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上
門內就是他的靈魂夢境----我懷念着之前和希緒弗斯進入夢界的美妙日子，看着這與現實世界幾乎一模一樣的環境：廣場上充滿活力的小噴泉，樸素的民居窗臺擺着時令花卉，帶着巴洛克風格的教堂，一座塔樓上的鐘準點時當當敲響，這小鎮一派和平風光，正是當初我收養薩沙的地方！
略一思索，我沒有奔去尋覓希緒弗斯，而是決定先鏟除後患----沿着鵝卵石小路，我飛快地穿梭在意大利如迷宮交錯般的小巷內，直沖向那座孤兒院----看來從前在這裏做慈善，帶着薩沙天馬回來探視還是有點好處！待到了附近陋巷裏，我果然看見了居然在這個世界也存在的礙眼玩意：不到十歲的薩沙，天馬以及，亞倫。他們正在那肆意嬉鬧，呵呵，瞧這糟糕的平民衣服，可不就是被我收養前嗎？
雖然這個夢，是希緒弗斯的願望構造，但怎麽能讓這樣的肮髒雜物，玷辱美妙的夢境？他們是我愛人心中的懊悔而已，一定會折磨他，傷害他！我心中冷酷如寒冰，卻在嘴角浮現假笑，半蹲下身朝他們招手，“請問，這裏有一座孤兒院嗎？你們都是兄妹嗎？”
在天馬和薩沙兩個大膽的家夥走近前時，我兇相畢露，一手一個逮住，胳膊直接鎖死他們小小的腦袋，錯手稍微一擰-----聽到頸椎斷裂的清脆聲！呵呵呵呵這玩具也真令我暢快啊！
扔下他們的所謂屍首，我走向吓得面色蒼白動彈不得的亞倫，雖然很逼真，但這根本只是希緒弗斯夢境裏不應該存在的雜質而已，大概可以比喻為，冥王容器的畫像？反正我撕毀起來毫無感覺----手擱上了亞倫的咽喉，飛快讓他也斷了氣。
三個玩意的身軀，我又一齊拎着，飛快扔進了孤兒院角落的某個雜物倉庫裏----當年這簡陋的地方還是我花錢重新修理的呢！倉庫裏儲存做飯取暖的幹蘆葦，幹樹枝----不一會，這裏燃起了熊熊烈火。
我已隐藏孤兒院外，繞着走了一個圈後，終于聽到了院長和嬷嬷們大聲嚷嚷救火聲，還有小孩子的眦哇亂嚷聲，哭泣聲----他們一個個被大人指揮着奪門而出，這夢界可真什麽都齊全，活靈活現。
确定解決掉希緒弗斯夢境裏可恨的雅典娜了，他一輩子也別想找到她。我這才高枕無憂地，繼續穿梭在這個意大利小鎮，一邊尋找高大深藍色外套背着金色箱子的身影，一邊欣賞夢境之中溫柔美麗的景色。瞧，連纏繞在民房牆壁上，滿滿藤蘿的葉子，都會随風揚起綠波漣漪呢。不過，這裏的庭院內，怎麽會有開得碗口大粉色的中國名貴月季樹？
沿着小路伸展，我再度走到鎮子的中央廣場上，這裏依舊人來人往，馬車絡繹不絕，進城的農夫拉着騾馬牲畜在噴泉迎流的槽裏喝水，一副和平安樂的景象。嗯，我又發現比起現實世界，缺了絞刑架和綁縛罪犯施以鞭刑的大車轅。
唉，希緒弗斯的心靈中，就不認同這些東西，所以才連個影子都沒有吧。
思念着他的我雙眸一亮，已經看見了街道對面，站着的希緒弗斯。他正擡頭，望着高高塔樓上的時鐘----分針緩緩移動着。希緒弗斯表情有些怔怔，忽然伸手往自己大衣前襟內探去----是無意識卻極熟悉的動作。
他什麽也沒有摸到，一愣後臉上神情更恍惚----我卻明白了：懷表！我送他的懷表！
眼見希緒弗斯像自己錯手按到了胸前傷口，居然微微露出忍痛的表情，我再也按捺不住，直直越過熙熙攘攘人群朝他走去----
他擡眸看向我，眼神一下滞澀----他的靈魂，他的意識，即使在夢境裏，即使已回到遇見我之前，卻也是銘記不忘我的嗎？
“你……”
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我沖到希緒弗斯面前，雙臂一股腦就環住了他，腦袋深深埋入他肩頭，“我……我好想念你！希緒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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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絲毫也不怕他想起我是冥鬥士而一拳洞穿我的後背----因為太了解他，那樣溫柔光明的靈魂，絕不會朝一個毫無防備，對他明明沒有敵意的人出手。
