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在

江湛所在的小區戶型不大,按照地址很快就能找到。本以為會是酒店之類的房間,可到了這兒才發現分明是不折不扣的居民樓!

他租了房子?

晏秋疑惑地走出電梯,右拐,敲響房門。

站在門口駐足等待,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一個人來了異性獨居的地方!

後悔死了!

她別捏着跺腳,碎步摩挲,發出滋滋的聲響。

心裏越來越沒底了……

正欲反身離開,房門卻在這時滕地一聲打開。

她擡起頭,焦躁的情緒頃刻掃盡,眼裏只剩下錯愕與不解。

門內的人臉上表情不太對勁,看上去疲倦而沉悶,仔細察覺,眼底細微的紅血絲清晰可見,她怔愣一瞬,忽然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沒事吧?”她下意識地問。

江湛沒有回應,只看着她說,“先進來。”

“哦。”

晏秋完全沒有心思觀察環境,進門之後,唯一的感覺就是空間狹小,沒有想象中的寬敞。除了廚房和衛生間,整體只能算是很普通的單人間。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臂,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坐下,轉過身看,他的面上像是散去了一些陰霾,不過依舊遮掩不了灰心和倦怠。

挫敗的模樣實在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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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遇上他的,她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試探,“事情……很不好嗎?”之前聽他說起是游戲項目出了問題,她不懂那些,可至少能從他的表情裏看出端倪。

晏秋不清楚是不是聽見了他的嘆息,總歸很弱很輕,幾乎可以忽略。

他平淡的語氣裏有沉重的無奈,“游戲策劃被隊裏的人洩露了,上市可能會有困難。”

“怎麽會……”她詫異一聲,又低頭重複喃喃,心裏說不清的難過。

腳往前一步,他離她更近了,低頭看她,纖長濃密的睫毛在光下撲閃,有種脆弱的美。

她神情裏的擔憂真誠而懇切,不是那種故意擺出的搪塞人的虛僞模樣,她仿佛永遠也學不會作假,像一個傻子。可這樣的坦率卻讓他那麽安心,有種得到重視的滿足感。

江湛忽而勾起唇角,那抹似有若無的嘲弄無端讓人心酸。

“你說得對,我确實很自負。”

她仰着頭,微微一愣。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語氣落寞,“我以為大家都是一條心,彼此有最基礎的信任,可直到現在,才發覺他對我的成見有多深……可我是真的拿他當兄弟。”

這次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隊裏人人品如何,他自以為足夠了解……然而事實卻遠不如想象。

不論損失,遭人暗算才是更為沉重的代價,這一切都在證明着他的愚蠢。她說他自以為是,現在看來确實如此。

晏秋動了動嘴唇,想要開口,但卻不知如何安慰。站在他面前,說不出是怎樣的情緒,心尖仿佛有些微酸,還有點淡淡的苦澀,很難品味出來。

他幽暗的眸子凝視着她,望進那雙澄澈的眼,愁緒漸漸湧上心頭。

“你以後,會不會像別人一樣背叛我?棄我而去?”

她聽見他輕聲地問,一時間陷入怔忡。

明知道有故作可憐的成分,可她還是忍不住心軟。安慰的話幾乎脫口而出,“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

話音落下,整個人驚詫不已。她倏地一抖,不受控制地心慌起來,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江湛只愣了一瞬,接着不由自主彎了彎嘴角,笑容清淺,卻絕對的發自內心。

晏秋見他那樣,默默垂下頭,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

這是說的什麽話呀?!她差點想抽自己一嘴巴。又不斷心理暗示,是因為說話沒經過大腦而已,充其量只能算一個最低級的失誤。

如果現在解釋,還來得及嗎?

她緩緩擡頭,似乎能聽見脖子扭動的僵硬的咯吱聲。

他還在笑着,眼裏盛着細碎的光,嘴角上翹,整齊潔白的牙齒微微露出,顯然開懷極了,這樣單純無害的模樣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所以連辯明也忘了。

當晏秋氣惱地拿起案板時,簡直追悔莫及。

他說不必請吃飯了,直接在家裏做。他這麽說,她竟然也沒反抗幾句,默默地就跑到廚房來了。

哼!一點也沒骨氣!

也不知道他中了什麽邪,偏要吃油爆蝦,甚至連新鮮的食材也早就買好了。

合着是有計劃有預謀啊!

江湛還真沒這麽想過,東西是在網上的生鮮超市買來的,純粹是想找時間自己練手。先前聽她室友提起的時候,他早就眼饞了。想象着她為他做飯的場景,只覺得心情格外愉悅。

可現在這一幕就在眼前,比他見過的所有風景都美——

餘晖灑進屋內,一縷陽光從窗簾邊角照入,穿透玻璃,冷硬的線條被融化了,落在原木餐桌桌面,像宣紙上偶然滴落了一滴水滴,濃墨暈染,整個房間氤氲着橙黃的光霧。

在這樣的籠罩下,她的背影顯得格外柔和。

他正對着廚房門口,倚牆站着。

她系着圍裙,後腦勺用發繩随意綁了一個馬尾辮,兩頰邊,不長不短的頭發偶然擾亂視線,她攏了幾次就沒再顧得上了。

她還在料理食材,細心地剝蒜切蔥,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大多數時候只能看得見背影,偶爾留個他一個側影,就能讓他異常滿足。

在這之前,他并不知道,僅僅是看着一個人,就能獲得那麽大的幸福感。原來比起擁有,比起親密的接觸,就這樣遠遠地駐足觀看也能讓人顫動心弦。

他的心跟着沉靜下來,腦子裏的糟心事也漸漸消散了。

餐桌上菜品飄香,她端來最後一個菜,解下圍裙放在椅上,完成任務般告別。

“吃了再走。”強硬的一句話被他的笑容沖淡了。

見她猶豫,江湛忍不住玩笑,“菜做那麽多,你準備喂豬呢!”

