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戀愛

晏秋家離海邊有一段距離，退潮的時候，她會翻過山，光着腳丫，去灘塗上采牡蛎，捉小螃蟹、跳跳魚還有各種各樣的小海鮮。她最喜歡的還是撿貝殼，從地上拾起，海水沖去表面附着的污垢，然後對着太陽眯着眼看。

每一個貝殼都有不同的形狀，不同的紋路和光澤。陽光下，手上角度微微偏轉，貝殼上的光彩也會跟着變換，像閃耀的寶石，每一個切面看都能發現出獨特的美來。

她現在的心情就像是拾到了鐘愛的貝殼，走在回家的路上，喜悅之中透着寧靜，盡管簍裏并沒滿載。

以前發生的全都被抛在腦後，她記不起自己苦澀而凄慘的暗戀，那段灰暗的時間仿佛頃刻消失了，記憶裏僅存下他好幾次在她耳邊說喜歡她的畫面。

她不知道，原來真的迎來了這一天，那麽不真實，夢境一般。

同樣恍惚的還有江湛。

清晨起來，他反應一陣，猛地将被子掀開。直到出了房間，見到她，一顆心才真正安定下來。

兩個人幾乎同時拉開房門，對視一眼，都有些不自在。

“早。”江湛撓了撓脖子。

“早。”晏秋抿唇回應，聲音小到可憐。

吃過早餐，晏秋提起待會兒回家，江湛堅持陪同，她卻堅決反對。

“這不像樣，我家裏人肯定會被吓着......”她委屈地想，他們才剛确認關系，沒有這樣急切的道理。她第一次處理這種關系，看他眼色仿佛是很在意。

最終妥協的還是江湛，“那我送你到客運站總行了吧。”

出發時，她以為他還在生氣，厚着臉皮主動去牽他手，他這才有了笑臉。

人多很不自在。

晏秋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跟人這麽親密，幸虧周圍都是陌生人，誰也不認識誰。江湛顯得自在許多，拉着她的手就沒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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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在一起待了沒多久，又要分開。他心情不爽，不過還好，距離開學只有幾天時間。原本計劃着一起回校，可他臨時有事，提前回了首都，卻也将她安排妥當。

江湛為她買了機票。

晏秋心中不快，一時覺得自己不該占他便宜，一時又氣他不顧她的感受就做了決定。

飛機票比她的火車票貴了不止一點半點，雖說方便，可晏秋平時哪裏舍得花這麽多錢！就算，就算他們現在是這種關系，她也沒有理由讓他替自己付錢。

好容易接到她的電話，還是跟自己鬧別扭的，江湛沒好氣的回話竟然也像是表白，“我那是心疼你！”

隔了一陣，嚣張的氣焰瞬間熄滅，他語氣無奈下來，“乖啦，你也心疼心疼我，行不行？”

晏秋漸漸心軟，“那下次，你一定要提前跟我商量。”

“成。”他應得飛快。

九月初，晏秋和大部分學生一樣正式返校，其實和室友分開并沒多久，像是前幾天才見過似的。假期裏，大家的變化并不大。

報到之後，接下來的兩天是補緩考時間，和她們沒什麽關系，所以四個女生計劃去周邊玩耍。

晏秋到校的第一天就給江湛發了信息，不過他像是被什麽事耽擱了，第二天才回的電話。

他讓她出來見他。

正偷偷摸摸在衛生間裏講電話的晏秋一下子愣了，“可是.....我已經和室友約好一起撸串兒了。”

那頭頓時無話。

哦，現在誰都比我重要是吧！江湛咬牙，“那你好好玩兒。”

她遲疑了一下，“你說真的？”

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冷哼一聲，“你以為呢？”

“......”

最後，晏秋不知道了多少次歉才把人哄得平靜下來，暗嘆這人可真難伺候！

學校附近不乏熱鬧的夜市，各色各樣的美食小吃絕對吸引眼球，小店簡陋，巴掌大的地盤卻始終人潮湧動，口碑良好的燒烤攤，門口牌匾閃着紫紅色的光。

一幫人到店之後意外遇見了熟人，晏秋聽見動靜轉過身看，略微有些吃驚。

“巧啊！”肖尚和熟稔地招呼，臉上笑容燦爛。江湛不經意地擡眼，目光從此在她臉上定格。晏秋被看得格外心虛。

趙彤彤慢半拍地喲了一聲，很快跟人聊到一塊兒，“要不要一起拼桌？”

大夥兒欣然應下。

男生堆裏一共六人，晏秋幾乎全都認識，除了江湛的室友以及項目隊裏的人，目測只有一個人看着眼生。和這邊的四個人齊齊坐下來，正好湊成一張圓桌。

一幫人幾乎都了解江湛追求過晏秋的事兒，所以就坐時，心照不宣地将兩人的位置挨到了一塊兒。

更深層的關系倒沒被發覺出來，畢竟兩個人先前就商量過，交往的事暫時不打算公開。可身旁這人一味地盯着她看，晏秋品出了一點幽怨的味道，心裏緊張又無奈。

露天的壩子，桌椅緊湊，江湛拉了一下塑料椅，聲響被喧嘩的環境掩蓋。晏秋警惕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人離她又湊近了些。

