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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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日本回國後, 隊裏開了個簡短的表彰儀式,然後給全員放了十天獎勵假。
溫随家門口,席舟将人送到, 自己卻并沒進屋,只光在外面站着, 面容含笑又別有深意地看着正彎腰換鞋的青年。
“那我真的走啦?”再問一遍仍舊沒人理。
眼瞅着溫随換完拖鞋頭也不回就要轉身, 席舟終于沒能耐住,長臂一撈将人帶進懷裏, “你怎麽都不留我的?”
席舟怨念地嘆口氣, 放在溫随腦後的手指輕輕摩挲, 自動尋到柔軟耳垂,捏一捏,語調悵惘又委屈。
溫随伏在他肩膀悶笑着正要答什麽, 口袋裏手機響了。
“……喂,媽?”
聽到這聲,席舟面色微赧, 稍松開溫随,在對方略帶狡黠的眼神裏, 不自在地別開視線。
“我還在外面買菜呢, 你們應該到家了吧?今天魚特別新鮮,小随你想吃鲈魚還是多寶魚?哎問問小舟, 他有什麽想吃的?想吃蝦嗎?蝦也蠻活分的。”
梁舒正說得起勁兒,忽然溫随道, “媽您別忙了,席舟說他要回去, 不在這裏吃……”
“小随!”席舟這才急了。
電話那邊梁舒也急, “回去幹什麽?就在家裏住啊, 你這孩子,他說回你就讓他回?你跟他說,媽讓他留下的,都到家了還走,算怎麽回事兒啊這。”
末了狐疑,“你倆不會吵架了吧?”
“嗯?”溫随一時有些沒跟上母親大人的腦回路。
而他這片刻停頓,讓梁舒如同坐實猜測,網裏活蹦亂跳的魚都顧不上撈了,苦口婆心勸,“小舟脾氣這麽好,你怎麽還跟他鬧別扭呢,是不是你光顧着比賽對人家太冷淡了?夫……呃,夫夫床頭吵架床尾和,小随不是媽說你,感情上要積極主動一點,不能總那麽矜持……”
挂斷電話,溫随盯住席舟,突然伸手捏他臉,眯起眼問,“我矜持嗎?”
“咳,最近是有點。”
溫随本身性格是一方面,最主要對席舟而言,一開始那個總會在意想不到的時間地點、撩得他把持不住的小朋友,也是溫随,但別人可不知道。
除開訓練比賽以外,小朋友都有好一陣子沒主動親他了。
這樣想着,視線便不由自主落在溫随唇上,他嘴唇顏色是自然粉,年輕人氣血足,不需任何妝點就恰到好處。
不笑的時候那唇珠也會微微上翹,潤澤皮膚綴着細小絨毛,像極了水蜜桃。
可惜明明是任君采撷的距離和角度,溫随也似乎在踮起腳,卻只靠近前半程就沒再繼續貼上來。
那兩瓣“水蜜桃”似撅非撅,說出的話卻有些無情,“下次想留下就主動點,別讓我媽開口——”
話音剛落,被攬住腰,狠狠補上後半程。
半晌,席舟離開溫随泛着水光的唇角,氣息沉沉糾正,“你說錯了,是咱媽。”
都是些小情侶之間的無聊把戲,進個門都要進半天。
倒也不怪席舟黏糊,他确實不想走,但以他的性格,直接問出“我今天可以住你家嗎”這樣的話,也是過于為難了。
而且照以往放假的慣例,溫随要麽直接跟席舟回他家,要麽先回自己家,但過兩天肯定會把自己打包送到席舟家門口。
可這次路上,明裏暗裏試探好幾次,席舟急于想知道溫随什麽時候會過去,他都不表态,擺明故意吊着,簡直是被寵壞的小朋友。
“小随,這箱子放哪兒?”
兩人從日本給梁舒代購了一堆東西,溫随指指客廳牆角,“先放那吧,等媽回來再收。”
溫随拎着自己的東西回房間,剛推開門就愣住了。
要不是牆面正中挂着冉冉送的那幅畫,他幾乎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他的房間俨然大變樣,淺柚綠的整體家具替換了原有的深褐色舊式衣櫃,釋放空間的同時顯得更加清新活潑。
滿載回憶的學生書桌仍舊保留,但藏納在專門定制的一角。上方書架垂吊下幾串花葉綠蘿,顏色與家具完美貼合,又存在天然色差。
但整個房間也不只有綠這一種,還有彩色點綴的牆貼,以及在原本單人床位置、被替換上崗的那張大號雙人床。
雙人床上确實是适合男生的格子被面,但如果沒看錯的話,下面還壓着一層大紅色。
“……”什麽情況下需要鋪大紅色的床品?
