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告白
世上還有什麽比必須假裝對一個明明痛恨的人和顏悅色，更受折磨嗎？我憎恨雅典娜薩沙，從頭到腳，恨她窈窕的少女身姿，恨她總是做出一副仁愛表情的那張無辜臉，最恨她手持黃金杖屹立時，那副守護人間女神宣言儀态----每當這一幕出現，希緒弗斯望向她的眼神都充滿了一種，我從未得到過的炙熱寄望----一種直白熱烈，毫不遲疑便可赴湯蹈火的忠誠。
這是下屬或守護者，對侍奉的神具有的情感嗎？我強忍着近歇斯底裏爆發的憤怒，強行想了想我和冥王哈迪斯之間----不，不對，希緒弗斯對雅典娜根本不是我對哈迪斯這樣！！再忠誠的下屬，又怎麽能用那樣的眼神，看向守護對象！！
更可怕的是，我聯想到拉達曼迪斯望向潘多拉的場景，以及拜奧雷特對迦樓羅王的忠心----這些背後隐藏的，是什麽心思，我不是很清楚嗎？
不！不！！！怎麽能----我不信希緒弗斯對雅典娜暗生了那樣的情愫，一切只是……他以為，我和他同樣愛着雅典娜！他只是那種關愛情感而已！！
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拼命安慰着自己，并且，一定要求證-----愛為獨占，我絕對不能忍受希緒弗斯的心裏有別人，那麽反過來，希緒弗斯看到雅典娜和別的男人，親昵又會怎樣？他再溫柔寬宏，也一定失落！
想起上回他阻止天馬同薩沙跳舞的事----氣息生生噎堵我心，我狠狠握拳，可他又為什麽要把近身護衛的工作交給青銅聖鬥士天馬？到底是願意他們倆親近，還是不願意？再殘忍的答案，我也要刺探個明白！
我鐵了心要求證，必須自己出手一回----是啊，我比那粗糙的天馬強了不知多少個宇宙級別，一定能求證出結果。
來到聖域五年，我又一次領受這種極致的憋屈和不得不為：面對一個恨不得洞穿她胸膛的女人，我像披上一層人偶皮一樣，微笑，催眠自己假裝愛慕她----絕對不能流露出殺氣。
一襲極高雅的黑色絲絨男裝令我的銀發分外柔亮，潔白的百合花捧在我手中，我的外表無懈可擊，聲音也是溫柔且滿滿關懷----我說給立在薩沙寶座旁的希緒弗斯聽，真正的心神眼睛，一眨不眨注視着這可恨女神身旁，護衛保護她的男人。
“薩沙，聽說你昨天遭遇了幾個白銀聖鬥士的襲擊？”我夠關懷擔憂吧？
“米諾斯叔叔，謝謝你這麽關心我……”薩沙接過花束，臉頰緊貼了貼純潔的花瓣，閉目難過道，“我想獻花給他們……去森林大教堂全軍覆沒的戰士們。”
我一丁點也沒錯過希緒弗斯臉上的細微表情：可恨，他看到薩沙情緒低落傷心，自己居然也在難過！
忍下恨不得撕破臉猛薩沙耳光，要把她這幅嬌嫩臉蛋都打爛的兇狠，我假裝流露出動容，“我聽說了，所以趕來寬慰寬慰你……”
實際上，心頭嗜血的感覺在叫嚣，我可要在她所謂的傷口裏□□去再攪上一攪----她越疼，我就越痛快！
那麽，希緒弗斯，你的心又會更疼嗎？我一貫多麽呵護它，可這一次，再不舍得也要讓我看清楚，你的心思！
明知昨天在這個神殿發生了什麽的我，低垂眼睫注視着希緒弗斯的黃金羽翼下沿，又故意道，“聽說沒有一個人幸免，全軍覆沒，就連跑回來的白銀聖鬥士，也只不過是冥王哈迪斯控制的軀殼，就在大廳裏，灰飛煙滅了……是嗎？薩沙？”
Advertisement
女神一滴眼淚滴在花瓣上，在我看來，堪比鱷魚吃了食物之後流下的熱淚----
