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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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從還未發覺的某時某刻起, 看着席舟做飯的背影,溫随就幻想過能像現在這樣靠着他。
只是那時源于模糊懵懂的向往,鍋裏的食物太香, 爐竈的溫度太暖,不知不覺就想離那邊近一點, 再近一點。
溫随是不會做飯的, 也許曾經必須獨立生活時會點簡單的,現在也已徹底淪為被投喂一族。
但他又很喜歡欣賞那種食物從沒有氣息的初始狀态, 随着廚師變魔術似的化形、調味、烹制, 一點點冒出香味、改變色澤、逐漸誘人的過程。
可能也因為這個魔術師是席舟, 才會格外想看。
短暫的親吻離開後,溫随沒有任何不自在,他看向鍋裏咕嘟冒泡的魚, 巴望的神情像一只小貓。
席舟一直覺得溫随年紀小,從前擔心他不如自己确定,但其實也正因為年紀小, 表達感情的方式總是如此直率。
在外面,更多時候溫随是冷靜而疏離的, 但席舟知道, 他的小朋友擁有世上最純粹堅定的靈魂、最一往無前的勇氣和最剔透寶貴的率真。
喜歡射箭就熱烈無畏地喜歡,喜歡他也是。
就像之前他們看過的那場電影裏, 那個勇敢的女主角對待感情的态度,現在的溫随同樣, 熱情起來反倒讓席舟老臉通紅。
正在掌勺分不開手,席舟只得淺淺回味剛才那個甜蜜短促的親吻後, 端正自己身為年長者的态度。
“又讓你搶先了, 下次機會留給我行嗎?我的小冠軍。”
“行吧。”溫随不情不願又靠回他背上。
手剛貼住那小腹, 忽然想起,“教練,替你二隊的隊員問個問題,你到底是怎麽練的腹肌?”
廚房裏抽油煙機的聲音似乎都比不上心跳劇烈,席舟暗道自己沒定力,可那只手像尋到什麽好玩的東西,這裏捏一捏,那裏戳一戳,估計是很有彈性,手感上佳,摸起來沒完沒了。
席舟穩了穩氣息,“小随,我在做飯,去外面吧,別燙着你。”
溫随卻搖頭,毛茸茸的頭發蹭在他肩背,幽幽道,“不去,累了。”
他把身體的重量都往席舟這邊傾斜,雖然席舟的力氣就算背兩個溫随都不成問題,但他極少聽他說累這個字,心一軟,“那就靠吧。”
他小心點鍋,別燙到他就行了。
席舟關掉火,将魚完整地盛入盤子裏,手指拿廚房紙巾仔細擦過,才轉身慎重地落在溫随毛茸茸的頭頂上,一下一下捋着,溫存道,“今天怎麽愛撒嬌了?”
“不行嗎?”溫随跟上這動作,順勢鑽進他懷裏。
席舟指節在他眉毛上掃了掃,“當然行,還怕你不跟我撒嬌了。”
“原來你是這麽想的?”溫随擡起眼,忽閃的睫毛帶着恍然大悟的明顯故意,忽然才像意識到,“我什麽時候還跟你撒過嬌?”
“咳咳,”席舟眼底掠過一絲笑意,“雖然你睡着的時候通常很安靜,但萬一發個燒什麽的,難免會鬧點脾氣,撒嬌也正常。”
發燒……溫随陡然想起某個晚上丢的人,原來真的發生過,而且席舟還記得清清楚楚,拿到這裏翻舊賬。
他轉頭就要走,席舟忙拉住他,“我給你撒嬌,先把飯吃了再氣,不然一會兒該涼了,乖。”
很久沒聽席舟說這個“乖”字,以前總覺得他拿他當小孩哄,現在聽居然有幾分受用。
主要還是糖醋魚的誘惑大,溫随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
客廳裏電視還開着,剛剛席舟進去做飯後,就沒人管了,現在錄像播完,已經進入藍屏靜音狀态。
席舟想調回普通的電視節目,溫随說,“我也再看一遍,調到男團那段。”
“好,”席舟幫他調回去,将遙控器遞給溫随,“你先吃,我去洗澡。”
吃魚是細活兒,他出來時溫随還沒吃完,為不擾他分心,席舟進書房做自己的事,等聽到廚房水聲,才又出來。
“你去看電視,我來洗。”
“不用,站着消食。”
“我做得不多吧,這就撐了?”席舟笑道,欣慰于每次自己做什麽,溫随都能賞光的全部吃完。
“不用怕吃多,你運動量大,還長身體呢。”
“是長身體,但不長身高。”
溫随說着看向席舟,忽然一點先兆都沒有,臉朝他靠近,不輕不重,鼻子磕到席舟下巴。
這動作,簡直就像小孩子比身高。
見溫随皺眉,席舟以為他磕疼了,忘記手上還有洗潔精沫沫,擡起指尖在溫随鼻梁碰了碰。
溫随不高興道,“9cm。”
要不是這9cm,他不用墊腳就能親到席舟了。
“什麽9cm?”
