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失樂園

希緒弗斯……他傷得究竟有多重?我眼前晃動着箭杆深深沒入胸前的黃金聖衣----第一次開始祈求雅典娜聖衣的質地能更堅固。可怎麽都感到異常不妙----記得我向他學箭術時,一擊即變成粉末的那棵樹----剛剛那一箭的力量和速度,遠勝當天!

死捏着拳越發胸口銳痛,心神驚懼不安。我不時緊張悄悄望向那邊----金牛座寬大的身形,遮擋得我只能看到垂逶在地的黃金羽翼末梢,那從來明亮溫暖的金色長羽,此刻都仿佛脆薄黯淡,失去了原本的生機有力。

對于目前封印空間內發生的事情,我失魂落魄地只感到教皇的聲音不停灌入我耳朵,什麽這裏是魔塔封印之地,什麽天馬手中的念珠是阿釋密達全力所化,能封住冥鬥士的靈魂無法複活----這又怎樣?這一個個字和連起來的話語,對我有意義嗎?

冥王冷笑一聲,“米諾斯?”我遲鈍看向他----撲面而來冰涼的風讓我從焦灼中略回神:盛放着靈魂亞倫白皙的軀體實在是相當無瑕純淨的容器,在狂風中翻飛的長袍恍如其滋養出的一朵巨大黑色百合花。“我的戰士米諾斯,你怎麽看再也不能複活這事?”

我按捺心中煎熬牽挂,把雅典娜嫌惡地狠狠推倒,再踩住她的長裙一角,迎風放肆展開翅膀,凜然應答道,“哈迪斯陛下執掌死亡,萬物衆生在死亡面前,可以真正平等。不能複活又怎樣?只要足夠強,取勝的依舊會是我們!”

冥王欣賞地點點頭,“不錯,明白道理。死是平等的安寧,不論是對聖鬥士還是冥鬥士,包括對薩沙和天馬,賦予他們死亡就是我的使命啊。聖戰的意義就是讓我給人間帶來絕對平等。”

“閉嘴!少胡扯了!!”天馬激動嚷道,居然沖我們揮拳。哈迪斯陛下示意我不要出手,他只冷然看了一眼,就将天馬流星拳輕而易舉封住----

“神和凡人的區別到底多大,你明白嗎?”哈迪斯的聲音輕描淡寫。我作出肅穆表情望着冥頑不靈的天馬,實質卻極力在聽那個方向傳來的動靜:聖衣金屬微弱的觸碰聲,鮮血一滴滴淌落聲,頻率不一的呼吸聲,以及史昂清晰低沉說,他傷勢極重!

心髒驟然驚得冰涼,我急了。必須趕緊把他送下山!讓他盡快得到治療!那麽目前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史昂的瞬間移動!!他,他千萬不要過來投入戰鬥!!

賽奇偏偏在這個時候,拿出了拼命的架勢,“我和女神拼盡全力,也要把哈迪斯你的靈魂,從這個少年的軀體裏拽出來!結束這場聖戰!”

“我的……靈魂?你們真是可愛又愚蠢的人類啊。米諾斯!處理這裏,速戰速決!”

我應下,冷冷瞧着這比冥王裝束都更奢華的人間教皇,但猶豫出手太快制住他的話,他嘉米爾同族的史昂會不會沖來相助?史昂是眼下唯一能安全飛快送希緒弗斯下山,避開毒玫瑰的人啊!

我能在冥王面前裝作讓教皇先占上風嗎?

此時,天空中飄來濃重的黑霧,随着辘辘馬蹄車輪碾壓聲,這個封印空間也被軋得扭曲着裂開一條口子:一個我熟悉的讨厭聲音從縫隙中傳來,語調趾高氣揚又像蛇一樣柔媚陰滑:“要為您徹底斬斷對世間的依戀,我潘多拉比米諾斯更适合,這裏還是請交給我處理吧,尊貴的哈迪斯,不要被這些卑賤的貨色弄髒了您的眼睛。”

----此刻她來得倒及時。

我轉頭,不看這個做作又愚蠢的女人從天空中駛來的,八匹無頭馬拉着的黑色車中款款走下,借她向哈迪斯行禮,一臉衷腸牽挂,請求冥王回城的功夫,我又匆匆望向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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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魯迪巴已經起身,同其他兩個黃金聖鬥士,童虎,雅柏菲卡一道朝封印空間沖來。 史昂則小心扛起希緒弗斯的手臂,架在自己肩頭---他,意識全無,臉色慘白!鮮血順着胸前的黃金箭杆還在滴落!

快!快走啊!!

我急得發瘋,在心中拼命大叫催促着,總算看到面色凝重的史昂渾身發出淡淡金光,這光彩包圍住希緒弗斯,下一瞬間,他們倆的身影同時消失了。

我也要盡快處理完這邊的事!!