薩沙飽含深情道，“地獄犬座，禦夫座，矢座，他們都是真正的戰士，我能感覺到他們死後還被冥王操縱着小宇宙……他們不是想要攻擊我，回到聖域，只是想在我身邊戰鬥……他們很想在我身邊。”
聽了叫他們去送死的罪魁禍首這麽一席話……我真想空手勒死這不要臉的該死小賤人。
希緒弗斯呢？他也很想留在這所謂女神身邊嗎？想為這個除了害死他什麽也不會的小賤人，戰鬥嗎？
憤恨不甘交織翻湧，我的手指，就真的那麽伸出去了，大膽地，冰冷地，撫在薩沙肩頭。弄死她多麽容易啊，只要我稍微擡指一戳，就能戳進這白皙細膩的脖子，捏碎她喉管，鮮血會一瞬間噴湧而出，她會被血污嗆得再沒有半點高貴優雅風範，多暢快！
希緒弗斯，你會殺了我，為女神報仇嗎？
我的臉色恰到好處地蒼白着，低垂的眼睫下，看到黃金羽翼有些沉重的步履，他走近了我和薩沙，然後，輕輕握起了我的手指尖，牽着我……離開了薩沙的肩頭。
我無聲在心中慘笑，終究，希緒弗斯看不過去我和薩沙居然肢體親密接觸，是嗎？
我是不是，還能懷有最後一線期望，他到底是受不了哪一個被親昵接觸？是他忠誠守護的少女嬌妍女神，還是老纏着他不放的男人我？
當夜我回到公館，就像得了病似的，一時怏怏抑郁，一時又憤怒痛苦，焦躁喃喃念着的名字，始終只有一個----我像一頭感到被嚴重威脅的困獸一般，在夜裏幽暗奢華的房間內，走來走去，踱步不寧。
多麽昏暗的地方，隐隐露出光亮的，只有厚重天鵝絨窗簾的微微一角----我從未像今夜這樣恨不能純粹黑暗，走過去想嚴嚴實實遮蓋住月光，卻看到剔透玻璃外----我心心念念的身影，居然站在窗下？
月色下，黃金羽翼萦繞着一圈淡淡安寧光環，就像一劑良藥迅速灌入我心胸，我揉了揉眼，猛地推開窗，“希緒弗斯！”
“米諾斯……你居然還沒睡？”他仰着頭，溫柔不改。然後，他吃驚地看到我----二話不說攀上三樓窗口，直直朝他跳下來。
“別胡----來”這最後一個字才出口，我已經安穩地落入那寬厚的臂彎胸懷。接住了我的希緒弗斯卻倒抽一口冷氣，“你怎麽能做這麽危險的事？米諾斯？不要再這樣了，你畢竟不是戰----”
我使勁搖頭，情緒激動一把撲入他懷抱，沖口而出道，“我也是戰士，希緒弗斯----我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麽弱小----我……我也很強啊！”
他卻輕拍着我的背，“好，好，米諾斯弓箭用的那麽好，也是當之無愧的戰士，是我說錯話了。”
“……希緒弗斯。”我喚着他的名字，把臉埋入他鬓發之內，拼命汲取着熟悉的氣息。多好！沒有教皇廳女神殿那窒息的乳香味！只有，最幹淨的暖暖氣息。
----他應該，沒有這樣摟抱過那個薩沙。我自我安慰地想，将希緒弗斯摟得更緊。
他任由我抱了一會，溫柔地撫摸着我的頭發-----希緒弗斯也沒有這麽撫摸過那該死的女神！
我平衡好受了些。剛想牽着他回室內，卻聽到了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米諾斯，我是來向你暫時告別的，我要連夜趕去意大利增援----”
“什麽……”我愣了。
“昨天童虎和史昂已經帶領天馬他們再去森林大教堂，今天你走後，薩沙大人極其心神不寧----所以我決定也去一趟，去盡我的力量，保護聖域的年輕戰士們。”
我的手指僵住了，呆呆看着希緒弗斯----這個時候，他要離開我？他的眸光溫柔，再依稀不舍也要離開我？他的話語清晰篤定----都是為了薩沙！
希緒弗斯！！
