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降臨
我再一次，站在射手宮的房間裏。孑然一人仔仔細細環顧着一切：伸手拂過書架上安靜整齊的書籍資料，它們被我擺得如最嚴整的列隊，銀質的書簽則是立起的戰旗，在陽光下泛着耀亮。戰鬥，真的已臨近。
我轉眸，房間裏那個古樸的希臘陶罐，盛滿清水，今年山下的櫻草花又開了呢。只是，除他之外別無所愛的主角，還沒有回來。
我阖目，靜靜感受，射手宮保留着的主人氣息，他的溫柔笑貌。明亮的光線下，坐在桌前專注閱讀的人，頭發柔韌如最細軟亞麻。我曾多少次，把合他口味的甜點心擺在書桌上，滿足地看他擡起頭來，沖我微微一笑？他額間的束帶，分明是牢牢系陷我心的殷紅牽絆。
位置上，此刻只有光影空空蕩蕩。窗外的中國月季花開得茂盛，一朵朵明麗溫暖的粉色在清風中搖曳，這是我親手種下的花----這幾年，我是把這裏，當成了希緒弗斯的家，用盡一切，讓他感到舒适享受----吾愛，我快要暫時，離開你了。
輕輕撫摸着他的那件深藍外套，我捧着在臉頰上蹭了蹭，他沒有這麽快回來，可是我多想，多想，再和他朝夕不離地相伴幾天，能不能，讓我堅持到最後一刻才離開他？
天空中的太陽被黑暗最終吞噬，火鐘跳躍着幽光，我坐在幽暗的書房裏，從懷內掏出懷表，端詳着手掌上這薄薄縷空銀殼，它像一輪明月在我手中發着光，能不能靈犀照到一對的另外那枚，是不是正系在我心愛之人的胸襟之內？
從我贈他這件禮物的那一天，到現在這長長的指針轉了多少圈？終于，我沒時間了----圓月下，聖山之外，我已經感覺到一群冥鬥士的小宇宙氣息，他們正對聖域虎視眈眈，随時将發起攻擊。
聖域迎戰的，竟然是最後一宮的雅柏菲卡。我在射手宮門口徘徊之時，風華絕代的雙魚座出現在下山的路上，我注視着他----晨曦中他渾身泛着瑰麗的金光，沖我安撫絕美一笑，“放心，米諾斯。那幫下賤的家夥們，突不破玫瑰的防禦。”
……
我苦笑了笑不語，其實雅柏菲卡你有什麽必要一定去迎戰呢？你明明只用守護最後一宮----這大概，又是女神或者教皇的暗示吧？
我早就認為，雅典娜看你的美貌不順眼……唉，從此保重吧，雅柏菲卡。
聖域，乃至人間最美麗的戰士，臉上流露出堅毅，背影沒入曙光中。我感慨他的力量，他的小宇宙，都将在戰鬥中肆意綻放，就像手持的那朵美麗玫瑰花，可是……總會凋零的吧。
我有些低沉地亂想，不知道誰會是第一個戰死的黃金聖鬥士。
這一天，聖域風聲鶴唳，防衛嚴整，史昂帶着部分青銅白銀們去保護周邊的羅德裏奧村，剩下的低等聖鬥士都在四面布防。我懶懶地感受到雅典娜張起了女神的結界----更遠的山谷間，雅柏菲卡避開自己的同伴們，用毒玫瑰和來犯的敵人們糾纏，以一敵多----我感到好幾個冥鬥士的小宇宙先後消隕，可是，冥王會讓他們，很快複活啊。
山那邊的紅霧是雅柏菲卡的标志，他在那固守不散，聽說，剩下的幾個冥鬥士害怕踏入魔宮玫瑰花毯之中，就那麽站在聖域外對持着。拉達曼迪斯的手下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又是一個來臨的黑夜，薩沙的小宇宙像聖光一樣籠罩聖域外圍----在結界內死去的冥鬥士，将無法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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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毀它不就成了？我眼神冷冽，評估着結界的力量----這範圍根本沒有覆蓋到雅柏菲卡所在的最前線，雅典娜是故意要弄死自己的戰士呢，還是所謂女神的力量，比我想象中還要脆弱得多？！摧毀它我甚至都不用穿冥衣啊！沒想到轉世為人的雅典娜居然這麽弱！真想迫不及待看看她被撕扯成碎片！讓這個女神，嘗到人類之軀痛苦的極限！叫她哀嚎着滾蛋，再也不敢來到人間！！
