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伍】問君相知否
“你會走嗎？”
翟鶴似乎有些愣住了，面前金發女子帶着淺淡的笑意，仿佛說着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情。
良久無言，唯有海面陣陣浪聲不安分地回響，嘩啦嘩啦似拍打在心上。
忽然一尾魚兒躍出水面，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月光下，翟鶴勾出了笑來，張嘴說了些什麽。
女子的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手指尖輕顫了下，輕輕合上的眼眸背後是不被覺察的複雜。
你可知，你可知。
我惟願這世上再沒有什麽能夠困得住你。
不論你終将去向何方。
離對上昆吉的戰役還只剩下了一天的時間。
從早上醒來疏桐就坐在床邊做着自己最後的檢查和準備，她将兩把彎刀仔細地清理擦亮，最後換上方便行動的衣裙并且梳起頭發。
走出房間的時候她看到大夥都聚在船頭的地方商量對策，最後讨論的結果便是那個叫做尤娜的孩子和負責一系列後勤工作的悠潛入敵人的內部發出信號。
看着兩三個男人掙着男扮女裝也是別有一番風趣。
但是僅僅派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去也太過勉強了，疏桐眯了眯眼睛，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可就難辦了。
她這樣想着，若有所思道：“船長……”
祁莞随即打斷了她的話，只問道：“疏桐，你可以嗎？”
疏桐勾起一抹笑容，不愧是船長。
Advertisement
“樂意效勞。”
船長的辦事效率從來不需要任何人擔心，中午就把三個人的衣服都弄齊了。
疏桐拿着自己的衣物進裏間去換，對襟的外衣正巧将她銀葉子的項鏈露出來，鎖骨處白皙得幾乎透明的肌膚反而更像養在深閨的大小姐一般。
下身長的裙裝有些阻礙行動，但是反而方便疏桐兩把彎刀的隐藏，冰冷的刀身緊緊地貼在她的腿上，是伸手可以觸碰到的距離。
疏桐放下裙擺，頭發松松的地挽在了一邊，随後推門而出。
常年不見陸上女子的海賊們自然是啧啧稱奇。
特別是美少年悠的男扮女裝簡直令在場的所有女性都大為佩服吃驚。
難得穿着如此有束縛感，疏桐索性賴在一邊也懶得動，只繞着頭發絲旁觀着。
翟鶴看了眼雖說是盛裝卻依舊無所顧忌地靠在旁邊的疏桐，女子被染做墨黑色的發絲散發出晶瑩剔透的光澤，難得化妝的臉頰将原本淺淡的那種異鄉人的美豔體現得淋漓盡致，罕見的碧色的眼眸有如一汪池水盈盈，亦似寒星。
不得不承認，他這次确确實實是被驚豔到了。
“怎麽了？”疏桐察覺到旁邊停留了許久的那束目光，側過頭投以詢問的眼神。
翟鶴立即伸出大拇指，笑道：“啊呀，看看我們的疏桐小姐這回要得迷倒多少男人啊。”
“……算了。”她搖了搖頭，不打算與他多争論什麽，只一手解下脖頸上的項鏈，遞給翟鶴，“暫時幫我保管吧，不然太顯眼了。”
“疏桐姐——我們要出發了哦！”
還沒等翟鶴說出來什麽，身後尤娜的呼喊聲傳了過來，催促着疏桐上岸。
因為上次的事情過後尤娜也有嘗試過直接喊她名字，但是幾次下來果然覺得還是不對，所以就按年齡喊姐姐。
“就來。”回過頭去應了一聲，然後對着面前似乎是欲言又止的翟鶴，疏桐笑了，眉眼彎彎，“那我出發了。”
“……疏桐。”在她轉身走出幾步之後被翟鶴拉住了肩膀，疏桐聽到身後人的叮囑，“萬事小心。”
“事成之後，一起陪船長喝酒吧。”
“好。”
明明是白天，整個屋子卻暗得可疑，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
環視了整個房間，疏桐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等待着那個接待她們的人到來，疏桐又四下看了看，在聽到人聲的同時迅速整理好表情，擡起頭來。
“诶，是這樣的。這是我的兩個妹妹，聽說我要來找工作就偏要一起過來幫忙幹活……”一頭黑色長發微卷的女子有些為難地看了看自己左右的兩個少女，以一種頗為懇求的語氣說着，語調柔美，“您看能否通融一下？”
“嗯這個嘛……”對面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子身前的兩個人，紅發的少女眼眸溫和乖巧，另外一個則有靈動活潑的眼神，再加上那個有異邦血統面容精致的墨發女子，他不禁竊喜這次來的都是好貨中的精品，“當然可以，請跟我來。”