他伸手輕輕觸着我的臉龐，在說什麽告別的話？我看着他嘴唇翕合，意識着，他就要離開我為了雅典娜去和冥王作戰----
不行！！不行啊！！
“希緒弗斯……”我驚訝于自己的聲音還能保持鎮定，“你能，不去嗎？”
在他開口之前，我突然一把捧住他的脖頸，兇狠地朝他雙唇吻了下去----他的雅典娜女神一定沒有這樣吻過他----我緊緊地抵着他的聖衣，冰冷的金屬質感嵌入我單薄的襯衫，洶湧又煎熬的熱浪席卷我全身，我狂熱地死死追逐着他的氣息，耳朵腦子裏都在嗡嗡，其實什麽冥府哈迪斯仲裁地獄大權，我都可以不要----唯獨希緒弗斯----
他吃驚地按着我的肩膀，雙手在顫抖，我死命嵌入他----吻得都快要噎氣了，那一雙手，才最終成功稍稍推開了我。
我大口喘息着，手背一抹嘴唇，雙眼絲毫不懼地盯着他淤腫起來的唇邊，又痛快又暢意地想，他永遠也忘不了了！
月光純淨照着大地，世界仿佛都只剩下我和他，我倔強地挺直着脊梁，起伏呼吸着。既然直接表明了我的心思，靜靜索性，待他反應。
“米……米諾斯……”他勉力站直，沙啞勉強道，“這……這……也是表達對我的……祝福之意？”
“表達我的心----”我一咬牙，“不要去森林大教堂，希緒弗斯，我不想和你分開。你，你不是發自肺腑地喜歡我嗎？我對你……比喜歡更深，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更加紊亂的呼吸聲傳入我耳中。
我又橫下心決絕請求道，“和我走吧，希緒弗斯。我們在一起會很幸福----我們可以忘了聖戰，忘了這裏的一切----”說着我向他再度靠攏過去，試探着……環住了他的腰，再仰起臉，嘴唇如同噙着甘露，又朝他的唇----
希緒弗斯如夢初醒一般，倒抽了一口氣，輕輕避過了我。
我心中一沉。
他的手卻微微擱在了我的手腕上，我感到他指尖灼熱。可他垂眸靜靜和我對視一瞬，接着，我清晰地看到他沖我，緩緩地，堅決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米諾斯。我是守護雅典娜大人的聖鬥士，注定要為聖戰貢獻力量，請你了解，我們聖鬥士的使命----我是絕對不會，缺席的。這不僅僅關乎戰鬥力，更是士氣和信心！我們要擊敗冥王，再沒有什麽比這個責任，更重要。”
看我臉扭曲了一下，希緒弗斯動容過後，像下了決心般艱難道，“至于你剛剛……我……米諾斯，請給我一些時間……”
時間……快沒有了。我快要被你口中一定要擊敗的冥王召回身邊了。我們非得在戰場上再見嗎？
我咬牙低沉道，“聖戰就快要開始了。就快要開始了！這是神和神之間的鬥争，你為什麽非要----”
他正色肅然，“聖戰是為了不讓大地被冥王占據，人類不會被冥王奴役----米諾斯，我們戰士就是為此而戰，你将來一定會明白，我們守護着的女神，雅典娜大人的愛，就是這個世界的希望啊！”
希望……親耳聽到希緒弗斯把這個人間最美好的詞彙，居然加注在薩沙身上，我痛恨之極----忽然清晰地覺得，一直以來隐隐想要和他逃走避開的想法多麽傻，他是戰士，他關愛的雅典娜，在他眼裏也是守護這個世界的戰士----我剛剛那麽說，他心裏會看輕我吧？
我是不是沉浸在愛情中追求他太久，忘了自己其實，也是個毫不遜色的戰士？對！此時此刻，我分明更想大打出手----和聖域，和雅典娜，和這占據了他心的，可恨世界。
我松開了他的腰。
那就把這個所謂的希望，撕裂給你看吧！希緒弗斯！我要讓你看，這個賤人所謂的愛背後，一切的殘酷真相！！
