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杳馬
哈迪斯陛下在天空的堡壘，規模遠勝希臘聖域。我滿意地眺望着雲端下，如同深色寶石的海洋，以及跟随城堡浮上這美麗天空的整塊意大利半島：古羅馬的建築遺跡，紅褐色的火山山脈，一望無際的平原現在都挪到天空中了呢。廣袤的土地被粉色藤花般的人類靈魂團團簇擁着，我想，等仗打完了，或許可以驅使一批亡魂在這塊天空土地上種植橄榄和葡萄等，這不比掉入地獄受刑罰仁慈多了？對，就像人類占據美洲，滅絕本地人而讓奴隸種棉花一樣，這裏也是冥府發掘的一塊，可供亡魂發揮價值的嶄新大陸。
高空純淨的風吹拂着臉龐，潔白雲層悠悠浮動，烘托着比希臘神廟更加繁複華麗的大片建築群：這都是冥王力量的傑作，裝飾着漩渦狀紋樣花草的柱頭需要三人環抱，高懸的拱門拱頂上描繪着冥王喜愛的水仙與黑公牛，無一不展示高雅與強大----冥王也按照太陽系九顆星星的排序，為這九座宮殿一一命名，每一座宮殿都有駐守的強大冥鬥士，我則近身侍奉冥王，守最後一宮冥王星宮前的海王星宮。這個任務，很輕松嘛。
我閑暇之餘，會來到最外沿的露臺，俯瞰東方天際。那方大地上，還有我想念的希緒弗斯：聖域軍已經回了希臘，他是不是正陪着那無能的雅典娜，在教皇廳中聆聽打探來的各種情報？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擡眸望着夕陽與月光交織輪轉，靜靜落在臺階上？
唉，他一定比從前更加廢寝忘食地忙碌，不知道射手宮的侍從們，有沒有按時給他捧上一杯葡萄酒助他沉眠？有沒有每天把幹淨柔韌的的亞麻襯衣就放在他床頭？
站在大瞭望臺上，我漠然聽着天空中傳來慘叫聲，聖域不斷派出炮灰聖鬥士飛上天空尋找前來城堡的方法：比如叫烏鴉星座的聖鬥士帶領雜兵炮灰牽着數十只黑鴉拉扯的繩子來上天……一旦觸發城堡外的保護小宇宙，等待他們的必定是萬米高空的自由墜落。
這些人死了的消息傳回聖域，肯定還會讓那個雅典娜借機揮灑一把自己的鱷魚眼淚。那小賤人就是靠賣弄這些什麽同情啊仁慈啊，遮掩自己利用人類霸占大地的野心----唉……希緒弗斯，你太寬厚善意，要到什麽時候，才會看穿真相？
想到他一直不為所動，我嘆口氣，可內心實在是太想念，遠勝不忿怒火----下次見到他，又會是什麽時候？什麽樣的場景下？
摸出收在懷裏原本屬于希緒弗斯的銀色懷表，我臉頰貼了貼這帶着溫熱的金屬殼，惆悵看着無法修複好的損壞時間----曾經記錄了多少幸福快活的相伴歲月啊。指尖小心翼翼觸碰着表殼面上幹涸的斑駁血跡：心愛的希緒弗斯，哪怕聖戰再殘酷激烈，我也要保護你，決不讓你再流血受重傷。
太陽逐漸西移，目送遠方天空一群翅翼泛着金色的野天鵝飛過，我一轉身，愣住了。就在我不遠處的羅馬圓柱旁，站立着一個男人：他沒穿冥府古典風格的長袍，渾身是一襲現在人間流行的深色男裝夫拉克三件套，頭戴高頂絲質禮帽----見我望着他，他笑着一手擡起帽子，沖我行了個人類的脫帽社交禮。可是，這不是……對貴婦人的嗎？難道我尖叫的事情已經傳開了？
我有些窘迫，正揣測對方是否嘲笑我，但那位已經彬彬有禮走了過來，“米諾斯大人您好啊。”他是個三十出頭的黑發男人，胡子拉碴，看膚色和眼睛是東方異國人----他自我介紹到，“我是您未曾謀面過的天魁星，梅菲斯特杳馬。”
原來是守護第一宮的冥鬥士，他很強啊----悄無聲息出現在我身後而我居然沒有察覺。我目不轉睛看着這個笑嘻嘻的男人，忽然覺得他的臉有些像誰----杳馬又開腔道，“您在這裏長籲短嘆是為了那塊損壞的表嗎？可以給我看看嗎？我會修理哦。”
我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朝滿面笑容的杳馬攤開了手心。