正按耐着沸騰的破壞欲與殺意，忽然金光一閃----處女宮方向傳來異動，黃金聖衣從遙遠的空間飛來，隐沒入內----啊！這代表----阿釋密達他剛剛----
我大吃一驚。是誰？冥鬥士中誰居然把這實力接近神的黃金聖鬥士，佛祖的轉世投胎給殺死了？！阿釋密達……驚異之中一些片段記憶滋生浮動：他清癯而立，優雅如蓮，笑着謝謝我送他的禮物。處女宮檀香袅袅中他全跏趺坐，修行之力令我都隐隐生出欽佩，這麽擁有深不可測小宇宙的人，居然戰死了！？
我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是什麽，死了一個強敵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為什麽要亂紛紛惆悵惋惜？
突然，我驚異地擡起眼，看着眼前浮光掠影中，出現了處女座的身姿----阿釋密達的靈魂，伫立在我面前！
接觸到視線，我心中一震。
他原本天生失明的雙目，此刻卻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洞察之光：他看着我，滿眼明睿，目光如炬，仿佛人間的一切秘密都無所遁形----莫非釋迦摩尼的靈魂，已經看穿了我的秘密和真身嗎？
我咬了咬唇，覺得無話可說，辯解什麽純屬多餘，便平靜地和他對視。
阿釋密達居然微微一笑，聲音帶着無限慈悲：“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啊……女神……”
他朝我伸出手，指尖突然綻放出一朵美麗的花，他掂花送我----皎潔的昙花在黑暗中散發着芳華。然而，我遲疑着接不接的功夫，這朵花跌落在地----阿釋密達的靈魂，已經消散了。佛祖釋迦摩尼是又去輪回轉世了嗎？
我怔了怔，默默拾起昙花，第一次見到阿釋密達時，他說的那個故事真動人。可是，過去的時間，已經回不來了，阿釋密達既然看穿，我的身份大概暴露了。他剛剛說到女神……是已經對薩沙示警了吧。
不必為我是敵人而惋惜，處女座。我嗅了嗅幽香，把這原本就只能盛開一瞬的美麗花朵，端正插在了希臘陶壺之內，它馬上就會枯萎，即見不到陽光，也迎來不了射手宮的主人。
随着花瓣零落，我屹立在窗口，好深沉的夜。南邊天空劃過一道強光，直接突入雅典娜的結界，并攻擊性地燃起漆黑兇暴火焰----這是天暴星貝努鳥也投入了前線。
呵呵……在聖域擔當前鋒的聖鬥士，有得受了。一定會有人前去增援。打吧打吧。輝火都來了，冥王還會遠嗎？
借着雅典娜結界內，混入輝火的兇暴攻擊遮掩，我肆無忌憚地放縱着自己的感覺，終于開始使用了隐藏已久的力量----它令我生出如同盤旋雪隼般的廣闊視線，潛伏着，無聲無息看到聖域外沿。
雅柏菲卡和阿魯迪巴一前一後遙遙相隔，兩人分頭對陣着冥鬥士。相較于阿魯迪巴的吃力，雅柏菲卡明顯具有優勢。但糟糕的是----被魔宮毒玫瑰牽制着的冥鬥士們不敢跳入花毯紅霧之中，他們居然站在山崗上，開始朝聖域嚷嚷，“米諾斯大人！！恭迎天貴星米諾斯大人！！米諾斯大人請快降臨！帶領我們殺進去吧！”
雅柏菲卡伫立玫瑰花中，一動不動瞧着那些只敢在遠處喧鬧的家夥，他把什麽都聽見了。
就連在和天暴星輝火大打出手的阿魯迪巴也聽見了，面露詫異----聖域裏的米諾斯，只有一個。
