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廿玖】孤身入青林

不知已經是第幾人成為刀下亡魂,疏桐木然地操控着手中彎刀,堪堪幾刀的旋轉劃過,根本沒能看見她身影的士兵接連倒下,然而有更多的不停湧上來。

不要命一般,前赴後繼。

那種滔天恨意喚醒了她內心深沉某個遺忘已久的東西。

僅僅一瞬間的愣神,疏桐便暴露在了對方的視線中。

翻轉刀刃的瞬間有飛刀破空而來,是她所熟悉的那種。

——翟鶴?!

戰場并不是适合說話的地方,疏桐僅僅看了他一眼便轉過身去,流暢的黑白刀身劃出優美的線條。

發燒的身體終究支撐不了年輕的人胡來,季夏和弦亞接二連三負傷倒下,身後的翟鶴怕也是快接近極限了。

疏桐見狀足尖輕點轉了個身,彎刀橫起護在翟鶴前面。

“疏桐……我還沒有這麽脆弱啊……”翟鶴在身後哭笑不得,然而氣息紊亂得無以複加。

她不語,并不是不知道說什麽,而是她覺得自己說不出口,是不能說出口。

“就是現在!這些家夥已經到達極限了!快沖進村子裏去!!”

揮舞着兵器,戰馬揚起馬蹄,灰塵撲在她的臉上,疏桐起了手勢,一聲口哨嘹亮甚至尖銳刺耳。

戒帝國軍隊的戰馬一時間失去了方向,混亂起來,趁亂疏桐再次攔下一路士兵。

但是也僅僅是一路而已。

另外的士兵紛紛下馬向着村子一擁而上,尤娜和悠正在門口,疏桐瞧見他們的第一眼瞳孔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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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現在這邊也脫不開身,怎麽辦?!

——要是……要是我能夠更強大的話!!

碧色的豎瞳猶如貓科動物一般越發明顯,而就算疏桐此刻去到尤娜身邊也未必來得及。

“小姑娘快退下!!”澤諾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送輕元回去後便立刻往這邊來,看上去還是有些晚,他撲上一個士兵,另一個在他背後砍了一刀。

反手一刀斬斷身後人的喉嚨,疏桐擡眼看着那邊鮮血四溢的場景,對方的劍狠狠刺穿了澤諾的胸膛。

和她腦海中某個角落的景象逐漸吻合起來。

左胸前的大洞,被生生劈成兩半的人,斷手斷腳,刺穿心髒的刀劍,仍舊溫暖的血液,再也不回來了的人們。

并未發現澤諾真正奇怪的地方,那種重傷之後的痊愈。

那種鮮血淋漓的景象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疏桐的動作停了下來。

碧色的眼眸緩緩被血色拼湊填滿,她的視線被血色逐漸扭曲。

注意到身前女子的不對勁,翟鶴拉過她的肩膀來看。

淚水劃過她姣好的臉龐,那雙眼眸充滿的情感令他心驚,那是連他都從未見過的痛苦不堪。

她擡起手來,手指并作一個略奇特的姿勢,深吸一口氣。

然後一聲嘹亮甚至刺耳的聲音破空而去,極具穿透力似乎要到達雲層之上。

僅僅在幾秒之後,注意到這邊的士兵們逐漸湧過來,而此時疏桐依舊是那幅失神的模樣,無動于衷。

翟鶴咬牙将她護在身後,打算用龍的力量将她帶出去。

而此時大地開始振動,雖是輕微的但依舊能夠被人感覺到。

不遠處的森林中有什麽在逐漸接近,矯健而巨大的白色身影快速地向着這邊來,輕而易舉地突破了戒帝國軍隊所有的後部防線。

戰馬受驚紛紛落跑,士兵的臉色也顯出恐懼之色,只因為那不是別的。

那是淩駕于百獸之上的、甚至有着神獸之稱的生物。

一只活生生的白虎。

虎嘯震天動地,而它徑直往疏桐的方向跑過去,排除一切路上的障礙,迫不及待。

翟鶴将疏桐護在身後,內心忐忑,要打贏一只如此巨大的老虎,而且他現在還是這種身體……

但是沒有選擇,要保護她,他只能拼一把了。

在擡起手中飛刀的時候,身後女子的手輕輕搭上他的肩膀出其不意地将他拉到後面,自己獨自迎上那個猛獸。

原本呈攻擊姿态的彎刀在看到那只白虎時猛然一頓,原本毫不留情的一刀在手中轉了個方向,最後刀柄輕輕敲擊在它的鼻子上。

它打了個噴嚏,仿佛那是搔癢一般,脖頸上的松綠色石頭随着它的動作搖晃着。

“松松……?”不确定的,疏桐喚出了夢境中那只貓兒的名字,聽到她的呼喚,白虎很是親昵地蹭着她擡起的掌心,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手心的毛發依舊那樣熟悉的溫暖柔軟,那種呼嚕聲仿佛它依舊是從前她懷裏的那只小貓咪。