他掂了掂，“是塊人間的高級貨，好懷表。呵呵，時間不動了哦……”
當然啊……懷表上的指針折斷殘破，半截牢牢指着最後的那一瞬點。我記憶裏又浮現希緒弗斯被狠狠一箭紮中心窩的模樣，心情更加黯淡。
“別難過哦。時間可以停止，也可以重新啓動嘛。時間長河中存在的事實，就是确鑿存在過，不會随着滴答滴答的聲響，而真正消逝……哪怕是被刻意地抹殺，也曾經滴答滴答地被嚴格記錄哪。米諾斯大人，你說是不是這樣啊？”
他自顧自地欣賞着懷表，也不需要我回答，飛快一晃手，再攤開手掌心，“您收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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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驚訝地看着懷表：縷空的枝紋葉脈像新生長出一樣清晰，晶瑩殼下指針滴滴答答有力地繞圈進行，這塊表居然被他輕易修好，煥然一新！！
“太謝謝了！您真像個了不起的魔術師！！”我欣喜贊嘆道。
他哈哈大笑，“舉手之勞，時間的齒輪要是停下來的話，也太無聊了。時間就是咕嚕咕嚕的跳着舞步才好喲，米諾斯大人，我很期待，您在這次聖戰中，跳出最華美絢爛的舞呢。”
我覺得這是和希緒弗斯重溫美好的兆頭，笑着應聲，“謝謝您的祝願。”
“就連神，都在同一個舞臺上，這次聖戰實在是太好玩太好玩啦！”他有些手舞足蹈----“那些抹消過的事實，一定會蘇醒複仇的，啊哈哈哈！”
杳馬真是個怪人，好像人間馬戲團來的----我暗自心想，不過能幫我修好懷表，看着對我貌似也沒什麽惡意。嗯，挺有趣的。
我對這個說話別具一格又明顯得冥王青睐的冥鬥士，産生了好奇之心，想打探打探他的底細。
身為審判長，當然有方便的途徑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第二宮金星宮的守衛者，就是我的左右手路尼。他把冥府的空間和第二宮通過小宇宙聯在了一起，那麽自然，那些記載一切，無所不知的書籍，不就也收藏在金星宮嗎？
路尼依舊是一副埋頭全心苦幹的老樣子，坐在案臺上沙沙奮筆疾書。這麽多亡魂需要審判，他喜歡安靜的習慣越來越強調了：整個大廳內外，所有的仆從們都戴着避免交頭接耳吵鬧的黑色頭紗----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表明想找和天魁星杳馬有關的一切資料，尤其是他在人間生活時的過往看看，路那微笑着示意仆從們去取。不一會，好幾本厚厚的真實之卷就被捧了過來。
我謝謝他，又硬着頭皮表現自己其實也要負責地守衛海王星宮，所以這些書，統統搬回去看。
作為審判長代行官從來都沒有抱怨過我半句的路尼，很好脾氣地笑了笑。“閱讀越多就擁有更多的知識，也會更加強大。世上的一切，冥府的書中全都有，我很高興您有閱讀的好習慣。”
回到屬于我的海王星宮，大廳內所有的侍從都被我遣退，只有湛藍色帷幕旁，像個裝飾物一樣站着的伊利亞斯紋絲不動。我慵懶地倚在潔白如海沙的軟墊子上擡眼望了望他----唉，他活像一尊沉入深海的大理石雕塑，不收到指令就毫無反應。
我搖搖頭，拿起牡蛎珍珠托盤中的無花果，遞給他----“你在冰地獄裏呆了這麽多年辛苦啦，不如嘗嘗冥府的水果？吃吧。”
伊利亞斯呆滞地接過，放到嘴邊随口就咬，他沒有絲毫我在希緒弗斯臉上常常見到的，微笑享用表情。