眼中閃過兇光,我低頭,怨毒地盯着雙手不得不揪攏裙子,同時偏偏還做出一副堅毅樣的雅典娜,在她耳邊威脅,“殺了你,多容易,可這對于我來說,不夠啊!薩沙----我要你嘗盡痛苦折磨而死,要你哀嚎後悔為人不敢再來人間----你給我走着瞧吧!”

說完把她往哈迪斯陛下腳下一扔,天馬立即不顧生死地撲過去,全力保護這衣衫褴褛的廢物女神。

冥王盯着天馬----将他彈開。

一襲黑裙的潘多拉則肆意羞辱着狼狽的雅典娜----對于奪走和哈迪斯相處時光的她,潘多拉無比憎恨,手中尖利的毒蛇戒指狠狠劃過這女神的紅腫臉頰,視線落在她不整半掩的胸前----“你這不要臉的女神!”

如果不是今天,我一定有興趣繼續看好戲。但現在,我對冥王主動請命,“陛下,這裏潘多拉大人已經插手,那麽我去處理那邊的黃金聖鬥士。”

他瞧着又沖上來,為保護薩沙而吃了潘多拉一耳光的天馬,目光不悅卻微微點了點頭,“掃興。潘多拉要我回哈迪斯城去不離開她的視線呢。不過米諾斯……你也不要留戀這裏,快點回到我身邊來。”

……得到許可,我理都不理潘多拉帶着嫉妒的視線,向冥王行了個禮後,我徑直打開封印空間,跳向山頂黃金聖鬥士們的包圍之內。

“你們的女神如此無用,聖戰還有什麽勝算?”我冷笑道。環顧他們三個人,伸出了我依舊美麗無瑕,不沾半點血腥的手,直接道,“我可不介意,再把你們當傀儡玩耍一番!”

見童虎年輕氣盛咬牙切齒,鬥氣暴漲,我又譏笑道,“一齊上啊!一個個來多麻煩!不過,聽說黃金聖鬥士湊齊三個,就能發出雅典娜都禁止使用的禁招?哈哈哈哈!聽說這是,仁慈的女神因為不忍心造成太大的破壞力而禁用的招數?啊哈哈哈,真好笑啊!”

“真的禁止,你們怎麽還學會了使用這招?明明就是這個表裏不一的雅典娜故作仁慈耍的幌子而已。好比一個女人都當著名公共情婦了,本來幹嘛在乎是不是豔幟高挂呢?卻偏偏要樹立自己無比單純好似處女的标志----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阿魯迪巴伸手擋住了暴怒欲攻擊我的童虎,“等等,聖鬥士的戰鬥永遠都是一對一的,我有話要先對米諾斯說。”

我望着這個希緒弗斯的好友,他明明已經在和輝火的戰鬥中傷勢不輕,此刻卻站得穩穩當當活像一座大山。

……我出于某種心态,收起了譏諷表情,垂眸道,“請快說吧。”

阿魯迪巴嘆了口氣,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我們都聽到上空中傳來極不尋常的異動,擡頭一看,哈迪斯陛下的黑袍像展開的黑色鳥翼,威嚴覆蓋着一方天域,他的聲音響徹大地:“雅典娜,教皇,黃金聖鬥士,看我對這個人間的宣言吧。”

“冥王哈迪斯将會畫一幅畫贈與這世界。”

如墨色的天空驟然變成了一幅畫布,無數亡靈以長着翅膀天使的模樣栩栩如生出現---活像是幽暗大樹上憑空結出,茂密的串串粉色藤花,而且在不停地蔓延生長。仔細一看,那些亡靈年齡性別裝束各異,唯一相同的是臉上淡然平靜的表情。

冥王優雅立于畫布中央,“這是先驅者,只包含了區區意大利部分地區的靈魂。當這幅畫完成之時,最終将覆蓋全世界的天空,全世界人類的靈魂都将包含其中---而我的畫,會帶來人類終極的平和。地面會被安寧的黑暗籠罩,這幅大作的題目就叫,LOST CANVAS。”

黃金聖鬥士們都震驚了,我冷眼看着那邊天馬居然攙扶着雅典娜,還在對冥王唧唧歪歪,憤怒啰嗦。

哈迪斯陛下則轉身往無頭馬車上走,随行的潘多拉親信谄媚地用手墊起冥王的腳----天馬試圖追過去,潘多拉則憤怒大罵,“混賬東西!拜奧雷特!現身阻止這可惡的男人!!”

冥王的影子變得如同深黑的沼澤,其中上升浮現出一個身穿冥衣的女戰士:天孤星貝希莫斯,拜奧雷特。

潘多拉暗暗叫她跟蹤冥王,這愚蠢的女人----

哈迪斯盯了一眼潘多拉,冷冷道,“別太自作主張,潘多拉!朕要先走了,這個天馬,潘多拉你親自來對付。”

“拜奧雷特,你去替換米諾斯!叫米諾斯不要再和黃金聖鬥士們糾纏不休,趕緊回來!”