她将臉埋進它的毛發間,輕輕自言自語道:“帶我去……我的家人那邊吧……”

神獸當然有着一定的靈性,于是理解她的想法的松松便将疏桐利落地弄到背上,随後它足下生風,以一種衆人都無法企及的速度奔回了那個森林。

中途尤娜他們試圖奪回疏桐,然而所有的攻擊都徑直穿過了那只神獸的身體,它猶如虛幻一般無法遭受任何傷害。

負傷略嚴重的他們只好放棄,眼睜睜地看着疏桐被帶走。

“沒事的,它是疏桐姑娘的夥伴。”澤諾看着已經快消失的神獸的背影,這樣确信道,卻不知是不是僅是安慰。

翟鶴默默地,在一旁攥緊了拳頭。

不知過去了多久,樹幹似乎在松松背上睡過去了的樣子。

醒來的時候已經不是在那個毛茸茸的溫暖的背上,身下的床鋪上蓋着繡着異域花紋的被子,天花板似乎是帳篷尖頂內部的模樣。

她下意識地一摸腿側,空落落地早已沒了那兩把猶如生命重要的彎刀的影子。

身上的衣服似乎書已經被替換掉了,柔軟的布料很貼身,黑色的衣物領口卻開得有些下,用金色的花飾別住,感覺到頭上異樣的重量疏桐伸手去摸,發現是同樣繡着花紋的兜帽。

有人拉了一旁的簾子進來,毫不在意地徑直走到了她面前坐下。

和她有着相似容貌的男人托着下巴挑眉問道:“你,當真是我們家小殿下?”

“小殿下……?”疏桐眯起眼睛,咀嚼了一遍這個名字,“那是什麽?”

“啧,雖然這眉眼是像極了……”思忖了一會兒,那人招了招手,“來人。”

“失禮了。”

立刻就進來了兩個侍女樣子的人,拉着疏桐就直接往外走。

她看了看那兩個人,垂下眼沒有反抗。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另一個人撩開簾子進了來,女子的聲音:“你這樣子會不會太狠了點?”

“嗯?”他擡頭看向來人,挑起眉,“要真是赤月那丫頭,她怎麽可能輕易地死在這裏。”

“還有,蘭夜你什麽時候這麽關心她了?”

來人正是疏桐不久前遇見的蘭夜,她抱臂而立,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怎麽?不可以嗎?”

“那倒沒有,只是挺稀奇的。”男人打量着她,然後站起身,“不如等等看,看你的預感是不是一向的準。”

“呵,反正一定是你輸哦。”挑起嘴角,蘭夜心情頗好的樣子,輕快地走了出去。

此時疏桐被帶到了一片森林附近,森林的這一段界限分明,被深深刻出的那條線前面擺放着許多祭品,就如同這裏面供奉着什麽一樣。

——供奉着的,是兇獸,還是神靈呢?

被身旁兩個女子押進去的時候,疏桐這樣想着,甩開她們的手,徑直奔入茂密的森林。

耳邊悉悉索索,似乎有什麽在呼喚着她。

沒了陽光的直射,頓時身上一片陰涼,枝葉茂密擦過她的臉頰,疏桐在林中狂奔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但是仿佛那個目的地就在心中的某個地方,不停呼喚着,不斷催促着。

不顧身上劃出的細小傷口,疏桐不看方向的在林子裏穿梭,最終身體在一塊巨大石碑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因為年代久遠,碑上的字已經磨滅不清了,然而能清楚發現的是,在碑上裂開的數道痕跡中,絲絲縷縷透出血一般的鮮紅,深刻的滲透進石碑內部。

不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但她肯定絕對不是好事。

林中忽有風來,吹動樹葉,嘩嘩的響聲将疏桐裹入其中,她抿了抿嘴唇,擡腳踏入這片疑似禁地的地方。

隐隐虎嘯在林中飄忽不定,疏桐渾身警戒着,緩緩向前走去。

身後咔噠一聲樹枝折斷的聲音傳來,她猛然回頭,透過拂在臉上的發絲縫隙,拼湊出一張屬于龐然大物的臉。

兇相畢露,獠牙逼人,須發皆張。

那不是她的松松。

由內裏而出的生理性恐懼令她腳踝都在顫抖,而下意識保命的動作依舊是不慢。

疏桐立即向後躍起,步步急退。

她的彎刀已然在剛才那個男人手上,還有這種絆人的衣服,現在這樣赤手空拳的狀态只有一種方式能夠自保。

逃,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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