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冰獄

我心心念念與希緒弗斯私下相處的寶貴時光和機會,被侵入者破壞了----剛剛手指探入他的發間,還沒來得及親昵梳理,可恨的山羊座就又出現在我眼前----

我憤怒地瞪着該死的艾爾熙德:從射手宮扔下山,被傀儡線捆住的黃金聖鬥士自由落體後也就摔個輕微骨折,我的手下留情就換了給自己招不痛快嗎?

基于所謂原則,他倒是沒叫幫手,固執地硬要呆在射手宮和我單挑,活像一頭不識好歹的騾子----人類對待讨厭不合心意亂走地方的牲畜,還能使勁用鞭子抽一頓,或是宰殺掉呢!

我呢?我看一眼心愛的希緒弗斯,為了他到底還是得忍耐,不能宰了這只山羊!

他見我站在希緒弗斯羽翼之內,倒是謹慎地沒有再出拳。可瞧瞧一地狼藉的射手宮:薔薇花瓣四散零落,書櫃也被破壞----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精心布置啊!

就算再度用星辰傀儡線把艾爾熙德綁得死死一動不能動也無濟于事,他用冰冷而憤怒的眼光瞪着我,還說着什麽“別以為這種事就能讓聖鬥士退卻”之類的大話----我實在無法在這種境地下,和希緒弗斯耳鬓厮磨密秘低語,最終只好不甘怒沖沖地,打開通道暫時走掉。

但,這居然只是開始----之後每次一邁進熟悉的射手宮探望,就會被劍氣襲擊。艾爾熙德牢牢守在一動不動昏睡不醒的希緒弗斯身前,就像他是個餌,要用那驽鈍的所謂聖劍,狩獵我一雪前恥似的。

連續幾天都無法和希緒弗斯單獨相處的我,越發把艾爾熙德看成眼中釘----可我無論如何都要見希緒弗斯,又不想被敗興,思來想去便只好在星樓的廢墟打開空間出口,藏在那用小宇宙的視野,飛向射手宮----像和伴侶分開的獅鹫獸一般尋覓盤旋着,卻無法真正落下,無法實際觸碰到他。

而都淪落到偷看了,我也就索性看個夠:其他聖鬥士們,也會來探望希緒弗斯。也許我的小宇宙早已淩駕第七感----我可以肆無忌憚地看到擁有第七感黃金聖鬥士們的舉動,而他們卻無知無察。

我不屑巨蟹座馬尼戈特當着昏睡的希緒弗斯,吊兒郎當地說着什麽,“大哥啊,記住吧,這次的遭遇教訓告訴我們長得漂亮的家夥都心狠手辣-----誰讓你這麽心軟?”

我可以無視童虎和史昂嘀嘀咕咕說我大搖大擺來來去去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他們還讨論研究起冥鬥士古怪的力量----為什麽我可以突破雅典娜女神的封印?呸!是她自己廢物呗!

我卻無法對有一個人的反應,無動于衷。

被雅典娜和教皇當做仆人使用,差遣去別處完成什麽任務的獅子座黃金戰士雷古魯斯,在冥府攻擊聖域半個月後回來,這才聽到了一系列噩耗。

還是個大孩子的雷古魯斯慢慢走進射手宮,雖然表面堅毅,但眼睛裏的神情,分明活像一頭受傷的倔強幼獸。他對守護着希緒弗斯的一幹人輕輕說,“謝謝諸位,我想和叔叔單獨呆一會。”

我看到他在所有人都退出後,突然蹲下,滿頭棕發的腦袋俯在希緒弗斯明晃晃的黃金弓旁,他緊緊握拳,繼而戰栗着狠狠捂住雙眼----“那家夥……米諾斯……我們都真心實意喜歡他……他怎麽能,這樣!?”

