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捌】今宵別離後
“诶？那這樣的話……疏桐姐要不也和我們同行吧？”
那一日，她聽到紅發的少女這樣說道，邀請的話語帶着微笑。
疏桐微愣，碧色的眼眸微微睜大，心底的一個聲音呼喚着，悠遠充滿祈望。
——去吧，去把真正的自己、真正的【疏桐】給找回來。
她張了張口，卻沒能夠發出聲音。
良久，才彎了彎唇瓣，答。
“……好啊。”
晚上依舊是如常海賊的狂歡，自然每個人都投入到了其中。
醉酒當歌，把酒言歡。
疏桐拎着自己先前藏起來的那壺酒，慢慢悠悠地逛到船長的房間裏面。
她微笑着撩開遮在房門前面的簾幕：“打擾啦，祁莞船長。”
“哦疏桐啊。”端着酒杯的婦人見她便露出了笑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過去，“過來坐坐。”
“喝嗎？”舉了舉手裏的酒壺，疏桐笑着坐下為她斟酒，“第一天的時候偷偷藏了一壺。”
眯起眼睛，祁莞輕抿了口杯中酒：“還真是你的風格。”
疏桐亦笑了，仰頭飲盡一杯，淺金色長發在暖暖燭火照耀之下熠熠生輝，如同光華一般流轉清澈。
“疏桐啊……”祁莞看着女子燦然如曦光的長發，緩緩道，“你還記得嗎，和翟鶴到我這裏的時候，你說做海賊的目的是要找回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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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只一點，疏桐你記好了。不管到哪裏，這裏阿波港的大門，都永遠向你敞開。”
女子不經意地，手微微抖了下，清澈的酒液撒出幾滴，她微微笑了，似是懷念的模樣：“啊是啊……”
“所以祁莞船長，我……”她抿起唇瓣，放下酒杯正打算開口。
卻被再次撩起簾子的翟鶴打斷，對方的語氣依然輕浮不着調：“能和兩位美人共飲一杯麽？”
“你給我滾吧，輕浮的小鬼。”不滿于他這時的打斷，祁莞沒好氣地回答。
“呼……”舒了口氣，疏桐笑着看了眼已經走了進來的青年，決定把先前的話語盡數咽了回去。
“船長的毒舌還真是聽不厭呢。”嬉笑着，翟鶴坐到疏桐對面的木桌旁，“船長可以說是我理想中的女性，要是我能早出生五十年就好了……”
在翟鶴話還未說完的時候，疏桐看到身邊的祁莞船長眼疾手快地掏出暗器來往翟鶴身上紮：“被昆吉傷的地方是在這裏麽！”
“啊哈哈是五十年聽起來太刺耳了嗎……”
看着兩個人的互動，疏桐笑着，卻不語，安安靜靜地坐着，而手上卻是不慢，一連灌下去了好幾杯酒。
翟鶴看在眼裏，心中卻暗自奇怪。
平時一向不會出現這種狀态的疏桐竟然這次一點不顧後果而這樣喝酒……
“啊好傷心……”做出一副受傷的模樣，他對着走出房間的祁莞船長道，“你就不能對我說些像【你的家永遠在這裏】的感人的話麽？”
“疏桐的話，我倒暫且不說。”陰影中，祁莞側過臉勾起嘴角，“想讓我說出那種話，你先說幾句能夠打動我的來聽聽吧，小子。”
船長一走，她的房間裏就剩下了疏桐和翟鶴兩個人。
疏桐沖他舉了舉杯，又是好幾杯下肚，她垂下眼眸，緩緩喚他：“吶，翟鶴。”
“嗯？”注意到她表情的翟鶴卻是依舊一臉笑容的樣子，“怎麽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疏桐擡起眼睛，碧色眼眸映着桌上燭光，光華流轉，“會和尤娜他們一起走，那麽你要怎麽辦？”
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這麽問，翟鶴愣了下，轉了轉酒杯：“這還真是……”
“你要怎麽辦？”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燈光的原因，那雙碧眸泛着點點水光，就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樣。
他熟悉疏桐這種表情，是她極端無措的情況下，才會有的神情。
“唉……”翟鶴嘆了口氣，拿出了自己剛剛收起來的二胡，“搖籃曲~”
“……翟鶴你……混蛋……”聽到第一個音的時候疏桐卻有意欲落淚的沖動，然而她掙紮了幾下，終是被睡意侵襲，陷入了黑暗。
看着自己面前金發的女子心有不甘一般地倒在桌上，翟鶴露出了不同于平常的笑容，紫色的眼中溫和如春水。
