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摸頭
日本晚櫻謝了，潔白的花瓣随風撲簌，打着轉落下。樹下的人長久地站立，肩膀上、襯衣紐扣處都夾了凋零的花，明明是一副唯美的畫，可晏秋看了，心裏竟然有些難過。
她在自責些什麽？
也不是自己讓他在這兒等的。
熟視無睹地移開目光，她念叨了好幾句“別心軟”，終于從他面前經過。太陽即将落下，橙黃的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沉靜的模樣隐約透露着一絲寒意，只是偷偷觑看了一眼，晏秋就覺得膽顫。
路過了，她更加糾結了。垂頭摳着書包肩帶，表情掙紮。
不會在這兒站了一整天吧？她連圖書館都去了一趟了。
為什麽還不走？是在等她？越想心裏越沒有底，終究還是不忍心放任他這樣，停下腳步，妥協地嘆了一聲，緊接着轉身去了。
她又回到他的面前，盡量自然地問：“你在這兒等什麽？”
江湛淡淡地看她，“等你良心發現。”
“......”她無奈輕嘆，後悔自己沒狠下心來。
眼見着人又要被氣走了，他收斂情緒，開口道，“我就問你一句話......”
晏秋擡眼，下意識警覺。他是在意她跟何昫見面的事？
可下一瞬，只覺尴尬。江湛瞥了她一眼，沉聲問了：“你課程作業還做不做了？”
她有些摸不着頭腦，思量一下才說，“不是......還有兩周時間嗎？”
“未雨綢缪你不懂啊！”他氣焰不小，大有指責的意味。
作為小組長，晏秋逃不開組員的譴責，現在反倒換成她氣短了，“那，那我今晚上就聯系大家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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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他潑人冷水，也不敢太狠了，商量道，“明天吧，周末大家應該都有空。”
晏秋點點頭，擡眸瞄了他一眼，疑惑他在課業上突然的熱衷。
他捕捉到她的視線，随口一問，“身上有吃的嗎？”一整天郁悶壞了，連飯也沒來得及吃，也多虧了她！
總覺得要讨回點什麽才行！
晏秋一愣，慢條斯理地從包裏掏出一塊面包，“這是我拿來當宵夜的。”
他沖她手上掃了幾眼，忽然又不想吃了。算了算了，跟她搶什麽吃的！
“看你夠瘦的，多吃點也好。”說着也沒別的話了，背過身朝她揚了揚手，“先走了。”
晏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會兒，又收起懷裏的面包。
...
晏秋覺得自己這個組長太沒威懾力了，說好了早上九點來教學樓研讨室讨論作業的，可現在......她瞅了瞅對面的江湛，如約到場的分明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
幹巴巴地坐着，沒有話聊。
她一直盯着手機，在群裏催了一道又一道，然而始終沒人回應。
大家怎麽都這樣？！
她苦惱地皺眉，忽然間聽見一聲，“需不需要我幫忙？”
擡起頭來，只見江湛輕笑了一下，悠閑地翹着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你有辦法？”她郁悶道。
他挑了挑眉，“請我吃頓飯我就告訴你。”
晏秋猶豫地摳着桌面，妥協說：“只能是食堂。”
“成交。”他打了一個響指，又朝她伸手，“手機給我。”
她半是疑惑地交到他手上。
“解鎖。”
晏秋跟摁了開關似的，他說一句，她做一項，輸入密碼時，特意小心地瞄了他幾眼，确定人沒有偷看，這才放心。
江湛慢悠悠低頭，在屏幕上輸入一行字，回車發送時，屏幕上彈出了一個對話框，備注上寫着“彤彤最瘦”，語氣咋咋呼呼的：我剛看見何昫學長了，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他微微一愣，點開來看，快速将談話內容浏覽了一遍，越看越止不住想要發笑。
輕哼一聲，頓時心情大好。
他說什麽來着？早就知道她不會接受他！
晏秋見他神情古怪，忙把手機拿了回來，低頭一看，他以她的名義在群裏發言：再給大家一個小時，誰遲到誰請客吃飯。
末尾@全體成員。語氣簡練，卻也絲毫沒有回環。叮叮叮~手機一下下震動，群裏頭接連有人響應。
“他們說什麽？”江湛見她認真回應。
晏秋邊打字邊回複，“問我們在哪間研讨室。”
他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口氣不屑，“這幫人就這樣，一扯上自身的利益，比誰都積極。”
這次，她選擇了默認，說實話，心裏還挺感激他，小聲道了聲謝，可他故意裝聾，“你說什麽？”
舔舔唇，她無奈地重複：“謝謝。”
他這才滿意地笑，“小意思，記得欠我的那頓飯就行。”
研讨室容納力很小，大約只夠将近十人讨論。方形桌擺在正中間，牆壁上挂有液晶電腦，晏秋用觸摸屏用不習慣，只好打開自己略顯笨重的筆記本，在人來之前，她準備先在網上找找資料。
