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貳拾】暗雨落四泉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向集市。
“沒有招攬回客人的,今天沒飯吃。”
悠君背着販賣的草藥,如此說到。
為生活危機所迫,一幹皮囊長得非常之好的男人們,包攬下了招攬客人的任務。
疏桐和尤娜留在悠那邊幫忙整理錢財和草藥,而另一邊對于招攬能手的翟鶴來說一點人數根本不在話下,但是對于弦亞和季夏來說就算是個難題了。
“請給我兩把這個。”有少年的聲音頗為有禮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聞言尤娜迅速地用草紙包好遞給那人:“啊,給,一共700厘。”
“謝謝。”對方接過那個小包的瞬間略微一擡頭,視線便直接和一旁的疏桐對上。
兩人均是一驚,兩雙瞳色相似的眸中映出截然不同的神色。
少年不知為何眼中劃過欣喜不已的色彩,而疏桐則是半狐疑半驚異的心情。
看着那個少年的背影在衆多流浪者中消失,她眯起眼睛,下意識地揉了揉似乎在作痛的頭。
“……疏桐姐?”離她最近是尤娜發現了異常,湊過來關心道“是認識的人嗎?”
搖搖頭,疏桐暗自責怪着自己的失态:“不算吧,只是……看着眼熟罷了。”
大概是因為那種綠色,和她太像了吧。
“這樣啊,但是疏桐姐要是有什麽困擾的事情一定要說哦!”見她臉色已經恢複了平靜,尤娜便不再追究,只是叮囑。
彎了彎眼睛,疏桐微笑着輕聲回答:“知道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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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招來的顧客不少,悠君準備的草藥基本上都已經買完了,他們今天也算是收攤了。
疏桐将手裏變得鼓鼓囊囊的袋子交還給悠,看着他從中撥出一半來分給他們每一個人。
說是今天辛苦擺攤招攬的零用錢,大約是每人兩百厘。
看了看手裏的零碎,疏桐有些困擾,用來做什麽好呢?
鼻尖飄進一陣幽香,她驀然回過頭。
守在攤位上的那位老婦笑得慈祥,招呼她道:“這位姑娘,不來看看麽?這有上好的香料哦。”
視線往地上堆着的大堆香料上移去,疏桐一眼便發現了其中值得一試的東西,她用指尖輕輕刮下些許放在鼻尖輕嗅,不禁有些震驚:“這是……沉水?”
“呀,姑娘還真是同道中人。”先是一愣,老婦面上的笑容更盛,“想必也有位極好的師父罷。”
聞言疏桐腦海中出現了那張面容,她頗為懷念地彎了彎嘴角,點頭輕聲答:“是的。”
“那這些,老身便都予了姑娘吧。”說着老婦便将那些可裝滿一整個匣子的沉水往小罐裏裝,“算是遇見個有心人哪。”
“哎?那麽貴重的我不能……”看到那個明顯不少的分量,疏桐一眼便認定自己手裏的錢肯定不夠,連忙阻止道。
“無妨,收下吧。”将手裏的小罐塞到疏桐手中,老婦笑了,并沒有向她收取分毫,“不知被多少眼拙的年輕人看成普通木頭,想必它也很傷心吧。”
“遇見姑娘你,指不定也是緣分。”
疏桐愣了下,抱着小罐對着老婦彎腰行了一禮:“那……便謝過了。”
“姑娘,願你今後旅途順利啊。”
“多謝。”
離開老婦的攤位,疏桐又開始漫無目的地閑逛。
一擡頭瞥見不遠處一抹翠綠色,随後她便聽到了翟鶴的聲音:“疏桐,來這邊。”
一只手背在身後向她招手。
疏桐挑了挑眉,快步上前,問道:“怎麽了?”
“來來來快些,你坐在這裏。”
“诶?怎麽……?”
面前是一個頗為古舊的梳妝鏡,鏡中映出她疑惑的神色。
随後她感覺到腦後一松,淺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彎出波浪形的弧度。
疏桐連忙伸手去阻止:“等等翟鶴,你要幹什麽啊?”
“秘密——”
翟鶴笑着輕輕拍開她的手,借鏡子的反光中她看見對方手中泛出些許銀光的東西。
正是那個一下一下地篦着她的頭發。
——是……篦子?
翟鶴一手托着她的長發,另一手輕柔地梳着。
在陽光的照射下淺金色發絲有如燦爛的流光碎裂在指縫間,卷曲的優雅弧度卻柔順異常,美得令人窒息。
他頗為認真地梳理着,仿佛打理着什麽寶物一般。
說不專注不緊張當然是假的,畢竟這也是第一次給女子梳頭。
別看他百花叢中輕描淡寫地過,其他能讨得女人歡心的細活兒都不在話下,卻唯獨替女子束發,這還真真是第一次。
好在疏桐的長發很是聽話,也易于翟鶴這個初次嘗試的人擺弄。
他偷偷擡眼看了看鏡中女子恬靜的神色,心中暗自慶幸沒有弄疼她。
把發絲盡數盤上去,最後他将手中銀篦固定在淺金色的發絲間。
疏桐伸手摸了摸發間的銀篦,勾起嘴角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口吻略帶調侃:“很熟練嘛小哥,練了幾回了?”
