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海上生明月
“尤娜小姐，還可以嗎？”
疏桐迎着海風往前喊了句，她淺碧色的眼眸輕輕眯起，剛才傳過來的聲音，那孩子在哭吧……
仿佛為了給自己壯膽似的，前方傳來的回答很大聲但聲線在顫抖着：“啊是的！我、我沒關系的！”
看了眼自己前面擋在兩個妹子中間的翟鶴，疏桐挑了挑眉，真是失策，剛才怎麽沒想到有這麽個大障礙物呢。
“怎麽樣了？”她壓低了聲音，微微前傾身子湊近了道。
翟鶴當然知道疏桐的意思，他側過臉難得有了幾分成年人該有的正經：“剛才哭着逞強走了幾步……但是很慢就對了。”
因為前面的路翟鶴過不去，所以連帶着原本可以輕而易舉通過的疏桐也被堵在了這邊半路上。
雖然說是測試的工作，要是真出了人命估計那幾個剛上船的家夥得瘋給她看，再者她自身的那種感覺……
那孩子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麽吧。
嘆了口氣，疏桐扶着內側岩石壁的手緩緩張開，輕輕搭上面前人的肩膀，感覺到手心傳來的動靜，她連忙開口制止：“別動！”
聞言翟鶴倒是意外聽話地頓住了動作，疏桐趁機腳下用力以手掌為支點從他頭上翻了過去，雖然這個高度有些危險，好在還是成功了。
落地的一腳不慎踩在了一塊石子上面，疏桐腳底一滑左腳已然懸空，她正打算固定住自己的時候另外一雙手從後面探了來牢牢扶住疏桐的腰際。
看着掉入海水不見蹤影的石子，疏桐心有餘悸地挑了挑眉，将自己的左腳安放到前面的道路上。
一瞬間加速的心跳仍然在她的耳畔回響，如鼓聲般一下下敲擊着耳膜，冷靜了幾秒後疏桐才感覺到腰側的溫度遲遲沒有離去，于是她扭過頭去，淺碧色的眼眸中帶着亮晶晶的色彩：“翟鶴你說你想下去喂魚？”
“……啊呀好險！”看到這般威脅的神色翟鶴也見好就收，攤了攤手以示無辜，“不過疏桐倒是亂來得可以。”
疏桐默默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最亂來的飛天海賊先生，你一定是這個鎮上最沒資格說別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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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便兀自往前走，徒留給身後人一個背影。
纖細的身形并不比最前方的尤娜堅強多少，但唯一的共同點便是兩個人的脊背筆挺，仿佛不會被任何事物所壓倒一般。
海風卷起金色的長發，讓它随之烈烈狂舞，如同金黃色的流雲漫過天際随風而蕩，成為霞光的序幕一般。
随後翟鶴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良久，終是妥協地嘆了口氣。
千樹草并不難采，疏桐站在洞口時不時看眼采摘的進度，随後她聽見海浪聲越來越近，感覺不大對的疏桐透過藤蔓看見了朝她們咆哮着而來的牆似的浪。
糟糕！漲潮了！！
她立刻便撲向了洞中絲毫不覺的尤娜，觸碰到對方的瞬間下意識地将她護在了懷裏。
海浪如同一只手将她們拖下深淵，感受到自身下墜的同時疏桐拔出腿側的彎刀狠狠釘向面前的牆壁，拉着尤娜的左手猛地向下一墜，疼痛感使她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悶哼。
“疏桐小姐？！你要不要緊？”離她最近的尤娜自然是聽到了那聲音，少女的臉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
疏桐咬住有些白的嘴唇，只搖了搖頭。
好在同時看到漲潮的翟鶴也趕了過來：“疏桐小尤娜！”
“翟鶴……把她拉上去，快……”疏桐咬牙用力将左手往上夠，在上邊的配合下尤娜順利地到達了崖壁上。
将還在顫抖的少女安頓好，翟鶴連忙向着仍然在下面的女子伸出了手：“疏桐，伸手。”
“啊……”正想拔出另一把彎刀自行上去的疏桐在刀刃的倒映上看見從自己背後襲來的又一波海浪。
“疏桐！！”
“疏桐小姐！”
鹹澀的海水激得她流淚，不斷下墜的感覺令她有些恍惚，疏桐緊閉的雙眼突然有一線的光亮透進來，她的感覺到了撲面的海風夾雜着海水灑在臉上，翠綠色的頭發在面前飄動，有幾縷同她自己的金發糾纏在一起。
他摟住她的腰，在絕壁上騰越而上。
“疏桐小姐！！”她剛落地不遠處的少女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沒有完全長開的臉蛋上滿滿都是擔憂，漂亮的紫色眼眸中盈滿淚水，“疏桐小姐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
疏桐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放柔了聲音：“我沒事，而且這不是尤娜的錯。”
