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靈與肉
破碎的天空樓閣上，死神的空間像巨網一樣鋪開，達那都斯那可怖的神的力量甚至都令下方的我感到一陣寒意----那網中掙紮在憤怒與輕蔑洪流內的兩條小魚，斷無幸免。
我已無心再想馬尼戈特，怔怔望着睡神伸出的手，他的手養尊處優白皙而帶着某種不容抗拒的誘惑力----我稍稍猶豫便握住，一瞬間，便看到了神的視野：正俯瞰千裏之外的聖域。
代表睡神的中空紫色五芒星，居高臨下冷冷不屑望着腳下的雅典娜神像。借助這樣的力量，我的視線與聽覺就像從其中沖出的雙翅神鳥，跨越了遙遠的空間，在我呆了五年的熟悉土地上，肆意盤旋着----那惺惺作态的薩沙，此刻正立于女神塑像的腳下，手持金色勝利女神，白裙飛揚做飄飄乘風狀。
我立即朝她俯沖而下。
在痛恨的目光中，她居然喃喃道，“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邪惡的小宇宙正在對聖域虎視眈眈----天馬……你還好嗎？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她擡起手腕凝視着那串天馬也有的粉色花環，是在祝禱嗎？
呵呵，雅典娜。果然半點也不在意黃金聖鬥士們的死活！！
我冷笑着盯着她刻意戴在胸口的黃金項圈----太刻意了！她是故意，讓那下垂的珍珠流蘇在鼓囊囊飽脹的胸前晃蕩嗎？是故意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被牽引着落到她聳立引以為傲的雙峰嗎？
我咬牙切齒，對這幅誘惑的女性軀殼怒火中燒：這心機深重的小賤人，一方面穿着高領牢牢遮到下巴的白上衣裝雍容典雅，卻又故意袒露出大塊肩膀奪人眼球----真是矯情之極的故作清純！！
然而，可恨，此刻我沒法當面譏諷她，更抽不了她耳光，只能眼睜睜瞧着薩沙一路裝腔作勢----一邊挺立凸起的胸膛，珍珠與黃金劈啪輕撞，一邊卻像一朵刺眼白蓮花般浮動着，邁下長長的臺階----她要去哪裏？！
我虎視眈眈，看着她下山，心頭漸漸感到不妙，果然，薩沙居然邁入射手宮----我難受之極，就像看到一條母野狗跳到一張錦緞絲絨沙發上蹦噠似的。她怎麽能沾染這裏？這射手宮的一切陳設，從案桌上的希臘陶罐到地上鋪着的波斯絨毯，全都是我仔細布置的啊！
如果能秉承我的意志，陶罐早就飛起砸得她頭破血流，地毯悶捂住她那張故作無辜清純的臉！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一定都在破口大罵，滾出去！滾！！
----這賤人推開了卧室房門時，我差點把嘴唇咬出血----希緒弗斯！她又要利用我心愛的希緒弗斯做什麽？！
她的陰影，落在那一動不動黃金羽翼的身上。目光就像在打量估算物品的可利用價值----
哈迪斯城內，修普洛斯牢牢握着我黏糊糊的手心，“米諾斯？”
我置若罔聞，只有憎恨與憤怒在心中洶湧，那守在希緒弗斯跟前的艾爾熙德，對這個聖域的虛僞旗幟，卑躬屈膝----好恭敬好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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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沙和山羊座讨論着希緒弗斯的傷勢，揚言聖戰一定需要他的力量，研究着讓他蘇醒的方法。這真不愧，是一貫擅長壓榨出聖鬥士最後一滴鮮血，再把它塗抹成雙頰紅潤色澤的雅典娜。
緊緊攥着拳，我毅然沖修普洛斯，點了點頭----就先把希緒弗斯的靈魂，從那個賤人的身邊，救贖出來吧！！
