進席舟來不及收斂的、蘊着濃烈情緒的目光裏。

周圍很暗,本該是看不清什麽的,可不知是鏡片反光亦或別的原因,溫随竟覺得席舟的眼神異常灼亮。

仿佛一枚火燭在心口燙印,以此為中,四周彌散,激起陌生而令人戰栗的熱流,一路直竄指尖。

剛剛那只擡到半路的手,終究還是擋在溫随眼睛前面。

感受溫熱的鼻息和着睫毛的顫抖隐約掃過掌緣,席舟輕聲道,“別看了。”

語氣不覺添了些許憐愛,像是要把什麽仔細地保護起來。

也不知是讓溫随別看電影,還是別看他。

溫随默默斂下視線,又覺得這樣被席舟遮住眼……沒來由地更加緊張。

他拉下那只手,放下的時候卻忘了松開。

席舟能感覺到溫随指尖都是汗,可能是手掌的汗,雖然不窺全貌,但他現在估計整個人都像一只蒸熟的包子。

電影裏那段戲份終于過去了。

其實平心而論,這部片的激情部分并沒有那麽誇張,沒有任何實際的音效,只有唯美的畫面,和涓如流水般輕靈的鋼琴伴奏聲。

和大多數以愛情為賣點的片子相比,這部尺度其實不算大,不過內容該有的都有。

成年人間拉扯的愛情水到渠成,沒什麽可造作扭捏,但因為定位是文藝片,才多是用了隐晦的表達方法。

可對溫随而言,這已經跟看某種不可描述之書體驗差不多。

雖然他也從沒看過,但軍營跟寝室一樣都是大老爺們兒,耳聞總是有所耳聞的。

後來這影片也不大能專心看下去了,因為不止席舟走神,溫随也開始走神。

再後來,席舟注意到前座有個女生回頭看了他們兩次。

“……”他對溫随說,“我們出去吧。”

“好。”

溫随剛答應,席舟就已經先站起身,他沒像往常那樣拉他手臂。

走出影院,吹過外面的冷風,溫随耳朵根那還是熱的,對比空氣的涼意,伸手一摸很明顯。

現在已經是深夜,兩人坐在車裏,商場的霓虹燈在後視鏡中漸漸遠去。

越走,除了路燈別的光就越少。

溫随看着窗外,來時還談笑風生,去時變成互比沉默。

車載音箱裏正播放着音樂,女歌手的嗓音很特別,溫暖,又帶着綿綿的悲傷,像一條絲線般柔軟,不容抗拒撩撥人的心弦。

“電影裏那個女主角其實很适合這句歌詞。”

溫随沒說是哪句歌詞,但重複的旋律又來到這個地方,他難得輕輕地跟了一下。

“……勇氣……”

席舟目不轉睛地望着前方的路,握住方向盤的手卻緊了緊。

唱完後,溫随說,“她很勇敢,要是開始那個人能有她一半勇敢,也沒後面的事了。”

沉默半晌,席舟回答,“所以才叫電影,需要制造矛盾沖突,而且……或許那個人也有他想堅守的東西。”

“可能吧,他自己不後悔就好,”溫随不在意地一笑,“電影而已。”

**

十一月,J省青少年射箭冠軍賽開幕。

這次冠軍賽,是J省青少年陽光體育運動聯賽之一,也是一年一度的省級射箭重要賽事,共有來自12個城市的12支隊伍參與,參賽總人數150人。

溫随和袁錳代表陵州市參賽,賽場上溫随也看到了席舟。

他早知道他會來,這次算以對手的身份。

因為沣市代表隊裏有他教的兩名學生,席舟是作為副教練員跟隊的。

而這次許礫沒出現,不知是不是跟上次比賽離得太近,還未調整好狀态。

整場下來溫随仍舊表現不俗,最終獲得男子甲組團體淘汰賽銀牌、甲組個人淘汰賽金牌和個人排名賽金牌。

體育道德風尚獎被陵州市運動隊獲得,體育道德風尚獎運動員則是袁錳,也算得償所願。

而沣市那邊獲得了團體淘汰賽金牌,和乙組個人的兩塊金牌。其中一塊金牌得主也是席舟的學員,才十五歲的一名小将。

溫随比賽完回學校,還沒進宿舍就被姚闵帶去了辦公室。

“你先看看這份文件。”她明顯非常着急。

溫随一看是份通知。

[為更好培養儲備後備人才,根據體育總局有關精神,經射運中心研究,拟借鑒其它項目選材方式,挑選一批熱愛祖國、具有良好意志品質、身體形态和身體機能适合從事射箭運動、具有射箭潛質或天賦的競技體育人才,參加本年度全國射箭青少年訓練營的試訓。試訓優秀者,吸收參加國家射箭隊相應集訓。現就有關事項通知如下……]

這兩天溫随在那邊比賽,姚闵心急火燎都是這件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這次試訓是往年沒有過的,主要針對的是非射箭項目的跨界運動員或在國家備案的專門訓練機構學習射箭不足兩年的新人。”

姚闵激動得想敲桌子,“你看看,你正好符合這個要求。”

所謂時勢造英雄,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溫随來了就什麽都有了,這不是天降錦鯉是什麽?