“奇怪。”剛才還顯示滿格的電量怎麽就剩這麽點了？不足10%，警告的标志已經彈出來了。再看電源顯示，沒有顯示在充電？
她皺着眉拔下電源線，插上，依舊沒有反應。
正着急呢，背後倏然傳來一道聲音。
“怎麽了？”
回身去看，方才還坐在對面的人一下子到了眼前，他離得近，幾乎傾身朝向她，一手撐在桌面，一手扶在椅背上，像是将人整個圈了起來。晏秋最先看見他的喉結，慌忙移開眼，又與他目光相撞。
她需要仰頭看他，姿勢格外別扭，男子的氣息壓倒性襲來，無端讓她覺得有一些慌。他的臉再湊近一點，都快和她碰到一塊兒了！
死盯着他的上衣紐扣看，心裏一味擰巴，“我電腦，電腦好像......壞了。”
“我看看。”他說着貼得更近了，她急着背過身，可還是忽略不了那張近乎完美的臉龐。
電腦屏幕反光，他的五官印刻在上面，像是一幀一幀的黑白電影。
濃黑的眉，明亮的眼，鼻梁高挺，唇峰微微上翹，弧度正好，這樣看來，沒有侵略性，柔和得不像樣，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仿佛有着不同的味道，甚至連輕輕的蹙眉也成了別具一格的畫。
他快速地檢查，尋到源頭忍不住發笑。
“插頭松了。”
“啊？”她愣了一下，機械地點頭，準備躬身去弄，卻被他的一聲制止住。
“別動。”
他這樣說，她就真的不動了，愣神地看着他蹲下身把線弄好。
解決了，他起身之後卻見她歪着頭看他，模樣很呆，卻又可愛勁兒十足。
“我有那麽好看嗎？”他忍不住調笑一句，嘴角伴有戲谑的笑。
“誰看你了！”她嘴硬地回過身，下一秒卻又被轉了回來。
失重感突如其來，她忍不住小聲驚呼，轉椅活動一百八十度，飛速繞了半圈，他動手扶住，這才停了下來。
“幹什麽？！”她被他突然的惡作劇吓住，雙手抱在胸前，面對了他，仍有些心悸。
他的表情卻不像想象中的輕松，甚至可以說是嚴肅，一絲不茍，神色認真。
“晏秋。”他很少叫她的名字，這麽正式而真摯，和一貫懶散的語态很不一樣。她乍一聽，竟然覺得恍惚。
她的睫毛忽閃了一下。
他頓了頓，仿佛陷入了醞釀，片刻才開口道，“喜歡你這件事，我是認真的，你能不能......也認真考慮一下？嗯？”
最後一個尾音猛地撞進人心裏，她愣在那裏，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這還是江湛麽？
驚奇而詫異，除此之外，還生出了一些別的情緒，交織在一塊兒，複雜又混淆。
想要弄清，實在的太費勁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嘴卻已經不受控制了，“我......”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面前的人眼眸一亮，等待着希冀的話。
膠着的等候中，一道清亮的敲門聲卻驟然将局面打破。
江湛極不耐煩地偏過頭，門口的人聲音發抖，“那個......這兒是403沒錯吧？”
他恨得牙癢癢，低聲咒了一句：“早不來晚不了！”
晏秋卻像是頓時松了口氣，默默和他隔開距離，轉過頭笑臉迎人。
...
“中華文化”課程結束前，晏秋作為小組主講人，趕鴨子上架般被推上了講臺。
稿子熟悉已經有幾天了，可她的從容不迫卻很快現形——上臺才發現自己忘帶了U盤！
她焦急地往下望，無措間，有人站了出來。
大教室裏有上百號學生，助教老師也坐在一旁眼巴巴望着講臺。
安靜的環境——
折疊椅騰地一下合上，江湛站起身，在衆人的注目下走上講臺，她眼見着他來到身邊。他似笑非笑地走近，仗着身高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動作極其自然。
“記性可真差。”他在她耳邊低聲道了一句，語調裏帶着愉悅的氣氛，并不像責怪。
她微微一愣，顧不上計較，一雙眼渴求地盯着他手上的救命稻草。
他來救急，晏秋很感激，本以為送完東西上來他就會回到座位，可看上去倒一點沒有這個意思。
她困惑地朝他眨眼。
“我幫你播放PPT。”他輕笑着回應，接下來倒是乖覺。
PPT翻頁筆壞了，她只能任由着他。
知道她講解的順序和習慣，他靜靜地待在電腦旁，分心地扮演着“助手”角色。
晏秋感到格外不自在，總有一種他在盯着她看的錯覺。餘光偶爾瞥向身側，注意到他的視線，差點驚得她說不出話來。
展示完畢，兩人走下臺。
回到座位上，晏秋被一旁的趙彤彤使勁兒搖了幾下。還在上課，她只能壓着嗓子說話，可這也難掩興奮，“你們倆太犯規了！竟然當衆秀恩愛！”
反正剛剛目睹了江湛的摸頭殺，趙彤彤表現得跟周圍人一樣：呼吸一窒，滿臉呆滞。
當事人一臉莫名：“秀什麽秀？！我都快緊張死了！”晏秋不經意地一瞥，恰巧捕捉到前排的江湛扭頭，沒有話語，只是淺淺的一個笑容，立馬讓她回想起剛才在臺上的那一幕。
後知後覺地，她的臉漸漸升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