修普洛斯朝我一笑，“夢神已經進入空間。”我會意地抽離了對希緒弗斯的感應保護----這種事情我和睡神都心照不宣就是了！
須臾後，我看到了射手宮的異動----一位夢神，伊克洛斯打開了扭曲的時空，他先探出一個醜陋的腦袋，瞧着不動如塑像的希緒弗斯，“我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啊，呵呵，射手座的希緒弗斯，毀掉我兩個恐怖幻夢的人類----你也有今天！”
那廢物艾爾熙德，将更廢物的擺設戰争女神嚴嚴實實護在身後----滑稽荒謬嗎！？聖域就沒有人認為，這個賤人名不副實？！
“你是什麽家夥？！”
面對人類的質問，伊克洛斯堂而皇之出現在那可恨兩人眼前，“我是侍奉修普洛斯大人的四神之一，這不是也有份毀掉匈牙利城堡的男人嗎？呵呵！不過今天，我的任務和你無關！”
話音剛落，伊克洛斯便朝金色的羽翼飛撲過去，瞪着埋頭沉睡的男人，一瞬間就将他的靈魂抽離了肉體，形成了一個聖潔的光環捧在手中。
艾爾熙德大怒，狂吼着“休想得逞！！”他一個手刀又向夢神斬來----我差點破口大罵：這方向不是直接對着希緒弗斯剩下的肉體嗎？
情急之中，依舊握在肉體手中的懷表發出銳利的反射白光----然而在我出手之前，伊克洛斯鎮定無所謂地迅速扭曲了他跟前的時空，把所謂聖劍的鋒芒吞得一線都不剩。
“呵呵呵哈哈哈，沒用的東西們，再見咯！”伊克洛斯說完帶着靈魂消失在時空中。
成功了成功了！！我心中一陣激蕩，希緒弗斯，我最心愛的人啊，別以為你會被囚禁，請進入美妙夢境----做一個長久的美夢吧，不會再被這無恥的雅典娜利用！
我再也不理會射手宮裏剩下的賤人和蠢貨----他們休想把希緒弗斯奪走！！滿心盤算的，都是快快趕去夢界和希緒弗斯相逢，做他美夢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那麽，哈迪斯城這邊的事情結束了嗎？
神之通道的轟然扭曲聲從頭頂傳來，馬尼戈特的小宇宙消失了----縱然他和死神的肉體同歸于盡了又怎樣？毫無意義----神的靈魂能自由附身于想附身的任何人類身上！達那都斯依舊在咆哮，而馬尼戈特呢？他肉體隕滅，冰地獄裏将再加一枚硬邦邦的踏腳石而已！！這就是盲信雅典娜的下場！！
我望着開滿了人類靈魂之花的天空，現在，上方只剩下塞奇老頭一個在孤軍奮戰最後掙紮，我最厭惡他利用真正忠心耿耿的希緒弗斯-----還好，希緒弗斯，你沉睡夢中，暫時不會聽到這些人一個個亡故的消息。
我巴不得趕緊用夢之罂粟的果實直奔夢界，對于眼前死神和教皇的對決越發不耐煩起來，更對塞奇垂死之際，嚷嚷的什麽鬼話充滿反感----“為了人類和正義的希望，我們一定會擊敗你這高傲的死神！！我們最終連死亡都能戰勝！！”
-----真是豈有此理，人類不死，難道還想永生？配嗎？！這是多麽荒謬可笑的宣言啊！！
我躍躍欲試巴不得幫死神結果這狂妄老頭，修普洛斯卻輕笑，“快結束了，達那都斯，畢竟太不謹慎啦……對方算是個老狐貍呢。”
上方戰場又傳來金光萬道，那又是什麽？
感應到強大的力量，我皺眉----這股力量似乎比廢物符咒要強很多，死神居然在大叫住手！！
“是聖匣。可以吸入他靈魂的雅典娜聖匣。”修普洛斯雲淡風輕地解釋道。
我一驚，發覺上空中那被扭曲的空間，神之通道在漸漸消退，這代表打開它的達那都斯，居然被封印了！
這時候，修普洛斯再度朝我伸出了手，“來吧，米諾斯，為了神的尊嚴，現在該我們出場了，讓你見識見識，如何讓聖域口口聲聲希望滿滿的人，感受一下絕望和破滅。”
我毫不猶豫地握着他的手，一個空間穿梭，雙雙進入已經變成廢墟的雙子神空中樓閣，出現在已經渾身鮮血，奄奄一息的教皇塞奇面前，他狼狽地喘着氣，被染紅的教皇袍下，居然是一件白銀聖衣？