我肆意地臉頰摩挲着他外套漿挺的領，清晰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和胸膛內呯呯跳動的心----多好！多好！！就算聽到他艱難地叫出了我的名字，“米諾斯……”我也不肯放手，裝做什麽也不知道的無辜樣子，溫柔依偎着他的肩膀----我的心也激烈直跳，并非緊張懼意，而是----我多想多想，以唇熱烈親吻這潔白襯衫之下的胸膛肌體！
在最初的手足無措後，希緒弗斯的軀體明顯放松，他的手忽然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米諾斯……”他低沉嗓音道，“讓我，好好看看你。”
我點了點頭，直起身子坦然面對他的視線，手也順着他寬闊的肩頭沿着羊絨呢大衣滑下，不依不饒地拉着他的袖口。
那雙明亮又溫柔的眼睛裏，盈滿我的倒影，更有薄薄的迷惑之色----我還穿着冥府審判長風格的紫色長袍呢，“米諾斯，你……你怎麽在這？”
不知道希緒弗斯的靈魂到底還記得什麽，但，我的心思從來就沒有變過，我深深望着他，斬釘截鐵說道，“我不要和你分開。誰都不能阻止我回到你身邊。希緒弗斯。”
他一愣，随後，寬厚笑了。“我是出來執行一趟任務而已。很快就會回聖域，和你道別時你不還好好地？結果竟然跑出來……唉，真拿你沒辦法。”
夢界果然混淆模糊了他的記憶----卻對我有利。于是我趕緊乖巧說，“希緒弗斯，我已經來了，不會耽誤你的任務----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說着還仰臉看向他，目光滿是渴望。
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頭，含笑溫柔，“怎麽會？我們一起尋找雅典娜大人吧。”
我滿臉無辜，不疊點頭，拉着他的手說，“好，等找到了雅典娜，一齊回聖域。”
他牢牢牽起了我的手。掌間練箭薄繭，手中溫暖熱度，沿着肢體傳導蔓延至我心田----我饑渴地緊緊攥着，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
陽光正好，攜手而行時，前方鋪路的鵝卵石泛着夢幻的金光，我并不在意他牽着我去哪裏，意大利也好，希臘也罷，總之我要牢牢占據他的世界。而一番觀望後，我也終于确定，希緒弗斯的靈魂夢境，是一個比現實世界更溫柔，更富足的地方----建築物大抵那樣原封不變，但每座城鎮都有的流浪漢乞讨兒卻消失無蹤。不但沒有貧苦窮人，連吵架喧嚣沖突竟然也沒看到----這裏果然是他那顆溫柔誠摯的內心映像。
那……我在他的夢境記憶裏，是什麽身份，我和他又是怎樣相遇的呢？我要細細打探打探。
我裝出一副走得有些累的樣子，也不叫苦，只是不時拿眼睛去瞄樹蔭下的空地，細心的希緒弗斯很快注意到，體貼地沖我笑了笑，“米諾斯，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再吃點東西。而且，等你換下這身長袍，會更适合走路。”
“不過，你的行李呢？”
我面不改色說，“都弄丢了，希緒弗斯……我現在連一件衣服一個金幣都沒有。要不是遇到你，我就得露宿街頭了！”
他無奈地淺笑，點了點我鼻尖後長出一口氣，“也沒關系----你就牢牢跟緊我吧，別把我也弄丢了。”
我立即挽緊他的胳膊，作為回應。
當希緒弗斯領着我找了間住宿的旅店安頓下後，我一看到房間又差點笑開花：這陳設不是去西班牙的那艘船艙內嗎？連床都是擠擠挨挨在一起的！是不是夜晚到了我又能惬意躺在他的懷抱裏呢？
作為一個清醒的存在，投入他的夢境真很有意思：這個普通旅館送來的晚餐更是讓我一邊吃一邊笑：居然是勃良第的紅葡萄酒佐餐，配克裏特黑椒烤羊排，甚至甜點都是他曾經在我的府邸享用過的無花果仁蜜酥餅----這些東西還是在他心裏留下了深刻美好記憶哦。
待到夜色徹底降臨，天空中挂上了一輪皎潔明月，美麗的銀輝透過玻璃窗灑向室內。他的習慣和從前一樣，借着月光和蠟燭光開始閱讀書籍----我貼心仔細地把鏡子挪到可以反射光華的地方，讓室內更明亮。
待沐浴後，我換上了他的一件幹淨亞麻白襯衫，銀發斜垂，還濕漉漉地滴着水-----于是水漬把這件衣服打濕得緊緊黏在我的肢體線條，比如修長脖頸處。我烏溜溜瞧着他，他覺得我美嗎？
落在希緒弗斯眼裏，他卻嘆了口氣，将自己的外套抖開，披在我肩頭，“小心別着涼。”說着又捧起我一绺濕頭發，在指尖燃起金色的溫暖小宇宙----頭發就這樣被弄幹了。