腦子裏鬼使神差飄過梁舒那句“床頭吵架床尾和”,溫随輕吸口氣,轉身時跟後面過來的席舟撞個正着。
“怎麽了?”
“我去收別的。”
他掩飾性地擡手遮了一下略微發燙的臉。
席舟也越過他看到卧室裏面,驚訝道,“這是重裝了嗎?”然後仿佛注意什麽,表情同樣奇異地變了一變。
“嗯……爸媽想得很周到。”
溫随“喂”了他一聲,“你是不是心裏正在笑?”
“哪有?”席舟在溫随發頂上揉揉,掌緣碰到他熱乎乎的耳朵,“我明明臉上也在笑。”
溫随無語地朝席舟胸口輕敲一記,但看着他“臉上的笑”,剛剛那點微妙的不好意思倒是消失了,這房間重裝也令他想起另外一件事。
“來給你看個東西。”
他拉着席舟來到客廳,靠陽臺內側原先放五鬥櫃和大盆栽的位置也換了擺設,變成一個兩米高的玻璃展櫃。
展櫃外罩着可以拉開閉合的暗紅色防塵絨罩,裏面則是溫随迄今為止獲得的獎證、獎杯和獎牌。
雖然上半年沒回家,但梁舒布置這櫃子時給他拍過視頻,不過卧室的改裝并沒告訴他。
“又可以增加新成員了。”
聽溫随這樣說,席舟領會到他的意思。
但除了新收獲的兩塊金牌,他竟同時拿出那個小玻璃瓶,先把它放進展示櫃,還是個頗為顯眼的位置。
玻璃瓶裏疊星星的條紙表面都有層亮粉,展示櫃燈一打開,映着它們還挺閃的,席舟見溫随旋轉瓶身,似乎想選個角度。
“你當時看見我給你寫這些,是不是覺得很啰嗦?明知你根本不需要。”
“誰說的?很需要。”
放好瓶子,溫随低頭看向手裏的金牌,他似乎并不急着将它們封存,而是轉頭看向席舟。
“我剛想起來,你說瓶子是許願用的,那你也要拿它跟我兌換一個願望嗎?”
席舟沒想過這層,但他笑道,“你已經幫我實現了。”
“是指這個?”
明亮的光一閃,彩色織帶穿過頭頂,脖頸忽然平添些許分量,席舟還沒反應過來,那兩塊金牌已經垂挂在他胸前。
溫随手掌貼住他,垂眸看着那兩塊金牌,指尖撫觸過它們凹凸的表面,動作很輕,無限珍重。
連帶着金牌的重量,沉甸甸,像穩穩當當壓在心上。
“還記得嗎?那天比賽結束,有人問我靠什麽拿下這個冠軍,當時我沒回答,因為我想最懂的人應該是你。”
溫随擡起頭,目光望進席舟顫動的眼中。
你的标靶在那,我的滿環在你。
“所以這兩塊金牌,就由二十二歲的我,送給二十二歲的你。”
倘若沒有那場意外,席舟參加奧運會時恰恰也是二十二歲……
他的小朋友又在拿軟刀子戳他心窩,席舟這次是真被戳得狠了。
陽臺外依稀蟬鳴,唱得誰的心跳愈發鼓噪,又被盛夏之風悄悄撫平。
“小随……”
席舟扣住溫随搭在他胸前的手,輕輕磨蹭手指根部那處關節,看着他眼神深深,又透着幾分欲言又止。
溫随湊近,“怎麽了?這就感動啦?”
故意拉長的尾音聽來親昵,席舟微微低頭,額間輕抵溫随眉心,坦白承認,“很感動,但想起你有多辛苦,更心疼。”
表意來得猝不及防,溫随一時臉熱,卻莫名覺得這語氣像在撒嬌。
而他感覺沒錯,席舟壓低嗓音,“那我能不能再貪心一點,一個願望好像有點不太夠。”
談判需要技巧,舟舟教練發揮最擅長的溫柔攻勢循循善誘。
見溫随似乎還有心思猶豫,索性追上那兩片嘴唇,以一個情意綿綿又若即若離的輕啄瓦解對方防線。
溫随接住招,故作老派地咂摸一下嘴,慢條斯理道,“雖然我不讨價還價,但你的話,勉強可以特許再多一個吧。”
“那……”席舟輕聲問,“你?”
