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引路人
我看着信函上的紅色公牛家族火漆，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希緒弗斯在面對無奈的情形時就會做這個動作。這是傳染給我了嗎？
如果說，在所有人的生命中，都有一個對象被周圍的人拿出來和你對比。那麽弗洛倫薩的美第奇家族，幾百年來，則被公衆和另外一個家族對比。這就是羅馬的波吉亞家。
然而，就像美第奇家族的鼎盛時代早就過去，波吉亞家自從兩百餘年前，試圖統一意大利的西澤爾戰死之後，也已翻過了最燦爛的那一頁。現在的波吉亞家，是當年西澤爾留下的一個私生女的後代。變态的是，他們家只要生出長相酷似那位先祖的男孩，就會命名為西澤爾---多希望那位□□公爵能從冥府歸來，重振赫赫威名。
很不幸，這一代的波吉亞家長，就叫，西澤爾。傳聞和那位被達芬奇贊美為“寧靜面孔和天使般清澈雙眼”的先祖，長相無二。而更加惡趣味的是，這位西澤爾也有一個同胞妹妹，取名琉克勒西。這真是偏執狂的家族執念……
我耐心閱讀着信函，它就出自這位西澤爾的手筆。信中對于自己的堂弟們在羅馬美術學院被揍了一事，表達了措辭得當又簡短溫和的聲明----說貴族之間應該通過更優雅更成人的方式解決問題，等堂弟們長大了如果依舊覺得受辱，他會安排一場公平的決鬥。
随着信函附上的，還有一封束着緞帶散發香味的邀請請柬----下個月他妹妹琉克勒西的十三歲生日宴會。
“尊敬的美第奇先生，您記得嗎，我最美麗的妹妹和您一樣擁有一頭銀發，光澤動人----”
我“啪”地把信紙倒扣在桌上，拒絕繼續閱讀後面的內容。至于生日宴會？我想了想，回函了一封用詞文雅的信，對于無法出席表示歉意----因為羅馬美術學院即将放假，我是來接孩子們去各地旅行增長見聞的。
雖然說得好聽，但實質我只是在睡夢中見到了修普洛斯，他請我把亞倫帶到托斯卡納區的某座深山中----後面的事情交給守候在那的潘多拉，她的使命就是讓哈迪斯陛下的靈魂，與這人類容器開始融合。
我哄騙亞倫和天馬的借口，是去大家一齊去深山采集鮮紅花朵和果實，作為調色的染料。“也許就能調和出天馬眼睛的顏色也說不定呢。”
亞倫和天馬畢竟還是孩子，對于野外遠足有着十分濃厚的興趣，于是很快，我們一行人又踏上了前往亞平寧山脈深處的旅途。接近目的地後，交通工具馬車已經無濟于事了，便停在山下小鎮的簡陋旅店裏。
這裏比聖域外圍的村鎮貧窮多了。不，準确地說嘛……我打量着附近地形地勢，高處是有錢人和小貴族聚居的房屋，山下則是整日勞作的貧民街道，唯一高高伫立的建築，還是一座教堂以及附屬的孤兒院。
我本來想上山去住高級旅館，但亞倫和天馬顯然注意力被孤兒院吸引了----而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們對于新來的，衣冠楚楚的訪客很是好奇，很快就和亞倫天馬他們熟悉起來。
這兩位慷慨地把身上攜帶的所有金幣銀幣都捐給了孤兒院，希望讓這些貧困的孩子能過得更好些，但是，當他們一點也不懂得避諱地說出，自己從前也是孤兒院出身，只不過被我收養了之後，我清晰地在有些孩子的眼裏，看到了叫做嫉妒的光。
小小年紀的人類也會嫉妒，為什麽這兩人竟然會被命運女神如此青睐？
我保持着和藹的微笑，心中卻已經有了個十拿九穩的好主意：我笑着摸摸那個眼中光芒最盛的孩子腦袋，“我們明天要去深山采集植物和果實，需要一個有經驗會指路的向導，你們平時去過那邊吧？是不是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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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個心裏藏有小小惡魔的孩子，滿口承應。“是的，我知道美第奇先生們想要看到的，結出紅色果實開出紅色花瓣的地方在哪裏，明天我帶你們去。”