面前金發碧眼的女子溫柔的聲線與周身熟悉的氣息，尤娜突然感覺回到了以前家人的身邊，那種令人眷戀無比的歸屬感，那種感覺……
明明是見面不過一天的人，卻仿佛很久之前就是她所熟悉的依靠一般。
在這份感覺的促使下紅發的少女撲進了面前女子的懷中，嚎啕大哭的模樣才真正符合這個年紀的孩子。
在這種時候所有僞裝出來的堅強盡數破碎，徒留下劫後餘生的驚悸與後怕。
疏桐先是一驚，而後輕輕拍打着懷中少女的後背，一下一下的動作熟稔得仿佛經過了千萬遍。
好在尤娜很快便恢複了過來，疏桐遞給她自己的手帕讓她整理一下自己，紅發的少女朝她道謝，還帶着淚痕的面孔上彎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回去的時候翟鶴也是走在最後面，疏桐在中間，她咬了咬唇瓣，躊躇着回過頭看了身後的男人一眼：“嘛……總之剛才得救了。”
聞言翟鶴笑了，在疏桐眼裏那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一臉【看吧你這下沒法反駁】的表情：“都說是疏桐太亂來了。”
“……”疏桐的眼角一跳，這次終于沒法反駁，成功地吃癟。
祁莞船長看着千樹草自然是滿意的，她看了看幾乎渾身濕透的尤娜和疏桐，慢悠悠地吸了口煙：“你倆去整理一下，姑娘家太顯眼了。”
疏桐将濕嗒嗒的劉海往後撥了撥，向着船的方向走去，見狀尤娜連忙跟上。
木桶裏面的熱水有熱氣緩緩蒸騰而上，疏桐把手裏的冷水倒進去降溫，然後動作利索地跨了進去。
尤娜看了眼散下頭發的女子，相比起她仍舊稚嫩的身體，對方曼妙的身體曲線才更加充滿女性特有的感覺。
然而真正令她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疏桐肩膀上平時有衣物遮擋住的一個痕跡，類似于花的圖騰，鮮豔的紅色在她過分白皙的肌膚上更為顯眼。
顯然是注意到她長時間的視線停留，原本閉起雙眼的疏桐擡眼看了看她，聲音有些暗啞：“怎麽了？”
“啊！抱歉……我只是……”她連忙解釋，雙手的動作帶動起一陣水花。
順着尤娜的視線疏桐也大約知道了她的疑惑，她輕輕捂住肩膀的那塊位置，緩緩道：“是紋身，從小便紋上了的。”
“啊……”尤娜一瞬間沒有了反應，只呆呆地發出了一個音節。
疏桐将整個人都埋進水裏，将頭發完全洗刷了一遍便站了起來，扯過旁邊的毛巾裹住自己，順便叮囑了身後的尤娜：“別泡太久，小心暈過去。”
在她快要穿戴完畢的時候，紅色頭發的少女從屏風後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水滴還順着發梢一滴滴往下滑落，導致尤娜的臉上現在幾乎一半都是水。
怕是從前一直被服侍慣了吧，這孩子……
心底嘆息着，疏桐拿過一邊的毛巾，不由分說地蓋上她的頭頂，動作輕柔地替她擦了起來。
尤娜顯然是被驚到，兩只手亂揮着試圖阻止她的動作：“诶？那、那個！疏桐小姐……”
然後她聽見身後的女子發出了一聲嘆息，聲音輕輕的：“你……要帶他走嗎？”
“翟鶴……嗎？”尤娜想了想，轉頭露出了笑容，“不會啊，翟鶴他可是拒絕了呢。”
“他想留下，我不會強迫他跟我走。”
“這樣啊。”疏桐垂下了眼眸，嘴角微微向上彎起，“謝謝你。”
“诶？疏桐小姐……”
“既然上了這船，便不用再同我如此生分。叫我疏桐就好。”
尤娜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疏桐打斷，而後金發的女子替她梳了梳頭發，拿過桌上自己的黑白武器，徑直走了出去。
“……好。”尤娜愣了愣，良久才對着鏡子露出笑容來。
心中欣喜的感覺令她有些輕飄飄的。
她算是……被認同了嗎？
幫着大家夥幹一些輕松的活兒一直到晚上，疏桐踩在時間點上去廚房做飯，有悠的幫忙使得這麽多人分量的飯菜簡單了不少。
疏桐依舊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坐到桌前吃飯，她趴在船沿上，看着遠方皎潔的月亮，柔和的光芒打在與夜空同色的海面上，泛起粼粼細浪。
“來一杯嗎？”
有人的聲音打斷了疏桐的思緒，翟鶴站在她旁邊，朝她揮了揮手中的兩個小盞。
疏桐笑了，伸手接過他斟滿的那杯：“這次你可別再跟我說是茶。”
她毫不猶豫地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順着喉嚨一路滑下，直至腹部，所到之處升騰起一股暖意。
“月下美人的憂傷，我才不會那麽煞風景呢。”翟鶴聳聳肩，做出一副我很識相不用擔心的樣子。
“也是，畢竟你見到女人立刻就跟什麽似的滿嘴肉麻死人的話……”将手中的杯子倒扣在船沿上，疏桐嘴角的笑意漸漸隐去，淺碧色的眼中凝結出了幽暗的色彩。
“海賊團解散以後，你要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