放好包，衆人前去攤位選菜。

晏秋沒敢理會江湛的眼神暗示，一個勁兒往室友旁邊湊。

“要不要來點這個？”司涵用手肘拐她。

“哈？”晏秋回過神，看着碗裏盛着的紅紅的一團，“這是什麽？”

“腦花。”

她下意識皺眉，頭搖得像撥浪鼓，全身上下都在抗拒。想不明白，還有人愛吃這種東西？視線一轉，瞥到趙彤彤拿起的兩大盤，頓時啞言。

等菜的時間，飯桌上的人絮絮叨叨聊起了天。從附近哪家店物美價廉到假期生活，議論聲不斷。

肖尚和問起趙彤彤那麽晚回家的原因，她樂呵呵地指了指幾位室友，“我們四個在首都玩兒得可歡了，差點想不起還有回家這回事！”

另一邊，陳深喚了一聲“阿松”，“我看你朋友圈了，是出國玩兒了吧，怎麽照片上還有女生？”

“我勒個去，這都被你發現了。”他故作驚訝，被人玩笑幾句，這才撇清，“別亂說啊，那真是我表妹。”

“誰信你？！”

晏秋又聽他們提起大二專業分方向的事，正想開口問幾句，包裏的手機卻忽地震動了一下，點開來看，是江湛發來的短信：找個理由先離開。

她不解地偏頭，見他兩手擺在桌面，悠哉地握着手機，暗示的意圖格外明顯。

瞟了衆人一圈，沒人發現他們之間的異常，她這才寬心，為難地看了他幾眼，仍舊沒有作為。江湛急了，滑開屏幕，又迅速敲下一行字。

“叮鈴——”晏秋攥在手裏的電話再次響起，緊接着一連響了好幾聲，叮鈴叮鈴，伴随着震動聲，她頭皮都快發麻了。

最終只能按下關機鍵。

江湛黑着張臉，近似于恐吓地瞪了她一眼。她正覺無措，忽然聽見斜對面傳來一道聲音。

“晏秋，”肖尚和喚她，“麻煩遞一下餐巾紙。”

她遲鈍地低頭，發覺東西正巧擺在眼前，伸手就準備遞過去，可身旁的人卻驀然出聲。

“自己沒長手嗎？”江湛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肖尚和呆了又呆。

他招他惹他了？

自己不是對着晏秋說的麽？

原本打算拉着晏秋一起加菜的趙彤彤默默從座位上起身，獨自一人去點餐。她暗戳戳地搓手，以後再也不敢在江湛面前“使喚”晏秋了！

場面尴尬，晏秋讪笑着将那盒餐巾紙遞過去，只說，“不用理他。”

這口氣，俨然是一家人了，不過衆人倒沒多想。

到了校園，兩撥人分道返回宿舍。晏秋心裏愧疚不安，眼見着快到了，慌忙扯了個謊，“我還有東西要買，得去趟超市，你們先走。”

“正巧！我也忘買面包了。”趙彤彤說着就來拉她的手，“一起吧。”

“不用不用。”晏秋忙不疊擺手，“你明早上還有課，早點回去睡了，我幫你帶就行。”又急着轉身，走了幾步仍然聽得見背後趙彤彤咋咋呼呼的聲音，“記着，是奶黃包，挨着紅豆味兒放的，就五塊錢那個......”

晏秋快步折返回去，大腦一片空白。

馬路寬敞，路燈壞了幾盞，四周昏黑不明朗。她邊走邊尋思該給他打個電話，手機還沒掏出來，一道黑影忽然從身側襲來，猛地把她吓了一跳。

“是我！”熟悉的聲音止住了她的尖叫。

江湛環在她腰上的手輕微一用力，把人整個掉了個方向。她被禁锢着，終于面對面看清他的臉龐，剛明白狀況就聽他“興師問罪”道，“不是讓你裝肚子疼麽？”

吃飯的時候發了那麽多條短信，她竟然也不理睬！簡直郁悶得要死！

晏秋愣了愣，心虛地垂眸，“那多明顯......”

他近距離看她一眨一眨的睫毛，扇子般的形狀，表情無辜極了。

“是不是氣我沒去機場接你？”他冷不防問道。

她一懵，頓時覺得有些奇怪。擡頭看他，發自肺腑地搖頭，“沒有啊。”她從來就沒在意過這種事。

他分辨她的情緒，解釋說：“昨天是真抽不出時間，熬夜改完程序之後又接了通遠程電話，處理完事情早已經來不及了。”

“我知道，沒怪你。”她點點頭，又關心地問，“還累嗎？”

他笑着靠上她的肩，往她臉頰上蹭了蹭，她整個人都發燙起來。

“被人撞見了！”她扭捏着推他，這才想起腳下站着的是人來人往的路，平時上課的時候自己每天都會經過。

江湛忍笑，“這兒黑燈瞎火的，哪有一個人影？”說着又将她藏進懷裏，一下下輕撫着她的腦袋，“這樣總行了吧？”

她埋在他的胸前，出不了氣，一張臉憋得通紅，所幸在朦胧的夜色裏察覺不出來。

靜默中，他驀然感嘆了聲，“我就納悶了，至于這麽偷偷摸摸的嗎？想跟你好好說話也不行。”

晏秋在他懷裏甕聲着說，“我只是想，等我們的關系穩定一點再跟大家交代。”

“現在還不夠穩定？”他又急了。

“......”她支支吾吾，話也不像話。他縱容着她，再次讓人搪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