我望着憤怒又傷心的小獅子,徒勞地張口----實際相隔一段距離,我無法為自己分辨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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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冥鬥士……和殺死爸爸的那個人一樣,爸爸被冥鬥士用卑鄙的手段殺死----希緒弗斯叔叔你也----”

諸神作證,我沒有分毫要傷害希緒弗斯的意圖。可是,難過地看着依舊垂頭不動的愛人----他就是因為被我反射了一箭而重傷!我還沖他一笑,居然令他發怔而沒有全神防禦----希緒弗斯會以為我是故意的嗎?想到這些,我如鲠在喉什麽也說不出,狼狽地掐斷了感知。

那一夜,雷古魯斯回到獅子宮後,親自把我從前為他布置的挂毯,床褥全都扯了,塞入火光熊熊的爐膛中燒成灰。一起扔進去的,還有閃閃亮給最勇敢者的黃金獅子徽章。他心境單純,這是表示和往事決絕,從此我就是敵人了嗎?

我無比頹然地回到哈迪斯城,夜裏無力地讓自己陷入絲綢軟墊的包裹中,怎麽感覺隐隐寒冷呢?要是……我思念着希緒弗斯胸膛懷抱內那令人安寧的溫暖熱度,輾轉反側忽然勉強想到了一個主意:讓雷古魯斯和希緒弗斯見到自己已逝的親人怎樣?

在這個念頭的慫恿下,我悄悄回到了冥界。地面上哈迪斯城大都是潘多拉和拉達曼迪斯的人,我以路尼為首的下屬,都留在了冥府第一獄,維持基本的冥界平衡運轉。而三巨頭的另外一位迦樓羅王,更是坐鎮最深處。這代表,我私下動作沒有誰能管得了----記得距離寒冰地獄最近的第八獄第三圈,有我的一座行宮呢。

踏入第一獄審判庭----宏偉的裁決之館宮殿之中,我的一批仆人們都坐在桌前,聚精會神地大書特書。這裏一如往常那麽安靜,只有我的腳步踏在潔白如幹淨骸骨的臺階上,清脆得像是雨滴在輕擊鼓點。

而高高的審判席,有一個身影深深嘆了一口氣,恭敬地起身,簌簌優雅地走來迎接我。

“大人您回來了?現在我們可是很忙啊。”

天英星路尼是個文雅書卷氣的美男子,冥衣上罩着審判官的華貴長袍,手持黑色鵝毛筆還沒有放下,“歡迎您回來。米諾斯大人。”他朝我單膝半跪,行禮。

我望着路尼白皙的額,莫名有些心虛----畢竟是我把不想履行的職責都丢給他。這次回來也是因為惦念人間的黃金聖鬥士,要去寒冰地獄把他哥哥找回來,可不是打算埋頭兢兢業業幹活的。

“辛苦你了,路尼。地面上的戰争果然波及到了這裏呢。”我長長圩了一口氣,為了更方便在成千上萬滿坑滿谷的聖鬥士遺骸中找到目标,還是告訴路尼吧。

“為了來日給雅典娜的聖鬥士們一個殘酷的真相----他們還以為戰死之後是永恒的安寧呢。”我直接說道,“我要去冰地獄,把這一代之前據說是最強的黃金聖鬥士,伊利亞斯找出來,當做我的傀儡控制,到時候指揮着他出現在雅典娜的愚蠢聖鬥士面前----呵呵呵呵。”

“路尼,麻煩你幫我查看一下,伊利亞斯身軀的具體位置。”

路尼倒是沒有反對,引着我走進了巨大的圖書館,打開無所不知的冥府之書,告訴了我答案。

我正要走,他卻皺眉道,“還有一件事情,米諾斯大人。”

“屬下發現了一件不可理解的事,人類亞倫的罪行,到現在還在持續不停地更新着。他的靈魂應該已經被冥王抹殺了才對。”

我笑了笑,垂眸說,“我知道的,路尼。人類靈魂的力量有時候會比我們想象地更強一些。我明白你提醒我的意思。可是……我的手中,不會有斷線的傀儡!就像冥王哈迪斯陛下,不可能輸給那個凡人的執念,一樣!一切都只是,心情啊----哈迪斯陛下現在還不想蘇醒而已。”

“而我,也不會讓傀儡掙脫跑了!”