一步步走在昏暗的過道上，腳下木板吱嘎吱嘎地響着。疏桐如同普通人家的姐姐一般牽着兩個人的手往前走，她敏銳地感覺到右邊掌心的細小顫抖，加之看到尤娜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她輕輕握了握尤娜的手心，帶着安撫的微笑湊過去輕聲道：“別怕，沒事的。”
“……嗯。”聞言尤娜點了點頭，心下卻不可置信地放松了不少，她為什麽覺得自己以前……似乎也聽過這樣的話呢……
那男人為她們打開了一扇門，顯示出空曠陰暗的裏間：“到了。”
“謝謝。”疏桐一行進入了房間，她挂起一抹微笑對着已經快要關上的門道謝。
“不必，請稍等便可。”
話落音的一瞬間，疏桐腳下的支撐瞬間消失不見，整個人迅速地開始下墜，因為風的緣故她沒法睜眼去看，但是旁邊尤娜和悠都有驚叫出聲，看來也是如此。
最後她們都是落在什麽軟綿綿的東西上面，看手感似乎是一大堆的柴草，有人的腳步聲漸近。
疏桐緊閉雙眼，放輕了呼吸，按照計劃裝作暈厥，但在黑暗中她感覺到了自己被拖了起來，然後被扔進了某個房間，身邊有驚呼響起，夾雜着恐懼的抽泣，已經關了不少的女子的樣子。
她悄悄睜開眼睛環視了一圈，周圍都是和疏桐年齡相仿的女人，年齡看上去略微差點的尤娜和悠并不在這裏。
發現自己現在處于孤立的邊緣，疏桐心中一窒，糟糕！
她和尤娜他們分散了！
而此時的尤娜和悠卻和昆吉對上了。
“你是……尤娜公主嗎？”對面站裏着的，留下黑影的男人這樣問道，字字誅心。
尤娜的指尖極細微地瑟縮了下，低着頭的她讓人看不清表情。
末了，她卑微地俯下身子，輕聲道：“我并不知曉那位大人的事情，不過若是昆吉大人想讓我裝扮成那位公主的話，我必會照做。”
放下公主頭戴金冠的尊嚴，對着他人卑躬屈膝的恥辱在此時成為了逃亡的她最好的保護。
似乎他的目光又掃視了一遍，只聽那人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整個房間重新恢複了昏暗，悠在心裏使勁捏了把汗，他輕聲問：“尤娜你沒事吧？”
“沒關系，我還好。”少女搖搖頭，露出安撫的微笑，随後輕蹙起眉頭，“但是要找到疏桐姐……”
“啊，我們不知道她被關到了哪裏，而且……”悠也同樣顯出了擔憂的神色，“說不定她也在找我們……要是貿然行事的話很有可能會錯過。”
“……”尤娜抿起了嘴唇。
貼近了粗糙的木板，疏桐屏息仔細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兩個人來回走動的聲音，伴随着時不時的哈欠傳到了疏桐的耳朵裏。
她一手探進自己的袖子，取出一根短管，将它擱在門縫中輕輕一吹。
一縷絲毫不明顯的半透明輕煙袅袅上升，飄散在空氣中的是令人昏沉的味道。
兩個睡意朦胧的守衛果不其然沒能熬過困倦陣陣襲來，坐在牆角酣然入睡了。
疏桐放輕了腳步，偷偷地溜了出去，爬上面前的梯子一路走到一個貨艙，裏面堆放着幹草垛和圓木桶，體積大的東西很多倒是方便了她藏身。
卷着打掩護的東西，疏桐慢慢地往一個方向挪了挪，到了最邊緣的地方她只好放棄了藏身，開始正大光明地走在過道上。
在疏桐沒踏出幾步的時候，甲板上方傳來了喊叫傳令的聲音和慌張急促的腳步，昭示着他們計劃的開始。
但是現在最要命的是煙火并不在疏桐的手裏，而在兩個孩子身上，當務之急就是要盡快找到尤娜和悠然後發出信號。
掀開裙子拔出自己的武器，疏桐快步且警惕地移動着，在木制的樓梯上她被長裙的裙擺狠狠地拌了一下，不滿地蹙起了眉頭，疏桐很是利落地直接反手一刀将它割出一個長及大腿的口子以便于行動，絲毫不吝惜。
她繞過去筆直往前走，過道的盡頭出現了兩個背對着她的男人，絲毫沒有覺察到背後多餘的氣息，兩個人似乎口中還在抱怨什麽。
疏桐毫不猶豫地啪啪兩下一人一個刀柄下去，這樣一來就足夠暈上一段時間了。
她打開最近的一個房間的門，探頭往裏掃視了一圈，幾秒後感嘆自己今天運氣不太好的同時疏桐關上門奔向另外的房間。
也不知查看了多少個一模一樣的房間，已經有些疲倦的疏桐來不及吃驚于那個喪盡天良的昆吉竟然聚集了那麽多的女子去買賣交易。
因為她剛看見幾個守衛樣子的人壓着一個紅發的少女走上了甲板。
那是尤娜？！
她無聲無息地貼在牆壁上往甲板走去，疏桐手中的彎刀反射出鋒利的光芒。
雖然知道這時候上去都是人聚着的甲板就等于自己先前的功夫完全白費，但是她下意識地便做出了這種令她自己也不解的舉動。
外面燈光昏暗，被雲層遮擋住的月光掙紮着，奄奄一息。
如同快要滅絕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