我輕輕笑了。
……這又是一招借刀殺人，我都看膩了潘多拉的把戲。無非還是想叫我，任務失敗----我哈哈大笑起來！
再不必刻意掩飾，我一個飛躍就從射手宮，輕盈跳到了聖域的火鐘上，也不顧及是不是會被聖鬥士們看見，我環胸而立，悠悠眺望廣袤的下方----呵呵，都忙活着呢。還活着的白銀青銅聖鬥士們在把冥鬥士的軀體搬入結界內，難怪半天都沒有複活一個。
沒有人留意這裏，我索性坐下，依在這四方的鐘樓一角，安安靜靜地看着他們----自己也近似鐘壁旁的時序女神塑像一般，紋絲不動。
暮光在荷萊的大理石臉龐上，漸漸投下移動的陰影。夕陽如血----看到輝火戰敗飛走，看到拉達曼迪斯那些可笑的喽啰，全都被發起進攻的雅柏菲卡殺死----憤怒的美麗玫瑰啊。
我毫不在意，只垂眸靜靜看着，等着。然而，我在等着誰？冥王或者----
直到夜幕再一次降臨，新月如彎弓冷冷浮現。終于，可以感覺到希緒弗斯的小宇宙，他回來了。可是同時……我也聽到了冥王逼近的衣袂翻飛聲。
我施展出第七感，最後全力捕捉聆聽着希緒弗斯的聲音----他在教皇廳。和從前一樣，一回來就直奔教皇廳。
他下了山。
我清晰地聽到他和阿魯迪巴的對話。
他說雅典娜大人正在堅強地支撐着，但不分晝夜地提升小宇宙來維持結界是件不容易的事----雅典娜大人的精神和肉體已經開始逼近疲勞的極限了，必須盡快-----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聽到他毋庸置疑的溫柔關愛語調，我譏諷地笑着，猛地掐斷了這可恨的偷聽----再也聽不下去了！！
“那就讓我，再給這個被心疼的雅典娜，一點顏色看看！”我胸中狂湧的不甘與怒火，爆發吧！！
銳利刮卷一切的飓風，從我驟然變得明亮的身體裏騰起，力量緊攪化為光柱，從內部往這個女神的結界下，沖撞而去！！
同時冥王那猶如黑暗深淵般深不可測的小宇宙，降臨天幕，陛下在觀望我的能力----
噼噼啪啪的藍色火光在頭頂暴閃----飓風絞殺着空氣，越來越刺眼越來越銳利----這是不是像刀子在割剮那凡人身軀的雅典娜？！
我聽到傳來薩沙的慘叫----這真是天籁之音。啊哈哈哈哈！！我惡狠狠地再度提升着自己的力量-----萬道刺眼的白光穿透了結界，一聲巨響，它終于碎裂了！！
一道皎潔亮晃晃的銀白色道路，直直連通着火鐘和天空，再也沒有任何遮障，哈迪斯陛下無比滿意地，從這通道躍下，落在了火鐘之上。
“辛苦你了，米諾斯，真不錯啊。居然連冥衣都沒穿。”他贊許道。
我收起了力量，随着光柱的黯淡，原本被它籠罩着的我，也徹底暴露在，女神神殿那邊的視野內。
哈迪斯陛下沖神殿方向興致勃勃道，“好久不見了呢，雅典娜。”
我冷笑着看着那不支跪倒在地的雅典娜----就這樣也叫戰争女神？
薩沙喘息着看着冥王，再看着我，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哥哥！！你們----”
“你錯了，我是冥王哈迪斯，這位，則是我最寵愛的冥府傀儡師。雅典娜。”哈迪斯陛下答複她道，一擡手，又是數道霹靂雷暴，地獄烈火，毫不容情地在聖域四處升起----
我滿滿惡意地欣賞着雅典娜的表情，同時卻聽到，黃金羽翼向着對持的這邊疾沖來----他都看到結界是從內部被攻破----那麽是誰動的手？！他們已經知道，聖域潛伏着強敵吧！
“米諾斯！不要讓這些不識趣的聖鬥士們，打攪我和雅典娜許久以來的再會！”
“是，陛下。”我簡短應道，繞着四四方方的鐘樓頂部行走，将後方逆光處留給冥王和雅典娜敘舊，自己則堂而皇之出現在，月光輝灑滿滿的鐘樓正面，居高臨下地看着，迎面趕來的聖域黃金聖鬥士們。