“本來想叫達那都斯受點教訓，在匣子裏冷靜個幾百年也好----反正神的幾百年也不過是一瞬而已。呵呵哈哈。”睡神笑容不減，對塞奇道，“但是，我身為神明，忽然覺得有必要教訓教訓你們這種，自作聰明妄圖挑釁神的人。”
“就讓你在臨死之前，知道所謂兩百多年的苦心準備，是多麽脆弱的東西----”
塞奇見狀，努力地燃燒自己最後的小宇宙，要把這個封印之匣傳送到聖域----可太晚了，睡神連笑容的弧度都不減，那個匣子已經到了他的手上。
“雅典娜的封印之匣，不過如此。”
塞奇的口鼻之中，都橫流出鮮血，但他撐起身體，掙紮着道，“傲慢的睡神啊！就算你奪走，也無法放出死神！能打開這個盒子的，只有代表光明的女神雅典娜！！只有這個世界的光明之神！！”
“真是井底之蛙。自诩為光明的雅典娜，最為依仗的黃金聖鬥士，那最強的黃道十二宮----也只不過是尾随真正光明之神，阿波羅留下的軌跡而已。偏偏這個女神把一切都貼在自己身上，就像給雕像貼金箔，呵呵。當然，也許不是她親自做的，是盲目信任她，崇拜她的愚昧人類，用光明這種詞彙精心修飾她，真是，愚不可及啊！”
“果然除了雅典娜大人，神明都是如此傲慢----”塞奇冷笑回敬道。
修普洛斯輕蔑地瞧着他，忽然随口頌詠出一句贊美太陽神的古代詩歌，“在永恒與孤獨的交替中，時間無限，一切光亮，一切預言，一切醫藥都屬于光線的箭----直至黑夜來統治，月光又把它們消弱。”
塞奇不明所以。修普洛斯卻把那個匣子橫遞給我----“米諾斯，試試看，就像撕毀雅典娜的護符一樣，用你小宇宙的力量，把它打開吧！”
----任何有關挫敗雅典娜的事，我都義不容辭。當即身體裏燃起銀白色光芒----塞奇目瞪口呆呀！！
我的手指擱在匣蓋上，白得幾近刺眼閃耀，光芒就像一把鋒利的錐子，狠狠刺入匣中一撬-----雖然有些費力，但緊接着一束金光漏了出來，迅速被我的銀白光芒吞沒----光華大盛，我打開了！！
“不！！！！”我聽到塞奇的悲鳴聲-----這就是修普洛斯所說的絕望叫聲嗎？果然聽着暢快得很！！！
不容我感慨，死神達那都斯的靈魂還穿着神衣，咆哮着卷起大風，自匣子裏沖了出來，“我是死亡之神！！絕對不會容忍這些卑微的人類來愚弄！！受死吧！！！！”
他要把塞奇撕成碎塊也不解恨啊！
“夠了，達那都斯！！”修普洛斯突然呵斥自己的兄弟，嚴肅道，“中圈套被人類封入了聖匣內，你還沒受夠教訓？！”
“現在軀體都沒了，你給我先回極樂淨土去，好好看着寶貴的真正肉身，記住，不僅僅是你自己的！懂嗎！！”
達那都斯憤怒地瞪着塞奇，“可是----”
“他馬上就要斷氣了，我來了結這裏。你不要忘記冥王為了這次聖戰，準備了多久！！去！你這次聖戰在地面上的任務就此為止！回去好好保護靈魂不在時，那些尊貴的肉體吧！”
說着神之通道又被修普洛斯打開了-----達那都斯知道這一次丢了大臉，他理虧之極，無法和兄弟争辯，飛快瞄了一眼我後，只好帶着憤憤不甘的表情，消失在茫茫星空宇宙內。
這時候塞奇搖搖晃晃站起身----試圖要幹什麽？不管怎樣，老東西的這種意志還是值得高看一眼。我走過去，冷冷睨視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進聖域谒見這位高高在上教皇的情形----這個職務，是雅典娜在人間的左右手，為她謀取人類忠誠的代理人。不屬于人類的壽命，算不算雅典娜給出的報酬？
塞奇劇烈咳嗽着，血沫都差點噴到我臉上。
我後退一步，望着他平靜道，“你馬上就要死了。冥府與死亡，原本都是這個人類世界的平衡牽制，是最公平的存在，一切謊言在我們眼裏無所遁形。雅典娜為了自己的目的，非要打破這個平衡獨霸人間，把我們污蔑成邪惡代表，還用一些愚蠢之極，打倒冥王保衛大地之類的口號欺騙人類，那----我們也會打破這個平衡，在地面上建立嶄新的亡者之國！！”