“你189,我180。”溫随很不想承認,自從勉強夠到180線,他就再也沒長過個子了。
原來是說這件事,席舟安慰他,“你已經很高了,我這也是多虧我爸的基因,他就很高,應該比我還高吧。”
一個“應該”,暗示了對父親不甚明晰的印象。
溫随從席舟的描述裏,想象他的父親,他很少提他,溫随只知道他是一位援外工程師,工作忙碌,幾乎缺席了兒子全部的成長道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溫随不予置評,只是站在席舟的角度,必定要帶入感情傾向。
“他給你的也就是基因了。”溫随涼涼道。
席舟懂他的不平,只是一笑,拿額頭貼了貼他,示意鼻子上那點泡泡,“去把臉洗洗,我手上有沫。”
本來溫随是想直接洗澡的,但席教練有訓,剛吃完不能洗澡,不利于心腦血管健康,于是只能先靠在沙發上看電視。
席舟也終于能問他,“你到我這兒來,叔叔阿姨呢?”
雖然溫随說騙他,但席舟可沒忘記,放假前溫從簡和梁舒就安排好了,因為今年他們沒出去,所以想等溫随回來,就到南方旅行過年。
目前梁舒病情穩定,溫從簡又重新做回老師,在一家有名的私立高中,現在已經是年級教研組主任。
而梁舒考了營養師證,平時在家研究各類人群的營養餐。
她原先就是醫生,考證的初衷是為給溫随做好後勤保障,但其實兒子平時在隊裏吃不到她做的東西,僅僅也就是告訴他一些飲食調理的知識。
後來偶爾在網上發布分享,沒想到無心插柳,利用自媒體竟開始做得風生水起。
夫妻倆這一年重新出發,生活又都忙碌起來,也就沒能再像從前一樣到處跑,所以才早早跟溫随說一起旅行過年。
可聽到席舟問話,溫随卻說,“就是他們要我來的,說來接你一起過小年。”
“過完小年還出去嗎?”
“不出去了。”
可能還是覺得在家過年好?
雖然疑惑,但席舟私心裏當然是高興的,他不能跟溫随一起出去過年,他得陪着外公,溫随不出去,意味着他又能看到他了。
“後天才是小年,叫我過去打個電話就可以了。”
這句有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感覺,相比起來溫随就要誠實得多,“我想提前過來。”
席舟:“……”
不等他有所表示,溫随又補充,“冉冉說要送我們一件禮物,還得我們兩個一起去拿,明天正好過去。”
原來不是專門為了他?
席舟眼裏剛閃過一絲沒能及時掩飾的失落,溫随就湊近來盯着他瞧,神情透着幾分狡黠。
席舟最招架不住的就是那雙眼睛,偏生它們還離得那麽近。
正在心旌搖曳,想要低頭去尋那呼吸來處,溫随忽然迅速退開,從沙發上起身。
“我去洗個澡。”
進浴室前對席舟說了句“沒帶衣服”,就不見人影。
其實這回,次卧衣櫃裏的衣服都已經洗幹淨準備好了,席舟整理自己的東西時一并整理的。
哪怕提前知道溫随要出去玩,他還是那樣做了。
但在拿換洗衣服時,行動與思想相悖的,席舟替溫随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依舊放在門外。
當聽到浴室裏響起吹風機的聲音,席舟腦子也跟着有些燥熱。
不記得究竟是怎麽走過來的,反正就那麽鬼使神差敲開了浴室的門。
熱氣裹挾着水汽撲面而來,門後的青年眉眼濕漉漉的,表情似笑非笑,席舟恍惚有種中圈套的錯覺。
他下意識咽了咽,“我幫你吹頭發?”