“唉……這麽甜的水果，希緒弗斯他一定喜歡。我了解他的喜好，甚至比你這個做哥哥的，都了解得多！”我喃喃道，“如果我還在聖域，他的晚餐就能準備無花果夾意大利火腿，或者煎鵝肝----他說過每天回到射手宮看見我照料他日常，心裏感到很滿足安寧……”
自己的聲音逐漸變低沉，我嘆了口氣，收攏留戀的思緒，仔細翻閱起書頁。
呃？第一本是不是搞錯了？我查的是杳馬，路尼怎麽拿了天馬的書來？不過算了，順便看看這大有來頭的天馬也可以。雅典娜薩沙對他可算是青睐有加，因為他是傳說中傷害過冥王肉體的弑神者轉生？難怪聖戰進行到現在，天馬被黃金聖鬥士特意救過好幾次了，呵呵，其他的青銅聖鬥士，可就只能靠自己。
我從第一行他的出生及父母開始閱讀，一看之下，差點從墊子上跳起！！這！！！
這是不可能記錯的冥府之書----我震驚地再拿起另外一本，确定這回記載的是杳馬，飛速查找----啊！有了！！他身為天魁星冥鬥士，曾經在哈迪斯陛下靈魂誕生的海因斯坦當仆人！！這是潘多拉的老巢！！
天馬的出生地就是這裏----他們，他們居然是親生父子關系！！一個冥鬥士和一個聖鬥士？這如果還不夠震撼----看看杳馬的妻子，天馬母親的真實身份！
曾經在年幼的潘多拉身邊，照顧她的侍女帕蒂塔----可在哈迪斯城堡時，我依稀聽睡神說過，曾有一個轉世的雅典娜屬下，十多年前潛伏在潘多拉身邊，後來暴露被冥王軍隊殺死了！肯定就是這個女人，她居然生育了天馬？！
可惡！！可惡！！這就是雅典娜的伎倆！！派了一個卧底出賣色相把杳馬勾引到手，借他男人身份，懷孕并生下個一定要誕生為自己作戰的小雜種！！
雅典娜為了取勝，還有什麽不敢幹？卧底色、誘，向冥鬥士借種----這個明明手段了得，卻裝純潔光明的小賤人！！
我憤怒想起自己在聖域潛伏幾年，身份昭顯後，那邊人人都罵我是騙子，希緒弗斯還因此更心疼那所謂被我傷害欺騙的薩沙----事實上她也是個中高手啊！！給下屬布下這樣的謀略然後投胎轉生，裝成是個幹幹靜靜的純潔女神！！
一腔怒火燒得旺盛穿透胸膛，我真想空手勒死那個裝模作樣的小賤人！！
恨得牙關咬碎，咯咯作響----我擡眼看見裝飾物伊利亞斯，劈頭蓋臉沖他咆哮發洩起來：“你們聖鬥士有什麽資格罵我？瞧瞧你們了不起的雅典娜，唆使自己的下屬轉世人間卧底在潘多拉身邊，勾搭我們冥鬥士----還生了個了不得的小孽種！！”
“不折不扣的裝無辜賤人哪！”我咬牙切齒地罵着，兇狠瞪着伊利亞斯：“雅典娜真是好盤算，她是想看冥鬥士父親被聖鬥士兒子殺死呢，還是反過來！？這就是所謂代表愛和正義的女神嗎！？”
我惡狠狠把伊利亞斯一推，又咄咄逼人地質問道，“你也是個父親！那麽你的孩子，雷古魯斯，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你和德爾斐巫女結合生下一個天賦超群的男孩，他出生前就注定了，是被你打造的，給雅典娜繼續當奴隸，當工具的下一代嗎？！呵呵……真是好了不起的人類傳承！”
伊利亞斯木然不出一聲，任由我憤怒扳住他的肩膀，“還有你的弟弟，希緒弗斯……他到底要被雅典娜坑害到什麽時候！？你們聖鬥士都是瞎的嗎？看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什麽為了大地上愛和希望的聖戰，都是雅典娜宣揚的假話！！”
“雅典娜薩沙，分明在用無數黃金聖鬥士的血和命，用無盡的犧牲，來給她自己，還有那個資質低劣卻偏偏是天馬星座轉生的人----她的小寵物，鋪一條她盤算的路啊！！！”
我聲音尖利，悲憤大喊！可是這殘酷的真相----就算落到聖域的人耳朵裏，他們也不會信我，不會信我！！！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存在家屬印象分，米渣給哥哥留下的分數實在是……低。