“這是最後一次聖戰，最終勝利，一定屬于我們冥府。”
然而，塞奇如果不死心塌地維護雅典娜，他也不叫教皇了。這個兩百多歲的男人勉強喘了幾口氣，又争鋒相對道，“還沒有取勝就這幅信誓旦旦的樣子？呵呵，別得意，我這次功虧一篑又怎樣……咳咳，作為已經活得夠久了的人，什麽變故沒見過？”
他輕蔑道，“而你，米諾斯你這種冥王刻意培養的怪物----咳咳！”
我臉頰微微抽搐----可惡！！
“你怎麽會理解我們人類，理解人類力量之源，那永不破滅的希望是什麽？”
“只要我能将記載着教訓的事實傳遞下去----那些年輕的聖鬥士們總會找到克服的辦法！！！這就是戰勝冥王的希望！！！”
說完他嘶聲大喊，“雅典娜大人，哥哥，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你們了！！”
最後守護着他的，屬于白禮的祭壇座聖衣與已經失去主人的巨蟹座黃金聖衣，化為兩道流星向天邊沖去-----聖衣一脫離他的瞬間，塞奇的肉體灰飛煙滅！！只有一團血污的袍子，從天空往下悠悠飄落，代表一屆綿延了兩百多年的教皇時代，終于終結！
可是，兩件聖衣都跑回聖域報信啊！我知道嘉米爾族史昂擁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他會知曉聖衣主人的一切記憶！那麽剛才的一幕----
修普洛斯望着天邊，悠悠道，“無所謂，就讓聖域知道，塞奇和白禮苦心準備了兩百多年的任務，結果失敗了！米諾斯你想看看他們的表情嗎？你又立下大功勞了呢。”
相比看雅典娜的嘴臉，此刻我更加迫不及待地渴望和希緒弗斯重聚，于是，我直接道，“我想先去看看，屬于我的那個，黃金聖鬥士的靈魂。”
修普洛斯一點也不驚訝，反倒還指點我道，“可以啊，米諾斯，他已經被墨菲斯囚禁在了墨菲亞夢界，那可是專門屬于帝王和英雄們靈魂沉睡的地方哦。”----言下之意，希緒弗斯是當之無愧的英雄，對此評價我很滿意。
睡神修普洛斯壓根沒告訴我進入夢界的方法，但我肯定他知道我搞到了夢之罂粟。
當我獨處在哈迪斯城自己的房間裏時，我從珍藏的地方取出了這顆飽滿的罂粟果實，指尖略一加力，将它捏出白色的汁液----我就着它為墨水，在空中畫出了一道門。
線條閃爍着紫色的光芒，越來越亮----終于就像一輪異色的太陽在那一端升起。我的身影，沒入了這瑰麗的光明之中。
夢界空間之內，是一張張大門。那些被關在其後的人類做着迷夢----門口就像海市蜃樓一樣，浮現出各種場景。我從一張張門前，穿梭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找到了苦苦尋覓的那扇門：宏偉拱形門梁上，浮現出希緒弗斯凝固的容顏：就像技藝巅峰時的米開朗基羅，用大理石精心雕琢了他的完美塑像----面容英俊，神态安寧而堅強。
我微微笑了笑，看着門上顯示的靈魂夢境內容：希緒弗斯一襲熟悉的深藍色外套，背着黃金聖衣，正在意大利的小鎮跋涉尋覓----這是他在尋找雅典娜的過往！！
我立即想起自己身份暴露後，希緒弗斯痛悔着說沒有早一步找到薩沙讓她脫離我的魔掌……于是他的靈魂都在忏悔這件事嗎？
不！不！我心愛的人，縱然在夢境，我也絕不讓你，有絲毫悔恨之意----一切都是雅典娜自作自受！！你千萬不要踏入這賤人的心理圈套啊！
我呼喚着希緒弗斯的名字，一頭沖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米渣進去後，樂不思蜀了。但終究是黃粱一夢，還得出來。
史昂查看到了塞奇最後一戰的記憶。研究米渣為什麽會有這麽變态的能力？終于最後明白了，答案就在睡神念誦的詩篇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