在一片白茫茫冰天雪地永恒的寒冷中,我極目遠眺----暴風雪永不停息,刮在臉上有些生痛。這裏無數露出冰面上黑黝黝的塊狀物,可不是岩石。而是,聖鬥士的亡魂遺骸,是那個虛有其表戰争女神的勝利踏腳石。

依稀看得出冰層下,人類殘肢凝固在掙紮狀态,一顆顆幹癟的頭顱上,颌骨大張猶在吶喊着----千萬不要呼喚那個賤人雅典娜了,你們的慘狀她從不在意,一茬滅亡還有一茬新的犧牲者在兩百多年後等着她,供奉她,為她而死----成就她戰神威名後,她倒幹脆回天界當女神,把你們當成垃圾一般徹底抛棄。

我在冰面上緩緩而行,盡力不要踩到那些歷經多年冰封寒冷折磨的軀體,那一個個黑洞洞的窟窿眼睛位置,依舊保有靈魂的視線嗎?不----亡魂的意識,只剩痛苦。所有的昔日榮耀與傳奇,磨不過這永無止境,酷寒的冰封雪裹。

我冷冷地環顧四方,寒冰地獄裏,眼下唯一流動着的,居然是我冥衣的倒影之光----被冰雪之色洗煉得像是一把寒光幽幽的匕首,插入這極寒之地,最終在一面冰壁前,頓住。

借助路尼的定位,我找到了伊利亞斯的亡魂。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希緒弗斯同父異母哥哥,雷古魯斯的父親:存在于聖域傳說中,最強的上一代獅子座黃金聖鬥士。

死後卻凍成了這幅模樣……棕發毫無生氣像是萎靡的亂麻,臉頰已經凹陷了部分,軀體朽壞了啊。

我抿着唇,嚴肅地上下打量----比起他身旁那位不知道是哪個時代的亡者,被凍得連頭骨都化出白森森牙齒的貨色,還是能勉強看得出,活着時是個英武成熟的男子。

這樣的身體依舊保有受苦意識的話,确實是足夠殘酷的刑罰。我嘆了口氣,指尖凝聚小宇宙之力,頓時銀白色的光芒刺入萬年冰壁內----冰層破裂了!

在又被寒氣凍結之前,我飛快地把伊利亞斯拽了出來。看着銀色的寒霜又開始吞噬他的軀體----嘆口氣,這幅半朽壞的模樣,我不能領給雷古魯斯和希緒弗斯看,先得修複修複。

多羅美亞是最靠近寒冰地獄的,我的一座離宮。在此看守宮殿的侍從們對我拉了個亡魂回來當然不敢多說一個字。我換上長袍,端着一杯鮮紅的石榴汁,一邊喝一邊走向宮殿深處那熱汽缭繞的泉水浴池。

剛一來我首先就把伊利亞斯扔了進去,現在怎樣啦?

我看着泡在具有治療效果的冥府溫泉內,依舊一動不動的伊利亞斯----左看右看,他都像一具殘破嚴重的古羅馬塑像,要形狀複原可得花費一番功夫。

想到地面上射手宮內,也這樣靜靜坐着表情沉毅的人,我禁不住再嘆口氣,坐下喃喃道,“希緒弗斯現在也是這樣,毫無反應。可是……我會治好他,也絕對不會讓他淪落到寒冰地獄受苦。”

“順便說,我對你滿腹意見,伊利亞斯。你是他從小就最崇敬視為大英雄的哥哥----可是,呵呵,你和德爾斐的巫女們勾結,叫他提前看到了自己未來的命運----他贖未犯之罪,在聖域自疚地生活!一心要為保護同胞們捐軀----呵呵呵呵,你覺得我會容忍這事發生嗎?”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命中注定,要引領希緒弗斯來到正确未來之路上的冥府戰士----天貴星米諾斯。是希緒弗斯發自肺腑深深喜歡着的人。我的弓箭術還是他教的呢。”

我肆無忌憚地說着,喝幹石榴汁把金杯一扔,蹚到溫泉中繞着前黃金獅子座戰士走了一圈。“他和你一樣高大,在你死了的這些年,希緒弗斯他已經成長為,足可以超越你當年傳奇的戰士了。伊利亞斯,他還是你兒子的師傅呢。雷古魯斯已經繼承了獅子座的黃金聖衣,是聖域的小天才。”

伊利亞斯的眼睛仍然是一片死沉色。面無表情。濕漉漉熱騰騰的水汽打濕了他的短發,我伸手碰了碰----依舊沒有希緒弗斯的棕發那種,最好的亞麻般,根根柔細又強韌的清潔手感。

“希緒弗斯和你完全不一樣。他總是微笑,內心柔軟,真誠地關心人,還是新一代的領袖人物,如果不是自己推辭,下一屆的教皇就是他了,和帶着兒子隐居的你可完全不一樣!但他偏偏還說什麽這輩子都不結婚,要把生命奉獻給雅典娜----那個該死的小賤人。“我充滿怨恨地說道,“怎樣?伊利亞斯,你也想自己的兒子,想自己的弟弟,繼續被所謂的女神欺騙,為她賣命一場換來死後卻永墜寒冰地獄嗎?”