----是!陛下!!

轉瞬間,英姿飒爽的女性冥鬥士,拜奧雷特已經躍近了我,黑發潇灑飛揚先沖阿魯迪巴揮出一拳----她恐怖的怪力,被彪悍的男人徒手接住了!

“金牛座的黃金聖鬥士,力量更勝傳聞!”拜奧雷特洪亮道。

阿魯迪巴也豪邁感慨,“你這手腕纖細的女人,居然有如此強悍的力量,你也不簡單!!”

他們僵持片刻,力量不分上下。拜奧雷特大喝一聲撤了力度跳開,再擺出進攻姿勢時,她沖依舊站在一旁的我說道,“米諾斯大人,請趕快回冥王身邊。”

我擡頭望向天空:黑色的馬車已經駛遠,明顯失寵得冥王都不想和她同車回哈迪斯城的潘多拉,正手持三叉戟對天馬和雅典娜發洩怒火,教皇賽奇也加入了保護女神的混戰----

我沖拜奧雷特點了點頭,伸手劃開一個異次元通道,“有勞,拜奧雷特,我走了。”

無視童虎激憤的叫聲和雅柏菲卡的憤怒神色----随着我走進深淵空間,他們的身影都被我幹脆撇下。

然而沒有人看到,就在下一瞬,我打開了出口:我依舊在聖域之中,伫立在離聖山一段距離外的懸崖之下,灌木樹林茂密,杳無人跡。

擡頭望着崖上的熟悉建築,高聳的星樓在月光下顯得神秘而幽深,窗口透明的玻璃清晰映着那一頭的躍動火光---此地在戰場之外,十二宮下的混亂喧鬧還沒有影響波及到這裏。

輕輕一跳,我躍入這只有教皇才能進入的禁地。待牢牢合上門環顧,四周室內,安靜得只能聽見我自己的呼吸聲。

這裏應該,不會被發現。

暫時無心理會教皇的各種私藏,我收起獅鹫獸冥衣掩蓋着氣息,靜靜坐在中央椅子上,又一次全力放縱自己的第七感----雙眸如同生出翅膀,往聖山之上的射手宮,匆匆飛去。

終于,我的視線引領我的心,我的靈魂,飛撲進熟悉的卧室內。首先印入眼簾的桌上,放着一支猶帶鮮血的黃金箭,以及一塊沾染血跡,被射得四分五裂的懷表----我難過得閉目不忍。

死死咬住唇,我揪着自己胸襟往裏望去,床頭伫立着射手座的黃金聖衣,史昂已經幫昏迷不醒的希緒弗斯脫下它,正吩咐戰戰兢兢的侍從拿藥來----他手上沾滿了血跡,捂住希緒弗斯胸前的毛巾都被染紅了,那個傷口,居然還在不停流血嗎?!

我朝床上躺着的人猛撲過去,卻無濟于事,手穿過他的臉龐,根本觸碰不到他哪怕一根發梢。只有一旁燭臺的光,驚顫于鮮血不穩晃了晃。

希緒弗斯----我痛苦地看着,藥呢?射手宮裏,收藏着人間最好的藥!

可慌慌張張的人答複說,那些都是米諾斯先生……啊,不,是那個冥鬥士米諾斯弄來的東西,會不會有毒……

我捏緊拳頭。

史昂嘆了口氣,冷靜清晰道,“拿過來吧,那應該不但沒毒,而且有,最好的效果。”

終于心急如焚中,盛放在小瓷瓶裏的膏藥被取了來,史昂皺着眉仔細檢視着箭傷,将膏體略化軟,小心傾倒----好深的一個猙獰血窟窿!

希緒弗斯----他多痛?那雙蘊納溫情明亮的眼睛,此刻緊緊閉阖,濃密眼睫沉重垂着,在因傷重失血而顯得蒼白的面色上,落下淡色陰影。

藥效發作令血漸漸凝固止住,而史昂,似乎是自言自語了一句,“連黃金聖衣都裂開了,對聖衣的生命本身都造成了傷害……唉。希緒弗斯,我可以為你修補好聖衣,但你……你那顆溫柔的心,也會康複吧?”

我心如刀割,說不出話。只能實際遙遙相隔,竭力看着自己心愛的人----那些親昵相伴,溫馨歡笑的往昔,他溫柔眼神,寬厚懷抱,我偎依在他肩頭說着悄悄話,他滿是縱容寵溺地對我微笑,種種都如同浮光掠影一般出現----它們殘酷地,對比刺痛着此時此間:桌上,血跡斑斑的黃金箭,和那一瞬被穿透毀壞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靈魂受傷了政委暫時一睡不起。

米渣每天都跑來看政委怎樣了,過了幾天覺得……這樣也不錯,政委就睡到聖戰結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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