他将熟睡的疏桐打橫抱起，看着女子平靜的面容和微微顫抖的眼睫，翟鶴蹑手蹑腳地湊過去輕吻她的額頭，柔軟溫暖的淺金色，與充斥于鼻間的馥郁淺香熟悉而不禁令人心醉。
“真是……”他無奈輕笑，夜風迎面，帶走綠發青年唇邊的言語。
“不早都說了，會一直在一起……”
清晨的阿波港，意外地安靜。
疏桐在自己房間裏醒過來，看見東方的海面上露出了明亮的曦光，她意識到新的一天開始的時候，阿波港的海賊團，真的是解散了。
她起身踏上甲板，俯視岸上忙碌收拾漁網漁船的人們，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
他們不再是揚帆于此意氣風發的衛士，而重新變為阿波平凡的漁夫。
海風鹹澀的拂過她的眼角，帶走那裏若即若離的液體。
——真的，都結束了。
“疏桐真是的，一大早起來就哭鼻子麽？”
身邊忽然站了個人，疏桐卻不用擡頭看，就知道是誰，她揚起下巴，碧眸斜睨過去：“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雖然我眼睛沒有弦亞君來得好，但是這麽近距離我還是不會看錯喲。”翟鶴依然是一臉嬉皮笑臉，一雙紫眸中倒映出來她的模樣。
擺出一副拿你沒轍的無奈表情，疏桐聳了聳肩，甚是無所謂：“好吧，不過是海風吹進眼睛裏了，有點疼。”
“說回來，我也該去收拾收拾了。”拍了拍身上的裙衫，疏桐轉身直視他的眼睛，因為海風的緣故那雙如玉般的碧眸微眯，卻令人看不清其中包含的情感。
淺金色的長發被突如其來的大風卷起，随風亂舞的發絲劃破她的所有僞裝，疏桐眼睫微顫，伸手摘下自己的項鏈，将它遞給有些愣神的翟鶴。
“留着它吧，直到我們再次相見。”
女子略微顫抖的聲音消散在風中，當翟鶴回過神來的時候，唯有掌心銀葉仍存着些溫度。
他握緊了手中的鏈子，轉過身去看疏桐的背影，不禁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傻瓜……”
回到房裏，疏桐背對着門口坐下，卻再沒有了整理的興致，擡眼看看四周，光線照入的房間裏的一切擺設一切東西都是那樣熟悉，她知道祁莞船長一定會原封不動地留着，直到它的主人再次歸來。
她只是害怕，或許……
他們這個海賊團，這輩子，許是再集不齊了。
暫不論翟鶴的去留，光是她一人，随着尤娜一起踏上旅途，不知何日才能找到所尋之物，也不知何日才是她的歸期。
時光易逝，韶華易改。
今日少年，轉眼枯骨。
若是多年之後，她垂垂老矣，是否能夠再回到這裏？
是否還有在等着她回來的人？
——我不知道。
她用力地咬了下嘴唇，胭脂色中染上一道突兀的白色，攥着衣袖的十指指尖微微泛白。
“翟鶴那個沒良心的要走也就算了！為什麽疏桐你也要離開啊嘤嘤嘤？”
見疏桐背着包裹要出門遠行的樣子，一幫已經變回漁民的海賊哭天搶地得如同她再也不回來了一樣。
“啊，只是出去走走罷了，你們一個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是做什麽啊。”對此疏桐很是無奈，她故作嫌棄的樣子挑眉反問，“不然還想讓我留下來做什麽？”
“疏桐你可以做我們家媳婦啊！你的手藝已經在阿波驚為天人了诶！”
對着這種語出驚人，疏桐向來是佯怒啐了一口：“去！盡會亂說！”
“但是真的會想念疏桐燒的飯菜啊嘤嘤嘤……”
原本在一旁看着這場鬧劇的祁莞船長一手拿着煙槍上前，伸手幫疏桐理了理兜帽，又将她淺金色的發絲理服帖，如同長輩叮囑道：“出門在外，自己多小心些。還有……”
“記得回來看看，不管什麽時候阿波都歡迎你的歸來。”
感到眼眶有些濕潤，疏桐眯起眼睛，笑着點頭應允：“我會的。”
身後那片熟悉的海域越來越遠，疏桐和尤娜作為獨有的兩位女性，便順理成章地走在一起。
然而身邊的哽咽聲哭聲卻依舊不絕于耳，明明她這個遠游的人還沒有他們哭得那樣傷心……
“結果還是沒能和翟鶴好好道別……”尤娜擦了擦眼睛，很是惋惜地嘆氣。
白龍季夏一愣，随即答道：“诶？翟鶴？他不是已經成為了我們的同伴了麽？”
青龍弦亞向來是行動派，他拔刀往一旁的樹上一揮，随着樹木倒下的聲音，疏桐聽到了一個已經快爛熟于心的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翟鶴正以一種滿臉樹葉子的狀态躺在地上，見到他們還不慌不忙地打了個招呼：“喲。”
看到他投來的目光，疏桐頓時明白了什麽，她随即轉過頭移開視線不再看他。
——感情是在耍她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