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皎潔的月光如同輕紗一般照在高加索山的懸崖上,洋牡荊樹枝條像是純銀所鑄,如此寧靜的山林原本是我最喜歡自由倘佯的環境,但,我卻無心欣賞----從我接到使命的那個夜晚開始,高加索山的懸崖叢林,每一夜都留下我的腳步。

我嗅到夜風攜帶的血腥味。這個味道從來就不曾消散過。我心頭一陣黯然。如此循環往複,看不到盡頭。

在林間跋涉一陣,我來到了陡崖邊,這是那個血腥味的源頭處。看着這三十年來每一晚都相似的一幕,我長長嘆了一口氣。

被吊在懸崖石塊上的男人,低垂着頭。他胸腹處,鮮血內髒綻露,一片污粘狼藉,活像一只,被重傷垂垂待斃的鹿。

大概我尊貴的父親,認為我是狩獵之神,見慣了受傷流血的獵物,見慣了開膛破肚的小鹿祭品,所以能面不改色地完成治療這個人的使命。

父親不知道,我越來越,難受煎熬。

雙臂,肩膀,雙腿都被鐵鏈牢牢縛住,□□着上身的男人,一動不動。他無法入睡,無法動彈,也無法死去。現在是昏迷不醒嗎?

月光輕柔。我緩緩擡起手,向着他低垂的臉龐伸去,在觸到之前又止住。

他昏迷了也好。我不忍心太快把他弄醒。

我看向他微微起伏的胸膛,那上面還釘着一顆金剛石釘子,有閃電形印記,昭示這是來自我父親的懲罰。

目光下移到了腹部,是的。他的肝髒又被挑了出來,所剩無幾。

我早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我低頭,忍下日複一日嚴重的戰栗感,從随身攜帶的小囊中,取出神殿月桂樹葉凝結的露水,輕輕擡手,如絲線般,緩緩倒在他血肉模糊的肚腹上。

神跡再現。肝髒完整再生,那綻開的可怖傷口,也漸漸愈合。片刻後,一具完好的胸腹又再度沐浴在月光下,如此健韌光滑,如同上好的大理石----可是卻要注定被神鷹的喙,一遍遍殘忍撕裂。

這時候,他的胸膛深深起伏了幾下,我幾乎無法掩飾難過地擡起頭,正對上一雙,溫和淺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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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來了。如同每一個夜晚一般,他對我微微笑了笑,忍着劇烈傷痛輕輕說,“謝謝你。阿爾缇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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