我只好換個方法來吸引他，幹脆坐在窗前，讓月光照在銀發上反射出最細膩的光澤，拿起一把木梳，一邊肆意梳理着着宛如月光織成軟緞般的長發，一邊津津有味笑眼彎彎地看着他。
他輕籲了口氣，索性放下書本，心情也很好地朝我溫和道，“怎麽這麽高興？可愛的米諾斯？”
我眨巴眨巴眼，“希緒弗斯，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在回憶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事。你……還記得吧？”
他凝望着我，點頭笑道，“當然記得，那個夜晚我露宿時不小心闖入了你的領地花園。你人真善良----不但不生氣，還熱心地邀請我去你家住。”
我狡黠笑道，“然後呢？親愛的希緒弗斯。我要聽你再說一遍。”
……原來，他記憶裏的初遇和當年很像又疊加了夢界特有的錯亂：希緒弗斯在表達謝意後，居然接受了邀請去我的宅邸住宿，正巧當晚保護了遭遇冥鬥士襲擊的我。随後，我說要練箭，就在這名目下跟着他一路回了聖域。
我放下梳子，托腮凝視他，又詢問道，“那，希緒弗斯，我給你的第一印象是什麽樣的？”
他擡手碰了碰我的臉頰，溫柔道，“你背着銀弓，滿頭銀發閃耀着從星光漫天下走來，整個人光環流轉就像是月色所化，純潔又美麗。”
在聽過他飽含憤怒的聲音，叱責我是天生邪惡黑暗的話後，再聽到這樣溫柔真摯的天籁之詞----我的心激蕩地呯呯跳着，伸手撫上他的手背，眷戀又帶着一絲傷感道，“希緒弗斯，你記住我的樣子吧，一直記住你眼裏的純潔美麗，将來也不要忘記，好不好？”
他任由我握着手，眷戀摩挲，穩穩地讓我順勢倚靠，“放心，米諾斯，我不會忘記。不過----”
我擡頭凝望他微笑的面容，他淳淳教導道，“米諾斯，靈魂美麗才是永恒，擁有善良堅強靈魂的人，無論外表如何，那種美麗都絕不會消退，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熠熠閃亮。你……明白嗎？”
我點點頭，借機表白道，“你在我眼裏就是這樣，希緒弗斯。”
他笑容更深，又關切地将我身上披着的外套裹得更緊----我卻直勾勾地看着他舉手投足時，因襯衫紐扣解開而露出的那一方堅實胸膛，充滿美感的麥色肌膚線條----再也沒有一個可怖的深深血窟窿！
我欣慰癡癡望着，俯下腦袋又貼了過去，大概活像一只腰肢柔軟銀皮毛的貓貼蹭着暖洋洋熱力十足的希臘英雄銅像。那我的英雄呢？他喜愛嗎？
希緒弗斯微微阖眼，神色寧靜任由我依偎，片刻後，還寵溺地順勢探手梳理起我的頭發----真幸福啊，如果這裏是現實，該多好。
第二天我照常和希緒弗斯一道出門，去做一個聖域再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小心試探詢問，“希緒弗斯，你真的感應到了女神在嗎？”
“是的，作為黃金聖鬥士，我在之前感覺到了女神的隐隐小宇宙氣息……轉世為人的雅典娜大人，我只要見到就能認出她。現在，就勞你陪伴我一起在這地區尋覓了。”
“好的，我也很期待見到聖域的女神呢。”
----我深感欣慰自己提前一步把禍害給宰了，雖然只是夢界的虛像。瞧，希緒弗斯牽着我，正向孤兒院的方向走去呢。真實的世界裏，他就是這樣找到了已經被我收養的薩沙和天馬。
那麽現在的夢境呢？我堂而皇之和他路過了昨天幹掉薩沙的偏僻小巷子，裏面黝黑深遠，當然已經空無一人----那死丫頭的形象終于不會再出現礙眼了。我正暗自冷笑，忽然不妨身邊的希緒弗斯腳步一滞----他伸手捂住了自己胸口，眉頭緊皺！
我一驚，忙扶住他的胳膊，關切問道，“怎麽了？”
他搖搖頭，朝我竭力笑着安撫道，“沒事……”可是額頭上已經驟然滾出了一層細密汗珠、粘濕了棕發，就連深紅色的額上束發帶，也被滾滾而下的冷汗浸透。
“你……你在忍痛！！”我大驚失色，“希緒弗斯！讓我看看你胸前！！”
當目睹亞麻白襯衫胸襟前滲出暈染開的血紅色時，我表情如五雷轟頂----怎麽可以又這樣？！我在這裏宰了他還沒遇到的薩沙，竟然讓他的靈魂有所感應，又遭受劇烈傷痛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為了治療政委的靈魂，米渣只好在夢裏做一個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