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對峙
“你這被一直高高供奉的無恥女神----現在才是你該得的！”我陰狠地對薩沙說完，手指扼上了她的咽喉，目光卻又不甘望向和我對峙的希緒弗斯----他目睹我掌了被他視為這世上愛與希望的雅典娜，是什麽表情？
我看到了他的不敢置信和極致痛苦----蒼涼月光下，冰冷鋒芒中，一貫穩健的射手座戰士像沉重得已有裂紋的雕像。他維持着拉弓瞄準我的戰鬥姿勢，卻在極力壓抑那仿佛從靈魂深處生出的微微顫抖，是痛悔嗎？
希緒弗斯……
他嘴角被自己狠咬得皮開肉綻，一線鮮紅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你這個樣子，無論如何都射不中我的，希緒弗斯。”我忍痛道，“你能不能，稍微放下一貫的忠誠思維，仔細想想我的話？雅典娜其實根本不值得！她----”
“你住嘴！”希緒弗斯沉啞着聲音打斷，他擡眼逼視我，一貫溫柔的雙眸此刻只有痛恨之火在熊熊燃燒，“那些相伴的過往，對你來說居然沒有任何意義，卻是雅典娜大人滿懷着愛，希望用自己人的身份，去感化你們這些天生黑暗冷酷的邪惡靈魂----”
我聽得氣血翻湧，居然也嘗到了自己口裏的鹹苦味。
“我真後悔，沒有早一些找到雅典娜大人，早在雅典娜大人踏入你的收養陷阱之前，就把大人迎接到聖域，忠誠守護她！因為我的不謹慎，害得雅典娜大人居然受到你的傷害----米諾斯！你以虛情假意為工具，玷辱了這個世上最美好的情感！！你不理解我們，不理解雅典娜大人的堅強和愛，對于我們人類來說永遠都是，希望！！”
他狠狠繃着黃金箭，依舊顧忌着薩沙的安全而不能出手----但是說出來的話，足以令我比薩沙傷得更重：我五髒六腑中，絞痛焦焚，恨得骨頭都快咯咯作響。他，他居然對雅典娜，如此死心塌地！
我恨得手指加大了勁，薩沙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徒勞地伸手想抓我的手---痛苦嗎？這還遠遠不夠！遠遠不夠！！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在弦上的黃金箭，見薩沙受苦，希緒弗斯瞳孔一縮，手指加力----箭頭的鋒芒流光，是奇異的淬金蒼銀交織變幻，代表憤怒洶湧與冰冷殺意，是不是下一瞬就會狠狠穿透他眼裏的冷血無情怪物？
不，誰都可以說我無情，但他說，我死也不甘啊！！我倔強盯着他，極力分辨道，“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你對冥府，對我都有嚴重誤解，希緒弗斯……畢竟你從小在這個地方長大，被聖域影響深厚。你……你怎樣我也不怪你，我會耐心地，等你明白過來！”
他充耳不聞，只冷冷道，“放開薩沙大人！”
我斷然搖頭，就和他這麽頑抗艱難地對持着----這時候，突然感到身後出現了一道強光，空間也出現異動---是念力瞬移！
一個人從光芒中躍出，動物似的朝我橫沖過來，“該死的！快放開薩沙！！”
是天馬！他居然複活了！我冥衣的羽翼啪地一下，掃得這小螞蟻狼狽滾到一邊，但他飛快站起，再度沖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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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也不看他，只盯着希緒弗斯。天馬看到我的臉，卻大吃一驚，失聲大叫道，“米諾斯叔叔！怎麽會是你？！這，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蠢得我想扯動嘴唇。
希緒弗斯大聲喝道，“天馬座，危險！！”
----可我沒出手。望着把我看成邪惡代表的男人，我咬牙幹脆說，“什麽誤會也沒有。我是冥府的戰士，執掌第一獄審判廳。所有人類死亡之後，亡魂都歸我審判定罪。六年前受冥王派遣，第一次來到人間執行這個監視潛伏的任務。在冥王降臨之前，徹底裝成一個普通人類。”