“……第一次。”聞言翟鶴也是無奈地笑了,“剛才那是第一回。”
在對上鏡中他頗為認真的神色時,疏桐心中一驚,略帶慌忙地站起了身。
背對着翟鶴,她微低着頭,碧色眼眸中笑意卻遲遲不退卻。
半晌,她開口,難得的溫婉柔和:“謝謝,我很喜歡。”
在半路上遇見大雨也是着實沒有料到的事情,因為行李原本就多,當然沒有準備傘這種占地巨大的東西。
一行人只好認命地被淋成落湯雞直到尋到可以下榻的旅店。
雨水從鬥篷上在滑落到臉頰的感覺很是不好受,鬓邊的發絲一縷縷都貼在臉上,顯得有些狼狽。
疏桐因為雨水眯着眼睛看向身邊的尤娜,少女紅色的發絲略長長了些而發梢幾乎要掃進眼中,她伸手替她拂去一些雨水,順帶理了理淩亂的劉海。
對于少女的感謝,她報以不必介意的微笑。
好在進入水之部族的四泉之後,他們運氣很好地立刻就找到了旅店。
再次是七個人擠在一間裏,衣服幾乎都是濕透了的各位開始換衣服。
疏桐和尤娜擠在窗邊看着雨幕下的街道,朦胧且昏暗。
她托腮支在窗棂上,垂眸看着下面空無一人的街道。
——安靜過了頭啊,這裏。
——可以算是數一數二的港口城市,怎麽會這樣空曠死寂,太奇怪了。
“我和疏桐姐也要換一下濕掉的衣服,你們先出去下。”尤娜揮揮手做驅趕狀。
疏桐回過去的時候擡眼便看見了翟鶴笑眯眯俨然不懷好意的表情,她順手抄起地上不知道是誰的一塊濕的衣服砸了過去:“那只綠的,非禮勿視。”
好在白早就拉住了對方的辮子将他往外拖,在門碰的關上的時候疏桐也順帶合上了窗。
她一扯露在外面的一段發帶,盤着的長發立即披散下來,小巧的銀色篦子順勢啪嗒一聲掉在了房間的草席上面。
彎腰将它撿起,感覺到眼角異樣的跳動,疏桐有些愣神。
“疏桐姐,毛巾。”
“啊,謝了。”
尤娜的聲音打斷了她狀似發呆的動作,她伸手接過往頭上一蓋,因為盤着頭發的緣故,被打濕的基本只有表面的一層,內裏還算幹着。
她眯着眼睛拿着篦子瞧了許久,後順手将它塞進了裏衣。
拿起自己幹淨的衣服時,尤娜不經意往疏桐那邊瞥了眼,足以将整個身子遮蓋起來的淺金色中透出若隐若現的血紅色。
是她看到過的那個圖騰。
而其中還有細長的深棕色混雜着,尤娜想到了上次疏桐給她看的那道幾乎橫跨了整個背脊的傷疤。
“那個……疏桐姐。”尤娜将自己套進衣服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然而話語仍是脫口而出,“上次你提到的那個傷,翟鶴他……知道麽?”
“诶?”似乎驚訝于她的提問,疏桐一邊揉着頭發一邊轉過臉來,“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感覺……疏桐姐和翟鶴互相都很了解啊。”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她将濕的衣服從地上拿起以免弄髒草席。
“他不知道。”疏桐勾起嘴角,搖搖頭,笑容的意味似乎有些複雜,“我從沒和他提起過。”
——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人,他人又怎麽可能完全知曉呢。
她繞起地上的發帶松松的綁在發尾,和頭發一起繞了個結。
推門出去的時候正聽到翟鶴在教唆白去這裏的花街,她身邊的尤娜抱着自己的衣服倒是一臉平靜的樣子:“啊,走好。”
深谙對方習性的疏桐嘆了口氣,姑且算是叮囑:“你可別做些被人打出來的事情啊。”
“放心啦我有分寸~”朝她抛過去一個眼神,翟鶴轉身離去,揮了揮手,“那我走啦。”
疏桐也打算去把衣服洗掉,轉頭看着對方沒入雨夜的身影,她不明原因的胸口有些悶得慌。
——大約……是有些受涼了吧。
不甚在意地往裏間去,而四泉的黑暗與此同時正在不斷擴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