溫随還未反應過來,被席舟握着輕輕摩挲的指關節處驀地微涼。
下一刻,無名指已經被套進一枚戒圈。
鉑金色光澤低調,只在側面雕飾着幾縷流雲花紋,折射角度恰到好處,如皎潔月華緩緩淌于指隙。
“本想找個正式點的時機,可你都已經套住我,我也只好等不及要把你套回家了。”
溫随怔然半晌,目光自戒圈往上,跌撞着投入席舟眼底無邊的深邃。
心也被那張溫柔的大網攫住,微微地蜷縮起來。
攻守易勢,來得太快。
原以為自己是搶先的那個,卻居然早在這裏等着他。
如同以往很多次,溫随一直以為是自己在拼盡全力跑向席舟,可其實峰回路轉處,發現他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他面前。
不算全無心理準備,可在這麽特殊的時候,溫随還是有些鼻子發酸,胸中萦滿百折千回,阻塞千言萬語。
他彎了彎唇角,手指撫上席舟挂在胸前的金牌,戒圈與之相碰,發出金屬輕微的叮呤。
自己說不出,那這個皮球還得抛回去。
“席先生,這種時候難道不該講點什麽嗎?”
這麽好的氛圍,上次那句“我喜歡你”還是自己先說的,溫随覺得未免太虧。
“抱歉,語文學得不太好。”
這個梗好像過不去,但也不妨礙它有再次推動告白的神奇魔力。
席舟手掌輕輕托在溫随耳後,指尖要動不動,像是生怕碰碎什麽寶貝珍玩,徘徊淺觸不敢造次。
如同羽毛拂過,讓人心癢癢的,溫随享受這份珍惜愛護,不由地輕笑出聲。
“……笑什麽?笑我語文不好?”
“笑你朽木不可雕。”
席舟也笑了,他哪會不懂溫随的意思,“你說得對,我是朽木,但我跟普通朽木還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特殊朽木就可以什麽都不說就想直接把人套牢了?
想得美。
溫随攀住席舟脖頸,突然整個人貼靠向他。
期盼已久的熱情突如其來,席舟不由地呼吸微促。
可溫随卻只顧盯着他瞧,眼裏的星星一閃而過,嘴角噙着抹促狹笑意。
“還沒說呢,哪裏不一樣?”
席舟攬住溫随的腰,手指從他耳後來到下颌,輕輕擡起。
随着呼吸相近,回答裏帶了點溫柔的鼻音,“我是朽木,也是一把朽木做的弓。”
“哦?你是弓,那我是什麽?”溫随明知故問。
席舟卻直接以一個吻作出了回答。
極盡纏綿的親吻中,金牌在他們胸膛之間,戒圈在他們十指扣處,金屬輕易随相貼的體溫摩擦生熱。
他是弓,也曾大開大合占盡榮耀,但有一天突然折損,即便修修補補,也終歸沉寂。
不過好在,他尋回了他遺失的箭。
從此弓身柔韌,可堪箭矢鋒利,相得益彰。
如果沒有箭,弓就只是塊木頭,搭上箭,它才成為武器,于百步之外一擊制敵。
而箭堅且易折,本無所依憑,但當箭尾乘上弓弦,便能穿雲破月、矢志不渝。
多麽巧合,千萬人的際遇也是如此,芸芸衆生的兩人能以千萬分之一概率相遇,何其有幸。
而他們更曾在年少懵懂時于分岔路口錯身而過,各經悲歡離合,終于又在命運的滾滾紅塵中彼此重逢,互相牽引。
弓與箭,天生就該契合。
如同席舟在溫随耳邊補上的那句未完待續——
“如果我是一把朽壞的弓,你就是能令我重新發力的箭。”
遇見你,是命中注定,也是餘生歡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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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還有結婚番外和if線番外,感興趣的寶可以接着翻頁。
PS一點啰嗦:這篇文從2021年12月女裝大佬結尾後動筆,到現在整整寫了一年多,從構思時的20萬小甜餅變成現在這規模,其實是作者都沒想到的。
因為在準備查閱資料的過程中,發現射箭這個項目與衆不同,而且它形式有限,內涵又很深,真的不怎麽好寫,中途幾次想放棄(此處特別鳴謝菜狗刺身小天使,要不是她,我估計現在還沒開始更)。
哈哈,主要确實心裏很沒底,自己筆力有限,想表達的東西又太多,而且這題材還很冷,發出去都可以預見到撲街,本來是全文存稿,發的過程中幾乎每一章都在同步改(修文狂魔再多存稿都不夠糟蹋的)。
沒想到最後竟然更完了,但确實差強人意吧,渣作者不僅水平菜還頭鐵想挑戰,也是沒誰了X﹏X,感謝各位不嫌棄。
不過這篇裏的舟舟教練和随寶确實是個人傾注了全部愛意的親生兒子,是不是最愛的永遠是下一對?(笑)反正目前我最愛他們,希望他們在我構築的平行世界裏永遠幸福!
最後感謝各位一路同行,如果不是每天追文的小夥伴,我估計真的堅持不到現在,謝謝非常感謝!許許多多謝謝謝謝撒向你們!承蒙不棄,下篇希望還能繼續擁有小可愛們,一點點奢望嘤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