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卅壹】晨起日東升
疏桐這邊倒是難得溫馨愉悅,尤娜那邊卻是各種緊急情況百出。
從來都是禍不單行,尤娜和莉莉被拐到了齊國,而與此同時四龍和白都在其他地方。
在馬車上睜開眼睛,尤娜看到的是一副從沒見過的景象,壓榨奴隸強迫其勞動的場面。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麽,有悲哀,有憤怒,也有不解。
從前在緋龍城,在父王的保護下,從沒有可能見到的場景;就算經過了如此長的旅程,她依然會被震懾住。
不停勞動的奴隸,這邊只給加了麻藥的酒而沒有水。
這樣下去,遲早她和莉莉都會被殺掉!必須要逃!
沒有人在她身邊,當然不知身在何方的疏桐也一樣。
“疏桐姐,如果是你……會怎麽做呢?”極小聲的,尤娜自言自語道。
躺在冰冷堅硬甚至咯人的地上,尤娜閉上眼,腦海中卻不止地浮現出一副畫面。
淺金色的長發被微風卷起,蔓延至她的視線邊緣,少女站在一匹駿馬的前面,彎下身來似是在撫摸着她的頭,柔聲地說着什麽。
「每個人,都會有着不一樣強大的地方。你也一樣。」
尤娜驀然睜開眼,恍然大悟那種感覺是什麽。
和她在阿波初見疏桐時候的情況,一模一樣。
另一邊終于回到旅館卻發現尤娜和莉莉都無影無蹤了的白和四龍,在照寅和古羅的協助下把旅店老板綁了起來訊問。
得知兩人被運到齊國作為奴隸,而同時也有沾染麻藥的危險時,那種怒火中燒的感覺灼熱心肺,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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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明顯,他們卻不能這樣做。
計劃好下面的打算,翟鶴走出了那間旅館,他擡頭看着深不見底的夜空,不住想起了從前一同仰望的人。
女子的聲音依稀仍在耳畔:“我會一直和你們在一起。”
“說着那樣的話,你這算是……預料到了嗎……”喃喃自語着,他臉上露出了苦笑,一個人的腳步聲在石板上回蕩。
“我的預感,真是一如既往準得可怕呢。”
猛然回過頭去,翟鶴身後小巷空無一人,唯有淅淅瀝瀝的雨水沿着屋檐的邊緣滑落。
剛才的話語,許是他的錯覺罷,那種因為思念而生的幻聽。
原來他也會有這樣的東西啊。
“啊嚏!”
披着鬥篷站在帳篷外看星星的疏桐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不知為何。
“不會是老大又把人家吓着涼了?”蘭夜一反以往那種調笑的語調,伸手搭了搭她的額頭,“才剛大好,還是不要多吹風了罷。”
“怎麽可能是我,最近政事多得簡直要忙不過來。”露風瞥過來一眼,很是鬧心地揉着額角,“齊國那邊又開始鬧騰着要開戰了,不得安寧啊……”
默默想起來從前被大哥裝鬼吓得發燒的丢人事件,疏桐眼角一跳,卻捕捉到了一個名字:“齊國?就是戒帝旁邊的那個?”
“對。”聽到她的聲音,露風答道,眼神卻漸漸暗下來,“而且那個齊國,可是和我們有着血海深仇的關系啊。”
“啊那群王八蛋,我做夢都恨不得一個個砍了。”語氣有些咬牙切齒,蘭夜一手摩挲着腰間的鎖鏈。
垂下眼眸,疏桐也是不語,她自然知道為何。
雖然僅僅是隔海相望,但是這點距離完全無法阻擋對方的野心。
因為那場戰役,齊國的貪婪渴望,導致她的失蹤以及神獸白虎的消失。
手指逐漸抓緊了肩上的披風,疏桐呼出一口氣,卻揚起一個笑來:“若是開戰,我們又何曾輸過。”
雖有些驚訝,露風确信那是屬于疏桐,他們的赤月的那種語氣。
“不妨先行一步,直取敵人要害如何?”他看到那樣的目光灼灼,岫玉般的眸中迸發出的那種光芒雖危險卻耀眼無比,她這樣笑道,“大哥不也正想去會會他們嗎?”
“也是。”露風站起身來,當機立斷地揮揮手,“那就讓你們幾個整頓一下,明天出發吧。”
“嗯。”點點頭,疏桐目送着他走出去,往手上哈了口氣。
——不知道尤娜現在,怎麽樣了?