“……”她咂咂嘴,不敢相信他的自稱。

他輕嘆了聲,哂笑說,“行了,待會兒就送你回去,離這麽近,我還能做什麽別的?”

他無賴的語氣讓人語塞,晏秋抿了抿唇,望着一桌子的菜,又瞟了他好幾眼,遲疑一陣還是妥協了。

江湛心情大好,夾了口小白菜,難得誇獎她一句,“嗯,炒得挺好吃的,我再嘗嘗這個蝦……”

她扒了口飯,擡眼觀察他的反應。

“還不賴,不過好像沒那麽香。”

“你這兒調料太少,味道肯定沒那麽足。”

“哦,影響你發揮了。”貌似抱歉,表情卻像在捉弄人似的。

餐桌窄小,勉強擺下這幾樣菜。狹窄的空間裏,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距離也湊近了。

他仿佛很享受這樣的時光,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天。

江湛: “什麽時候回南城?”

晏秋擡眼,“買了後天的火車票。”

“後天……”他嘟囔了一聲,微微思忖,又放下了筷子問,“哪一班?”

“啊?”

“火車編號是多少?我和你一起走。”

“你也回南城?”

江湛點頭,“這邊還有點事,去去就回,也不差那點時間。”

晏秋覺得別扭,“其實……不用麻煩的。”她完全可以自己走,無緣無故的,幹嘛讓他陪着?多奇怪!

見她拒絕,他的臉色頓時冷下來,“幾百公裏的路,還要在車上過夜,你能放心,難道我也能放心?”

晏秋一噎,心頭滋味難辨。

他一副不容商量的姿态,攪得人混亂。她怎麽莫名覺得理虧呢?碎碎嘀咕幾句,連看也不敢看他,垂頭摸了摸耳垂,她遲鈍地不好意思起來。

在首都待了有足足半個月時間,晏秋這才和朋友告別,火車站外,幾個女生抱作一團。她依依不舍地朝人揮了揮手,過安檢,進站臺,在車廂裏穿梭,終于找到自己的位置。

坐下之後擺放行李,身後忽地伸出了一只手來,皮膚白皙,骨節分明,整潔而修長,稱得上格外好看。她轉身去看,略微詫異了一番。

還以為他不會出現……

愣神間,江湛已經将行李箱搬到了床底,看上去輕巧了很多,不像吃力的她。

他起身坐到了對面,同樣是底層的床鋪,距離她不到兩米遠。

“你買到票了?”而且剛好在她旁邊?

江湛聳肩,“跟人換了個位置,說我是你男朋友。”

晏秋一愣,半晌才轉頭悶聲了一句,“不要臉!”

某人笑得燦爛。

總之事情不知不覺就發展成了這樣,江湛買了跟她同一趟列車的票,頭一次睡硬卧,全身硌得慌,可卻沒有一句怨言。

旅途漫長,晏秋坐在床鋪上打起了盹,可又不能真的睡着,一大堆的行李還是讓她放不下心來。

腦袋裏始終繃着一根弦。

外頭天色暗沉,到了夜裏,她的眼皮更重,漸漸支撐不住。

恍惚間,忽然聽見對面的人喚了她一聲。

“嗯?”她扭頭去看。

江湛臉上淡然,只說:“睡吧,有我在。”

輕聲的一句話仿佛包含着深切的柔情,她心裏驀地一軟,良久,才遲鈍地點頭。

“好。”她乖巧地應下,仿佛終于松了口氣。

躺下之後對着牆,側着身睡,背對他,不敢與人直面。掙紮了有一陣,可還是抵擋不住困意,沉沉地陷入了夢鄉。

半夢半醒間,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睜眼,他仿佛就躺在自己身邊,其實輪廓看不太清,只是隐約覺得熟悉,落入他幽深的眼底,她的心猛地一撞。

大概是在做夢吧!她咕哝了一聲,哼哼唧唧,像呓語一般。睡眼惺忪,意識也不太清醒,感覺到枕頭被挪了一下,她臉蛋蹭了上去,軟綿綿的,滿足地喟嘆一聲,接着安穩入睡。

第二天醒來,睜眼以後,晏秋持續地愣神。

昨晚上的那一幕越想越覺真切,好似确實發生過。她坐起身,狐疑地看向對面。

江湛正埋頭玩兒着平板,神情專注。坐在床上,連鞋也沒脫,姿勢和昨天沒什麽兩樣。

她摸了摸後腦勺,忽然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擰緊眉,費力地回憶,在大腦裏仔細搜索一番,然而還是無果,洩氣地擡眼,對方恰好在這時仰頭,目光冷不防相撞,像是受到沖擊一般,她看着他平靜淡然的眸,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捕捉到了,頓覺驚愕。

真的發生過嗎?她仿佛聽見了他的聲音,略微傷感。

“你還喜歡我嗎?”那聲低語仿佛就在耳邊。

是昨晚上說的?還是只是夢而已?她分辨不清,只是一顆心驚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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