長腿邁進去,随手關上門。
吹風機發出的聲音起先還是正常,後來它就掉落在洗手池,向着空白處持續震動似的嗡鳴,盲目又敬業地散發高熱。
被水汽蒸騰得模糊的鏡子裏,席舟站在溫随身後,低頭輕吻他脖頸。
一直綿延到衣領邊緣,家居服的彈力布料松垮地挂着,露出鎖骨和肩頭。
“我也早就想這麽做了。”
吻跟着落下,低語時帶出的灼熱呼吸,混合在機械風扇的噪音裏。
對應溫随之前的話,有來有往,像某種暗中角力。
最後又自下而上來到耳垂,溫随側着臉貼住席舟額角,忽然耳垂傳來一陣又酥又麻的刺痛,他不由地皺眉,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正要退讓,席舟手指卻捏住他下巴,迫使他以一個十分被動的角度承受他的親吻。
鏡子裏影影綽綽的朦胧畫面,令視覺的刺激程度愈演愈烈,溫随終于轉身,攬過席舟,主動加深了這個細膩綿長的親吻。
吻至氣喘,兩人才稍稍分開,溫随手掌攤放在席舟身前,指尖蜷起,像是抓住那衣服的動作,低頭靠向他下巴。
“你胡子長得真快。”
溫随一邊嫌棄席舟胡茬硬,一邊把自己更深地埋在他頸側。
浴室裏潮濕的環境降低了氧氣的飽和度,猶未盡興的吻再度卷土重來,由淺到深,兩人呼吸很快變得比方才還要急促和混亂。
席舟勉強維持一絲理智,手擋在溫随腰後,“這裏有點硌……”
洗手臺邊緣太硬,席舟将溫随托抱起來,讓他半坐上去,然後才又忘情地繼續這個吻。
可到底面積有限,實際并不能坐得住,溫随必須往前貼住席舟,而席舟一條手臂在後面托着他,指尖于尾骨神經處若有若無輕輕撫觸。
“小随……你好甜,像顆糖……”
“唔……那給你吃?”
“這麽說的話……我就不客氣全部吃掉了?”
如此幼稚到像過家家的對話,在這種場景下說出來充滿燥人的羞恥感,溫随接不下去,腳趾頭卻被刺激得蜷縮起來。
“犯規……”他忍不住控訴,怎麽能言語調戲運動員。
“抗幹擾也是射箭的基本素質……那你給我黃牌警告?”
可是根本警告無效,就算是紅牌也照樣。
狹小而悶熱的空間裏,無處宣洩的熾熱情感開始失控。
洗手池裏那個可憐的吹風機不停鼓出熱風,恰恰烘着溫随身後,又熱又燥。
而席舟手指明明是帶着溫柔意味地輕輕摩挲,卻因為被熱流放大的敏感神經,再細小的動作也仿佛帶了電,從表皮麻到深處。
突然一聲異響——吹風機電線脫離與插座的連接,也同時帶倒洗漱臺上的瓶瓶罐罐。
是被溫随後仰時找地方支撐的手給絆到了。
用以遮掩的噪音戛然而止,兩人早已淩亂的呼吸陡然間變得異常清晰。
就像真正的黃牌警告。
溫随腦子裏的混沌還未來得及褪去,整個人便就着目前的姿勢被席舟托抱起來。
“去房間。”他的氣息沉濁得厲害。
只短促說了這麽一句,又繼續未足的親吻,根本不讓人有更多思考的機會。
天旋地轉間,溫随本能用腿圈住席舟防止自己掉下來,但他右手手勁兒驚人的大,單手托着他仍能大步流星走得很穩。
當然過程中不忘用左手護住溫随的頭,好在席舟家門框夠高,或許因為他們父子倆身高的緣故。
而現在顯然不是思考這問題的時候,溫随被席舟壓着仰倒下去,柔軟床鋪緩沖了一部分過于急迫的力道。
席舟抓住溫随的手,将他牢牢扣住,未曾間斷的親吻才從唇舌之間輾轉來到更多處。
空氣的溫度甚至比在浴室時還要高出幾分,溫随感覺渾身發燙,所過之處都像在燃燒。
直到席舟忽然停住動作,“小随,可以嗎?”