“我們會向體育總局射運中心推薦你,但推薦不意味着就能選上,報名時間截止到12月15日,明年1月初射運中心将組成專家組最終确定參加試訓人員名單,并對後續入選國家隊集訓進行選拔。”

溫随也很意外,“可能入選國家隊?”

姚闵按捺住激動,“只是獲得參加國家隊集訓的機會,不是加入國家隊,但相當于給你一個提升和展示的平臺,你如果能通過選拔,以後正式招人肯定會比別人多出勝算。”

“袁錳也能參加這個青訓營嗎?”

“他不是新人,過兩年期了,所以我才說,這是你絕好的機會,可一定要把握住。”

姚闵又說,“不過袁錳可以報今年省隊的冬訓,我已經讓他回家準備,明天他就直接去省隊那邊參加考核了,你們兩個各自努力啊。”

溫随回去後又仔細研讀了那份文件,報名青訓營試訓的條件是,18周歲以下,建議180cm以上。

身體形态和身體機能優秀,有從事體育專項訓練的經歷和基礎,适合參加射箭訓練、具有射箭專項訓練潛質。

而且還要求,文化課全科及格,後續會組織專項考試。

接到這份文件後,學校教務處高度重視,積極跟省體育局進行聯系,提前取得各門考試科目的複習資料給溫随。

姚闵還将試訓人員考核标準一并發給他,讓他對标自身情況,這段時間重點進行針對性的強化訓練。

“席舟以前也參加過類似的青訓營,還通過了考核,都已經進入國家候補第一梯隊了……”

姚闵剛說半道,發覺不妥,話鋒一轉道,“青訓營試訓應該不像正式青訓營能直接和國家隊接口,但教練是國家隊的,你跟席舟問問,這方面他比我更能給你好的建議。”

一想到要聯系席舟,溫随卻猶豫了。

自從上次生日後,兩個人之間就像發生了某種變化。

說不上具體哪裏變了,還是會發微信,會打電話,會互相問候,但他心裏就是莫名的有種不舒服。

可正事重要,溫随還是給席舟發去信息:[在嗎?]

回複得依然很快,內容是:[在,怎麽了?]

溫随輕輕吸了口氣,對,就是這樣。

源于字裏行間和只言片語的變化,那種若隐若現的距離感。

溫随将姚闵發給他的通知轉發給席舟,對方果然很快打來電話,“這是很難得的機會,支持你,争取要申上。”

一到工作,又是那個不折不扣的席舟。

“以往都沒有過這樣的試訓,準确說跨界的試訓曾經有一次,後來就斷了,國家隊應該是想要擴充儲備力量,所以打算全方位挖掘人才了。”

席舟關切地問,“你打算怎麽練?”

溫随心裏已經有大概的計劃,“力量、平衡和柔韌,都需要加強吧。”

對照标準,考察時專家組将重點對試訓人員的力量、靈敏、協調、耐力、柔韌、平衡等素質能力進行考察。

作為針對跨界和新人的選材集訓,對射箭技術幾乎沒有要求,僅僅只會對各自基礎稍加了解,不作為重點打分項。

席舟飛快地又看了一遍通知,“你現在多高?暑假在箭館測的我記得是……176?”

“這回比賽剛測過,178了。”

180cm的身高雖然不是硬性要求,但溫随現在身高178,堪堪還差2cm。

如果同等條件下,身高更高的肯定更占優勢,全國範圍人才濟濟,萬一因為這點差距被刷下來,那未免也太冤了。

席舟給他出謀劃策,“可以做做引體向上,你現在長身體階段,叔叔阿姨個子也不矮,2cm要長起來很容易,我覺得比起去年冬天,你起碼已經長高10cm了。”

“我原來哪有那麽矮。”

溫随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倒是因為席舟這話,想起之前他夜裏腿抽筋,席舟叫他吃鈣片,也說他是在長個子。

那時候席舟站他對面,他還得仰頭跟他說話。

“你多高?”溫随忽然問。

“淨身高189吧。”席舟說,“有陣子沒量了,不過我這年紀也不會再長了。”

“哦。”溫随琢磨,如果他努努力長到180cm,那還是比席舟矮9cm。

在外面打完電話回宿舍,溫随從書包裏找出尺子,手指掐住刻度,走到門口的穿衣鏡前,将尺子豎直放在頭頂,對着鏡子觀察。

“随哥,你幹嘛呢?”何宏宇現在也跟着袁錳喊他随哥。

溫随答,“我在看9厘米有多高。”

“噗~”何宏宇笑噴,見溫随還在認真地照鏡子,壓着笑問,“看出什麽來了嗎?”

溫随有些氣不順,“也沒多高。”

他拿下尺子,瞧着刻度上那幾厘米,明明不長,可也不短。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苦惱些什麽,只是隐隐覺得,要是自己能長得跟席舟一樣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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