亞倫和天馬聞言很高興……他們真是單純呀。
次日，我們攜帶上必要的裝備，向着那廣袤的大山深處跋涉尋覓。這裏山石上都覆蓋着低矮的灌木和苔藓，兜兜轉轉實在活像一個迷宮呢。而深山密林裏的野生動物，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氣息，又紛紛逃竄，活像無數個靶子----該死，我又觸景生情，想起了聖域練習射箭的生涯，想起了希緒弗斯扶持着我的臂膀教我挽弓時，他輕淺掃過我頸脖的呼吸。
唉。
金色陽光從秋季疏落的葉間透下，就像淺淺的金色羽翼。我仰着臉想要觸及這飄渺的影形，內心，深切懷念起他說會保護我時，如琥珀甜漿般的聖域樹林。
不知道他可否想念我？還是依舊在為雅典娜憂心忡忡？雅典娜的聖鬥士，只有奉教皇命令才會離開聖域，他要找也是去找雅典娜，哪裏會管我？我這個聖域的外來者，對他來說有沒有都是一樣的嗎？
我悵惘地左思右想，雖然不後悔從聖域跑出來，但是，不争氣的思念卻并非我能控制。它如同疾飛過藍天的鴻雁，一場旅途過後是不是終将回到那始發處？
唉，我遲早得回聖域，這是因為----因為哈迪斯陛下讓我潛伏在雅典娜身邊，作為深得信任和寵愛的戰士，我怎麽能罔顧大事呢？不過，我一定要一副意氣風發，像凱旋歸來的王者一樣，傲然回歸聖域。哼，我是自由的，來去需要交待嗎？
在我想着心事的過程中，太陽漸漸偏移。我們一行四人在山坳間翻越，體質最差的亞倫，很快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攀登的速度明顯緩慢，他對于拖累了我們很是愧疚----
“傻瓜，你說什麽呀，這一趟行程原本就是為了找尋亞倫心中最真實的色彩。”天馬笑着把亞倫背負的包扛在自己肩上，對好朋友伸出了手，“來，我拉你。”
兩只腕上戴着花環的手緊緊相扣，天馬和未來的冥王……呵呵，還得加上一個不知跑去了哪裏的薩沙，什麽感情的羁絆，等着看笑話吧。
眼看對面平坦的地勢上，已經出現了零星石柱的斷壁殘垣，很接近修普洛斯提示我的地點。我也開始了自己的計劃----“大家都歇息一會，我帶了些吃的。”
厚厚糖霜的甜點和鹹味熏肉很快被消滅幹淨，孩子們肆意吃飽喝足後，我晃了晃近空的羊皮水囊，詢問和天馬一般年紀的小向導，“請問，這附近有幹淨的泉水嗎？我必須去取一點水回來。”
向導仰起頭，他果然把握住了這個我布下的機會，殷切道，“有的，美第奇先生，不過還要繞過前面那兩座山谷，我，我可以帶您去。”
“好的。”我叮囑天馬和亞倫呆在原地不要亂跑，要耐心地等我回來，自己就和向導孩子，各懷目的地向着密林深處走去。我沒有錯過他眼裏流露出的野心妄念之光：他應該盤算的是，如何讓我也青睐他領養他。
最粗魯直接的可能答案----如果亞倫和天馬，都消失了呢？我就得重新領養了不是？
這密林深山，對于兩個“普通”的孩子可是充滿了危險。
呵呵。我回頭看一眼正怡然休憩的兩人，他們會按捺不住來找我嗎？會一個人留下，另一個人尋找嗎？那個留下的人真的會一直乖乖守坐在原地嗎？我暗笑，反正我這一去……哈哈哈，過幾天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不負渣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