史昂，童虎，阿魯迪巴和……希緒弗斯。
我無心看其他人，只瞧着希緒弗斯，月光和火光照映着鐘樓，亮光交織躍動着這方天地。他擡頭看向我----疾沖的步履狠狠滞澀住，身體還晃了晃。
其他人也一個個剎住了腳步。
“米諾斯……”
希緒弗斯愣愣地瞧着我，光華卻在他的黃金聖衣上紋絲不動，就像時光空間突然凝固，連翅膀羽梢，都已被定住。
我默不作聲望着他，聽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之極，幾近窒息。
希緒弗斯緩緩垂下頭，我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僵立着，握起了拳頭複又松開----
再擡頭，他目光痛苦卻毅烈，逼視着我。他沙啞着卻極力平緩聲音，居然多此一舉求證道，“米諾斯！----你，是你幹的嗎？”
我置若罔聞，凝視着他額間殷紅色的束發帶，忽然沖他輕輕地，揚唇一笑。
接着，緩緩向下傾覆身體----從火鐘上利落栽倒，墜落。
“米諾斯！！”我聽到他沖口而出的大聲痛呼----此刻他的眼睛裏，會有懼怕嗎？怕不怕我死去？
下墜強勁的風，迎面撲來，我的銀發白衣，被吹得獵獵飄揚，就像一只美麗的大鳥吧。從這麽高的地方墜下，人類必死無疑。會狠狠砸在地上，肢體破碎綻出一朵巨大的腥紅血花。
當然，飛灰湮散去，火光之中，月夜之下，揚起了獅鹫獸深黑紫的華麗大幅翅膀，銀色流光在羽翼上折射流潋，泛冷無匹。
我一手捧冥衣的頭盔，任由銀發垂逶肩頭，一邊遙遙沖他們清晰道，“我想，我完全不用再介紹我自己了，聖域的諸位。”
同時盤算已久先下手為強。我朝着希緒弗斯伸出了手，象牙白無暇修長的手，像不像把他捧在掌心上？
只是----指尖卻已經生出無數看不見的線，恍如巨大的網，鋪天蓋地蔓延，将他們全都網羅入內，牢牢粘上----終究還是，每一根手指頭，都歸我控制了啊。
“都不要動，否則自讨苦吃。”我聽到自己這麽冷靜地說道，看見童虎一臉憤怒地極力燃燒着小宇宙----我笑了笑，略動指尖----他重重揮出一拳，擊在了，自己臉上，立刻青腫起來。
“再敢亂動，我就操縱着你，把史昂當靶子揍。”我毫不留情，悠悠威脅道。
至于剩下的……我從塊頭碩大卻已經重傷，絕對掙脫不出傀儡線的阿魯迪巴身旁走過，正眼都不瞧他一下----徑直走到，也被綁縛住了的希緒弗斯面前，見他艱難地試圖握拳擡手----我只好悄悄，把絆着他緊繃的傀儡線，松了兩分。
“不要動……骨頭會折斷的。”我凝視着他，認真說道----他緊咬牙關，唇齒之間滲出一絲鮮血，真的太刺眼。
我嘆口氣，還想說話卻聽到了異動聲----連頭也不回，小宇宙瞬間喚起風刃，啪啪将好幾朵黑色的食人魚玫瑰，打散在地，花瓣飄零----又被飓風席卷刮遠。
又來了一個需要制住的，熟人。
我略皺眉，刻意一跳，躍得離希緒弗斯老遠，确保他一定不會被稍後的毒血濺到，轉眸，沖出現的那個人平靜招呼道，“哦，雅柏菲卡。”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戰鬥力如此強悍的緣故。因為米渣根本不是冥鬥士。阿釋密達的靈魂終于看清了米渣女神的真身。
冥王刻意培養了米渣一百多年戰鬥技能，米渣是他的無敵外挂。因為月亮的屬性，可以吸收陽光，反射陽光。能克服冥王唯一的弱點。而且黃金聖衣陽光的力量，根本傷不到外挂。
亞倫現在在測試米渣力量。他并不完全知道，冥王知道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