“……什麽?”溫随有點恍惚。
席舟輕輕吻他鬓角,“合二為一。”
聲線帶起太陽穴突突的跳動,溫柔的嗓音在黑夜裏多了幾分沉沉的暗啞。
卧室裏沒開燈,溫随視野迷離,看不清席舟現在的神情,只感覺他背上已經有汗,肩胛肌繃得很緊,顯然意志力搖搖欲墜,忍得相當辛苦。
剛剛完全被帶得沉溺其中,不覺落了下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溫随腦子一熱,輕笑道,“不是沒準備好,怕傷到我?自己新手沒經驗就直說,不會嘲笑你。”
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溫随才發現席舟從旁邊抽屜拿了個什麽。
“我發現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真是越冷清的人,勾起魂來越要命。
“我本來膽子就很大。”
溫随現在能看清席舟肌肉的樣子了,他之前看到就想過,130秒的滿級腹肌耐力到底是什麽水平,自己為什麽就達不到呢?
席舟又察覺到那只作亂的手,它仿佛根本不在乎主人處境,到處扇風點火,恨不能燒得更旺,“我就算是新手,也是教練。”
“那就請小席教練,再多教我一些?”
不說這句可能還好,說完這句,溫随算是徹頭徹尾明白一句話——
越是溫柔的人,發起力來才越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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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已經昏昏欲睡,折騰着又重新洗過澡,溫随反倒精神了些。
他慵懶撩起眼皮,望見客廳裏忽明忽暗的光線,“電視還開着呢……”
一出口,發現嗓子都有點啞。
席舟下床去倒水,溫随喝了三分之二,他喝完剩下三分之一,然後才去把客廳的電視和燈都關掉。
回來上床躺好,胳膊剛伸過去,就有人自覺尋到路,準确枕了過來。
“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
除了身上有點酸,并沒有明顯不适,作為運動員本身柔韌性和體質就好,而且席舟确實做了充分準備。
嗓子潤一潤能舒服些,溫随在席舟肩窩處蹭到個合心的位置,兩人還有多餘的力氣說會悄悄話。
“你是不是把今年的比賽回放都看過了?”
“嗯,明年各家的排兵布陣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差不多就是這些人了。”
溫随貼着席舟,“說實話,你現在看我比賽,會不會想起以前,如果沒受傷,很有可能就是你……”
他沒說完,席舟卻懂得後面惋惜的意思,“不一定,起碼我在二十一歲可還沒拿到世界杯三連冠。”
“那你有沒有想象過,不受傷的話,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當然想象過,以前想象,現在也會想象。”
“以前想和現在想,有什麽不一樣?”
“很不一樣。”席舟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穿過溫随頭發,時而到這裏,時而又去那裏,思考了足有半分鐘。
“以前想,是在反複折磨自己,陷在假設裏出不來,不敢想太多。但現在想,會想得很遠。”
“有多遠?”
“比如想如果我沒有受傷,我可能得了很多獎,甚至把所有獎都拿個遍,然後在三十多歲光榮退役,留隊當幾年教練,再去創個業直到退休,就算是一輩子了。”
“那很好啊。”溫随真希望席舟能這麽順利。
可席舟卻嘆了口氣,“是啊,是很好,但如果那樣,我就不會在二十四歲的時候遇到十六歲的你,也不會在快三十歲這樣跟你在一起。”
“……”是啊,如果他沒提前退役去開箭館,當然一切故事都不會有開始。
“但你可能會遇到另一個人,我上次見到周玲玲了,她回隊裏來參加活動,她先生也來了,她先生你知道吧?以前也是國家隊的,一姐和一哥。”
溫随從不認為以席舟的魅力,身邊會一直空缺,若非從前将自己看低,得到多少人青睐都正常。
“如果是你的話,你也可能會遇到一個同行,成為受人矚目的情侶檔夫妻檔,一起為國争光。或者也可能是位漂亮又溫柔的女性,雖然是圈外人,但能做你身後的賢內助。還有可能……”
他為他設想這麽多,席舟卻只望着他笑而不語,溫随不禁反問,“你難道沒想過嗎?”