希緒弗斯眉宇間痛悔更深，連額間橫綁的束發帶，仿佛都成了折磨他的刑具----竟似是湧出的鮮血染成。而他手中的黃金箭，始終準頭不變地直直瞄着我。我盯着箭尖，喉間哽痛劇烈，卻一定要說完：“希緒弗斯，這幾年，我了解你至深，實在是不忍心看着你繼續被騙，你的忠誠也被雅典娜利用着！她不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分明就是這個女人，不是你啊！你越自疚，就會越不顧自我地犧牲----正中這賤人的下懷！她的戰神之名，是用無數人類的鮮血和靈魂換來！！”
可是希緒弗斯理都不理我的話----冷然無視。好像我只是一只呼扇着翅膀，卻妄圖撼動這巨大雅典娜神像的可笑飛蟲。
我發狠賭咒道，“好！反正這虛僞賤人不是我的對手----希緒弗斯你記住，你自疚自傷一分，我就能從這賤人身上，活活剮一條肉下來！叫她，別流虛僞的鱷魚眼淚，實際也付出鮮血疼上一疼！”
“你----你到底，還能邪惡兇殘到什麽地步！”他咬牙一字字恨道。我卻倔強瞪着他：“反正你不能再陷入，這廢物女神給你布下的贖罪圈套裏！”
對峙間，天馬望着被我牢牢挾持的薩沙，看她臉頰紅腫，微微戰栗還衣裙破爛，忍不住垂頭握拳，“不要傷害薩沙！！你好兇狠----薩沙明明是善良守護人間的女神！才不是你污蔑的那樣！”
“……你這蠢材！”我呵呵冷笑，大聲道：“天馬！這所謂善良的女神，讓自己最美麗的戰士一代代傳承毒血而不得不早死，以殘酷的手法割裂控制雙子座兄弟，所有的女聖鬥士都必須遮住容貌----這下面隐藏的，明明是個不允許任何争鋒威脅存在的靈魂！卻偏偏要裝成善良愛人！”
天馬張了張嘴，卻無法和我辯論。我又咄咄道，“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複活？是這自身難保雅典娜的保護力呢，還是冥王實際給你個教訓後又放了你一馬？弄死你這種程度的聖鬥士，是件多麽輕易的事！但現在，看在你從前幫助冥王的軀體打架鬥毆的份上，我還可以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選擇加入冥軍吧！！哈迪斯陛下會厚待保護過他軀體的人，會賜予你不死之身！”
“不！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亞倫的做法！”天馬搖頭斷然拒絕，又一晃一直持在手中的那串念珠，我冷淡看了一眼----這似乎是……冥府木栾子，有好強的封印力量……
他慨然道，“就算我再弱小，我也背負了犧牲和期望，一定要守護這個光明的美麗人間！你們冥府不用依仗擁有不死之身！有了這個，亞倫他再也----”話音未落，突然天際猝然朝他劈下一個巨大的炸雷，這是冥王的力量！
天馬被擊得慘叫一聲抽搐不已。而女神殿穹頂之上，出現了一個黑暗漩渦，哈迪斯陛下的身影持劍從中現身，他的黑袍黑發獵獵飛揚，冷然道，“愚蠢！依舊和我作對，依舊選擇了雅典娜是嗎？天馬，很可惜！反正我也不再覺得，你像以前那樣閃耀着光輝了！”
冥王深黑色的瞳仁中，也有火焰在燒。我看着他斬向天馬，天馬狼狽地閃避----以他的水平，居然沒有被哈迪斯大人，一招斃命。
我心中隐隐感到有點怪異：我熟悉的哈迪斯大人，高高在上，優雅尊貴，會和一個人類如此糾纏？
不過……我轉念看向希緒弗斯，黯然想，比起從前在冥府的自己，我也沒好到哪裏去。
“哥哥……天馬……不要啊！！”
我一聽這故作無辜的呼喊，一把揪緊了那可恨的，還在管冥王叫哥哥的女神，扼着她的脖子把她拎得雙腳離地，活像一尾掙紮抽搐的魚----而黃金箭，像一根銳利的金色芒刺，刺得我憋屈又生疼！
“誰是你哥哥？！真好笑！亞倫只不過也是你，意圖用什麽情感的羁絆控制住冥王的工具而已！！你不肯投身在雅典娜神像下，要誕生和亞倫做兄妹----哈哈哈，敢問一句，生下你這麽個女神的倒黴人類父母，是不是都是用過的工具，為了滿足你的孤兒設定，全都早死了啊！你這标榜自己愛人類的該死小賤人！！”
薩沙無力地翕動着嘴唇，發不出任何聲音。
罵完我轉頭無畏道，“你，就那麽恨不得，殺了我嗎？！希緒弗斯！？你就算要殺我，也得讓我死得心服口服不委屈！！這個女神幹的樁樁件件事情，實際哪一樣能令我信服被打動？！”
他的氣息微微不勻，卻咬牙只說，“你天生黑暗看不到光明----放開薩沙大人！”
“我看得到你們聖鬥士的忠誠和熱血犧牲！只是對着一個完全不配的賤人！”聽他多說了幾個字，我頓時振奮大聲嚷道。
這時候，塞奇教皇從聖殿內手持什麽東西沖出來，“我不會再讓你們冥界的邪惡，在這個聖域裏肆意破壞了！！”
----這老東西，是怕我把聖域的信仰給扒了皮嗎？！老奸巨猾和虛僞的雅典娜狼狽為奸統治着聖域，還是第一次遇上我這種強悍要徹底颠覆他們的敵人吧！