到時候，你總會摒棄她----她不配是你的信仰，希緒弗斯，只有我才真正愛你啊！
希緒弗斯滿面牽挂地凝望着我，還好，雖然無法避免他将知曉我的身份，但一切還不至于太糟糕。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自己鎮定平靜些，再度豁出去，對他清晰告白道，“我明白了，希緒弗斯。但不管将來如何，我希望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從來都沒有半點作僞----它，絕不輸給你對聖域對女神的忠心分毫----到底誰更沉甸甸，我還真想較量較量。”
他聽到這話，短促又欣慰地笑了笑。
“希緒弗斯，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我還要等，來日你如我所願地回饋我的愛呢！”我瞧着他，眉宇之間展現如戰士一般的堅毅，祝福道，“現在，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只是千萬請小心！”
他無比欣賞地望着我，再度微微一笑，如釋重負。而語調，也變得十分仔細溫柔，“好的，米諾斯，你知道我也真正發自肺腑地喜歡你……甚至……簡直沒有辦法不愛你，但是一切……”他鄭重道，“請等我們和冥王的戰役，終結之後。”
我目送希緒弗斯離去，黃金羽翼在月光下展開皎潔雙翅，終于消失在視野裏。揚起唇露出一個苦笑，“可是，我心愛的希緒弗斯，這個戰役終結一定是指，冥府征服聖域，我征服你。一切等那時候再說……也行。”
更何況……我還想憑借聖戰中的戰功，去請求冥王賜予你不老不死的生命----哪怕你是戰俘，我也會救下你，絕不讓你受苦。
我輕蔑地瞧了一眼，聖山頂上屹立的雅典娜女神神像。開始準備履行我的真正任務----目标堅定，在聖戰中拿到最高戰功，并戳穿雅典娜的虛僞面目。
過了幾天，天空中天馬星座驟然黯淡無光-----這個結果我早料到。但是黃道十二宮依舊閃亮，尤其以射手座最為璀璨奪目----他在意大利沒事，我放心了。
感應到哈迪斯城在大地上崛起的英姿和力量，我把公館裏的人都遣散一空後，獨自坐在黑暗中，終于等來了冥王對我的第一次，小宇宙呼喚。
哈迪斯陛下以亞倫的身軀浮現幻影，“你完全沒有變啊，我優雅美麗的冥府傀儡師。”
我沖冥王行了個撫肩禮，同時滿意地看到亞倫的手腕上，總算沒有了那串可笑的雅典娜花環。“您的模樣卻變了一些呢，陛下。”
亞倫的金發完全變成了黑色，如同最深沉的暗夜。
他呵呵輕笑，也不多說，直接叫我在他降臨聖域的那一天，迎接他，以突破雅典娜女神的結界方式----“我想看看，米諾斯你的力量到底能不能做到。看看從內部，打破這一位女神的防禦結界，對你難不難。”
我露出志在必得的冷笑，朝着黑袍飛揚的上空，許下承諾，“您就等着，瞧好戲吧。”
作者有話要說：
政委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米渣是這樣的。從身份到米渣腦子裏的盤算都沒料到。
一旦米渣感到自己被政委虐了心，就會張牙舞爪10倍奉還在……政委之外的人身上。然後陷入惡性循環。
大家都知道，政委一回聖域就會撞上什麽了。下章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