——那個,曾經會被自己的坐騎吓到淚眼汪汪的小女孩,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少女此時正趁着夜色躲藏進茂密的叢林裏,完全辨不清方向只能憑着直覺飛奔。
好在找到一處樹洞可以暫時休息一下,身後的莉莉已然氣喘不已,而在她緩過來的時候對方眼淚已經止不住的往下流着,是精神上的崩潰。
那種第一次殺人的恐懼與不安,她也深有體會。
兩名少女相擁着,試圖互相平息下那種顫抖。
如同墨汁一般弄到化不開的黑暗,正在慢慢地聚攏起來。
翌日清晨,他們便備好了一切準備出發,相較于蜿蜒曲折的陸路還是水路來得更近一些,所以他們打算乘着船去。
因為現任王需要暫時離開,這邊的事務便全權托付給了一向是幕後支援的老二和老五。
在等待露風他們到齊的過程中,疏桐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拉扯着自己的鬥篷的下擺,她轉頭低下去看,是一只如同貓咪一樣大小的生物,然而清晰可見它的确是只老虎。
“松松你……這是來幫我麽?”扶着身旁駿馬的脖子緩緩蹲下身,疏桐示意它過來。
跳到她懷裏的老虎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卻有話語直接傳到了她的腦海中。
「畢竟同伴的債,要他們血償啊。」
「還有這樣事隔多年的并肩作戰,這樣的組合也是令人吃驚啊。」
疏桐牽着缰繩,引着馬匹踏上商船的暗艙。
從前對于她來說異常棘手的水,現在通過多年的海賊經驗,疏桐也如履平地,甚至可以算如魚得水一樣習慣了。
在發燒的時候,她終于是想起來了從前的事情,所有的人事。
包括先王惟琉,帶着仍然年幼的尤娜來他們這邊拜訪的事情,所有的細節都歷歷在目。
那是惟琉和她的父親,印象中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會談之一,而往往這時,尤娜就由他們七個人輪流陪護着玩耍照顧。
那時候的小女孩常常央着她說是想去看看馬,而等疏桐真的牽了自己的坐騎來,她立刻露出了一種眼淚汪汪的表情。
“你……怕馬?”當時感覺很是奇怪的疏桐,這樣不确定地問着。
“不、我喜歡馬但是……但是這邊的馬……太大了好吓人……”後退了一段距離的小尤娜,擡起來臉怯生生地看她和那匹馬。
“不是我的馬太大,是你太小了啊。”疏桐抱起了那個欲言又止的孩子,翻身一躍坐上馬背,“等你長大了就知道,其實這個一點都不可怕。”
控着手裏的缰繩,疏桐在草原上奔馳,任由清爽的風穿過她的發間,一低頭卻發現身前的孩子緊緊閉着眼,一臉緊張的表情。
“別怕呀,你睜開眼睛看看?”有些好笑地,疏桐拍了拍她的頭,對方夕陽色的發絲在她指尖穿過。
小小的尤娜僵着脊背,緩緩将眼睛睜開一道縫,映入眼簾的景象令她震驚到忘記了原本的恐懼。
“啊!好漂亮——”
崖下樹林郁郁蔥蔥,遠處天光與山脈連綿成一片,不時傳來清脆鳥鳴。
“殿下?”突然有人輕輕晃動着她的肩膀,“快要到齊國了,殿下還是醒醒為好。”
“夕風啊……”揉了揉眼睛,疏桐歉意地笑了,“抱歉我竟然睡過去了,大哥他們呢?”
“陛下在艙內議事,派我來叫殿下。”夕風很是恭敬地俯身,做出請的姿勢。
艙內露風見她來,放下手裏消遣用的小玩意兒:“老七你可算是來了,叫人好等啊。”
“一不小心睡着了,誰知道你這時候叫我啊。”吐了吐舌頭,疏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連忙有侍女給她上了一盞茶。
“接到那邊的消息,說是現在那個男人在前往某個要塞的路上。”敲擊着身旁的桌子,蘭夜托着下巴道,“我和老大的計劃是兵分兩路,那樣也好調查清楚,以防老七你單獨行動。”
“嗯,那就好辦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點點頭,“事先說好,如果遇見他們我就離隊。”
踏上敵國土地的感覺,有些溢于言表的微妙。
将自己的坐騎交給了夕風,疏桐正獨自去追着剛才看到的類似于尤娜的少女,被士兵壓着往要塞方向走去的樣子。
松松的腳程自然飛快,不一會兒就看見了前面的人影,好在只有三個人,在接近到足夠她躍起的距離時,疏桐先是一個飛踢将其中一人幹掉,随後拔出彎刀幹脆利落地反手兩邊一劃,噗通倒下的聲音随即落下。
“尤娜,沒事嗎?”
方才睜大的眼眸中倒映出來熟悉的容顏,雖然服飾改變但那種氣息确确實實是疏桐。
淺金色的發絲飛揚,岫玉般的眸中光華流轉,胭脂色唇瓣開合,令人失神的女子與她記憶深處的音容笑貌重合。
尤娜張了張嘴,只發出了哽咽的聲音,淚水幹脆且放肆地,從她的兩頰滑落。
“疏桐姐、怎麽辦……莉莉被帶走了……”
“她會被殺的啊!我沒能保護好……”
少女在她面前淚流不住,方才的佯裝鎮定已然全部瓦解,疏桐伸手環抱住她:“沒事的,會趕得上的。”
将尤娜放在松松的背上,疏桐壓低了身子伏在它身上以便快速地前行。
因為要塞有兩個,在沒有收到大哥那邊的消息前她只能憑借自己的預感猜測。
——賭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