我絲毫也不屑這個阿斯普洛斯能輕易制住的老家夥，又調轉矛頭惡狠狠攻擊他道：“這不是那個明知阿斯普洛斯會造反卻等着他上鈎的教皇嗎？這不是明知德弗特羅斯從小就被苛待卻裝瞎的仁愛賽奇嗎？毀掉聖域最強黃金聖鬥士的，不就是被你們奉為真理的所謂神谕？不就是你們這把戰士當工具還要擺大道理的可笑聖域！？”
這老頭教皇的氣勢倒是不減，碩大的黃金法鏈穩穩垂于冕袍上，他不理我的挑釁，大喝一聲：“奏效吧！！神聖之籠！！”
從神殿深處，飛出了無數道符咒，環環圍繞着冥王，而雅典娜雕像前的大片空地上，也在此時出現了碩大的雅典娜古希臘名字，這不就是，封住狂戰士的雅典娜護符嗎？連綴起來還真像血腥女伯爵殺人取血的巨大鐵鳥籠！
冥王被護符之鏈圍在中央，衣袂翻飛，就像無數□□飛蛾，繞着一只最美麗黑色的蝶----他的力量，被逐漸抑制住了！？
眼看冥王被道道符咒形成的白練團團絞鎖住，而那玩意兒開始發出金黃色的光，教皇自信道，“這是前聖戰雅典娜大人遺留下來的東西，覺悟吧！！”
風雲突變，我飛快做出了反應：揪着被傀儡線捆住的雅典娜當盾牌，一下就主動跳到了冥王身側，看到哈迪斯陛下譏諷一般揚起了嘴唇---他在笑。
“是嗎？塞奇？二百多年前的護符到底有什麽效果？就讓我的部下，來驗證驗證！米諾斯，親手撕了它！！”
我絲毫也不遲疑地伸手扯向雅典娜護符----結界都能弄破，這又算什麽？！
誰知這玩意比我想象的更簡單：我的手剛一碰到，那原本散發出金光的符咒，即刻黯淡下來！就像被我吸走了能量一般變成了毫無光彩的陳舊紙條！只輕輕一扯，包圍冥王的結界立即破了！
“雅典娜可真沒用啊！看來每次轉世都是廢物！”我再度沖愕然的教皇譏諷道，“是靠蒙蔽了多少人類為她犧牲才叫戰争女神？”
“呵呵呵呵。”冥王笑得志得意滿。而此時，塞奇臉色大變，他同被捆着的雅典娜，見勢不妙同時開始劇烈燃燒着自己的小宇宙！意圖幹什麽？！
我察覺雅典娜塑像在震動，便随手兇狠地又扇了薩沙一記耳光，她被我打得偏過臉重重跌倒在地----一支黃金箭，竟然抓住瞬間空隙，銳利鋒芒向我射來！！
希緒弗斯----
我怔怔地望着那淩厲金色箭光，手指卻像僵住了一樣，沒有喚起能抵擋的風，眼睜睜又意外平靜地，看向他。
箭尖破開前沿空氣的風似乎掃到了冥衣的甲，下一個瞬間，我再不出手，血肉就會感到被貫穿的劇痛嗎？
我看清了希緒弗斯震驚的眼神，忽然覺得高興。他以為我會抵擋呢！
偏不。
箭頭已紮入金屬。我還從來沒有，受過傷。他知道這一點。那就……
我沖他，微微一笑，眼裏明亮熠熠閃耀。就像曾經那麽多夜晚，我迎接着踏入射手宮的人----我坦然迎接他這灼熱的，代表陽光力量的一箭。
----然而，想象中的刺疼沒有到來，箭尖觸到的剎那，我的身體內部驟然爆發出皎潔光弧----一道犀利銀光驅使着黃金箭，以雷霆萬鈞之勢洶洶反射！！
反轉猝不及防，我失聲大叫----
箭矢太快！
上一瞬還以為我要受重傷而怔怔，上一瞬還目睹我對他溫柔一笑的希緒弗斯，居然沒有防備抵擋----這支散發着可怕寒光的箭，已經狠狠紮入了他的前胸！！
希緒弗斯！！
我腦子驟然空白，怎麽可能！？我愣愣看着我一直保護的男人----
他居然流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希緒弗斯持弓的手無力地耷落，雙膝支撐不住身體---他半跪在剛剛那可怕的一箭震出的龜裂坑中，擡眼最後無比複雜地望了望我，跌倒在地。
希緒弗斯！我疼得幾乎站立不穩，活像自己才是被射中的那個，搖晃了晃，我焦急朝他沖去！
可是冥王一擡袖，飄飄然擋住了我，臉色嚴肅，“米諾斯，注意神殿動靜！”
我不好不顧冥王，可心亂如麻，怎麽辦？他還倒在血泊裏！！
這時候，教皇和雅典娜的結界已經在神殿裏完全張開，雅典娜塑像下，漸漸連接上一個封印空間，我心一橫，迅速暗暗松開了除了雅典娜之外，所有的傀儡絲線----同時擺出戰鬥的姿勢，站在冥王身前。
那幫被我吊着的家夥們，一得自由就急急忙忙沖了過來----我看到金牛座的阿魯迪巴沖到希緒弗斯身旁，試探着抱起了失去意識的戰友。
希緒弗斯唇邊鮮血蜿蜒，額頭上也緩緩流下一沿----他頭發遮住了閉上的眼，卻更像一行殷紅血淚。
作者有話要說：
抛棄亞倫的天馬被雷劈。
摒棄米渣的政委，中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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