席舟誠實道,“你剛剛說的時候,我已經試着想象了一下,但我發現,你讓現在的我來想象,他們都只有你的樣子,我只能想到你。”
“……”溫随臉熱,嘴硬,“好聽的話誰不會說。”
“那你說說?”席舟逗他。
“哼……”溫随不疾不徐地,“我想象不了,我的心理疾病很可能遺傳,不能禍害女孩子,就只能禍害你了。”
這話還真是好聽。“你沒生病。”席舟正色。
溫随摟了他一下,“我開個玩笑,但也不能諱疾忌醫。”
不小心說錯話,溫随現在正經假設,“那這樣,如果我小時候想學射箭,我媽媽同意了,你覺得我們會怎樣?”
[我小時候想學射箭。]
聽到這話,席舟心中一動,溫随這是……
窩在他懷抱的人還在等待回答,席舟情不自禁在溫随唇上吻了吻,珍惜道,“如果你從小學射箭,應該就不會來箭館遇到我了吧,你會更出色,也會遇到更出色的人。”
他們好像互相都覺得,對方值得更好的,但殊不知在彼此眼裏,對方就是那個唯一最好的。
溫随就是這樣,他沒想過更出色的人,他的思路跟席舟完全不一樣。
“怎麽不會遇到你?進省隊或者國家隊都有可能遇到,應該比現在更早認識吧。而且我如果從小學射箭,我爺爺肯定會讓我以你為目标,他和闫爺爺關系好,肯定也要找機會讓我多接觸你,我們不會那麽多年不見面。”
“可我畢竟年紀比你大,當你進專業隊的時候,我已經是快要退役的老隊員了。”
八歲的差距,其實一直是席舟心中隐秘的遺憾,他知道溫随不在意,講出來只會惹他不高興,所以從未說起,就算玩笑似的提年齡,也是在兩人成為戀人之前。
但不提不代表不存在,偶爾看到溫随與同齡人一起,席舟也會忍不住有種歲月遲暮的惆悵,感嘆沒在最好的時間遇到他。
可他還是低估了溫随,在他想要圓回自己不合時宜的話時,他勇敢的小朋友提出了一個他從未想過的假設。
他說——“那我就再早點去,世界上最年輕的奧運冠軍17歲,我15歲就可以,再往前兩年進省隊,我13歲你21歲,2019年那個冬訓,我不會把你一個人留下,這樣你就不會受傷,我們一起拿成團名額,一起訓練一起比賽,一起打下男團冠軍,把中國射箭的歷史再往前推進至少四年,你說是不是很好?”
這一刻的心緒震蕩或許是世上所有形容詞都無法概括的,席舟久久沉浸在溫随的話裏無法回神。
到最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擁緊溫随,恨不得要将他揉進身體裏,刻骨銘心。
“小随,我真是……不知道該有多喜歡你才夠。”
“那就再喜歡我一點,席舟哥哥?”
他捧住席舟的臉,在他額頭、鼻尖、嘴唇上逐一吻過,輕聲道,“我還不累……”
陷入熱戀的人,誰又能抗拒這樣直白的邀請呢?
席舟該慶幸自己即便早已退役,也從未放松過體能管理。
他一手摟過溫随,皮膚的熱意慢慢自毛孔導流,疊在身上像一塊溫熱光滑的錦緞。
細密親吻落在鬓邊耳後,帶來揮之不去的熱和癢,仿佛在血脈中點燃小簇火苗。
再度重燃,甚至比最初兩回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這次明顯有了讓柴火燒得更旺的技巧。
确實是溫随起的頭,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席舟不急于冒進,似乎有心反制,溫随被他撥弄得神智昏聩,一開口,嗓音就像摻了糖和砂。
“席舟——”哥哥……
後面那個稱呼又甜又啞,撩人心弦。
于是席舟就在那雙沁水朦胧的眸子裏、和這聲能讓聖人失神的呼喚中,再度沉淪了自己。
大約勢均力敵的角逐都是如此,誰勝誰負,不到最後一刻永遠猜不到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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