當然我不可能得到亡魂的回答。他被凍了大概十年,還沒完全變成面孔牙齒白森森,五官都朽壞幹癟的前輩們那樣----現在靈魂唯一能感覺到的,是刺骨的寒冷漸漸化開了嗎?

“算了,管你怎麽想。我可不在乎亡魂作祟,反正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也不在乎你聽得到聽不到,伊利亞斯。反正這次聖戰,是最後一次!我們冥府取勝後,會建立地面的亡者之國新世界,而那個虛僞的雅典娜,将再也不敢來人間!”說完我霍然站起身,一把掀開紗簾,吩咐跪伏在地的侍從道,“我已經用傀儡線把這個聖鬥士纏住了,先把他關在這裏,你們仔細留意他的意識,每天用溫泉治療,我會常常來視察。”

從冥府趕回地面上的哈迪斯城,天色已經大亮,但縱然光線透過玻璃玫瑰窗,城內也只是一派昏暗色澤。我獨自在長廊行進,朝自己的廳走去----來來回回從聖域到冥府奔波不息,還真有些疲憊呢。尤其是……當我觸景生情,又想起那個希緒弗斯被囚困冰地獄卻依舊惦記雅典娜的噩夢。

那,絕不可能發生。我重複告訴自己道。他的前路是被我牽引着走向不滅,我只需要,耐心和仔細,終有一天一定能重新回到他的溫暖懷抱裏,每天看到他溫柔微笑。

我在哈迪斯城的寂靜內,思念着希緒弗斯的音容笑貌,就像濃霧中的夜莺思念玫瑰樹梢的香氣----能帶給我安寧幸福的人遠在千裏之外,依舊沉睡未醒。而我實際眼前只有哈迪斯城深處黑沉一片,以及兩側冷冰冰的雕塑視線,還有----我望着從黑暗中浮現出的黑衣神父,苦笑着扯動了動嘴唇。

死神達那都斯手持一朵血紅的花,輕輕嗅着朝我走來,“不用行禮,米諾斯----你這幾天,都不太高興哦。是聖域又惹你生氣了嗎?”

我沒否認,只是瞧着達那都斯黑色琉璃一般的瞳孔,死神也是非常适合黑色的神----世界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吧。

“不用往心裏去,有時間的話,不如來我們雙子神的空中平臺?一起下下棋喝喝茶,聖域的那些人,連蝼蟻都不如,只不過是如同泥濘中浮起消失的水泡,塵芥----就算不小心踩到了,也不用介意嘛。”

我沖他笑了笑,禮貌道,“您說得挺有意思,改天我一定去拜訪您。今天我想先休息----”

達那都斯卻伸手攔住我的去路,望着我笑眯眯道,“對了米諾斯,冥王陛下現在在封閉的空間裏作畫,誰都不見。我們兄弟倆已經接管了最高指揮權哦----等你睡醒了,我們來和你商議一下戰況和安排。”

……這兩位看來發動了政變之類,把他們眼中的亞倫給囚禁了。我不是都提醒了那小孩嗎?不過公平地說,他即使擁有冥王的部分力量,論心計謀算,又怎麽會是從神話時代就活着的神的對手。

我決定依舊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倒是對戰況和統帥權比較關心----聽死神的意思,是要和我相商?

我對于,能腳踩潘多拉,能折磨賤人雅典娜的一切事,都充滿了謀劃的熱望----于是,我微微一笑,沖達那都斯道,“怎麽能夠因為我的拖延而影響兩位大人讨伐雅典娜的安排進程呢?現在,我恨不得能馬上洗耳恭聽。”

作者有話要說:

伊利亞斯就算有意識,也只能裝沒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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